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奧尼爾王國王城拉茲的執務室裏,以英雄王亨利為中心,聚集了十多位家臣,正在執行公務。
辦公室裏彌漫著就如繃緊的弦一般的緊張感,坐著的文官和武官額頭上都出了汗。在家臣的注視下,亨利讀完了部下交給他的報告書,氣得雙手發抖。
「嗚!這是甚麽報告了!」
亨利憤怒地將報告書扔給了在場的文官武官。
收到的報告,沒一件是順心的。
「明明下令重建財政,這不是沒有任何效果嗎!」
亨利瞪著文官。
現在,拉奧尼爾王國的財政可謂是一團糟。明明稅收不斷減少,國庫資金卻見底了。
但在這一點上,亨利也有值得反省的地方。在繼承王位之初,他沉迷於娛樂,多次舉辦遊園會和晚宴,揮霍無度。在得知財政困難後,他開始減少這種浪費,並下達了指示改革財政,但效果並不理想。
「那個……新開發的金礦,沒能產出預想那樣多的黃金……」
「要進一步改善的話……財源不足,隻能增稅……」
兩位文官提出了財政重建失敗的原因和改善對策。
「我之前也說過,這是行不通的。增稅確實是挽救財政的捷徑,但首先要解決財政惡化的原因。這一切都是因為救世教會收取了過多的捐款。」
亨利駁回了增稅案,端出了國教救世教會的問題。
教會每年都要為大聖堂進行翻修和擴建,費用非常龐大。教會用捐款來支付費用,而王國也捐了大額金錢。
「修葺大聖堂固然是好,但每年都來。而且捐款的用途也不透明。教會同意讓王國派去的監查官加入審計嗎?」
亨利問負責與教會交涉的文官。
教會募集的捐款的去向沒有公開,有傳聞說神職人員私吞了。據說,一些教會人士為了牟取私利,每年都對大教堂進行翻修或增建,因此,為了重建王國的財政,有必要深入教會內部。
可是,交付與教會的交涉任務的家?卻眼睛遊移,流著油汗。
「那是,那個,他們說神的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花了王室的錢,那種說法算甚麽了!」
聽到家臣的話,亨利重重拍了拍桌子。
「正因為如此,才會被批評為拜金主義!」
亨利憤怒地說出了民眾之間正在爆發的批評。
討伐魔王以後,救世教會的力量空前強大。
因為教會的聖女伊麗莎白和亨利一起打敗了魔王,並結婚成為王妃,教會的權威得以提高。結果教會的信徒大大增加,但新信徒之中,開始有人知道教會腐敗的實際情況,開始批判教會。
王室不想與勢力龐大的教會為敵。但是,為了重建財政和抑製國民的批評,本來想謀求教會的健全化,可是,教會本身卻沒有這種意識。
「可惡,法邁因樞機主教長!」
亨利想起了教會的實際領導人、被認為是拜金主義化身的樞機主教長法邁因,但現在卻無能為力。
「算了,比起這個,魔王軍的掃蕩怎麽樣了?」
亨利問負責掃蕩魔王軍的武官。
三年前,亨利在達坎平原打敗了侵略這個國家的伽勒大將軍,擊破了魔王軍。然而我方損傷也很大,無力追擊逃跑的魔王軍,跑漏了很多魔族。
當亨利登上國王寶座時,他曾向民眾承諾會立即消滅魔王軍的殘餘勢力。但是諾言至今還沒有實現。
「掃蕩軍現在在哪裏?打敗了多少魔王軍的殘黨?」
亨利詢問了掃蕩軍的所在地。
掃蕩軍是亨利為了驅逐魔王軍,召集各騎士團的騎士成立的部隊。
「是,現在掃蕩軍駐紮在北方的佩沙爾。」
「等等,你是說佩沙爾?三十天前不是也在那裏嗎?佩沙爾的掃蕩應該已經結束了才對。」
亨利等待著武官的話。武官的目光遊移。
「可是……各騎士團不服從指揮官的命令,進行反抗……」
「嗚,發誓忠於王國的騎士,竟然不服從國王的命令,這是甚麽事!」
聽了這報告,亨利的聲音大了起來。
亨利組成的掃蕩軍沒能順利發揮作用。這是因為騎士團的士兵,不服從亨利任命的指揮官的命令,導致行動緩慢。
「又是薩利亞將軍搞的鬼!」
亨利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在達坎平原戰役時,亨利與薩利亞將軍因想法不合而發生衝突,這種不和一直持續到現在。長期在軍隊裏的薩利亞將軍,在各騎士團中也擁有強大的影響力。掃蕩軍之所以機能不全,是出於薩利亞將軍的妨礙。
「可惡,那個老不死!就算丟他到卡薩爾之門,也來給我搗亂嗎?」
亨利又拍了拍桌子。
為了削弱薩利亞將軍的影響力,亨利把將軍和他手下的黑鷹騎士團驅趕到了麵臨魔王軍支配地區的北方邊境——卡薩爾之門。然而,薩利亞將軍卻從遙遠的北方伸出長長的手,阻礙著掃蕩軍的行動。
「等等,這麽說來,波爾維克之前應該是在求援才對,應該在三十天前發指示要求我們去救援……難道沒有前去救援嗎?」
亨利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從佩沙爾到波爾維克需要十天的時間。如果在發出指示的時候前去的話,完全來得及。但掃蕩軍仍在佩沙爾。也就是說……。
「是的,我們沒有去救援。」
「啊!這麽說,波爾維克淪陷了?」
亨利愕然了。
波爾維克雖然擁有堅固的城牆,但孤立無援無法戰鬥。雖說也因為薩利亞將軍的妨礙,但甚麽也沒做,作為國王難辭其咎。
「那個……陛下……波爾維克平安無事。還好救援及時,免於淪陷了。」
一個文官走了出來,告知都市平安無事。
「是真的嗎?這真是個好消息。為甚麽不早點告訴我呢?是哪支騎士團救的?還是附近的守備隊趕來增援?」
亨利問道,被詢問的文官移開了視線。
「……難道說,是那家夥?是那家夥嗎?」
亨利看著文官的舉止,得出了一個答案。但他不想說出那名字。
王國中飽受魔王軍的蹂躪,幾乎沒有地方有餘力向其他地方派遣軍隊。隻有一個例外。
「是的,羅梅莉亞伯爵千金所率領的羅梅莉亞騎士團,拯救了波爾維克。」
聽到文官說出的名字,亨利的憤怒達到了頂點。
「可惡!羅梅!羅梅!羅梅!又是羅梅莉亞!」
亨利勃然大怒。
教會要求捐贈,騎士團不聽命令。雖然都盡是叫人生氣的事情,但其中最讓他不滿意的,是羅梅莉亞的存在。
在亨利費盡千辛萬苦與魔王軍的決戰中獲勝後,羅梅莉亞突然出現,開始了狩獵魔王軍殘餘勢力。而現在,她還被稱為聖女。
「可惡!又被她奪去了勝利的榮光!」
亨利叫了起來,拍了三下桌子。
「但是,結果而言波爾維克獲救了,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蠢才!本應拯救人民的,應該是我們王國才對吧!竟然這麽輕易讓那樣的女人立功!而且人民也是的,為甚麽要把那樣的女人崇拜為聖女了!」
亨利無法理解人民的心。
明明打倒魔王塞爾吉斯,討伐伽勒大將軍,擊破魔王軍的都是自己
,但最近卻老是抬舉羅梅莉亞,一味抱怨稅捐太重。
「嗚,真是太可惡了。你們連一個問題都解決不了嗎?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羅梅莉亞搶走功勞啊!」
亨利看了看站在那裏的文官和武官們,代表國家的家臣,一同低著頭流著汗。
麵對沉默的部下,亨利還想繼續說下去,這時執務室的門打開了,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身穿白色禮服,頭戴銀皇冠的女子,乃是身為他妻子的王妃伊麗莎白。
「太吵耳了,連外麵都能聽到聲音。」
「你來幹甚麽!伊麗莎白,現在正在執務呢!」
伊麗莎白一進門就歎了口氣,亨利的語氣更加尖銳了。
即使看著心愛的妻子,亨利的心情絲毫沒有平靜下來。
自從結婚後,他和伊麗莎白的關係也越來越差。不知從甚麽時候開始,兩人經常發生衝突,對話也越來越少。
「你忘記了嗎?今天約好了要和休利安王國的大使見麵。」
在伊麗莎白的提點下,亨利才想起真的這樣。雖然讓大國休利安王國的大使等著也不好。但距離跟大使會麵應該還有時間。
「嗯?來叫我不是太早了嗎?」
「確實是還有時間,可是在那之前先喝杯茶怎麽樣?」
「才不用甚麽茶。」
「不,請先用一杯吧。你打算用這種帶刺的心去談判嗎?」
妻子這麽一說,亨利皺起了眉頭。
那意見正確得叫人生氣。如果眉頭緊鎖,談判就無法順利進行。
「你們可以下去了。」
伊麗莎白催促家臣們退下。家臣都鬆了一口氣,走出房間。
雖然不太中意家臣逃跑似的態度,但還是一言不發地目送著他們的背影,與此同時,伊麗莎白的侍女把裝著茶具的手推車推了進來。
侍女正要泡茶時,伊麗莎白用手製止,讓侍女退出。她自己拿起茶具,把幾種茶葉混在一起,裝進茶瓶裏,注入熱水。
「陛下,請用吧。」
王妃把自己泡的茶遞給亨利。亨利噘著嘴接過茶。雖然不想聽話喝下,但一股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
回過神來,已經喝了口茶。花香清新,含在口中的液體微微甘甜,餘味有如草原般清爽。喝了一口後,一邊吐氣一邊呻吟。
好喝。
亨利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看著伊麗莎白。
最近伊麗莎白泡茶變得很熟練了。
在打倒魔王的旅途時,她既不會做飯,泡茶也不是太淡就是太濃,但從兩年前開始,她開始講究煮茶,最近她的手藝在貴族之間大受好評,伊麗莎白舉辦的茶會也很有人氣。
他看了看放置茶具的台車,數十個小瓶子裏裝滿了乾燥的香草和藥草。不僅僅是美味,還根據亨利焦躁的狀態調配了茶葉。
正如伊麗莎白所預料的那樣,亨利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也不再生氣了。
「亞倫和亞曆呢?」
亨利問問兩個兒子如何。
雖然和伊麗莎白的關係已經冷淡,但他依然愛著孩子。雖然想和妻子離婚,但為了王室的體麵、與教會的關係,更重要的是,為了孩子,夫妻必須要在一起。
「正在午睡,睡得很熟。」
一說起孩子們,伊麗莎白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亨利一想到孩子,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陛下,不要太責怪家臣……」
正當亨利冷靜下來的時候,伊麗莎白又重複了剛才的對話。
心情稍微好一點的時候被這麽一說,隻能皺起眉頭。
「可是,他們甚麽也做不了。向他們下達的命令,沒一件能完成。財政困難沒有得到解決,討伐軍也不管用。」
「可是他們也沒有說謊,那些人也不是想去報告那些不如意的事情的。」
聽到伊麗莎白的話,亨利皺起了眉頭。
作為執政者,能告知真相的人是很珍貴的。如果臣下上報了謊言,在上者喜歡謊言,那周圍的人就隻會撒謊。如果耳裏都塗滿了謊言的話,就不曉得甚麽才是真實了。
「是啊,這個、我知道……」
亨利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同意了伊麗莎白的話。
而且冷靜下來的現在,也反省自己說得有點過分了。財政困難和騎士團的不服從,都不是現在才開始的。問題根深柢固,無法馬上解決。
「但是,羅梅莉亞的話,可是你的錯哦。我明明說過要早早以叛逆罪處罰羅梅莉亞,但說要放著不管的人卻是你。多虧了這樣,那家夥才一副以國家的聖女自居。連國民都忘記了,誰才是真正的聖女啊。」
「那就頭痛了呢。」
但伊麗莎白卻沒有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樣就可以了嗎?聖女是你吧?你不恨羅梅莉亞嗎?」
亨利對伊麗莎白滿不在乎的態度感到很生氣。
羅梅莉亞。亨利沒想到會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起初,他聽從了伊麗莎白的話,說不應該與她為敵,但現在,羅梅莉亞獲得了媲美擊敗魔王的亨利的讚譽。這實在難以忍受。
