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功夫,不約而同地病倒了。費薄林不常生病,偶然這麽一次,竟比溫伏症狀還嚴重不少。頭痛欲裂不說,吃顆退燒藥撐了一天,半夜又燒起來。當然,溫伏也沒好到哪去。隻是發燒度數比費薄林輕點。一個三十七點八度,一個三十八點五度。於是在費薄林十九歲生日的這天晚上,他們相互攙扶著去了醫院,頭抵著頭靠在一起打了一夜點滴。點滴要打三天,醫生看過抽血報告後說他們除了大量出汗再吹空調導致的著涼外,還有點細菌感染,輸完液得去拿藥,三天的量,一天三頓。在看到藥單上有甘草片那一刻,溫伏認真地告訴醫生自己打完點滴後身體感覺已經大好,腰不酸腿不痛還能出去跑個一千米,完全不用再吃藥。醫生聽完他小刀剌嗓子似的聲音後把他趕了出去並要求他必須吃藥。第一天從醫院回去,費薄林還是很沒精神,去衛生間洗漱前想著兩個人眼下都生著病,就提出這段日子分開洗澡。於是自個兒先吃了藥又盯著溫伏把藥吞進嘴裏就走了。回來看見房間垃圾桶堆著幾張揉亂的紙巾也沒多想,催著溫伏去洗漱後倒頭就睡。第二天輸完液,費薄林大好了,雖然比起平時還是虛弱,但總歸頭不昏身體也不沉了,至於溫伏,除了嗓子啞,整個人早已活蹦亂跳。這晚費薄林照樣和溫伏一起吃藥,吃完先行洗漱,回來瞧見他洗澡前都還幹幹淨淨的垃圾桶短短十幾分鍾又堆了一張紙巾,開始陷入沉思。第三天中午費薄林守著溫伏吞完藥後沒有離開,而是抄著胳膊對溫伏說:“張嘴。”溫伏顯然一愣。隨後抿了抿唇,張開嘴:“啊”費薄林湊近一看溫伏嘴裏沒藥,確實吞進去了。便沒說什麽。晚上最後一頓藥他們還是一起吃,費薄林仍舊吃了就去衛生間洗澡,走到一半他突然調頭,把腳步放到幾乎聽不見聲兒地回去,剛回到房間門口,就撞見溫伏仰著頭,把藏在舌根底下的一堆藥丸子吐進垃圾桶,然後又抽了幾張紙巾揉亂丟進垃圾桶以蓋過自己的犯罪痕跡。費薄林把一切盡收眼底後就不動聲色去了衛生間。第四天一大早起來,費薄林對溫伏說:“我聽你嗓子還是沒好,再吃一天藥。”溫伏開口,嗓門跟斷弦還硬拉的二胡似的攻擊費薄林的耳朵:“我嗓子挺好啊。”費薄林淡淡地說:“要麽以後都不吹空調,要麽今天吃藥。”“……”溫伏耷拉著頭,悶悶地,用妥協且難聽的聲音嘎嘎嘎地說,“我吃藥。”吃藥的那會兒,溫伏象征性地把藥放嘴裏,又象征性地喝了口水,還做了個吞咽的假動作。按道理進行到這一步費薄林就該放心地去廚房洗碗了,可今天費薄林沒有動,先誇了他一句聽話,然後就坐在他對麵瀏覽手機。這幾天費薄林想法子加了幾個同城兼職群,沒事兒就刷手機看群裏有沒有發布自己能做的兼職。群消息麽,一刷就能刷大半天,費薄林能慢慢看,溫伏可等不了藥丸含在嘴裏是會慢慢化的,那滋味可不好受。就在他快撐不住的時候,費薄林關上手機起身收碗去廚房了。溫伏鬆了口氣,迫不及待用腳勾過垃圾桶,把藥吐出去後還無聲呸了幾下,正想找水把嘴巴裏的苦味兒涮一涮,安靜的客廳裏,費薄林幽幽的聲音涼涼地從他腦門後傳過來:“甘草片含嘴裏,不苦嗎?”溫伏:“……”溫伏:!!!溫伏一屁股坐回去。溫伏瞪大眼。溫伏向費薄林表演了一次當場被嚇到炸毛。然後就被捏著後頸脖子強行喂了一堆藥丸。往後三天,溫伏倒是一點心思不敢耍了,老老實實吃藥,趕在軍訓前恢複了身體。兩個人的學校軍訓那一個月都是強行要求住校,隻有周末可以回家。費薄林對外性子親和,長得好看也好相處,跟同院同班的人不僅沒鬧矛盾,還在軍訓期就競上了班長。