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回到家時正好接近零點,溫伏麻利地跑到電視機麵前用手按開電視機開關,費薄林一看就知道他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沒少反複按電視機開關來玩家裏進了新東西,貓這種生物是最好奇的。電視一打開就是中央一台,穿著大紅禮服的主持人笑容親切地喊著倒計時:“十……九……八……”溫伏聚精會神盯著屏幕等待零點,一扭頭卻發現費薄林不在身邊。他下意識跑到洗手間,果不其然,費薄林就站在洗手池前。因為進出過ktv這種場所,還去公共衛生間隔間靠了一會兒,費薄林一回來就直奔房間,飛快換下一身衣服,又跑去洗了半天的手。如果不是想到待會兒還要做飯弄得一身油煙,他會毫不猶豫地先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一遍。餘光裏瞅到溫伏湊過來了,費薄林抓住對方的手往水龍頭下伸:“正好,來洗手。”溫伏趁他一不留神把水龍頭關掉,拽著費薄林就往客廳走:“倒計時了。”費薄林正洗手呢,唰一下被溫伏扯走,心裏還在嘀咕溫伏幾時手上力氣這麽大了,人卻一眨眼懵頭懵腦地和溫伏並排坐在電視機麵前訥訥地等待最後三秒倒計時了。“三……二……一……”“新年快樂!”電視裏歡呼鼎沸,電視外兩個人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對著除夕夜最有儀式感的這一刻表現得規矩端正,肩挨著肩,膝蓋碰著膝蓋,目不斜視望著屏幕,像拍婚紗照似的隆重。溫伏隆重是因為他本就隆重,費薄林看似隆重則是因為他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一下就被拽過來了……溫伏拽的嗎……感覺腳都沒著地就坐電視機麵前了……溫伏力氣這麽大嗎……平時都是裝的嗎……可是小貓平時隨手一拎就跟著他走了……可是剛剛……可是平時……在雲頂被一口啤酒麻痹了思維的費薄林還在神遊天外,溫伏卻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木然地轉過頭,聽見溫伏用一貫平靜而低微的聲音跟他說話,眼珠子卻隱隱閃著亮光。“薄哥,第二年。”溫伏說:“新年快樂。今年也快樂。”來年也快樂。費薄林愣了愣,隨後輕輕一笑。“每一年要數著過嗎?”他問,“十年後要說十年嗎?”溫伏想了想,回答他:“還要說八十二年。”“為什麽是八十二年?”“薄哥要長命百歲。”“那我豈不會變成老頭子了。”“那我是小老頭子。”“你不是小老頭子,你是小老貓。”“不是小老蝴蝶嗎?”溫伏偏頭,“還有小老鳥。薄哥,你為什麽看我像那麽多東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費薄林忍了一會兒,忍不住,終於彎著眼睛笑出聲。溫伏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他,總覺得今晚費薄林不太對勁。費薄林則在遲鈍的酒精作用下恍惚明白,為什麽溫伏在他眼裏總變成各種動物。大概因為世間所有的可愛整合起來不過心動二字。-這個新年過得倉促,零點數完了,費薄林才開始做飯。他到廚房時還特地看過裝冰糖和草莓的盤子,連帶著溫伏吃麵的碗一起,一口多的都沒剩。雖然貓跑了半個城市去找他,但該吃進肚子裏的東西是一點不落。費薄林快速地洗了碗出門前他叮囑過溫伏不用洗碗,反正洗了也洗不幹淨,不洗倒省得添亂,過後他就開始井然有序地做飯。縱使眼下是深夜十二點,費薄林還是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做出了溫伏最愛吃的鬆鼠桂魚。簡單的年夜飯做完以後,費薄林叫溫伏進來端飯。剛要開口,他腦子一拐彎,試探著喊道:“妹妹!”三秒過後溫伏湊到了廚房門口,歪著腦袋喊:“薄哥?”費薄林抿嘴一笑:“過來端飯。”吃飯時已很晚了,溫伏想用糖醋魚盤子裏剩餘的澆汁拌第三碗飯時被費薄林阻止:“不能再吃了,胰腺受不了。”溫伏舔舔嘴唇,閃到一邊看春晚重播。