「但這樣一來,國內的魔王軍基本上都被消滅了。這樣國內就安定了,財政重建也有了眉目。薩利亞將軍派的勢力也有可能被削減。」
「可是相對地,羅梅莉亞不就很神氣了嗎?」
正如伊麗莎白所說,某幾個問題會得到改善。然而,取而代之的就是羅梅莉亞這個新問題了。
「那個隻需另外處理就可以了。既然魔王軍已經被消滅,她已經沒用處了。」
「要解決她嗎?」
妻子的話讓亨利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我不會殺她,隻是根據情況按法律來處罰。」
「羅梅莉亞騎士團是私兵。擅自讓軍隊越境。能不能以叛國罪向羅梅莉亞問罪?」
「那很難吧。正式來說,羅梅莉亞不是軍屬。」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
「可是,他們不是自稱是羅梅莉亞騎士團嗎?怎麽看都是她的私兵啊。」
「那隻是周圍的人那麽叫而已。正式的隸屬是卡修守備隊。指揮官是炎之騎士阿爾比昂。要追究叛逆罪的話,也會懲罰那些人就是了。陛下很中意那些騎士對吧?」
被伊麗莎白一說,他一時語塞。
羅梅莉亞騎士團的士兵都是優秀的騎士。毫無畏懼地與魔王軍對抗,並且變得更強了。雖然有人對他們出身卑微表示不滿,但亨利並不介意。他們用努力和實力克服了身份的高低。
「他們的確是優秀的騎士,我甚至想把他們留在我身邊。」
「這樣的話,就不能問罪了。」
「可是,正因為對他們有好評,我才想從羅梅莉亞手中救出他們。」
這就是亨利無法原諒的地方。
羅梅莉亞是掠奪他人功績的卑鄙小人。實際上與魔王軍戰鬥的是他們騎士團。明明隻是跟在一起,卻剝奪了別人的功績,被人奉為聖女。
「把格雷厄姆伯爵問罪怎麽樣?那樣的話可能吧?」
」
伊麗莎白又搖了搖頭,亨利焦躁地叫了起來。
「多虧了羅梅莉亞的福,魔王軍的數量減少了。羅梅莉亞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戲份。之後便要求解散騎士團和同盟,如果不答應,就當作是對叛逆王室來討伐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的確如此,這樣的話大義名分就說得通了。」
亨利對伊麗莎白的建議大為點頭。
越聽感覺越好。亨利看著伊麗莎白的臉。
雖然最近不太順利,但妻子的臉還是那麽美。
「伊麗莎白,能有你這樣的妻子,我真是幸運。」
亨利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臉頰。這麽說來,已經好久沒撫摸了。
一觸到臉頰,僵硬如冰的臉突然解凍,臉頰泛紅。
「不,我……隻是想幫助陛下……」
伊麗莎白低著頭,雙手交叉,扭扭捏捏地搖晃著身體,舉止簡直像個少女一樣。
「我、我失陪了!」
伊麗莎白轉過臉去,不知是不是覺得難為情,她走出了房間。
那道背影很可愛,亨利想著,今晚不如久違跟她一起共寢吧。
離開亨利王的執務室後,伊麗莎白和等候在門外的侍女瑪麗一起走向了自己位於城堡內的房間。
走在城堡裏,穿過院子。庭院裏盛開著美麗的花朵,擺著茶會用的桌椅。
伊麗莎白聞著花香,走進了位於庭院旁的自己的房間。回到房間,牆壁上的架子迎接了伊麗莎白。正麵的架子裏放著好幾個茶具。旁邊的架子上擺滿了玻璃瓶,裏麵放了超過一百種乾燥茶葉、藥草和香草。
一走進充滿植物氣味的房間,伊麗莎白就輕快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她的臉上浮現出花朵般的笑容,心情非常好,彷佛馬上就要哼出歌來。
「看起來心情很好。」
跟著伊麗莎白走進房間的侍女瑪麗看著笑容滿麵的主人。
「是嗎?我覺得和往常一樣就是了?」
伊麗莎白撒了個謊。
正如瑪麗所說的那樣,伊麗莎白欣喜若狂。但是,她不能說出是因為好久沒和丈夫亨利王說說夫妻話這個理由。
「要高興當然可以,不過明天的茶會還沒準備好吧?」
聽到瑪麗這麽一說,伊麗莎白皺起了眉頭。
「別讓我想起討厭的事。」
「那我去泡杯茶讓你換換心情吧?」
「算了吧,每天都給別人泡茶喔,我已經不想再看到茶了。」
伊麗莎白向瑪麗吐露了心聲。
在社交界,伊麗莎白舉辦的茶會很有名。這不僅是因為湊齊的茶具和茶葉都是一級品,而且伊麗莎白會根據對方的情況挑選茶具和茶葉,絕妙地招待客人,她的知識和技術受到了好評。
但她本人並不喜歡喝茶。盡管如此,伊麗莎白舉辦茶會也是有理由的。
「明天的茶會,會有誰來呢?」
「在庭院裏舉行的茶會上,約萊伯爵夫人、魯夫子爵和庫托主教都將出席。」
在伊麗莎白的追問下,瑪麗告訴了她明天的出席者。
「啊,那些人倒也罷了。反正也不懂茶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在別的房間舉行的茶會,誰會來了?」
伊麗莎白問另一位客人的事。
眾所周知,王妃主持的茶會主要在庭院舉行。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這背後,特殊的客人會被帶到另一個房間。
「另一個房間裏,計劃邀請了舒萊克公爵、凱勒蘭伯爵和沃特金斯樞機主教。」
瑪麗所說的這三個人的名字,在王國裏都是不容忽視的人物。
舒萊克公爵以富豪而聞名,在財經界有著很強的聯係。凱勒蘭伯爵曾經擔任過將軍一職,是率領好幾支騎士團奔赴戰爭的英雄。沃特金斯樞機主教是被開除教籍的諾迪司祭的師兄,在教會內部亦有穩固的地盤。
他們都是對財界、騎士團、教會具有強大影響力的人物。
「是啊,無論如何都要讓那三個人站在王室這邊。」
麵對頭疼的問題,伊麗莎白皺起了眉頭。
「隻要舒萊克公爵出資的話,財政就能重建。凱勒蘭伯爵歸到王室的陣營的話,好幾個騎士團也會變成我方。也得讓沃特金斯樞機主教解除對諾迪司祭的逐教令,壓下民眾對教會的不滿。」
伊麗莎白歎了口氣,說出了在茶會上不得不討論的內容。
伊麗莎白會舉辦自己不喜歡的茶會不為別的,而是為了召集王國的權威人士會談和疏通。
在亨利王的政策不順的現況下,王國還能繼續運營,可以說是伊麗莎白細心打點的結果。如今,伊麗莎白通過茶會,成為了協調王國幕後事宜的角色。
「真是辛苦呢,每一天、每一天都光是跟人商討。」
侍女瑪麗擔心地說。
「沒辦法啊,都是為了那些孩子。」
伊麗莎白深深地歎了口氣。
兩年前亨利登上王位時,王宮陷入了危機。
由於長期與魔王軍作戰,王國財政破產,而亨利王在達坎平原與薩利亞將軍發生衝突,騎士團也陷入了機能不全的狀態。隨著聖女伊麗莎白與亨利王結婚,教會的勢力得到了增長,但也反而因此與王室對立。
亨利王的政權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況,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子,伊麗莎白有必要采取措施。然而,很多男人不喜歡女人介入軍事。如果要插手政治或內政,亨利王的臉色一定不好看。
於是伊麗莎白想到了與國家的權威人士進行會談,在國政之間進行斡旋。
從這一點來看,茶會這個藉口剛剛好。不論身份,就算邀請誰也不成問題。而且茶有著緩解緊張的效果。在進行細致的談話之前,先放寬心胸,談話就容易順利進行。
「至於那個茶會,舒萊克公爵會帶上產自杜雷、雕花精美的茶具。配搭的茶葉會以澀味強烈的卡摩爾產茶葉為主體。凱勒蘭伯爵有過帶領軍隊進軍南方大陸的經驗啊,就用帶有香味的南方大陸水果吧。準備好幾種水果。沃特金斯樞機主教,因為腰變差了,調配個能溫暖身體的茶葉吧。」
伊麗莎白一邊回想事先記住、客人的過去和現在的資訊,一邊思考最合適的招待方式,並下達指示。
「怎麽樣?多少分?」
伊麗莎白問瑪麗。
「差不多九十分吧。特別是用南方的果實來提香這點是個好主意。」
「師傅這麽說的話,看來能成功吧。」
聽到瑪麗的回答,伊麗莎白很滿意。瑪麗是伊麗莎白的侍女,但又不是普通的侍女。她教會了伊麗莎白沏茶的基礎,至今仍是在幕後支持著她的參謀。
「隻要有資金,應該總有辦法重建財政的。對於薩利亞將軍,隻要瓦解其勢力就可以了。問題是你的父親,不,是法邁因樞機主教長。」
伊麗莎白想起了養育她的父親。
雖然重建財政是很困難的問題,但還是能夠解決的問題。雖然必須注意與薩利亞將軍的對立,但這邊隻消毫不留情采取對策便可。令她頭疼的是怎麽對應樞機主教長。
所說,教會確實收取了過多的捐款。但因為這件事而與樞機主教長法邁因起衝突卻是敗著吧。
伊麗莎白非常瞭解作為養育之父的樞機主教長法邁因,她知道那個人有多麽貪婪。不會饒恕侵犯自己利益的人,將競爭對手全部葬送。如果一不小心惹他生氣,不知道他會用上甚麽惡毒的手段。
而且聽說教會有一支連伊麗莎白都不知道的絕密暗殺部隊。視乎情況,樞機主教長法邁因也有可能下令暗殺亨利王。
一旦亨利王去世,亞倫和亞曆其中一人將會繼承王位,作為王妃的自己會成為攝政。乍一看似乎是件好事,但絕對想要避免這種情況。
因為,通過暗殺建立起來的政權,一定會被暗殺再次塗上。
退一百步來說,自己被暗殺也就算了。可是,兩個孩子卷入政治鬥爭的可能性,一分一毫也不能容許。
如果法邁因樞機主教長想要傷害亨利王,即使是養父也不能原諒。在這種情況下,隻能竭盡全力鏟除法邁因樞機主教長。
「王妃大人,羅梅莉亞伯爵千金怎麽辦?」
瑪麗提到了伊麗莎白刻意回避的問題。
伊麗莎白隻是皺起眉頭,沒有回答。
怎麽處置羅梅莉亞也確實是個問題。
雖然自己向亨利王提出了解散方案,但這個計劃早已被羅梅莉亞看穿了。
伊麗莎白放出的密探報告說,羅梅莉亞似乎說要解散同盟。甚至有可能已經解散了。
那樣的話,就再無辦法處罰羅梅莉亞了,不管怎樣也束手無策了吧。
羅梅莉亞的周圍有著連亨利王都認可其實力的騎士守護著。暗殺是不可能的。即使想在政治上解決,也因為格雷厄姆伯爵保護自己女兒而無從下手。
即使不是亨利王,這種情況也令人不快。
伊麗莎白壓抑住焦躁,歎了口氣。
不出手。不過這也許是最好的。
雖然羅梅莉亞很礙眼,但那隻是個人的感情。她不認為羅梅莉亞會對王國有害。縱使周圍的人可能會想去抬舉她,但她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會被捧起來的女人。
隻是,一想到羅梅莉亞,內心就會不由自主地躁動起來。
亨利王將這種情緒轉化為憤怒。但伊麗莎白並沒有單純地發怒。如果再見到羅梅莉亞,也許就能知道這份感情的真實麵目。
……算了吧。
伊麗莎白停下來,不再思考。
再想著羅梅莉亞也沒甚麽好結果。問題的關鍵在於薩利亞將軍和法邁因樞機主教長。在魔王軍的威脅已經消除了的現在,應該全力對付這兩個人,鞏固立足點。隻要體製完善,強大的是自己這邊。至於羅梅莉亞的問題,隻要在己方占據優勢的時候再處理就可以了。
伊麗莎白做出了這樣的結論。正當她轉換思路準備明天的茶會時,房門被急促地敲響,用力地打開了。
闖入房間的,是伊麗莎白用來收集情報的密探。
「何等吵鬧了,到底發生何事!」
伊麗莎白一邊責怪密探,一邊猜想報告的內容。
從他慌張的樣子,可以看出他帶來了噩兆。
薩利亞將軍謀反。樞機主教長法邁因的失控。反教會派反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管他說甚麽都不會驚惶了。
「王妃大人!那個!王國境內出現了新的魔王軍!」
「你說甚麽!」
事情遠超出了伊麗莎白的預計。
洛伊甸王國那是過去位於阿克西斯大陸北部的大國的名字。
統治著北方廣大半島的這個國家,周圍被陡峭的岩礁保護著。深山帶來了礦產資源,三麵廣闊的大海變成了豐富的漁場,支撐著王國。
