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今聞言,心頭柔軟又酸脹,剛想回應,卻又聽徐澤道,“書今,我,我今天其實有點想,跟你說說害怕鏡頭的事。”趙書今聞言一震,他其實幻想過有這樣的一天,徐澤會把這個傷疤對自己揭開,那麽從治療的角度來看,這將會是最痛的一天,但也會是徐澤真正開始康複的日子。書今不知怎的,也有些緊張,但還是沉住氣,對徐澤淡淡道,“你說吧,我聽著。”而後沉默的空氣停滯了良久,那邊黑夜裏才傳來很小卻清晰的聲音道,“他們揍我。”趙書今心裏一緊,但沒出聲,就聽徐澤繼續道,“特別特別疼,我當時以為自己會死掉。他們有六個人,先是有兩個人扒了我的衣服,用手機和相機開始拍攝,然後就一起打我踹我,對我吐口水和小便...那天我斷了兩根肋骨,手指也斷了一根,身上全是紫色的...書今,那是我十七歲的前一天,我好疼...”徐澤說到這裏,卻被趙書今的“等一下”打斷了。徐澤愣愣的,想是書今嫌棄,惡心他,趕緊就把嘴閉上了。而趙書今卻從床上爬起來,把燈按滅後,他也陷入了黑暗裏。在徐澤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卻感覺到床沿下陷,書今寬大幹燥的手掌,撫上徐澤被冷汗濕透的背脊道,“阿澤,我抱著你你再說,嗯?”徐澤高懸的心這才落下,輕輕“嗯”了一聲,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過於暖熱的懷抱。徐澤輕輕環抱住書今,趙書今才開口道,“你可以選擇繼續說,比如試著告訴我被人打的原因。”“是,是在按摩店打工的時候,認識了高哥,高哥是...拍那種片子的人。”趙書今聞言愣了愣,不經皺了皺眉,但沒打斷徐澤,就又聽到,“當時家裏爸爸欠了好多錢,妹妹被查出先心病,真的一點錢都拿不出了,親戚都借完了,我們還不上就不願意再借了。高哥說我是第一次的話,拍那個片子可以分我好幾萬塊...我,我就答應了。”趙書今聞言深吸一口氣,忍住了身體的任何動作,隻讓徐澤把他抱得更緊一些。空氣冷了好久,書今才啞著嗓子道,“沒事,做了就做了,不要怪你自己。”徐澤僵了一下卻又開口道,“書今,我,我片子沒拍成,那個攝影機對著我,我害怕得根本沒法動作,導演要我去旁邊抽煙放鬆,我根本沒法放鬆,直接就趁他們不注意,一下子偷跑掉了!”這下趙書今才鬆弛下一點,慢慢拍著徐澤的背說,“你跑了,之後就被打了,對嗎。”徐澤點點頭,在趙書今胸膛裏蹭了蹭道,“那天被他們捉到,我以為會被毆打致死,但是被好心人看到,報了警,後來隻是昏了過去。之後這些人的事情敗露,也去坐牢了,但我從那天後就開始害怕鏡頭,一看見就會想到拍片子的那個攝像機,和被打的時候。”趙書今將整件事情梳理完整,心裏有很多唏噓,他把身上濕透的徐澤抱緊道,“為什麽這麽嚴重的事,當時不看醫生?”他問完就有些後悔,徐澤家條件這樣,這種心理問題看病不僅費用高,時間長,而且醫生技術良莠不齊,確實不容易解決,他用嘴唇碰了碰徐澤的額發道,“沒事,都過去了。”“我其實一直有存錢,想存備用金來看病,但是妹妹的病又複發,錢就沒存下來...”書今聽著徐澤喃喃,卻意外捕捉到“備用金”這個詞,他想了想問徐澤道,“備用金就是在那個,貼了貼畫的卡裏存著的?”徐澤頓了頓才說,“是的,那個貼畫是妹妹貼的。”趙書今驀地感覺胃裏泛起陣陣酸意,他想起這張儲蓄卡,是徐澤剛住進自己家的時候拍給他的,當時書今還覺得徐澤出格好笑,卻不知道,對方連治病的錢都願意交付給自己,隻為了表達對這份戀愛的真誠。趙書今一時間說不出話,隻是把徐澤圈得很緊很緊,即使徐澤說了好悶,好熱,好痛,他也完全沒有打算再將手放開。作者有話說明天沒有,後天有第85章 20.520.5.1清晨的徐澤是被熱醒的。他似解綁一樣挪開趙書今的手臂,見書今翻了個身仍在夢中,就放下心來去衝澡。昨日是他第一次對別人訴說害怕攝像頭的原因,徐澤是很掙紮痛苦的。