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你好嗎?”“嗯……”這個問題讓孩子猶豫了。好嗎?什麽叫做對他好呢?像mama一樣麵冷心熱,像cici一樣無微不至?都不是。可要說對他很壞,他也在那個兔口巨多的大家庭安全無虞地長大了。現在想來,欺負他的哥哥,嘲笑他的姐姐,冷眼旁觀的父母,就像一場夢。噩夢很可怕,可是隻要醒來就沒事了。小兔子沒有說話,岑尋枝想,大概是勾起了什麽傷心的回憶。成年人不由地對那顆未知星球和未曾謀麵的一大家有了隱隱的怒火。這麽小的孩子,這樣懂事、乖巧的孩子,怎麽會受到如此冷落?怎麽會有父母狠心賣掉自己的親生骨肉還是那麽多?他不能理解。但茫茫宇宙,每個星球都有自轉軌道,每個種族、每個家庭也有完全不同的際遇。他不能理解的千千萬萬,不可能全都得到謎題與詮釋。“mama,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嗎?”小孩把問題拋給了他。“沒有。”岑尋枝在黑暗中眨了下眼。他本就是獨生子,很小的時候,父母也去世了,沒有別的親戚,是個獨自長大的孤兒。這些事兒沒有必要讓被父母拋棄的小兔子知道。“mama……”過了一會兒,小於又出聲。“嗯?”“mama……”幼崽猶豫了下,“認識papa?”“……”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自那天邊臨鬆走之後,岑尋枝一如既往迅速將他出現的記憶洗刷幹淨,包括小於一見麵就熱情認爹的離譜舉動。結果小兔崽子主動提起來了。想起這個岑尋枝就覺得有點頭疼:“你知道他是誰嗎?”小於誠實搖頭。他再一次想起來黑暗中是看不見的,補上:“不知道。”岑尋枝問:“不知道的話,為什麽要這樣叫他呢?你們見過?”小孩把那天抱著蒲公英飛上天、降落在商業街、接著進了花店的全過程,都講給監護人聽。所以,岑尋枝想,不僅是那個混蛋,連弗拉夏那小子,都是這一天認識的。這倆他看著一個比一個鬧心,一個比一個礙眼。“那mama呢?”小兔子重新掌握了發問先機,“mama,以前認識papa?”他再不諳世事,也能看出那日岑尋枝和邊臨鬆相見,絕不是陌生人的第一麵。不僅不是陌生人,看起來曾經還非常有故事。至於是什麽樣的故事,小兔腦袋就想不到那麽深奧了。岑尋枝從來不願向任何人提及他與邊臨鬆的過去,甚至連他們是相識的都不希望別人知道。可是在這個靜謐的夜裏,對著這個懵懂的孩子,他忽然有了一種仿若傾吐的衝動。這衝動叫他茫然,叫他不知所措。他無意識地捏著軟軟的小兔耳朵,開口,聲音在昏暗中輕得像縷煙:“是認識的。在……”在十三年前。第38章 每一個名為聯邦的政體,背後都要經過無數次分分合合的戰爭,賽瑟納林也不例外。黃昏曉星戰役,並不是岑尋枝親曆的第一次。早在他的童年時代,聯邦為了爭奪領導權的戰火就從來沒有停熄過。岑尋枝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有著嚴肅的父親和慈愛的母親,在一座寧靜美麗的小城市過著平凡的生活,心懷並不遠大、但同樣美好的願望。這些都一枚金光閃閃的魚雷降下來時,化為烏有。很多年後,岑尋枝都不曾忘記過那枚魚雷。它墜落時拖曳著長長的火花,盛大燦爛如流星。後來他就成了孤兒了,也成了千千萬萬流離失所的難民之一。他聰慧,敏捷,很快找到了更適合自己也更高效的方式盡管以他的年紀不能被任何正式的工作雇傭,但他可以用一些孩童獨有的技巧來換取更多的生存資料而不是像大多老弱婦孺那樣隻能等著討食。沒有父母家人,沒有朋友,他也能很好活下去。岑尋枝從小就期待能有弟弟妹妹,可惜父母太忙,並沒有時間再養育第二個孩子。他是鄰裏鄉親口中“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年紀小的孩子們眼中最可靠的鄰家哥哥。