北方嚴酷的大地造就了強大的軍隊,洛伊甸王國的重裝騎兵踏遍了大陸中的各個國家,被洶湧的北洋所磨練出來的海軍,被譽為無敵艦隊。
王國充滿活力,極盡榮華。在十三年前魔王軍出現之前。
麵對突然出現的魔王軍,洛伊甸園王國當初並沒有認真對待。因為他們把第一次看到的魔族,視作未開化的蠻族,或隻是些魔物。
但原本應該是野蠻蠻族的魔王軍,卻裝備了強力的劍和鎧甲,運用高超的戰術打敗了洛伊甸王國的重裝騎兵。魔物之流建造的船能逆風而行,將被稱為「無敵艦隊」的戰船盡數擊沉。
曾經榮華富貴的洛伊甸王國被魔族的腳踩得粉碎,被火焰包圍化為灰燼。現在改名為洛班,飄揚著魔王軍的龍旗。
魔王軍大陸侵略軍最大的據點,洛班鎮守府。
作為鎮守府長官的魔族的加尼斯,現在可以說處於無人能及的地位。
最初魔王軍所消滅,再作為橋頭堡構築起來的洛班,現在已經超越橋頭堡的功能,蛻變成支撐魔王軍進攻大陸的一大據點。
在這十三年間修築起來的高牆變成了高高的長城,倉庫裏儲存了軍糧,作坊裏不斷地生產著武器。
通過把大量人類變為奴隸,勞動力得以充分確保,生產力日益提高。並且通過將移居的魔族殖民訓練為士兵,擁有兵員恢複能力。
而且魔王被討伐後三年,本國的魔大陸一次也沒有聯絡,而地位比加尼斯更高的大將軍,在與人類的戰鬥中戰敗,一個接一個全部戰死。
這樣一來,比加尼斯位置更高的人全都消失了。
而已,加尼斯即使身處幾乎可以說是頂峰的地位,卻為自己而憐憫。
「大家都來了嗎?」
在洛班的會議室裏,身穿白衣的矮小魔族發出嘶啞的鳥兒般的聲音。
這個矮小的魔族,正是加尼斯可憐自己的理由。
加尼斯也出席了這次會議,而各部門的幹部都聚集在一起。
每個人都是身居高位的將軍和官僚,而統領他們的正是這個加尼斯──本應是這樣才對。但今次把主要的人叫來,召開這個會議的人並不是加尼斯。而是且大家的視線集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剛才發言、召集這次會議的矮小魔族身上。
「那麽你到底有甚麽事?特務參謀?」
加尼斯皺著眉頭,問小個子的魔族。
作為魔族來說,這個男人身材矮小,手持拐杖,臉上像孩子一樣沒有一絲皺紋。作為魔族來可說是異形,甚至可以說是醜陋的樣子。但是比誰都有存在感。
「當然,這是為了對抗人類的會議,雖然好像欠了一人,不過算了吧。」
加米瞥了一眼會議室裏空著的巨大椅子後,開始了會議。
「現在,進攻人類各王國的六支方麵軍已經被擊潰,他們正在積蓄力量,他們的軍隊會湧向洛班,也隻是時間問題。」
加米確認了魔王軍現在所處的狀況。這口氣簡直就像在講述洛班,不,是魔王軍的結局,不過加米的軍銜是千龍將。不過是指揮一千個魔族的立場,充其量隻是加尼斯的副官,甚或其部下的地位而已。
這種程度的地位,根本沒有權力召集洛班的主要幹部。但是誰也沒能對加米提出異議。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殘留在洛班,不,留在這片大陸上的魔王軍都處於危機之中。
經百戰的將軍為了立功,紛紛加入進攻,把精銳部隊都帶走了。
在支撐後方的洛班,雖然有許多以加尼斯為首的優秀軍政官,但能夠統率殘存的魔王軍,與人類對抗的將軍卻很少。
「你不說我也知道,為了防備人類的反抗,我們築起了高牆,正在鍛煉士兵。」
加尼斯瞪著加米,小小的特務參謀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當然小人也知道加尼斯大人的功勞。但盡管如此,我們的防禦力量還不充分。要跟人類的軍隊對抗,隻能依靠洛班的總動員。訓練所有作為移民搬到這片土地上的所有魔族成為,讓他們武裝起來。建設中的長城也得再高一點。訓練自不消說,武器、防具、兵糧和軍馬。這一切都不足夠。」
「這種事我知道!可是就算再著急,也不可能全部做完。」
聽到加米的話,加尼斯拍了拍桌子。
以加尼斯為首的幹部每天都在努力,提高洛班的戰鬥力。但是要完成加米所說的所有要求,無論怎麽努力,時間都不夠。
「我知道。我想說,為了整頓軍備,有必要爭取時間。」
「那麽,怎麽爭取時間呢?」
加尼斯毫不大意地問道。
這個叫作加米的男人不容小覷。盡管從他小小的身體就可以看出,他是魔族中最弱的,但據說這個男人的頭腦連魔王塞爾吉斯都害怕。就加尼斯而言,他也想把他放逐到遠方,或者乾脆殺了他。但在這種危機的狀況下,隻能依靠他的頭腦。
「關於這一點,小人加米鬥膽提出一計。這樣下去,隻會放任人類積蓄力量,話雖如此,也無法率領大軍再度進攻。因此我打算以少數的戰鬥力,到敵人後方攻打糧食供給地和生產設施,使其弱化。」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要怎麽辦?隻得少數兵力的話,連國境都過不了啊?」
對加米的話,加尼斯提出了疑問。
人類已經嚴密封鎖了國境。如果是少數偵察兵的話還能潛入,但若是部隊的話就不可能了。
「越境的方法請放心,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是嗎?是『那個』嗎?可是真的能用嗎?」
加米充滿自信的話,讓加尼斯想到了甚麽。
以前加米就想要建造的一支部隊。那是一支需要驚人的資金和時間的實驗部隊,根本無法實際運用。
但是這也是魔王塞爾吉斯操持的計劃,加米揮舞著魔王親筆的命令書,掠奪了資金、器材和士兵。
「請放心,如果是我打造的部隊,可以讓一千名左右的兵力越境。」
「一千人?這點兒兵力能做甚麽?」
聽到加米自信滿滿的回答,加尼斯隻能笑了。
人類也不是笨蛋。當然地,後方的糧食供應地和生產設施都設立了守備兵。以區區一千左右的戰鬥力,連一個堡壘都打不下。
「確實,一千個人連一個堡壘也攻不下吧?那麽,不去攻打堡壘就可以了。」
加米簡單地解決了兵力不足的問題。
「襲擊敵人的後方的部隊,徹底避免與敵人交戰。不去進攻堡壘或要,要是派出了討伐部隊,就在被追上前分散逃跑。根本而言,就是小心不被敵人發現,重返不斷移動,搶劫和襲擊、破壞道路和橋梁。」
「等等,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計劃!」
對於加米提出的作戰方案,加尼斯大聲喊了出來。
一直以來,加尼斯都把戰爭看作是下棋。向作為終點的敵人根據地進軍,逐一攻克途中的據點。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走來的。但是加米構思的戰術,卻從根本上顛覆了這一點。
「這支攻擊部隊就像往低處流動的水一樣,避開敵人的戰鬥力,隻攻擊較弱的地方。可以命名為滲透戰術吧。」
加米笑著回答。
滲透戰術──對於第一次聽到的戰術,會議室裏的每個人都動搖了。但是,加尼斯明白了那個作戰是多麽有效。
對洛班鎮守府的長官加尼斯來說,戰爭就是生產和運輸。
在後方能生產出多少物資,如何迅速地送到前線。加尼斯認為其效率性決定了勝敗。
而導致高效率的原因在於安全性。
正因為不用擔心被敵人襲擊,生產效率才得以提高。隻有橋梁和道路不被破壞,運輸部隊不被襲擊,才能迅速地運送物資。
如果田地被燒毀,作坊被破壞,就必須從頭種下種子,重新製作設備。光是這樣就需要大量的資源和勞力,而且在此期間還會停止生產。
如果橋梁和道路被破壞,就得繞遠路好幾天。如果運輸部隊遭到襲擊,就必須組建護衛部隊,為多餘的開支傷腦筋。
對於在後方負責軍政的人來說,可以說是噩夢般的戰術。
「作為基本方針,不與敵人交戰,討伐部隊出現的話,就分成少數部隊逃跑。然後在事先決定的集合地點集結,破壞周圍的通商以及襲擊村落。目標是方麵軍所進攻的六個國家。想來可能削弱人類的國力吧?」
加米說出了作戰的概要。
確實,作為滋擾也不壞吧。雖然不能成為決定性的一擊,但似乎可以稍微推遲人類發起反攻的時間。
「可是,就算說要入侵,要派遣哪支部隊?」
加尼斯舉出了沒有派遣部隊的事。
因為要潛入敵營,所以不能保證能活著回去。而且如果采用加米所說的戰術,部隊就會分散成少數,在事先決定好的地方重新集結。管理部隊的指揮官需要高度的獨立性和高度的作戰執行能力。這是隻有熟練的精銳部隊才能完成的作戰。
「雖然我知道有必要爭取時間,但不能為此而投入精銳部隊。」
加尼斯搖了搖頭。
因為為了充實戰鬥力而動用精銳部隊,可是本末倒置的行為。
「我知道。正因為如此,我才召集了大家。為了這次作戰,我希望得到打開達利安監獄的許可。」
加米的發言讓會議室頓時喧鬧起來。站在那裏的幹部議論紛紛,其中有人害怕得屏住了呼吸。
「打開達利安監獄!你是說要釋放蓋爾多巴將軍嗎?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嗎?」
就連加尼斯也無法接受,驚訝和憤怒地站了起來。
魔王軍大陸侵略軍是為了擴大魔族的版圖,但另一方麵也有著讓可能引起叛亂的危險分子魔族驅遠本國的意義。
特別是被囚禁在達利安監獄裏的蓋爾多巴,是連魔王都感到棘手的男人。如果釋放那個人,搞不好洛班就會被戰火所籠罩。
「我當然知道危險,因為抓住了身陷牢獄中的蓋爾多巴大人正是我。」
聽到加米的話,加尼斯隻能沉默。
三年前魔王死亡的傳聞傳開的時候,加米首先做的,是逮捕不穩定分子。
加米的行動非常迅速,在蓋爾多巴等人策劃叛亂之前就將其綁下,並將拿下了大部分的人。如果加米行動晚一點的話,說不定洛班就會落入蓋爾多巴的手中。可以說加米比任何人都更理解蓋爾多巴的危險性。
「他們確實是很危險的家夥,但他們擁有執行滲透戰術的能力。」
變成後顧之憂了。那麽的話,不如把他們趕離洛班,有效地運動方為上策。反正都是被本國趕出來的人。就讓他們好好的派上用場吧。」
加米表示出他的冷酷。
加尼斯不明白為甚麽加米會這麽說。因為據說魔王最懼怕、所驅逐的危險分子,正正就是加米。
加尼斯瞪著加米。
把同樣被放逐的人當作棄子來利用。這個男人果然很危險。對這個男人來說,敵我雙方都沒有意義,一切都隻是製造出狀況的零件。
對加尼斯來說,他很想立刻殺死作為最大的危險分子的這個男人。但是要想渡過這個難關,隻能依靠這個男人。
「知道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打開達利安監獄吧。」
「哈!您真是英明果斷!」
加尼斯答應了,加米誇張地低下了頭。
那舉止實在太殷勤無禮了。加尼斯又感到了自己的悲哀。
支配著洛班,處於接近魔王軍頂點的立場,卻聽從遠遠低於自己的人的話。雖然討厭加米,視其為危險,但另一方麵又很依賴他,也不能殺死他。那是多麽沒出息啊。
「可是加米喔,他們會聽你的話嗎?蓋爾多巴將軍很恨你啊。」
加尼斯想起了被關在達利安監獄裏的魔族的臉。
能夠執行滲透戰術的,確實隻有蓋爾多巴了吧。但是,把蓋爾多巴關進監獄的是加米。加尼斯不認為他會乖乖聽從親手抓住自己的男人的命令。
「甚麽,沒關係。關於交涉,我已經拜托那個人了。」
加尼斯對加米所指的人,心中有頭緒。
現在洛班幾乎都沒剩下強力的將軍。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武將留了下來。而且是自稱魔王也不奇怪的男人。
「那麽,那個人現在在哪裏?」
「天知道了,到底在哪裏呢?雖然我請求了他參加這次會議就是了。」
在加尼斯的追問下,加米瞄了一眼會議室裏的特大椅子。
本來應該坐在那裏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
