算起來這幾天,這還是第一次他們離得這樣近的時候。奚琢努力地把視線偏移,卻聽戚寒洲又叫了他一聲,這次是很委屈的樣子。他一頓,小聲道:“你說。”戚寒洲垂眼看著他,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子,像是眼淚,“你是不是生氣了?”奚琢愣了一下,張了張唇,“沒有啊。”戚寒洲不信,“你這幾天都不理我,”他低頭,眼神黯淡:“一定是生氣了。”他這樣一副傷心的樣子,叫奚琢恍惚間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他不由地回想了下,把這幾天捋了一下,確定自己是除了有意的避開人之外沒再做其他事情。“我真的沒有生氣,”生氣和有意避開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奚琢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清楚,他想了想,手上用了些力,回握住戚寒洲的手,認真道:“我隻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戚寒洲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睛卻還是濕漉漉的模樣,不太相信地問他:“真的嗎?”奚琢隻得道:“真的。”戚寒洲耷拉下的眉眼終於有重新揚起的趨勢,“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他悄悄捏了下奚琢的手指,輕聲:“怕死我了。”這句又輕又柔,羽毛似的,撓的人心癢癢。奚琢下意識就勾起唇,“我不會隨便和你生氣的。”“哎,這邊的兩位,”李昀山的聲音遠遠傳過來,透過他常用的喇叭,放大了好幾倍,他叉著腰朝這邊揮揮喇叭,喊道:“過來過來!”白馬被牽走,薄薄的積雪上留下一片馬蹄印,又被持續飄落的雪花掩住,看不見痕跡。奚琢最後看了一眼,心裏泛起一陣奇異的感覺,這明明是結束,卻又好像另一個開始。前方攝影機已經就位,劇組的各位在找自己的位置,吵吵鬧鬧的,讓這場冷的雪也下的熱烈。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充盈內心,他主動拉了戚寒洲的手腕,跑進鏡頭裏。雪花忽然間下的更大了,大朵大朵落下,染白天空和地麵,占滿整個鏡頭。“來來來,準備了啊!”曲遊設好時間,笑著跑過來,“1、2、3,茄子”“茄子!”奚琢朝鏡頭微笑,感覺到心跳砰砰,他收緊和戚寒洲交握的雙手,覺察出心髒所迸發出的、前所未有的熱意。小小的火星終於燃燒成整片花火。雪後的天空格外澄淨,星星明亮,月亮溫柔。燒烤架子架著肉串,火燒起來的時候,冒出滋滋的聲響,香氣四溢。“所以到底是誰提議的露天燒烤??”曲遊喝了口酒,很是忿忿,“不是,能不能尊重下冬天?”“吃起來應該就不會太冷了吧。”周棲在他左邊,正把一串辣椒放上去,笑著回他一句。奚琢點點頭,表示同意。烤好的串放在盤子裏,戚寒洲手邊擺著一個小白盤,裏麵放著幾隻剝好殼的蝦,他剝完最後一隻放進去,輕輕一推,白盤子就悄無聲息滑到了奚琢手邊。曲遊拿了一串牛肉,瞥到這一幕,忍了忍還是開口:“洲哥,你不自己吃?”他說完,往奚琢身上看了一眼。奚琢被看到臉一熱,不敢去拿蝦了,自己取了一串茄子吃。眼看著自己親手剝好的蝦被冷落,戚寒洲直皺眉。他抽出張濕巾擦幹淨了手,衝曲遊微微一笑:“你吃你的。”“……”曲遊抱緊自己,歪過身小聲對周棲道:“這絕對是假笑吧!完全沒有感情啊!”周棲笑笑,塞給他一根羊肉串,“吃東西吧。”吃過一輪,李昀山開始激情發表演講,平時大大咧咧的人,感性起來卻是很動情,說到最後都抽噎了,奚琢默默遞給他一張紙巾,誰知道李昀山前腳擦幹淨眼睛,後腳就舉著杯啤酒要和他幹一杯。雪中送炭招致飛來橫禍,奚琢暗暗歎口氣,隻得和他碰了一下。一杯喝了,大起哄著拍手,戚寒洲看著奚琢手邊幹幹淨淨的杯子,視線一頓,忽地拿起杯子和奚琢換了個位置,對李昀山笑眯眯道:“導演,和我喝吧?”第81章 加八十一分殺青演最後以李昀山被灌醉作結。奚琢看見臉都變得通紅的導演目瞪口呆。上次一起聚餐的時候喝的純白,他眼瞧著李昀山一個人舉著杯子把包廂裏的人過了個遍,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都沒事,現在卻臉都紅了,眼神迷離,走在路上都得人扶著。剛才一直和他喝酒的人卻沒事人一樣站著,看起來心情不錯,等著李昀山被人架走了,還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酒量不怎麽樣嘛。”奚琢聽見這一句,忍不住回頭看他,視線掠過他的臉,臉色沒有半點異常,完全就像是沒有喝酒一樣。最終他感歎:“你酒量太好了。”