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運氣總是守恒的。有人棄若敝屣,就一定有人視若珍寶。幼崽輕飄飄的一點點,抱在懷裏根本沒有重量。三歲多的小孩子裹在繈褓裏,遠遠望上去,居然也就像個嬰兒。岑尋枝一直低頭看著他,外用降溫貼換了好幾塊,還是不減額頭的滾燙,看不見好轉跡象。男孩仍昏迷不醒,緊緊抓著他的小手卻沒有鬆開,時不時還迷迷糊糊念叨一句“mama”。孩子難受的時候,總是會呼喚最親近、最信賴的人。kfc把發生的大致過程講給岑尋枝聽,包括不速之客到訪那部分。岑尋枝直接把有關邊臨鬆的信息全部過濾,思索著小於的昏迷應當是受到了秘密花園裏大片絨絨草的衝擊。垂耳兔一族和這種神秘的植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根據聯邦的說法,前者的存在威脅到了後者的生存,而後者入藥是緩解賽瑟納林人精神力病症的唯一方法。垂耳兔嬌小,溫順,非常受聯邦人歡迎。隨著養殖規模越來越大,整個聯邦境內的絨絨草出現大麵積患病和死亡,因此□□才下決定驅逐所有垂耳兔。隻聽說垂耳兔會讓絨絨草生病,怎麽還會反過來發生呢?岑尋枝想不明白。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給幼崽降溫。岑尋枝又拆了一張退熱貼,貼在小孩的額頭上。其實有效果更顯著的藥劑,但他們一來不能確定這是普通的感冒發燒,二來,不同種族體質完全不同,內服藥還是得謹慎些才好。他的飛行車有自動和手動駕駛兩種模式,超過一定限速隻能手動。kfc在前麵掌舵,萬向輪的好處就是連刹車油門都不在話下。他邊開邊回頭安慰:“少爺,別太著急,崽崽一定會沒事的。”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道:“少爺,要不還是把崽崽放在旁邊吧,別放在腿上,壓著不好。”岑尋枝的雙腿不僅是生理性的傷,還有很大原因是精神力損傷的牽連。他的下半身並不是完全沒有感知,醫生叮囑過,絕不能被重物壓迫,否則就算有朝一日精神力複原,神經和肌肉也會壞死。生病的小幼崽已經很不舒服了,官方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座椅上隻會更難受。更何況,他這麽依賴他,小手一點兒都不願意放鬆。岑尋枝狠不下那個心,頭都不抬:“沒關係。”kfc清楚自家主人的性格,雖然看起來像座不近人情的冰山,其實心很軟。不然也不至於被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糾纏至今。可他還是為岑尋枝的腿擔心:“但是,少爺……”岑尋枝:“……看路。”毫無地位的機器人在心裏默默流淚。*三個標準時後,飛行車停在首都星另一端一幢不起眼的小木屋前。kfc率先下車,先把輪椅搬下來,再把岑尋枝和小於也抱下來。他力大無窮,舉什麽都輕巧且隨意,唯有在抱主人的時候動作格外溫柔,像對一件易碎的瓷器。有機器人管家在,還是很方便的。門口早就有人在等了,衝著他們使勁兒招手:“尋枝!這邊這邊!”kfc推著輪椅,小聲問:“少爺,這就是休斯醫生嗎?”這位傳聞中無所不能妙手回春、連死神都爭不過他的□□醫,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中年人。若說有什麽叫人印象深刻的,也就是留著很有趣的小胡子。岑尋枝沒有回答。與故人相見,總是會想起很多過去。五年前,賽瑟納林最權威的官方媒體及數十家影響力很大的私營媒體,共同公開了一封聯名舉報信。信用陳述了聯邦前總統玩忽職守和窮奢極欲的種種罪行,長達上百條,揭露這個鏡頭前人模狗樣的總統其實是個怎樣罪無可赦的魔鬼。實名簽署了信件的舉報人,居然多達五十萬人。這種程度的醜聞傳播速度相當之快,一時間不僅聯邦嘩然,更是震驚全宇宙。盡管有星際聯盟這個組織在,但它的建立主要是為了經濟文化貿易領域上的往來更便利,以及簡化跨星域聯合執法的步驟。無論從建立初心,還是現實職能上,星聯是不能幹涉具體國度內政的。遲遲沒有外界幹預,總統府,或者說聯邦高層自檢自然也起不到任何效果。哪怕是五十萬人的聯名信,依舊能夠在一段時間的熱潮後石沉大海。無人能審判的總統團隊更是變本加厲,他們目中無人,他們作惡多端。