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士兵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
「不得了!伽、伽利歐斯閣下!他打開了達利安監獄!」
連加米都感到震驚的噩耗貫穿了整個會議室。
聽到士兵的報告,加尼斯帶著五千名守備隊,立即趕到達利安監獄。
關押在達利安監獄的囚犯有兩千多人。雖然在數量上加尼斯他們占優,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被關押在達利安監獄的蓋爾多巴和他的部下都是精銳部隊。以召集的五千名守備隊來說,多少有些不放心。
加尼斯騎馬來到了洛班郊外建造的巨大的圓柱狀監獄。然後率兵衝入監獄。加尼斯預想到看守被殺、血流成河的場麵,但在監獄前的廣場上,卻出現了一幅驚人的光景。
「這、這是甚麽!」
加尼斯隻是發出驚訝的聲音。監獄的廣場上,竟然正在舉行酒宴。
被釋放的囚犯在酒桶前對飲,談笑。酒酣耳熱中,還有看守監獄的看守。不知是不是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到處都是哄堂歡笑,還有比腕力和摔角的較量。
正當裝備齊全的加尼斯等人啞口無言時,嘈雜中傳來了更大的聲音。順著雷鳴般的笑聲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個比聲音更大的人。
盡管在坐著,但仍以山脈般的龐大身軀為傲,從那龐大身軀中散發出的存在感,即使被眾多魔族包圍也藏不住。這個男人就是打開達利安監獄的伽利歐斯。
「伽、伽利歐斯閣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哦,是加尼斯啊。」
當加尼斯走近拿整桶酒地喝的伽利歐斯時,事件的元凶若無其事地說。
「怎麽了?你們也喝嗎?來喝吧。」
看到全副武裝的加尼斯他們,伽利歐斯也毫不在意地勸酒。
「啊,不,是。」
被他勸了酒,加尼斯無法拒絕,隻能接過酒杯。
伽利歐斯是已故魔王的親弟弟,他的立場超越了加尼斯,不,甚至可以說超越了魔王軍。但是,雖然出身高貴,卻有著與誰都能平等交往的器量,與那龐大的身軀相得益彰,形成了不可思議的魅力。
「吶,蓋爾多巴。這些家夥加進來也沒差吧。」
伽利歐斯將視線轉向前方,前麵是高舉著酒杯的巨身魔族。
擁有紅銅色體色的魔族,身上刻滿了傷痕,化作為曆經無數戰場的證明。這個魔族,正是達利安監獄最強的囚犯蓋爾多巴。
看到蓋爾多巴,加尼斯握緊手中的槍。蓋爾多巴也單手拿著酒杯站了起來。
一瞬間的膠著。然而,最先解除緊張狀態的,卻是蓋爾多巴。
「哼,才不會打,也得給釋放我們的伽利歐斯閣下麵子。」
蓋爾多巴坐了下來,把手裏的杯子乾光了。雖然蓋爾多巴是個無賴之徒,卻對伽利歐斯懷有敬意。
「喂,甚麽啊,不打嗎?明明要打的話我可以同時對付兩邊的。」
對於停止戰鬥的兩人,伽利歐斯毫不掩飾地說。
麵對率領五千名士兵的加尼斯,和連魔王都敢反抗的蓋爾多巴,伽利歐斯不但一步也沒有退縮,反而笑了。
但這並非虛張聲勢。如果伽利歐斯有這打算的話,即使在場所有人一起上,恐怕也打不贏。其力量連魔王也承認,毫無疑問是魔王軍最強的男人。在魔王死後的現在,無論血統還是實力,他都是與魔王相稱的男人。
「不愧是伽利歐斯閣下,我可敵不過你啊。如果閣下要當上王來掌管的話,我可以歸入你軍門之下。」
蓋爾多巴對伽利歐斯露出敬意的眼神。加尼斯也望向伽利歐斯。
連野心勃勃的蓋爾多巴也認可伽利歐斯的實力。能統領現在的魔王軍的,也隻有這個男人了吧。然而──。
「還是別這樣比較好啊。」
一陣嘶啞的笑聲後,一個拄著拐杖的矮個子出現了。是加米。
「你這家夥!是加米嗎?這個魔族的恥辱,吸取魔王軍的血的寄生蟲!」
一看到加米的身影,蓋爾多巴就歪著臉唾罵。
「這不是蓋爾多巴大人嗎,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都沒變,不,是不是有點胖了?」
加米親自把他關進監獄,然後放肆地說。
「你這家夥!我可沒有忘記你讓我落入圈套的仇啊。」
勇猛的蓋爾多巴不會承認沒有實力的人。最討厭耍小聰明的加米。就是現在,也一副馬上要抓住他的氣勢。
雖然加尼斯在立場上必須保護加米,但內心卻和蓋爾多巴抱著同樣意見。
「伽利歐斯閣下!像閣下那樣的人,為甚麽要把加米這樣的人放在身邊了?」
蓋爾多巴搖頭說無法理解。
這在魔王軍中也是一個很大的謎團。就像加米拄著拐杖的樣子,憑單純的力量,別說是士兵,就連隨便一個小孩子都不如吧。他是一個隻有頭腦可以依靠的男人。
以這樣的加米為對手,與怪力無雙、勇猛果敢、被稱為龍轉世的伽利歐斯,可以說是太不相稱了。但不知為何,這兩個人經常在一起。
「伽利歐斯閣下被這個男人利用了。」
「伽利歐斯閣下,謝謝您總是讓我利用。」
滿不在乎地說著,加米向比自己強上數十倍的伽利歐斯低下頭。
「嗯?啊,沒甚麽啊,我也在利用你。」
伽利歐斯毫不生氣地原諒了加米。
「不愧是伽利歐斯閣下,器量太大了,把我整個人都裝進去了呢。」
加米笑著,看著蓋爾多巴。
「話說回來,剛才你提到了,想把了伽利歐斯閣下奉為王吧,不過還是住手比較好吧。這位大人是龍的轉生。誰也沒法捧龍上台。頂多隻有像我這樣的小蟲子利用而已。吶,閣下。如果你可以自由動用洛班全軍的話,閣下會怎麽做了?」
「嗯?那當然是叫全軍進攻看起來很強的國家。贏了之後馬上瞄準下一個國家。一直到人類國家全部消失為止。」
完全拋棄計劃性的伽利歐斯的發言,加米笑了笑,加尼斯也沉吟了一聲。說過要捧為王的蓋爾多巴,對此也閉口不言。
「沒關係的,隻要我來帶頭,就能輕鬆拿下一兩個國家。」
「是啊,說得沒錯呢。雖然除了閣下以外,所有人都會死掉就是了。」
麵對滿不在乎的伽利歐斯,加米也笑著回答。
「甚麽嘛,怕死的就說不上戰士吧。讓我再多戰鬥,我都讓你利用我了,給我更強大的敵人吧。」
「是的是的,如果這個作戰順利的話,就能和強大的敵人戰鬥了。」
加米把伽利歐斯比喻成龍,卻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待他。
「蓋爾多巴大人,因為伽利歐斯閣下也這麽說了,所以我想請您幫助我的計劃。」
「……你要我做甚麽?」
雖然討厭加米,但麵對隻能聽從的狀況,蓋爾多巴焦躁地問道。
於是,加米披露了侵入敵軍陣地,不與敵軍作戰,隻是襲擊敵軍的糧食供給地和生產設施的滲透戰術。
「這還真是個有趣的計劃呢。如果是我們的話,也許確實可行。但是,你能保證不會拋棄我們嗎?執行完作戰任務後,誰能保證不會把礙事的我們丟在敵人的地盤上呢?」
被關進監獄的蓋爾多巴明白自己被認為是危險分子。提防不被利用完之後舍棄,提出了理所當然的擔心。
「關於保證,請你相信我……這樣應該不成吧?」
「當然不相信。就算相信世界上的一切,也隻有你不會相信。」
蓋爾多巴無趣地回答加米的話。
對此,加尼斯也隻能笑了。
就算是天使,也不會相信帶著惡魔的嘴出生的加米。
「哎呀呀,我真沒有信用呢。那就請相信伽利歐斯閣下吧。」
加米看了看身旁的巨大身軀。
不僅是特務參謀,也被蓋爾多巴和加尼斯投來視線的伽利歐斯,他們喝著酒,說自己聽不懂複雜的事情。
「隻要作戰還在進行,就絕對不會拋棄蓋爾多巴大人。請允許我以閣下的名義締結這個約定。如果我不履行約定,請向伽利歐斯閣下申訴。閣下,如果我違背了約定,你會怎麽辦?」
「嗯?那當然了。會說謊的人就隻有這個了。」
伽利歐斯握緊拳頭。他引以為傲的拳頭比加米的頭部還大。嬌小的加米如果被那拳頭擊中,就會像雞蛋一樣被打碎吧。
「……原來如此,雖然我不相信你的話,但如果有閣下擔保,那就另當別論了。」
蓋爾多巴點了點頭。伽利歐斯不會說謊。因為伽利歐斯擁有最強的力量,無論甚麽時候都能貫徹自己的意誌,沒有說謊的必要。
「以伽利歐斯閣下的名義,我就相信你的承諾吧。那麽回報呢?如果按照你說的去戰鬥的話,之後你會給我甚麽呢?哪怕是一座城堡也會給我嗎?」
蓋爾多巴轉向報酬的話題。
硬要把城池送給他。這次作戰就是這麽的危險。
「我才不會說甚麽城池這種小器的話。我送你一個國家吧。」
這句話不僅讓蓋爾多巴吃驚,就連聽到這句話的加尼斯也大吃一驚。沒有感到驚訝的,隻有厭倦了談話、正在喝酒的伽利歐斯。
「國?你說國?」
「是的,隻要你們蹂躪了人類諸國,就會送給蓋爾多巴大人和你的軍隊作為報酬,並把一切統治權交給你們。這樣如何了?」
對驚訝的蓋爾多巴,加米口頭承諾了。
「等一下!我可沒聽說過!」
對於托管洛班的加尼斯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嗯,那當然。賜予國家的批準甚麽,洛班的長官當然給不了吧?」
加米說這不是加尼斯的權限。
「確實是這樣。但你也沒有那種權限吧。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魔王大人而已。」
加尼斯追究了加米的越權行為。雖說是為了拯救洛班,但這是不被允許的。
「不,權限的話我有,請看這個。」
加米若無其事地說著,遞過一份書簡。
看到書信內容,加尼斯大吃一驚。裏麵寫著可怕的事情。
「全權、委任狀!」
那是魔王大人親筆的全權委任狀。是用玉璽蓋章的真正文書。
「怎可能了!為甚麽會有這樣的東西?加米,你是從魔王大人那裏得到的嗎?」
「是的,雖然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在遠征的前一天,魔王大人親自給我的。」
「笨蛋!為甚麽魔王大人會說這種話!」
加尼斯不敢相信。如果在本國看不到的地方出現這樣的文書,指揮係統就會混亂,成為爭端的種子。
「魔王大人是信賴我才交給我的,那麽,怎麽樣呢?雖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想像,如果再出現六張同樣的東西,我也不會感到驚訝的。」
聽了加米的話,加尼斯感覺像被雷擊了一下。
如果魔王也給了六位大將軍同樣的文書,大將軍一定會爭著說自己才是得到魔王信任的。魔王製定了一個計劃,打算把大將軍們一塊擊潰。
「嗯,先不說魔王大人的想法,既然手上有這個,我就有權力。當然,我並不想蔑視加尼斯長官和其他將軍,不過,我想獲得作戰的許可,這可以嗎?」
聽了加米的話,加尼斯無奈地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了,蓋爾多巴大人,這樣如何呢?」
「……我不知道你們的情況,不過報酬是一個國家嗎。不壞。」
蓋爾多巴對提出的報酬很滿意。
「那麽,我們隻要在後方進行搗亂和破壞就可以了。」
蓋爾多巴再次確認了作戰的目的。
「是的,隻是希望你能在搗亂的同時削減人類的戰鬥力。如果能處理掉那些有實力的將軍的話,那就能如願以償了。」
對加米的話,加尼斯點了點頭。
有能的將軍的首級,相當於一千名士兵。特別是能夠迅速察覺危險並采取行動的指揮官,希望能夠盡早處理掉。
「請帶著我做的地圖和這長相圖,都是我想殺的人。」
加米遞過一疊紙。
「我知道你想要削減人類的戰鬥力,但你要讓數量不多的我們這麽做嗎?」
絡我。我不會叫你打倒他,隻要能拖住腳步我就會發獎金。另外,假如蓋爾多巴大人能取下他們首級的話,我會出雙倍獎金。你意下如何?」
「……嘛,好吧。」
聽到了獎金,蓋爾多巴點點頭,確認了一下長相。
「嗯?裏麵也有女人嗎?」
看著畫像的蓋爾多巴停下手,拿出了一張紙。
確實,上麵畫著一個女人的臉。