可由於書今是一個優秀的援助人,使他在敘述無邊恐懼的同時,也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安全。徐澤對書今的善良有難以報答的感激,雖然書今安慰人的方式有點誇張,比如晚上把他抱得太熱太緊之類,但這都無法掩蓋住,自己心靈有著落的秘密感覺。徐澤一麵苦惱著今後怎樣還書今這份人情,一麵開始核對這日行程中的各類項目。將後者確認穩妥,徐澤便去問書今去不去吃早餐,趙書今還未睡醒,隨便給拒絕掉了,徐澤便去找會長做他的早餐搭子。這日落雪愈發大了,劉皓和帶隊老師商量後,隻留下了去唐代大寺的唯一行程,徐澤依照他們的決定通知完旅客,又想起仍舊於房間睡覺的書今,就發訊息問他要不要一道兒去。可直至徐澤他們用完早餐,書今也未回複,考慮到一會兒出發書今可能跟著,徐澤便在餐台點了一個三明治回房。趙書今臨近出發前二十分鍾才起來,徐澤本以為他是不打算去的,哪知書今卻說要去。書今以飛快的速度洗漱完畢,以一種懶散的隨心狀態跟著徐澤上了大巴車。趙書今坐在靠後的位置上,四周都是空空的。徐澤核對人數走至他這裏,趕忙將口袋裏的三明治拿出來,給書今塞了過去,說怕他沒吃早餐又低血糖。然而徐澤剛一伸手,就被趙書今連帶著食物給握住了。書今無視了徐澤的疑惑眼神,隻是用大拇指摩挲了徐澤的手背一會兒,而後就接過食物將手鬆開了。徐澤弄不清書今的意思,但感覺到趙書今手心的幹燥溫暖,像是仍在持續昨晚的安撫,心跳就快上好多。他抽回手後,書今看著徐澤的眼睛,溫聲說了“謝謝小徐導遊”。偏偏這樣簡單的話語,卻讓徐澤亂了心神,他趕忙跑回前排,努力平穩呼吸,調整著又進入了工作。行至唐代大寺後,徐澤始終緊跟帶隊老師,聽她講解宏偉的鬥拱和特殊的經幢。趙書今對古建築興致缺缺,他悠閑地遊蕩著,偶爾也會給大殿前的雪景拍照。待又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書今便想去找徐澤給他也拍兩張相片紀念,卻發覺徐澤正立於古寺的大殿正中央,麵對著佛祖的高大雕像仰望著。不出書今所料,沒幾秒鍾,徐澤就撲通跪在了亮金色的行禮軟墊上,閉著眼雙手合十拜起了佛。趙書今雖受過洗,但卻是不相信這些的。當他瞧見跪在古寺裏,眉目真摯的徐澤,又覺得凡事應當寧可信其有。書今又想了想,便站在徐澤身後,學著他雙手合十開始祈禱,許願眼前的這個人,終有一天會和自己複合成功。趙書今見徐澤磕完三次頭,而後滿意地站起來,就跟上去問他剛剛參拜那樣久,許的是什麽心願。徐澤很大方地告知他說,“我希望佛祖保佑妹妹以後健康平安。”趙書今認為這很平常,就問,“那還有呢?”徐澤就又說 ,“還有就是明羽高考順利。”趙書今便又追問他還有沒有別的願望,神情裏似乎有所期待。徐澤莫名道,“書今,沒有了,許太多願望佛祖會很難辦吧,你說我許了兩個,大寺如果一天接納一千人,佛祖就要照顧到兩千個願望,所以我們不可以貪心。”趙書今聞言十分鬱悶,他心裏念了徐澤這樣許多次,想說就算徐澤許了“希望和趙書今的友情地久天長”的冷淡心願,自己也都認了。哪知人家一點不顧及昨晚的情分,根本沒考慮過他,倒是顯得他自作多情了。書今雖失落,但還是繼續跟著徐澤遊覽了大寺。其間兩人說了很多沒意義的隨心話,趙書今拉著徐澤拍了好些相片合影,方才將淤積的不良情緒化解開去。20.5.2礙於氣溫驟降,這日大寺的行程結束後,眾人便回了酒店。呆在酒店裏,有些學生閑得慌,便慫恿劉皓去找個酒吧玩。劉皓要掌控大局,自是不會喝酒的,但又害怕學生年輕沒數,想著去了可以照看些,便答應了下來。去酒吧的一行人行至酒店大堂,正巧碰到給大家買暖寶寶備用的徐澤,見趙書今跟在一旁,劉皓就提議說要他倆也加入,不喝酒也沒問題。趙書今想著沒事做就答應下來。而這幾個同行的學生,也參加了上一次的讀書會活動,和徐澤較為熟悉,徐澤又喜歡大學生身上的活力感,便也同意跟上了。他們找的店是一家清吧,學生們玩的也不過分,隻點了些低度數的飲品,就拉著徐澤玩uno牌,大富翁之類。趙書今看徐澤融入得很好,玩得特別投入,就沒再管他,同劉皓去吧台聊天了。