這種習慣一直到他跟隨難民遷徙時也沒有改掉,尤其是見到同他一樣失去家人的孤苦無依的小孩子,他總會心軟。十三歲那年,他在累累白骨中裏發現了唯一一個幸存的小男孩。小孩長得很可愛,衣著也精致,像是哪個富人家走丟的小公子。但在兵荒馬亂的戰爭年代,錢如同廢紙,任是曾經含著金湯匙出生,不長眼的武器麵前也是人人平等。男孩一個人在死人堆中生生捱了幾天,那種被死亡包圍的恐懼是沒經曆過的人永遠不能想象的。岑尋枝把他帶回大部隊,起初他不願意跟任何人說話,隻跟在岑尋枝後麵,寸步不離。大人們都打趣岑尋枝,這哪兒是撿了個孩子回來,根本是給自己找了條尾巴嘛。這個孩子拒絕與外人交流,沒辦法,大人隻得把他交給岑尋枝全權負責。岑尋枝在照顧男孩的過程中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覺,而那對於十三歲的少年來說,幾乎等同於安全感是的,他的安全感不是依賴別人,而是能被人依賴。男孩第一次主動叫哥哥的時候,岑尋枝欣喜如同親手養育了一朵花開。又過了兩年,戰爭逐漸平定,原本擰成一股繩的大部隊裏無論大人孩子,都要去過自己的新生活。這一年岑尋枝十五歲,很快就要滿聯邦要求的特殊人群工作最低年齡,能夠自己養活自己。然而他撿來的那個孩子後來他知道了他的名字,邊臨鬆還小,盡管有不少人提出想要收養,邊臨鬆卻不肯跟任何人走。他隻要岑尋枝。隻要他的哥哥。岑尋枝本來覺得,這樣漂亮的小孩若是被有錢人收養,一定會過得比現在幸福得多。可是男孩沉默不語,倔強又依戀地攥著他的衣角,又叫他心軟了。孽緣大約就是被一次又一次的心軟澆灌出的禍根。他們去了城市,戰後重建正是最需要人的時候,可也有的是人,像岑尋枝這樣的半大小子數不勝數。最終他找到一份辛苦且薪水微薄的工作,一個人出力,養活兩個人,每天起早貪黑,回到家累得沾枕就睡。好幾次岑尋枝迷迷糊糊中被吵醒,看見男孩主動拉著他的胳膊鑽到懷裏,摸摸他的臉,低聲念叨著:“哥哥,再等等我,等我再長大一點,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那時候的岑尋枝並不需要他付出什麽,養活一個弟弟還算力所能及,也是心甘情願。隻是聽到這樣的知心話,還是會讓他接下來的夢更香甜一些。*小於在黑暗中睜著大眼睛,認真地聽監護人講的故事。岑尋枝說得並不詳細,很多地方都是輕描淡寫代過,而故事也僅僅到這裏戛然而止。就算是三歲的小朋友也能聽出來,這遠不是兩個人相識和糾葛的全過程。mama和papa相依為命的童年少年時代,他已經聽到了。那後來呢?再長大一點,兩個人都成年之後,發生了什麽?在前半段的故事裏,mama和papa應當是感情很好的。papa叫mama“哥哥”,這是兄弟情深的表現;又是什麽事兒,讓他們不再是友好的哥哥和粘人的弟弟呢?一個又一個問號從兔兔的小腦袋裏冒出來。他的好奇心仍旺盛,但mama不願再說下去了。岑尋枝已經收起了追憶少年時代時近乎飄忽的語氣,聲音如常,拍拍他的後背:“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小孩子該睡覺了,不然會長不高。”小於一個激靈。長不高的話,就不能推mama的輪椅,也不能幫mama做複健了。可不得了!現在他最大的夢想,可是要快快長高、長大,然後做守衛mama的小戰士呢。別人的故事終究是別人的,更何況對於年幼的孩子來說,睡前故事本就有催眠的妙用。小垂耳兔依偎在監護人懷裏,小手交疊枕在臉頰下,聽話地閉上眼,沒多一會兒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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