「嗯,我特別想殺了那個女人。如果看到了,就算不顧事先的計劃,也要取下她的首級。」
辦公室裏彌漫著就如繃緊的弦一般的緊張感,坐著的文官和武官額頭上都出了汗。在家臣的注視下,亨利讀完了部下交給他的報告書,氣得雙手發抖。
「嗚!這是甚麽報告了!」
亨利憤怒地將報告書扔給了在場的文官武官。
收到的報告,沒一件是順心的。
「明明下令重建財政,這不是沒有任何效果嗎!」
亨利瞪著文官。
現在,拉奧尼爾王國的財政可謂是一團糟。明明稅收不斷減少,國庫資金卻見底了。
但在這一點上,亨利也有值得反省的地方。在繼承王位之初,他沉迷於娛樂,多次舉辦遊園會和晚宴,揮霍無度。在得知財政困難後,他開始減少這種浪費,並下達了指示改革財政,但效果並不理想。
「那個……新開發的金礦,沒能產出預想那樣多的黃金……」
「要進一步改善的話……財源不足,隻能增稅……」
兩位文官提出了財政重建失敗的原因和改善對策。
「我之前也說過,這是行不通的。增稅確實是挽救財政的捷徑,但首先要解決財政惡化的原因。這一切都是因為救世教會收取了過多的捐款。」
亨利駁回了增稅案,端出了國教救世教會的問題。
教會每年都要為大聖堂進行翻修和擴建,費用非常龐大。教會用捐款來支付費用,而王國也捐了大額金錢。
「修葺大聖堂固然是好,但每年都來。而且捐款的用途也不透明。教會同意讓王國派去的監查官加入審計嗎?」
亨利問負責與教會交涉的文官。
教會募集的捐款的去向沒有公開,有傳聞說神職人員私吞了。據說,一些教會人士為了牟取私利,每年都對大教堂進行翻修或增建,因此,為了重建王國的財政,有必要深入教會內部。
可是,交付與教會的交涉任務的家?卻眼睛遊移,流著油汗。
「那是,那個,他們說神的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花了王室的錢,那種說法算甚麽了!」
聽到家臣的話,亨利重重拍了拍桌子。
「正因為如此,才會被批評為拜金主義!」
亨利憤怒地說出了民眾之間正在爆發的批評。
討伐魔王以後,救世教會的力量空前強大。
因為教會的聖女伊麗莎白和亨利一起打敗了魔王,並結婚成為王妃,教會的權威得以提高。結果教會的信徒大大增加,但新信徒之中,開始有人知道教會腐敗的實際情況,開始批判教會。
王室不想與勢力龐大的教會為敵。但是,為了重建財政和抑製國民的批評,本來想謀求教會的健全化,可是,教會本身卻沒有這種意識。
「可惡,法邁因樞機主教長!」
亨利想起了教會的實際領導人、被認為是拜金主義化身的樞機主教長法邁因,但現在卻無能為力。
「算了,比起這個,魔王軍的掃蕩怎麽樣了?」
亨利問負責掃蕩魔王軍的武官。
三年前,亨利在達坎平原打敗了侵略這個國家的伽勒大將軍,擊破了魔王軍。然而我方損傷也很大,無力追擊逃跑的魔王軍,跑漏了很多魔族。
當亨利登上國王寶座時,他曾向民眾承諾會立即消滅魔王軍的殘餘勢力。但是諾言至今還沒有實現。
「掃蕩軍現在在哪裏?打敗了多少魔王軍的殘黨?」
亨利詢問了掃蕩軍的所在地。
掃蕩軍是亨利為了驅逐魔王軍,召集各騎士團的騎士成立的部隊。
「是,現在掃蕩軍駐紮在北方的佩沙爾。」
「等等,你是說佩沙爾?三十天前不是也在那裏嗎?佩沙爾的掃蕩應該已經結束了才對。」
亨利等待著武官的話。武官的目光遊移。
「可是……各騎士團不服從指揮官的命令,進行反抗……」
「嗚,發誓忠於王國的騎士,竟然不服從國王的命令,這是甚麽事!」
聽了這報告,亨利的聲音大了起來。
亨利組成的掃蕩軍沒能順利發揮作用。這是因為騎士團的士兵,不服從亨利任命的指揮官的命令,導致行動緩慢。
「又是薩利亞將軍搞的鬼!」
亨利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在達坎平原戰役時,亨利與薩利亞將軍因想法不合而發生衝突,這種不和一直持續到現在。長期在軍隊裏的薩利亞將軍,在各騎士團中也擁有強大的影響力。掃蕩軍之所以機能不全,是出於薩利亞將軍的妨礙。
「可惡,那個老不死!就算丟他到卡薩爾之門,也來給我搗亂嗎?」
亨利又拍了拍桌子。
為了削弱薩利亞將軍的影響力,亨利把將軍和他手下的黑鷹騎士團驅趕到了麵臨魔王軍支配地區的北方邊境——卡薩爾之門。然而,薩利亞將軍卻從遙遠的北方伸出長長的手,阻礙著掃蕩軍的行動。
「等等,這麽說來,波爾維克之前應該是在求援才對,應該在三十天前發指示要求我們去救援……難道沒有前去救援嗎?」
亨利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從佩沙爾到波爾維克需要十天的時間。如果在發出指示的時候前去的話,完全來得及。但掃蕩軍仍在佩沙爾。也就是說……。
「是的,我們沒有去救援。」
「啊!這麽說,波爾維克淪陷了?」
亨利愕然了。
波爾維克雖然擁有堅固的城牆,但孤立無援無法戰鬥。雖說也因為薩利亞將軍的妨礙,但甚麽也沒做,作為國王難辭其咎。
「那個……陛下……波爾維克平安無事。還好救援及時,免於淪陷了。」
一個文官走了出來,告知都市平安無事。
「是真的嗎?這真是個好消息。為甚麽不早點告訴我呢?是哪支騎士團救的?還是附近的守備隊趕來增援?」
亨利問道,被詢問的文官移開了視線。
「……難道說,是那家夥?是那家夥嗎?」
亨利看著文官的舉止,得出了一個答案。但他不想說出那名字。
王國中飽受魔王軍的蹂躪,幾乎沒有地方有餘力向其他地方派遣軍隊。隻有一個例外。
「是的,羅梅莉亞伯爵千金所率領的羅梅莉亞騎士團,拯救了波爾維克。」
聽到文官說出的名字,亨利的憤怒達到了頂點。
「可惡!羅梅!羅梅!羅梅!又是羅梅莉亞!」
亨利勃然大怒。
教會要求捐贈,騎士團不聽命令。雖然都盡是叫人生氣的事情,但其中最讓他不滿意的,是羅梅莉亞的存在。
在亨利費盡千辛萬苦與魔王軍的決戰中獲勝後,羅梅莉亞突然出現,開始了狩獵魔王軍殘餘勢力。而現在,她還被稱為聖女。
「可惡!又被她奪去了勝利的榮光!」
亨利叫了起來,拍了三下桌子。
「但是,結果而言波爾維克獲救了,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蠢才!本應拯救人民的,應該是我們王國才對吧!竟然這麽輕易讓那樣的女人立功!而且人民也是的,為甚麽要把那樣的女人崇拜為聖女了!」
亨利無法理解人民的心。
明明打倒魔王塞爾吉斯,討伐伽勒大將軍,擊破魔王軍的都是自己
,但最近卻老是抬舉羅梅莉亞,一味抱怨稅捐太重。
「嗚,真是太可惡了。你們連一個問題都解決不了嗎?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羅梅莉亞搶走功勞啊!」
亨利看了看站在那裏的文官和武官們,代表國家的家臣,一同低著頭流著汗。
麵對沉默的部下,亨利還想繼續說下去,這時執務室的門打開了,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身穿白色禮服,頭戴銀皇冠的女子,乃是身為他妻子的王妃伊麗莎白。
「太吵耳了,連外麵都能聽到聲音。」
「你來幹甚麽!伊麗莎白,現在正在執務呢!」
伊麗莎白一進門就歎了口氣,亨利的語氣更加尖銳了。
即使看著心愛的妻子,亨利的心情絲毫沒有平靜下來。
自從結婚後,他和伊麗莎白的關係也越來越差。不知從甚麽時候開始,兩人經常發生衝突,對話也越來越少。
「你忘記了嗎?今天約好了要和休利安王國的大使見麵。」
在伊麗莎白的提點下,亨利才想起真的這樣。雖然讓大國休利安王國的大使等著也不好。但距離跟大使會麵應該還有時間。
「嗯?來叫我不是太早了嗎?」
「確實是還有時間,可是在那之前先喝杯茶怎麽樣?」
「才不用甚麽茶。」
「不,請先用一杯吧。你打算用這種帶刺的心去談判嗎?」
妻子這麽一說,亨利皺起了眉頭。
那意見正確得叫人生氣。如果眉頭緊鎖,談判就無法順利進行。
「你們可以下去了。」
伊麗莎白催促家臣們退下。家臣都鬆了一口氣,走出房間。
雖然不太中意家臣逃跑似的態度,但還是一言不發地目送著他們的背影,與此同時,伊麗莎白的侍女把裝著茶具的手推車推了進來。
侍女正要泡茶時,伊麗莎白用手製止,讓侍女退出。她自己拿起茶具,把幾種茶葉混在一起,裝進茶瓶裏,注入熱水。
「陛下,請用吧。」
王妃把自己泡的茶遞給亨利。亨利噘著嘴接過茶。雖然不想聽話喝下,但一股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
回過神來,已經喝了口茶。花香清新,含在口中的液體微微甘甜,餘味有如草原般清爽。喝了一口後,一邊吐氣一邊呻吟。
好喝。
亨利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看著伊麗莎白。
最近伊麗莎白泡茶變得很熟練了。
在打倒魔王的旅途時,她既不會做飯,泡茶也不是太淡就是太濃,但從兩年前開始,她開始講究煮茶,最近她的手藝在貴族之間大受好評,伊麗莎白舉辦的茶會也很有人氣。
他看了看放置茶具的台車,數十個小瓶子裏裝滿了乾燥的香草和藥草。不僅僅是美味,還根據亨利焦躁的狀態調配了茶葉。
正如伊麗莎白所預料的那樣,亨利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也不再生氣了。
「亞倫和亞曆呢?」
亨利問問兩個兒子如何。
雖然和伊麗莎白的關係已經冷淡,但他依然愛著孩子。雖然想和妻子離婚,但為了王室的體麵、與教會的關係,更重要的是,為了孩子,夫妻必須要在一起。
「正在午睡,睡得很熟。」
一說起孩子們,伊麗莎白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亨利一想到孩子,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陛下,不要太責怪家臣……」
正當亨利冷靜下來的時候,伊麗莎白又重複了剛才的對話。
心情稍微好一點的時候被這麽一說,隻能皺起眉頭。
「可是,他們甚麽也做不了。向他們下達的命令,沒一件能完成。財政困難沒有得到解決,討伐軍也不管用。」
「可是他們也沒有說謊,那些人也不是想去報告那些不如意的事情的。」
聽到伊麗莎白的話,亨利皺起了眉頭。
作為執政者,能告知真相的人是很珍貴的。如果臣下上報了謊言,在上者喜歡謊言,那周圍的人就隻會撒謊。如果耳裏都塗滿了謊言的話,就不曉得甚麽才是真實了。
「是啊,這個、我知道……」
亨利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同意了伊麗莎白的話。
而且冷靜下來的現在,也反省自己說得有點過分了。財政困難和騎士團的不服從,都不是現在才開始的。問題根深柢固,無法馬上解決。
「但是,羅梅莉亞的話,可是你的錯哦。我明明說過要早早以叛逆罪處罰羅梅莉亞,但說要放著不管的人卻是你。多虧了這樣,那家夥才一副以國家的聖女自居。連國民都忘記了,誰才是真正的聖女啊。」
「那就頭痛了呢。」
但伊麗莎白卻沒有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樣就可以了嗎?聖女是你吧?你不恨羅梅莉亞嗎?」
亨利對伊麗莎白滿不在乎的態度感到很生氣。
羅梅莉亞。亨利沒想到會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起初,他聽從了伊麗莎白的話,說不應該與她為敵,但現在,羅梅莉亞獲得了媲美擊敗魔王的亨利的讚譽。這實在難以忍受。
「但這樣一來,國內的魔王軍基本上都被消滅了。這樣國內就安定了,財政重建也有了眉目。薩利亞將軍派的勢力也有可能被削減。」