而民眾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四年前,一支打著“自由”旗號的起義軍應運而生,自聯邦偏遠的北方星團發源地開始一路南下,披荊斬棘。這支隊伍組成複雜,對外公關相當嚴謹,標榜要肅清□□的罪孽,還公民一個清朗平定的賽瑟納林,受到了越來越多的支持。南下的過程中,自由軍的規模像是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居然能與前來平叛的正規艦隊抗衡。盡管聯邦官方將自由軍按上“叛軍”的罪名,後者卻已然得了民心,一時竟高歌猛進,戰無不勝。□□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投入了大量戍邊拓疆的艦隊。自此,聯邦內戰正式拉開序幕。年末,戰火燒到一顆美麗的星球,黃昏曉星。這顆星球如其名,終年沒有晝夜之分,永遠是傍晚,永遠是日落時分,靜謐而溫婉。它吸引了許多慕名而來的遊客,是賽瑟納林、乃至全星際著名的旅遊勝地。三年前的岑尋枝仍健康,仍在役,大校軍銜,也是聯邦af-3202艦隊的指揮官。第一枚質子魚雷轟向黃昏曉星時,af-3202正巧在附近航道執勤,全艦隊理所當然地調轉航向,守護星球上的千萬平民。然而交戰雙方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哪怕是扯著“為了賽瑟納林”大旗的自由軍。原本夜明珠般美麗的星球,就這樣毀在了戰火中。黃昏曉星進入戰時緊急狀態,岑尋枝就任臨時總指揮官,需要組建一支專業的醫療隊伍。也就是那時候與休斯相識。陷在回憶裏晃神的功夫,岑尋枝已經被推進了屋子裏。休斯走到他麵前,搓了搓手,一臉蒙古大夫的興奮:“來來來,讓我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麽寶貝兒還要我們岑大長官親自”他揭開繈褓的一角,看見不安皺起小鼻子的紅彤彤小臉蛋,看見兩側帶著細小絨毛的雪白兔耳朵。休斯登時意識到是個什麽物種,如遭雷擊,眼睛瞪得像銅鈴:“這、這、這……你、你、你……我、我、我……”這哪裏是個病人,根本是個z彈!第25章 你你你,我我我,這這這。休斯磕巴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個完整句子。岑尋枝倒是很淡定,抬眼看他:“信號不好卡帶了?”休斯總算把結巴吞回去,差點兒沒再嘔一口血出來:“不是,哥們,你你你膽子也太大了吧!”他想起什麽,趕緊去關門關窗,順便打開信號屏蔽儀,確保不會有任何人用任何方式窺探這裏發生的一切。岑尋枝依舊冷靜:“沒事,來的時候kfc已經幫你檢測過了。”機器人彎腰行古典宮廷禮,露出一個不失分寸的自豪表情。岑尋枝再度低下頭。幼崽仍然閉著眼,不知何時握住他一根手指,小手攥得緊緊的,即便到這裏也沒有鬆開。他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當做溺水時的浮木了。被依賴的感覺,像有無形的拳頭捏住心髒,又酸又軟。盡管房間隔音,休斯還是壓低聲音:“不是,你怎麽敢……這可是重罪啊!”垂耳兔是聯邦明令禁止的進口“貨品”,海關標語格外顯眼。岑尋枝不答。休斯知道現在嚎再大聲也沒用,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捏了捏鼻梁:“這樣,你先告訴我,這小東西怎麽來的。”“你不是知道我工作麽。”岑尋枝概括得相當簡潔,“就是上班某天……繳獲的。”休斯的小胡子都快吹起來了:“……哥,知法犯法是吧!真有你的!”他平時可不會這麽喊岑尋枝,配合那誇張的吹胡子瞪眼,叫表情寡淡的後者難得有點想笑。但現在也不是笑的時候。他用沒被小於抓住的另一隻手點了點輪椅扶手:“你治不治?”“不治。”休斯雙手抱臂,回答得很堅決,“我怕掉腦袋。”岑尋枝:“不是死罪。”休斯:“……活罪我也不想要啊!!”岑尋枝:“你治不治?”休斯:“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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