但是往常吃飯他都不見戚寒洲喝酒,偶爾不得不喝,也隻是喝一點點,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手裏的杯子空了又添滿,看起來喝的慢悠悠,酒卻幹的很快,而且還逮著李昀山一個人喝酒。李昀山已經被送走了,上車的時候還頗為不服氣地喊了句要喝戚寒洲再喝幾杯。戚寒洲挑眉,“都這樣了還要喝。”他偏頭看著奚琢,聲音懶懶的回答了他前麵的話:“一個家裏總得有人酒量好點。”“……”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他這酒量未免也太好了。奚琢歎口氣,忍不住問他一句:“你剛才怎麽一直找導演一個人喝酒啊?”平時不喝酒的戚寒洲突然喝起了酒,還是一副很有興致的樣子,好多人都主動想和他喝一杯,戚寒洲倒是也沒拒絕,但是最多一杯,喝過之後多餘的事情也不做,仍舊是盯著李昀山一個人灌。大家陸陸續續收拾好了東西簡單的告別後就陸陸續續離開了,很快這攤子前麵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戚寒洲伸手替奚琢將圍巾掖了掖,眼神很無辜:“他不是也給你喝酒了嗎?”這下奚琢明白了,他怔愣一瞬,遲疑道:“你是故意灌他的啊?”燒烤攤的氣味還在周圍縈繞,戚寒洲不願意在這裏再多待,拉著奚琢走出去一點。街上安靜,兩個人慢慢走在路上,雪被踩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自己要喝我喝的。”戚寒洲丟出這麽一句話,又道:“我可沒逼他。”奚琢眼睛都瞪大了,盯著他側臉好半天,才道:“你好記仇。”戚寒洲一下子停下腳步,一本正經給自己解釋,“這哪裏是記仇,他願意和我喝酒,又不是我逼的。”看他這樣子,奚琢一下子又想到先前兩個人一起喝酒的時候了,中途的時候戚寒洲確實是問過李昀山要不要繼續,誰知道李昀山是被打開了什麽開關,一看見戚寒洲麵色如常好像沒事兒人一樣的樣子,情緒瞬間就上來了,拿著酒杯就要繼續,最後愣是一起喝到了散場。他想著導演最後頂著一張很紅的臉離開的樣子,沒忍住笑了一下,立馬就被身邊的人抓住了。戚寒洲湊過來看他的臉,“你看,你也笑了。”奚琢趕緊抿了下唇,別開臉,掙紮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戚寒洲哼了一聲,“明明就很好笑,他以前就酒量不怎麽樣,好勝心倒是很強。”奚琢也看出來李昀山的酒量可能就比他好不了多少,這下也不好說什麽。兩人在路上走了一陣子,前麵緩緩駛出了一輛車,在前麵路邊停下來。奚琢看出是陳餘開的那一輛車,車燈閃爍了兩下,他停下腳步,拉住了戚寒洲的袖子,“寒洲,等一下。”戚寒洲停下來,回頭看他,眼睛微微彎著,“嗯?怎麽了?”奚琢蹭了蹭地麵上的薄雪,才抬頭盯著他,道:“雖然灌人家酒不好,但是你今晚是為我灌得,”他頓了一下,笑了:“謝謝。”說完,他想到什麽,神色嚴肅起來,道:“但是以後不能因為這種事就喝這麽多酒,現在雖然沒醉,但是你明天肯定要頭疼……”奚琢琢磨著一會兒回去得煮點解酒的東西給他喝。戚寒洲靜靜看著他好一會兒,忽然彎腰,頭一低就要湊過來親他,奚琢驚慌失措地擋住他,眼睛都瞪大了,“這是在街上!”“好吧,上次答應你了……”戚寒洲略感失望的嘟噥一聲,隨即又問:“拿保留一下,我回去再親。”即使已經這麽長時間了,奚琢有時候還是會被這人在這方麵的話給臊到,他把圍巾拉起來擋住臉,臉有點發燙,“回去再說。”戚寒洲跟上他,低聲的笑,“好。”酒店還沒退,奚琢算了下時間,打算幹脆再呆一天,把該帶走的東西都收好了再去退房。往常一起來就要趕到劇組,現在一下子空下來,倒是有些不適應。時間還早,奚琢睡也睡不著,就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收拾到一半,有人敲門,他把箱子暫時合了去開門,一開門看見門外的人愣了一下。“啊,早上好,”他回過神來,笑著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商瀛笑眯眯地看著他,他今穿的和往常不一樣,換了個更亮眼的色係,看起來比平時要溫和一些,“沒工作還起這麽早?”奚琢應了聲,含混道:“想收拾下東西。”商瀛了然的點點頭,看了眼他的臉,笑道:“是這樣,剛遇上李導,他在樓下不方便上來,叫我順便叫你一聲。”奚琢怔了一下,“導演?”他還以為導演這個時候還沒起,但是現在戲拍完了,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嗯,沒想到他今天起得來,”商瀛挑眉,開玩笑道:“昨晚都被灌成那樣了。”他這麽一提起,奚琢不免再次響起昨晚的事情,要真說起來,導演還是因為他醉的,這樣一想,愧疚感就上來了,他道:“那我現在下去,麻煩你了。”商瀛下巴一點,“不麻煩。”奚琢拿了房卡離開了,商瀛看著電梯下去,狹長的雙眼彎起來,輕笑一聲,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