「可是相對地,羅梅莉亞不就很神氣了嗎?」
正如伊麗莎白所說,某幾個問題會得到改善。然而,取而代之的就是羅梅莉亞這個新問題了。
「那個隻需另外處理就可以了。既然魔王軍已經被消滅,她已經沒用處了。」
「要解決她嗎?」
妻子的話讓亨利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我不會殺她,隻是根據情況按法律來處罰。」
「羅梅莉亞騎士團是私兵。擅自讓軍隊越境。能不能以叛國罪向羅梅莉亞問罪?」
「那很難吧。正式來說,羅梅莉亞不是軍屬。」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
「可是,他們不是自稱是羅梅莉亞騎士團嗎?怎麽看都是她的私兵啊。」
「那隻是周圍的人那麽叫而已。正式的隸屬是卡修守備隊。指揮官是炎之騎士阿爾比昂。要追究叛逆罪的話,也會懲罰那些人就是了。陛下很中意那些騎士對吧?」
被伊麗莎白一說,他一時語塞。
羅梅莉亞騎士團的士兵都是優秀的騎士。毫無畏懼地與魔王軍對抗,並且變得更強了。雖然有人對他們出身卑微表示不滿,但亨利並不介意。他們用努力和實力克服了身份的高低。
「他們的確是優秀的騎士,我甚至想把他們留在我身邊。」
「這樣的話,就不能問罪了。」
「可是,正因為對他們有好評,我才想從羅梅莉亞手中救出他們。」
這就是亨利無法原諒的地方。
羅梅莉亞是掠奪他人功績的卑鄙小人。實際上與魔王軍戰鬥的是他們騎士團。明明隻是跟在一起,卻剝奪了別人的功績,被人奉為聖女。
「把格雷厄姆伯爵問罪怎麽樣?那樣的話可能吧?」
」
伊麗莎白又搖了搖頭,亨利焦躁地叫了起來。
「多虧了羅梅莉亞的福,魔王軍的數量減少了。羅梅莉亞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戲份。之後便要求解散騎士團和同盟,如果不答應,就當作是對叛逆王室來討伐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的確如此,這樣的話大義名分就說得通了。」
亨利對伊麗莎白的建議大為點頭。
越聽感覺越好。亨利看著伊麗莎白的臉。
雖然最近不太順利,但妻子的臉還是那麽美。
「伊麗莎白,能有你這樣的妻子,我真是幸運。」
亨利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臉頰。這麽說來,已經好久沒撫摸了。
一觸到臉頰,僵硬如冰的臉突然解凍,臉頰泛紅。
「不,我……隻是想幫助陛下……」
伊麗莎白低著頭,雙手交叉,扭扭捏捏地搖晃著身體,舉止簡直像個少女一樣。
「我、我失陪了!」
伊麗莎白轉過臉去,不知是不是覺得難為情,她走出了房間。
那道背影很可愛,亨利想著,今晚不如久違跟她一起共寢吧。
離開亨利王的執務室後,伊麗莎白和等候在門外的侍女瑪麗一起走向了自己位於城堡內的房間。
走在城堡裏,穿過院子。庭院裏盛開著美麗的花朵,擺著茶會用的桌椅。
伊麗莎白聞著花香,走進了位於庭院旁的自己的房間。回到房間,牆壁上的架子迎接了伊麗莎白。正麵的架子裏放著好幾個茶具。旁邊的架子上擺滿了玻璃瓶,裏麵放了超過一百種乾燥茶葉、藥草和香草。
一走進充滿植物氣味的房間,伊麗莎白就輕快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她的臉上浮現出花朵般的笑容,心情非常好,彷佛馬上就要哼出歌來。
「看起來心情很好。」
跟著伊麗莎白走進房間的侍女瑪麗看著笑容滿麵的主人。
「是嗎?我覺得和往常一樣就是了?」
伊麗莎白撒了個謊。
正如瑪麗所說的那樣,伊麗莎白欣喜若狂。但是,她不能說出是因為好久沒和丈夫亨利王說說夫妻話這個理由。
「要高興當然可以,不過明天的茶會還沒準備好吧?」
聽到瑪麗這麽一說,伊麗莎白皺起了眉頭。
「別讓我想起討厭的事。」
「那我去泡杯茶讓你換換心情吧?」
「算了吧,每天都給別人泡茶喔,我已經不想再看到茶了。」
伊麗莎白向瑪麗吐露了心聲。
在社交界,伊麗莎白舉辦的茶會很有名。這不僅是因為湊齊的茶具和茶葉都是一級品,而且伊麗莎白會根據對方的情況挑選茶具和茶葉,絕妙地招待客人,她的知識和技術受到了好評。
但她本人並不喜歡喝茶。盡管如此,伊麗莎白舉辦茶會也是有理由的。
「明天的茶會,會有誰來呢?」
「在庭院裏舉行的茶會上,約萊伯爵夫人、魯夫子爵和庫托主教都將出席。」
在伊麗莎白的追問下,瑪麗告訴了她明天的出席者。
「啊,那些人倒也罷了。反正也不懂茶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在別的房間舉行的茶會,誰會來了?」
伊麗莎白問另一位客人的事。
眾所周知,王妃主持的茶會主要在庭院舉行。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這背後,特殊的客人會被帶到另一個房間。
「另一個房間裏,計劃邀請了舒萊克公爵、凱勒蘭伯爵和沃特金斯樞機主教。」
瑪麗所說的這三個人的名字,在王國裏都是不容忽視的人物。
舒萊克公爵以富豪而聞名,在財經界有著很強的聯係。凱勒蘭伯爵曾經擔任過將軍一職,是率領好幾支騎士團奔赴戰爭的英雄。沃特金斯樞機主教是被開除教籍的諾迪司祭的師兄,在教會內部亦有穩固的地盤。
他們都是對財界、騎士團、教會具有強大影響力的人物。
「是啊,無論如何都要讓那三個人站在王室這邊。」
麵對頭疼的問題,伊麗莎白皺起了眉頭。
「隻要舒萊克公爵出資的話,財政就能重建。凱勒蘭伯爵歸到王室的陣營的話,好幾個騎士團也會變成我方。也得讓沃特金斯樞機主教解除對諾迪司祭的逐教令,壓下民眾對教會的不滿。」
伊麗莎白歎了口氣,說出了在茶會上不得不討論的內容。
伊麗莎白會舉辦自己不喜歡的茶會不為別的,而是為了召集王國的權威人士會談和疏通。
在亨利王的政策不順的現況下,王國還能繼續運營,可以說是伊麗莎白細心打點的結果。如今,伊麗莎白通過茶會,成為了協調王國幕後事宜的角色。
「真是辛苦呢,每一天、每一天都光是跟人商討。」
侍女瑪麗擔心地說。
「沒辦法啊,都是為了那些孩子。」
伊麗莎白深深地歎了口氣。
兩年前亨利登上王位時,王宮陷入了危機。
由於長期與魔王軍作戰,王國財政破產,而亨利王在達坎平原與薩利亞將軍發生衝突,騎士團也陷入了機能不全的狀態。隨著聖女伊麗莎白與亨利王結婚,教會的勢力得到了增長,但也反而因此與王室對立。
亨利王的政權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況,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子,伊麗莎白有必要采取措施。然而,很多男人不喜歡女人介入軍事。如果要插手政治或內政,亨利王的臉色一定不好看。
於是伊麗莎白想到了與國家的權威人士進行會談,在國政之間進行斡旋。
從這一點來看,茶會這個藉口剛剛好。不論身份,就算邀請誰也不成問題。而且茶有著緩解緊張的效果。在進行細致的談話之前,先放寬心胸,談話就容易順利進行。
「至於那個茶會,舒萊克公爵會帶上產自杜雷、雕花精美的茶具。配搭的茶葉會以澀味強烈的卡摩爾產茶葉為主體。凱勒蘭伯爵有過帶領軍隊進軍南方大陸的經驗啊,就用帶有香味的南方大陸水果吧。準備好幾種水果。沃特金斯樞機主教,因為腰變差了,調配個能溫暖身體的茶葉吧。」
伊麗莎白一邊回想事先記住、客人的過去和現在的資訊,一邊思考最合適的招待方式,並下達指示。
「怎麽樣?多少分?」
伊麗莎白問瑪麗。
「差不多九十分吧。特別是用南方的果實來提香這點是個好主意。」
「師傅這麽說的話,看來能成功吧。」
聽到瑪麗的回答,伊麗莎白很滿意。瑪麗是伊麗莎白的侍女,但又不是普通的侍女。她教會了伊麗莎白沏茶的基礎,至今仍是在幕後支持著她的參謀。
「隻要有資金,應該總有辦法重建財政的。對於薩利亞將軍,隻要瓦解其勢力就可以了。問題是你的父親,不,是法邁因樞機主教長。」
伊麗莎白想起了養育她的父親。
雖然重建財政是很困難的問題,但還是能夠解決的問題。雖然必須注意與薩利亞將軍的對立,但這邊隻消毫不留情采取對策便可。令她頭疼的是怎麽對應樞機主教長。
所說,教會確實收取了過多的捐款。但因為這件事而與樞機主教長法邁因起衝突卻是敗著吧。
伊麗莎白非常瞭解作為養育之父的樞機主教長法邁因,她知道那個人有多麽貪婪。不會饒恕侵犯自己利益的人,將競爭對手全部葬送。如果一不小心惹他生氣,不知道他會用上甚麽惡毒的手段。
而且聽說教會有一支連伊麗莎白都不知道的絕密暗殺部隊。視乎情況,樞機主教長法邁因也有可能下令暗殺亨利王。
一旦亨利王去世,亞倫和亞曆其中一人將會繼承王位,作為王妃的自己會成為攝政。乍一看似乎是件好事,但絕對想要避免這種情況。
因為,通過暗殺建立起來的政權,一定會被暗殺再次塗上。
退一百步來說,自己被暗殺也就算了。可是,兩個孩子卷入政治鬥爭的可能性,一分一毫也不能容許。
如果法邁因樞機主教長想要傷害亨利王,即使是養父也不能原諒。在這種情況下,隻能竭盡全力鏟除法邁因樞機主教長。
「王妃大人,羅梅莉亞伯爵千金怎麽辦?」
瑪麗提到了伊麗莎白刻意回避的問題。
伊麗莎白隻是皺起眉頭,沒有回答。
怎麽處置羅梅莉亞也確實是個問題。
雖然自己向亨利王提出了解散方案,但這個計劃早已被羅梅莉亞看穿了。
伊麗莎白放出的密探報告說,羅梅莉亞似乎說要解散同盟。甚至有可能已經解散了。
那樣的話,就再無辦法處罰羅梅莉亞了,不管怎樣也束手無策了吧。
羅梅莉亞的周圍有著連亨利王都認可其實力的騎士守護著。暗殺是不可能的。即使想在政治上解決,也因為格雷厄姆伯爵保護自己女兒而無從下手。
即使不是亨利王,這種情況也令人不快。
伊麗莎白壓抑住焦躁,歎了口氣。
不出手。不過這也許是最好的。
雖然羅梅莉亞很礙眼,但那隻是個人的感情。她不認為羅梅莉亞會對王國有害。縱使周圍的人可能會想去抬舉她,但她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會被捧起來的女人。
隻是,一想到羅梅莉亞,內心就會不由自主地躁動起來。
亨利王將這種情緒轉化為憤怒。但伊麗莎白並沒有單純地發怒。如果再見到羅梅莉亞,也許就能知道這份感情的真實麵目。
……算了吧。
伊麗莎白停下來,不再思考。
再想著羅梅莉亞也沒甚麽好結果。問題的關鍵在於薩利亞將軍和法邁因樞機主教長。在魔王軍的威脅已經消除了的現在,應該全力對付這兩個人,鞏固立足點。隻要體製完善,強大的是自己這邊。至於羅梅莉亞的問題,隻要在己方占據優勢的時候再處理就可以了。
伊麗莎白做出了這樣的結論。正當她轉換思路準備明天的茶會時,房門被急促地敲響,用力地打開了。
闖入房間的,是伊麗莎白用來收集情報的密探。
「何等吵鬧了,到底發生何事!」
伊麗莎白一邊責怪密探,一邊猜想報告的內容。
從他慌張的樣子,可以看出他帶來了噩兆。
薩利亞將軍謀反。樞機主教長法邁因的失控。反教會派反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管他說甚麽都不會驚惶了。
「王妃大人!那個!王國境內出現了新的魔王軍!」
「你說甚麽!」
事情遠超出了伊麗莎白的預計。
洛伊甸王國那是過去位於阿克西斯大陸北部的大國的名字。
統治著北方廣大半島的這個國家,周圍被陡峭的岩礁保護著。深山帶來了礦產資源,三麵廣闊的大海變成了豐富的漁場,支撐著王國。
北方嚴酷的大地造就了強大的軍隊,洛伊甸王國的重裝騎兵踏遍了大陸中的各個國家,被洶湧的北洋所磨練出來的海軍,被譽為無敵艦隊。