直到費薄林在廚房收拾完,又喊了一聲“妹妹”,溫伏再自覺抱著衣服跑到衛生間,等著一起洗澡。費薄林是越來越習慣這個叫法,好像家裏真的住了一個妹妹。寒假的早晨溫伏睡懶覺,費薄林在廚房煮好麵條,頭也不抬地喊:“妹妹。”房間裏溫伏還沒睜眼,先拿鼻子應了一聲:“嗯?”隨即再翻身揉揉眼睛,頂著一頭烏糟糟的頭發和費薄林寬大的舊睡衣迷迷糊糊起床。到了早春,周末溫伏窩在小賣部的取暖器旁邊,一邊烤火一邊看動漫,費薄林在店裏角落的貨架旁邊清理貨物,手機上接到隔壁飯館臨時定啤酒的外賣,掛了電話他隔著幾行貨架喊:“妹妹。”溫伏眼睛盯著屏幕,嘴巴條件反射地答應:“薄哥?”“去拿兩聽啤酒,裝在小袋子裏,我一會兒送出去。”“哦。”初夏偶爾的傍晚費薄林在陽台收衣服,眼瞅著要下雨,眯眼看了看天,遂喊:“妹妹!”溫伏就跑過來把那幾盆露天的脆弱的花草抱到房裏去,同時朝土裏觀察自己去年悄悄埋進去的西瓜籽有沒有發芽。兩個人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又都心照不宣隻在家裏這麽稱呼。出了家裏,費薄林還是品學兼優的費薄林,溫伏還是沉默寡言的哆來咪,就像天底下普通的一對關係不遠不近的同桌,最親密的舉動也就是費薄林偶爾喊一聲“小伏”,溫伏偶爾喊一句“薄哥”。期間許威有兩次打電話到費薄林手機上,但由於被拉黑,費薄林這邊沒有產生任何提示。後麵許威也沒有再找來,安靜得像在蟄伏著等待什麽。時光像清晨水杯裏凝聚著的一滴陽光,輕輕一晃,眨眼便溜去了五月。這天是高三被特批拍畢業照的日子,從下午開始,一直到晚自習,整個高三年級都可以在自己的教學區和教學樓外自由活動,找場地拍畢業照。謝一寧在群裏統計過大夥的意向後,向班主任申請本班自行在校外另邀攝影師拍一套照片。可惜的是學校通知拍照日期的公告下來得很突然,大多數班級都來不及定製拍照時穿的班服,於是這一屆學生拍照這天的操場上,一個年級至少三十個班都穿的校服。好在六班另請攝影師的要求年級和學校批準了,中午最後一節課下課,整個高三年紀陷入一種隱隱的狂歡氛圍。畢竟太難得了,在這種上廁所都要以分鍾為單位來把控時間的日子裏,能有一整個半天的放鬆時間實在太難得了。盧玉秋陪著謝一寧去校門外對接來的攝影師,蘇昊然非要跟著,去食堂幫他們打飯的任務就落在了溫伏和費薄林身上。謝一寧對於畢業照的的計劃行程安排得比較緊湊,既然請了校外拍照的師傅,那不好好拍一整套圖就可惜了,所以除了全班在廣場的大合照以外,他們還需要去學校各個標誌性地塊兒都拍一遍,加上額外的給男生和女生分別拍照的時間,六班的人十二點十五下課,吃完飯就得在一點之前集合拍照,否則太陽落山前拍完所有照片根本來不及。所幸班裏的人都聽安排,基本在十二點五十左右全部到齊。費薄林和溫伏早早給謝一寧他們打了飯,最先回到教室。差不多十二點半,隻有他們兩個在教室時,謝一寧領著兩個攝像師進來了。前麵的主攝一直在跟謝一寧進行交涉,反複確認需要拍照的地點和商量拍照時要做到的細節,以免浪費時間,後麵的副攝則拉著蘇昊然閑聊,聲音還沒進門就傳到了班裏。費薄林正覺得聽著那聲音耳熟,他們幾個先後進來了。主攝是個三十來歲的留著潮流發行和藝術感胡子的男人,副攝在後麵被遮住了臉,看身形倒像是很年輕。下一秒,謝一寧上前一步去拿自己的盒飯:“咦?組長,你們都回來了?”她這一讓,便露出後麵的人的臉來。對方朝費薄林笑眯眯道:“好久不見啊,薄林,溫伏。”費薄林的臉一瞬間冷了下來。是孟煜。前兩天孟煜閑著沒事到自己攝影師朋友的工作室遊蕩,無意間瞧見朋友和一個高中生約拍畢業照時對方發過來的全班姓名清單,先看見了費薄林的大名,按照姓氏往後一找,果然有溫伏,孟煜便接著副攝的身份混進來了。溫伏根本不認識孟煜。他隻是看了費薄林一眼,意識到什麽,然後用同樣冰冷的視線看向孟煜。“別一見我就拉著個臉嘛。”孟煜朝溫伏的方向邁了一步,費薄林下意識抬手擋在溫伏麵前。“瞧你。”孟煜指著費薄林笑,“許威說的真沒錯。”臭脾氣一個。那邊溫伏耳朵自動檢測到“許威”,臉色更不和善了。“和氣點,我今天是來給你們拍照的。”孟煜開玩笑說,“待會兒惹了我,把你們拍醜了可別怪我。”前頭的主攝扭頭問他:“你不是說混進來玩兒嗎?你拍什麽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