可不多久,就有學生為難地朝吧台跑來,對劉皓道,“會長,徐助理剛剛大富翁輸了,我們要他隨便選一杯桌上的酒喝,哪知道他拿過藍色瑪格麗特就給一杯悶了!現在人倒在那,好像昏過去...”他話未說完,趙書今立刻起身往卡座走,學生們見他麵色陰沉得怕人,就都起身讓開。趙書今掃了一眼他們桌麵,幾乎都是普通的低度酒,隻有兩三杯雞尾酒,而徐澤麵前的酒杯已然空了,他耷拉著腦袋,紅著臉窩在沙發裏,沉默得像犯了錯誤的孩童。趙書今托起徐澤臉看了看,發覺人倒是還好,隻是醉了,說話和反應都有些遲緩。他雖卸了一口氣,卻對這桌的學生頗有不滿,就質問說怎麽讓他喝這個。學生們都被他弄得有些緊張,好一會兒才有人站出來撇清關係說,“徐助理是不是很少來酒吧啊,他好像並不知道那杯雞尾酒的度數,大概是覺得它像飲料就喝了...因為正常人怎麽也不會這樣一口氣喝完吧...”事已至此趙書今也沒轍,隻得無奈地同劉皓道別,摟著徐澤回去了酒店。到房間後,徐澤還殘存一些意識,他固執地坐在床沿上,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書今去藥店買了解酒茶,給徐澤泡好遞到他嘴邊道,“阿澤,喝了就不難受了。”可是徐澤的眼睛卻直直地盯著書今的手指,像看著了什麽珍貴物件。書今見徐澤無意接過杯子,也沒辦法,隻得給他放在嘴邊,一口一口地給喂了進去。做完這些書今也有點乏了,就挨著徐澤坐下,並且開始抱怨說徐澤是小笨蛋,看什麽好看就喝什麽,還說徐澤太老實,人家要你喝酒就喝嗎,最後他說著說著,竟然說到了早上在大寺,徐澤不許有關他的願望,真是十分薄情雲雲...可當書今說到這裏,徐澤卻偷偷伸出手,緩慢的,認真的把書今的手給握住了。趙書今愣了愣,看徐澤雖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可手上卻在調整位置,似乎是要和書今十指相扣。趙書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馬上把人握住了。徐澤感受到力道與溫暖,似乎變得很滿意,他身體稍稍傾斜,就直接靠在了趙書今肩上。書今斜瞥著徐澤下垂的睫,小巧的鼻尖,紅潤的,嘟嘟的唇,在曖昧的燈光下,閃著柔軟的光。趙書今一麵唾棄自己的忍耐力,一麵行動先於思考親了上去。他本是想蜻蜓點水地吻一吻他,哪知徐澤感覺到柔軟的碰觸後,竟自然地張口了。溫軟相觸的那一瞬,趙書今心跳如鼓。對於這樣意味的邀約,但凡正常人都是沒辦法拒絕的。可是書今知道,要是今晚這樣做了,那之前的努力在明天之後,真不知道還有沒有意義與效果。趙書今感到鼻息變重,他將徐澤抱到腿上來,又抬頭啄吻了一下徐澤的唇問,“阿澤,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徐澤眼神是散的,身上散出淡淡的酒精味道,他坐在書今身上似乎很舒服,沒一會兒就把頭枕在了書今頸窩,蹭上一會兒,就開始親書今的耳垂,側頸和鎖骨。趙書今一時間沒有動作,再發聲卻低啞異常,他盡可能壓抑地問道,“寶寶想做?”回應書今的不是言語,而是徐澤的習慣舉措。過去他們親密的伊始,徐澤都會主動黏上來,親讓書今感覺舒服的位置。書今的邪火燃得徹底,他守著最後的一絲理智,捏住徐澤的小臉,認真地追問說,“阿澤,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嗎?”徐澤並未直接回應,而是半夢半醒地環抱住書今,用一種最信賴,最笨拙的方式,繼續在他身上以吻探索。他賣力親了一會兒,見書今有了強烈的反應,才虛虛望向趙書今的眼中道,“書今,我好像,有一點點想你。”他說完後就想繼續朝下舐,卻被趙書今一把抱起來推到了床麵之上。書今壓著他沉聲道,“寶寶再說一次。”徐澤迷蒙的眼雖然望著趙書今,卻又好像在看很遠的地方。沒一會兒,他還是抬手環住了趙書今的脖子,將他慢慢往下拉,無聲地吻住了書今。在這樣的一刻,趙書今卻想,徐澤清醒也罷,醉酒也罷,都不再重要,也沒有了任何意義。