王國充滿活力,極盡榮華。在十三年前魔王軍出現之前。
麵對突然出現的魔王軍,洛伊甸園王國當初並沒有認真對待。因為他們把第一次看到的魔族,視作未開化的蠻族,或隻是些魔物。
但原本應該是野蠻蠻族的魔王軍,卻裝備了強力的劍和鎧甲,運用高超的戰術打敗了洛伊甸王國的重裝騎兵。魔物之流建造的船能逆風而行,將被稱為「無敵艦隊」的戰船盡數擊沉。
曾經榮華富貴的洛伊甸王國被魔族的腳踩得粉碎,被火焰包圍化為灰燼。現在改名為洛班,飄揚著魔王軍的龍旗。
魔王軍大陸侵略軍最大的據點,洛班鎮守府。
作為鎮守府長官的魔族的加尼斯,現在可以說處於無人能及的地位。
最初魔王軍所消滅,再作為橋頭堡構築起來的洛班,現在已經超越橋頭堡的功能,蛻變成支撐魔王軍進攻大陸的一大據點。
在這十三年間修築起來的高牆變成了高高的長城,倉庫裏儲存了軍糧,作坊裏不斷地生產著武器。
通過把大量人類變為奴隸,勞動力得以充分確保,生產力日益提高。並且通過將移居的魔族殖民訓練為士兵,擁有兵員恢複能力。
而且魔王被討伐後三年,本國的魔大陸一次也沒有聯絡,而地位比加尼斯更高的大將軍,在與人類的戰鬥中戰敗,一個接一個全部戰死。
這樣一來,比加尼斯位置更高的人全都消失了。
而已,加尼斯即使身處幾乎可以說是頂峰的地位,卻為自己而憐憫。
「大家都來了嗎?」
在洛班的會議室裏,身穿白衣的矮小魔族發出嘶啞的鳥兒般的聲音。
這個矮小的魔族,正是加尼斯可憐自己的理由。
加尼斯也出席了這次會議,而各部門的幹部都聚集在一起。
每個人都是身居高位的將軍和官僚,而統領他們的正是這個加尼斯──本應是這樣才對。但今次把主要的人叫來,召開這個會議的人並不是加尼斯。而是且大家的視線集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剛才發言、召集這次會議的矮小魔族身上。
「那麽你到底有甚麽事?特務參謀?」
加尼斯皺著眉頭,問小個子的魔族。
作為魔族來說,這個男人身材矮小,手持拐杖,臉上像孩子一樣沒有一絲皺紋。作為魔族來可說是異形,甚至可以說是醜陋的樣子。但是比誰都有存在感。
「當然,這是為了對抗人類的會議,雖然好像欠了一人,不過算了吧。」
加米瞥了一眼會議室裏空著的巨大椅子後,開始了會議。
「現在,進攻人類各王國的六支方麵軍已經被擊潰,他們正在積蓄力量,他們的軍隊會湧向洛班,也隻是時間問題。」
加米確認了魔王軍現在所處的狀況。這口氣簡直就像在講述洛班,不,是魔王軍的結局,不過加米的軍銜是千龍將。不過是指揮一千個魔族的立場,充其量隻是加尼斯的副官,甚或其部下的地位而已。
這種程度的地位,根本沒有權力召集洛班的主要幹部。但是誰也沒能對加米提出異議。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殘留在洛班,不,留在這片大陸上的魔王軍都處於危機之中。
經百戰的將軍為了立功,紛紛加入進攻,把精銳部隊都帶走了。
在支撐後方的洛班,雖然有許多以加尼斯為首的優秀軍政官,但能夠統率殘存的魔王軍,與人類對抗的將軍卻很少。
「你不說我也知道,為了防備人類的反抗,我們築起了高牆,正在鍛煉士兵。」
加尼斯瞪著加米,小小的特務參謀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當然小人也知道加尼斯大人的功勞。但盡管如此,我們的防禦力量還不充分。要跟人類的軍隊對抗,隻能依靠洛班的總動員。訓練所有作為移民搬到這片土地上的所有魔族成為,讓他們武裝起來。建設中的長城也得再高一點。訓練自不消說,武器、防具、兵糧和軍馬。這一切都不足夠。」
「這種事我知道!可是就算再著急,也不可能全部做完。」
聽到加米的話,加尼斯拍了拍桌子。
以加尼斯為首的幹部每天都在努力,提高洛班的戰鬥力。但是要完成加米所說的所有要求,無論怎麽努力,時間都不夠。
「我知道。我想說,為了整頓軍備,有必要爭取時間。」
「那麽,怎麽爭取時間呢?」
加尼斯毫不大意地問道。
這個叫作加米的男人不容小覷。盡管從他小小的身體就可以看出,他是魔族中最弱的,但據說這個男人的頭腦連魔王塞爾吉斯都害怕。就加尼斯而言,他也想把他放逐到遠方,或者乾脆殺了他。但在這種危機的狀況下,隻能依靠他的頭腦。
「關於這一點,小人加米鬥膽提出一計。這樣下去,隻會放任人類積蓄力量,話雖如此,也無法率領大軍再度進攻。因此我打算以少數的戰鬥力,到敵人後方攻打糧食供給地和生產設施,使其弱化。」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要怎麽辦?隻得少數兵力的話,連國境都過不了啊?」
對加米的話,加尼斯提出了疑問。
人類已經嚴密封鎖了國境。如果是少數偵察兵的話還能潛入,但若是部隊的話就不可能了。
「越境的方法請放心,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是嗎?是『那個』嗎?可是真的能用嗎?」
加米充滿自信的話,讓加尼斯想到了甚麽。
以前加米就想要建造的一支部隊。那是一支需要驚人的資金和時間的實驗部隊,根本無法實際運用。
但是這也是魔王塞爾吉斯操持的計劃,加米揮舞著魔王親筆的命令書,掠奪了資金、器材和士兵。
「請放心,如果是我打造的部隊,可以讓一千名左右的兵力越境。」
「一千人?這點兒兵力能做甚麽?」
聽到加米自信滿滿的回答,加尼斯隻能笑了。
人類也不是笨蛋。當然地,後方的糧食供應地和生產設施都設立了守備兵。以區區一千左右的戰鬥力,連一個堡壘都打不下。
「確實,一千個人連一個堡壘也攻不下吧?那麽,不去攻打堡壘就可以了。」
加米簡單地解決了兵力不足的問題。
「襲擊敵人的後方的部隊,徹底避免與敵人交戰。不去進攻堡壘或要,要是派出了討伐部隊,就在被追上前分散逃跑。根本而言,就是小心不被敵人發現,重返不斷移動,搶劫和襲擊、破壞道路和橋梁。」
「等等,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計劃!」
對於加米提出的作戰方案,加尼斯大聲喊了出來。
一直以來,加尼斯都把戰爭看作是下棋。向作為終點的敵人根據地進軍,逐一攻克途中的據點。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走來的。但是加米構思的戰術,卻從根本上顛覆了這一點。
「這支攻擊部隊就像往低處流動的水一樣,避開敵人的戰鬥力,隻攻擊較弱的地方。可以命名為滲透戰術吧。」
加米笑著回答。
滲透戰術──對於第一次聽到的戰術,會議室裏的每個人都動搖了。但是,加尼斯明白了那個作戰是多麽有效。
對洛班鎮守府的長官加尼斯來說,戰爭就是生產和運輸。
在後方能生產出多少物資,如何迅速地送到前線。加尼斯認為其效率性決定了勝敗。
而導致高效率的原因在於安全性。
正因為不用擔心被敵人襲擊,生產效率才得以提高。隻有橋梁和道路不被破壞,運輸部隊不被襲擊,才能迅速地運送物資。
如果田地被燒毀,作坊被破壞,就必須從頭種下種子,重新製作設備。光是這樣就需要大量的資源和勞力,而且在此期間還會停止生產。
如果橋梁和道路被破壞,就得繞遠路好幾天。如果運輸部隊遭到襲擊,就必須組建護衛部隊,為多餘的開支傷腦筋。
對於在後方負責軍政的人來說,可以說是噩夢般的戰術。
「作為基本方針,不與敵人交戰,討伐部隊出現的話,就分成少數部隊逃跑。然後在事先決定的集合地點集結,破壞周圍的通商以及襲擊村落。目標是方麵軍所進攻的六個國家。想來可能削弱人類的國力吧?」
加米說出了作戰的概要。
確實,作為滋擾也不壞吧。雖然不能成為決定性的一擊,但似乎可以稍微推遲人類發起反攻的時間。
「可是,就算說要入侵,要派遣哪支部隊?」
加尼斯舉出了沒有派遣部隊的事。
因為要潛入敵營,所以不能保證能活著回去。而且如果采用加米所說的戰術,部隊就會分散成少數,在事先決定好的地方重新集結。管理部隊的指揮官需要高度的獨立性和高度的作戰執行能力。這是隻有熟練的精銳部隊才能完成的作戰。
「雖然我知道有必要爭取時間,但不能為此而投入精銳部隊。」
加尼斯搖了搖頭。
因為為了充實戰鬥力而動用精銳部隊,可是本末倒置的行為。
「我知道。正因為如此,我才召集了大家。為了這次作戰,我希望得到打開達利安監獄的許可。」
加米的發言讓會議室頓時喧鬧起來。站在那裏的幹部議論紛紛,其中有人害怕得屏住了呼吸。
「打開達利安監獄!你是說要釋放蓋爾多巴將軍嗎?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嗎?」
就連加尼斯也無法接受,驚訝和憤怒地站了起來。
魔王軍大陸侵略軍是為了擴大魔族的版圖,但另一方麵也有著讓可能引起叛亂的危險分子魔族驅遠本國的意義。
特別是被囚禁在達利安監獄裏的蓋爾多巴,是連魔王都感到棘手的男人。如果釋放那個人,搞不好洛班就會被戰火所籠罩。
「我當然知道危險,因為抓住了身陷牢獄中的蓋爾多巴大人正是我。」
聽到加米的話,加尼斯隻能沉默。
三年前魔王死亡的傳聞傳開的時候,加米首先做的,是逮捕不穩定分子。
加米的行動非常迅速,在蓋爾多巴等人策劃叛亂之前就將其綁下,並將拿下了大部分的人。如果加米行動晚一點的話,說不定洛班就會落入蓋爾多巴的手中。可以說加米比任何人都更理解蓋爾多巴的危險性。
「他們確實是很危險的家夥,但他們擁有執行滲透戰術的能力。」
變成後顧之憂了。那麽的話,不如把他們趕離洛班,有效地運動方為上策。反正都是被本國趕出來的人。就讓他們好好的派上用場吧。」
加米表示出他的冷酷。
加尼斯不明白為甚麽加米會這麽說。因為據說魔王最懼怕、所驅逐的危險分子,正正就是加米。
加尼斯瞪著加米。
把同樣被放逐的人當作棄子來利用。這個男人果然很危險。對這個男人來說,敵我雙方都沒有意義,一切都隻是製造出狀況的零件。
對加尼斯來說,他很想立刻殺死作為最大的危險分子的這個男人。但是要想渡過這個難關,隻能依靠這個男人。
「知道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打開達利安監獄吧。」
「哈!您真是英明果斷!」
加尼斯答應了,加米誇張地低下了頭。
那舉止實在太殷勤無禮了。加尼斯又感到了自己的悲哀。
支配著洛班,處於接近魔王軍頂點的立場,卻聽從遠遠低於自己的人的話。雖然討厭加米,視其為危險,但另一方麵又很依賴他,也不能殺死他。那是多麽沒出息啊。
「可是加米喔,他們會聽你的話嗎?蓋爾多巴將軍很恨你啊。」
加尼斯想起了被關在達利安監獄裏的魔族的臉。
能夠執行滲透戰術的,確實隻有蓋爾多巴了吧。但是,把蓋爾多巴關進監獄的是加米。加尼斯不認為他會乖乖聽從親手抓住自己的男人的命令。
「甚麽,沒關係。關於交涉,我已經拜托那個人了。」
加尼斯對加米所指的人,心中有頭緒。
現在洛班幾乎都沒剩下強力的將軍。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武將留了下來。而且是自稱魔王也不奇怪的男人。
「那麽,那個人現在在哪裏?」
「天知道了,到底在哪裏呢?雖然我請求了他參加這次會議就是了。」
在加尼斯的追問下,加米瞄了一眼會議室裏的特大椅子。
本來應該坐在那裏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
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士兵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