他知道隻要徐澤對他說了想念,而這份想念是天真單純的也好,欲念濃重的也罷,隻要是徐澤盼望的,那麽趙書今便是遠在無望的天邊,也會用盡一切辦法來至徐澤的眼前。作者有話說這周完結,最近都有哦第86章 20.620.6.1二日徐澤是被手機鈴聲鬧醒的,當他意識到來電人為劉皓時,心頭即刻冒出了“工作要完蛋”的可怕念想。不過或許是由於昨日徐澤拜了大寺,上天眷顧他,會長的來電裏竟然通知他說,上午的活動因雪天路況而取消,要昨夜喝暈的徐澤可以晚些再起。不過一會兒帶隊老師會開放特殊講解,若是徐澤狀態好些,可趕來小廳內聽課。徐澤迷蒙應下後便掛了電話,繼而呆坐在床上,整理起當下的詭異情狀。趙書今未著寸縷地躺在自己身旁熟睡,徐澤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發覺不僅和書今的狀態相同,並且伴有許多深深淺淺的痕跡。徐澤木著腦袋掀被子下了床,身下一陣酸痛。雖說自己已被清洗過,但這房間內的一切線索,都足矣清晰地表現出,昨夜實實在在發生了的事情。走進浴室,徐澤拆了一隻牙刷,雙目呆滯地開始洗漱。他的腦海中閃現出各式片段,比如昨晚輸了棋,喝完被他認為無酒精的飲料後,神智就開始飄忽;還比如書今似乎眉眼深深地問過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再比如他以為的,自己主動去親書今的事情,其實是睡夢中的行為…虛虛實實的記憶接連湧現,一時間徐澤猛然反應過來,這件事的事實應該是:自己昨晚喝醉酒後,沒臉沒皮地強迫書今做了!思及至此,徐澤臉都燒紅,他上個月才說過,從此往後和書今隻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並且他還欠了書今一筆巨款。可自己偏偏酒後亂來,還同這位不懂拒絕的債主朋友,發生了肉體上的混亂關係!一厘清事件,徐澤嚇得牙刷都掉了,這會他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書今雖然以前是追他的,可是後來說了做好朋友,便除了作為援助人安慰自己,再沒什麽越界舉動。那麽事到如今,書今還是喜歡自己的嗎?畢竟趙書今說過,“性和愛是可以分開的”這樣的話,弄得徐澤是真的一點都不懂他了!可是,可是徐澤卻覺得,現在不是研究書今態度的時候,而是自己的心意好像開始動搖了...那麽假如,隻是假如的話,要是徐澤狠下心對趙書今告白...會不會被書今用“還是做朋友更好”的理由而拒絕呢?徐澤看著奶白色瓷缸內躺著的灰色牙刷,迷茫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用什麽毛巾洗了臉,而後就坐在浴缸的邊緣上拿出手機,點開社交賬號裏自己的頭像,發了一句“要不問問試試看”,想了一會兒又發送了“應該不會成功的”。這樣一來一回發了兩三次,徐澤才發覺身前罩下一個黑影。趙書今已穿戴齊整,他抬手揉亂了徐澤的軟發,而後溫聲道,“怎麽坐這兒發呆。”徐澤被嚇了一跳,不自禁地就躲開了書今的手,而後低下頭沒有理睬他。氣氛停頓了一會兒,倒是書今先開口道,“你要是願意在這陪我洗漱也沒關係。”他說話的口吻又回到了平常時候,似乎是要表現出無事發生過的意思。這讓原本心態極度矛盾的徐澤獲了救,說著“你忙你忙,我去帶隊老師那裏聽課了。”便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浴室,徒留下對著鏡子,沮喪而又茫然的趙書今。20.6.2趙書今於下午的行程開始前,都沒有再見著徐澤的身影,他再次瞧見他,是旅客們依次登上大巴車的時候。書今一上車就見著了低著腦袋,坐在第一排,拚命戳著手機的徐澤。書今本以為他是有意避開自己,可再觀察卻發覺,徐澤似乎隻是在和手機較勁。趙書今沒忍住,喚他道,“阿澤,手機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