「不得了!伽、伽利歐斯閣下!他打開了達利安監獄!」
連加米都感到震驚的噩耗貫穿了整個會議室。
聽到士兵的報告,加尼斯帶著五千名守備隊,立即趕到達利安監獄。
關押在達利安監獄的囚犯有兩千多人。雖然在數量上加尼斯他們占優,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被關押在達利安監獄的蓋爾多巴和他的部下都是精銳部隊。以召集的五千名守備隊來說,多少有些不放心。
加尼斯騎馬來到了洛班郊外建造的巨大的圓柱狀監獄。然後率兵衝入監獄。加尼斯預想到看守被殺、血流成河的場麵,但在監獄前的廣場上,卻出現了一幅驚人的光景。
「這、這是甚麽!」
加尼斯隻是發出驚訝的聲音。監獄的廣場上,竟然正在舉行酒宴。
被釋放的囚犯在酒桶前對飲,談笑。酒酣耳熱中,還有看守監獄的看守。不知是不是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到處都是哄堂歡笑,還有比腕力和摔角的較量。
正當裝備齊全的加尼斯等人啞口無言時,嘈雜中傳來了更大的聲音。順著雷鳴般的笑聲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個比聲音更大的人。
盡管在坐著,但仍以山脈般的龐大身軀為傲,從那龐大身軀中散發出的存在感,即使被眾多魔族包圍也藏不住。這個男人就是打開達利安監獄的伽利歐斯。
「伽、伽利歐斯閣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哦,是加尼斯啊。」
當加尼斯走近拿整桶酒地喝的伽利歐斯時,事件的元凶若無其事地說。
「怎麽了?你們也喝嗎?來喝吧。」
看到全副武裝的加尼斯他們,伽利歐斯也毫不在意地勸酒。
「啊,不,是。」
被他勸了酒,加尼斯無法拒絕,隻能接過酒杯。
伽利歐斯是已故魔王的親弟弟,他的立場超越了加尼斯,不,甚至可以說超越了魔王軍。但是,雖然出身高貴,卻有著與誰都能平等交往的器量,與那龐大的身軀相得益彰,形成了不可思議的魅力。
「吶,蓋爾多巴。這些家夥加進來也沒差吧。」
伽利歐斯將視線轉向前方,前麵是高舉著酒杯的巨身魔族。
擁有紅銅色體色的魔族,身上刻滿了傷痕,化作為曆經無數戰場的證明。這個魔族,正是達利安監獄最強的囚犯蓋爾多巴。
看到蓋爾多巴,加尼斯握緊手中的槍。蓋爾多巴也單手拿著酒杯站了起來。
一瞬間的膠著。然而,最先解除緊張狀態的,卻是蓋爾多巴。
「哼,才不會打,也得給釋放我們的伽利歐斯閣下麵子。」
蓋爾多巴坐了下來,把手裏的杯子乾光了。雖然蓋爾多巴是個無賴之徒,卻對伽利歐斯懷有敬意。
「喂,甚麽啊,不打嗎?明明要打的話我可以同時對付兩邊的。」
對於停止戰鬥的兩人,伽利歐斯毫不掩飾地說。
麵對率領五千名士兵的加尼斯,和連魔王都敢反抗的蓋爾多巴,伽利歐斯不但一步也沒有退縮,反而笑了。
但這並非虛張聲勢。如果伽利歐斯有這打算的話,即使在場所有人一起上,恐怕也打不贏。其力量連魔王也承認,毫無疑問是魔王軍最強的男人。在魔王死後的現在,無論血統還是實力,他都是與魔王相稱的男人。
「不愧是伽利歐斯閣下,我可敵不過你啊。如果閣下要當上王來掌管的話,我可以歸入你軍門之下。」
蓋爾多巴對伽利歐斯露出敬意的眼神。加尼斯也望向伽利歐斯。
連野心勃勃的蓋爾多巴也認可伽利歐斯的實力。能統領現在的魔王軍的,也隻有這個男人了吧。然而──。
「還是別這樣比較好啊。」
一陣嘶啞的笑聲後,一個拄著拐杖的矮個子出現了。是加米。
「你這家夥!是加米嗎?這個魔族的恥辱,吸取魔王軍的血的寄生蟲!」
一看到加米的身影,蓋爾多巴就歪著臉唾罵。
「這不是蓋爾多巴大人嗎,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都沒變,不,是不是有點胖了?」
加米親自把他關進監獄,然後放肆地說。
「你這家夥!我可沒有忘記你讓我落入圈套的仇啊。」
勇猛的蓋爾多巴不會承認沒有實力的人。最討厭耍小聰明的加米。就是現在,也一副馬上要抓住他的氣勢。
雖然加尼斯在立場上必須保護加米,但內心卻和蓋爾多巴抱著同樣意見。
「伽利歐斯閣下!像閣下那樣的人,為甚麽要把加米這樣的人放在身邊了?」
蓋爾多巴搖頭說無法理解。
這在魔王軍中也是一個很大的謎團。就像加米拄著拐杖的樣子,憑單純的力量,別說是士兵,就連隨便一個小孩子都不如吧。他是一個隻有頭腦可以依靠的男人。
以這樣的加米為對手,與怪力無雙、勇猛果敢、被稱為龍轉世的伽利歐斯,可以說是太不相稱了。但不知為何,這兩個人經常在一起。
「伽利歐斯閣下被這個男人利用了。」
「伽利歐斯閣下,謝謝您總是讓我利用。」
滿不在乎地說著,加米向比自己強上數十倍的伽利歐斯低下頭。
「嗯?啊,沒甚麽啊,我也在利用你。」
伽利歐斯毫不生氣地原諒了加米。
「不愧是伽利歐斯閣下,器量太大了,把我整個人都裝進去了呢。」
加米笑著,看著蓋爾多巴。
「話說回來,剛才你提到了,想把了伽利歐斯閣下奉為王吧,不過還是住手比較好吧。這位大人是龍的轉生。誰也沒法捧龍上台。頂多隻有像我這樣的小蟲子利用而已。吶,閣下。如果你可以自由動用洛班全軍的話,閣下會怎麽做了?」
「嗯?那當然是叫全軍進攻看起來很強的國家。贏了之後馬上瞄準下一個國家。一直到人類國家全部消失為止。」
完全拋棄計劃性的伽利歐斯的發言,加米笑了笑,加尼斯也沉吟了一聲。說過要捧為王的蓋爾多巴,對此也閉口不言。
「沒關係的,隻要我來帶頭,就能輕鬆拿下一兩個國家。」
「是啊,說得沒錯呢。雖然除了閣下以外,所有人都會死掉就是了。」
麵對滿不在乎的伽利歐斯,加米也笑著回答。
「甚麽嘛,怕死的就說不上戰士吧。讓我再多戰鬥,我都讓你利用我了,給我更強大的敵人吧。」
「是的是的,如果這個作戰順利的話,就能和強大的敵人戰鬥了。」
加米把伽利歐斯比喻成龍,卻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待他。
「蓋爾多巴大人,因為伽利歐斯閣下也這麽說了,所以我想請您幫助我的計劃。」
「……你要我做甚麽?」
雖然討厭加米,但麵對隻能聽從的狀況,蓋爾多巴焦躁地問道。
於是,加米披露了侵入敵軍陣地,不與敵軍作戰,隻是襲擊敵軍的糧食供給地和生產設施的滲透戰術。
「這還真是個有趣的計劃呢。如果是我們的話,也許確實可行。但是,你能保證不會拋棄我們嗎?執行完作戰任務後,誰能保證不會把礙事的我們丟在敵人的地盤上呢?」
被關進監獄的蓋爾多巴明白自己被認為是危險分子。提防不被利用完之後舍棄,提出了理所當然的擔心。
「關於保證,請你相信我……這樣應該不成吧?」
「當然不相信。就算相信世界上的一切,也隻有你不會相信。」
蓋爾多巴無趣地回答加米的話。
對此,加尼斯也隻能笑了。
就算是天使,也不會相信帶著惡魔的嘴出生的加米。
「哎呀呀,我真沒有信用呢。那就請相信伽利歐斯閣下吧。」
加米看了看身旁的巨大身軀。
不僅是特務參謀,也被蓋爾多巴和加尼斯投來視線的伽利歐斯,他們喝著酒,說自己聽不懂複雜的事情。
「隻要作戰還在進行,就絕對不會拋棄蓋爾多巴大人。請允許我以閣下的名義締結這個約定。如果我不履行約定,請向伽利歐斯閣下申訴。閣下,如果我違背了約定,你會怎麽辦?」
「嗯?那當然了。會說謊的人就隻有這個了。」
伽利歐斯握緊拳頭。他引以為傲的拳頭比加米的頭部還大。嬌小的加米如果被那拳頭擊中,就會像雞蛋一樣被打碎吧。
「……原來如此,雖然我不相信你的話,但如果有閣下擔保,那就另當別論了。」
蓋爾多巴點了點頭。伽利歐斯不會說謊。因為伽利歐斯擁有最強的力量,無論甚麽時候都能貫徹自己的意誌,沒有說謊的必要。
「以伽利歐斯閣下的名義,我就相信你的承諾吧。那麽回報呢?如果按照你說的去戰鬥的話,之後你會給我甚麽呢?哪怕是一座城堡也會給我嗎?」
蓋爾多巴轉向報酬的話題。
硬要把城池送給他。這次作戰就是這麽的危險。
「我才不會說甚麽城池這種小器的話。我送你一個國家吧。」
這句話不僅讓蓋爾多巴吃驚,就連聽到這句話的加尼斯也大吃一驚。沒有感到驚訝的,隻有厭倦了談話、正在喝酒的伽利歐斯。
「國?你說國?」
「是的,隻要你們蹂躪了人類諸國,就會送給蓋爾多巴大人和你的軍隊作為報酬,並把一切統治權交給你們。這樣如何了?」
對驚訝的蓋爾多巴,加米口頭承諾了。
「等一下!我可沒聽說過!」
對於托管洛班的加尼斯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嗯,那當然。賜予國家的批準甚麽,洛班的長官當然給不了吧?」
加米說這不是加尼斯的權限。
「確實是這樣。但你也沒有那種權限吧。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魔王大人而已。」
加尼斯追究了加米的越權行為。雖說是為了拯救洛班,但這是不被允許的。
「不,權限的話我有,請看這個。」
加米若無其事地說著,遞過一份書簡。
看到書信內容,加尼斯大吃一驚。裏麵寫著可怕的事情。
「全權、委任狀!」
那是魔王大人親筆的全權委任狀。是用玉璽蓋章的真正文書。
「怎可能了!為甚麽會有這樣的東西?加米,你是從魔王大人那裏得到的嗎?」
「是的,雖然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在遠征的前一天,魔王大人親自給我的。」
「笨蛋!為甚麽魔王大人會說這種話!」
加尼斯不敢相信。如果在本國看不到的地方出現這樣的文書,指揮係統就會混亂,成為爭端的種子。
「魔王大人是信賴我才交給我的,那麽,怎麽樣呢?雖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想像,如果再出現六張同樣的東西,我也不會感到驚訝的。」
聽了加米的話,加尼斯感覺像被雷擊了一下。
如果魔王也給了六位大將軍同樣的文書,大將軍一定會爭著說自己才是得到魔王信任的。魔王製定了一個計劃,打算把大將軍們一塊擊潰。
「嗯,先不說魔王大人的想法,既然手上有這個,我就有權力。當然,我並不想蔑視加尼斯長官和其他將軍,不過,我想獲得作戰的許可,這可以嗎?」
聽了加米的話,加尼斯無奈地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了,蓋爾多巴大人,這樣如何呢?」
「……我不知道你們的情況,不過報酬是一個國家嗎。不壞。」
蓋爾多巴對提出的報酬很滿意。
「那麽,我們隻要在後方進行搗亂和破壞就可以了。」
蓋爾多巴再次確認了作戰的目的。
「是的,隻是希望你能在搗亂的同時削減人類的戰鬥力。如果能處理掉那些有實力的將軍的話,那就能如願以償了。」
對加米的話,加尼斯點了點頭。
有能的將軍的首級,相當於一千名士兵。特別是能夠迅速察覺危險並采取行動的指揮官,希望能夠盡早處理掉。
「請帶著我做的地圖和這長相圖,都是我想殺的人。」
加米遞過一疊紙。
「我知道你想要削減人類的戰鬥力,但你要讓數量不多的我們這麽做嗎?」
絡我。我不會叫你打倒他,隻要能拖住腳步我就會發獎金。另外,假如蓋爾多巴大人能取下他們首級的話,我會出雙倍獎金。你意下如何?」
「……嘛,好吧。」
聽到了獎金,蓋爾多巴點點頭,確認了一下長相。
「嗯?裏麵也有女人嗎?」
看著畫像的蓋爾多巴停下手,拿出了一張紙。
確實,上麵畫著一個女人的臉。
「嗯,我特別想殺了那個女人。如果看到了,就算不顧事先的計劃,也要取下她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