而溫伏對外性子實在說不上好,長得好看卻不怎麽好相處,為人處世不僅冷淡沉默,偶爾說話還不中聽。比方有一次他宿舍裏有個男同學大晚上的趁集體拉練的休息時間,當著所有人的麵對跟認識不到一個周的女同學表白,女同學沉默地站在男同學擺好的玫瑰花桃心矩陣裏,半晌不吭聲,宿舍裏除了溫伏以外的其他室友全在起哄,磕最後女生還是把男生拒絕了。溫伏拉練完回到宿舍,聽見舍友們安慰那個男生。“你長那麽帥!是那女的有眼無珠!”“以後有她後悔的!”“她現在不懂坐在自行車上笑,以後坐在跑車裏哭就知道了!”“她那長相說實話也配不上你,沒跟你在一起是好事兒,不然我兄弟虧了!”“是啊,溫伏你說句話啊。”溫伏拿著盆正打算去陽台洗衣服,聽見別人喊他,隻能轉過看著那個被安慰的室友,說:“她很好看。”宿舍裏安靜了一秒。溫伏接著說:“你不好看。”“……”“她該拒絕。”“……”室友的話被他逐條反駁。於是溫伏被宿舍孤立了。就這樣,溫伏跟院裏的同學雖說不上鬧矛盾,但也沒幾個人願意在數次碰壁後還跟他搭話交朋友。周末回家那天,費薄林聽溫伏說完這件事以後,沒有多做點評,隻讓溫伏多登qq,注意班群裏的各項通知,免得錯過消息又沒人願意告知,最後被扣學分。溫伏交不到朋友,也不喜歡交朋友,那費薄林就教他在大學裏獨善其身,做好該做的事。費薄林的打算很簡單,他希望自己和溫伏可以在大學裏能評優時候的都評優,能競選的都競選,實在不行地就好好考試掙績點,盡最大的力去拿獎學金和保研名額。至於英國那邊,很多事都沒著落。他父親的律師什麽時候聯係他,要他什麽時候去英國,去了英國要做什麽,一切都是未知數。許威說得沒錯,費氏在國內的集團幾乎改姓了許,半數合作夥伴在林遠宜離開後倒戈,費父自己身體垂危,近些年數次昏迷,大把大把的錢拿去吊命的同時,自身股份也被許家用各種借口一再稀釋,還變成了公司法人。等到反應過來時挽救也來不及,而他曾經立好的遺囑在小兒子去世後把繼承人改成了費薄林也為時已晚。許家的人早偷看了遺囑,也鑽了遺囑上很多空子,連律師都被半威脅半哄誘地控製了,如果不是鄒家不甘心,反水了許家,利用鄒琦偷偷得到費薄林的聯係方式,否則許威他們真要隻手遮天,讓遺囑作廢了。可哪怕律師千方百計聯係了費薄林,眼下費家也是爛攤子一個。費薄林去英國,非但享不了福,還得給他爹幹的一堆糊塗事擦屁股。費父私人帳戶裏的流動資金這些年被許家坑蒙拐騙挪用得隻剩幾千萬,然而許家多筆假賬的名頭全記在他頭上,要鬥倒許家,就得牽扯出這一批假賬,那幾千萬流動資金比起一堆流水數十億的假賬,就是拳頭大的棉花和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全填進去也是杯水車薪。偏偏費父改了遺囑和繼承人,一旦揭發許家,費氏倒了,費薄林說不定還會被一起告上法庭,幫忙還債。費薄林什麽也不願意去想。如果律師後續不聯係他,那便是在許家的威壓下徹底無能為力,他就會安安分分上自己的大學,打自己的工,一路讀書,和溫伏好好生活。如果律師聯係他,哪怕告訴他有一絲的反擊機會,他都會帶著溫伏毫不猶豫地奔向英國。就算拚個頭破血流,鬥個一無所有,他都要讓許威跪在林遠宜的墓前磕三十個響頭,讓許家所有人為那一半骨灰付出代價。第75章費薄林時常覺得自己活得很割裂。一邊是日複一日買菜做飯都要掰著手指頭省錢的大學生活,一邊是就在幾十公裏外的同一座城市裏等著他去解決的市值數十億的家庭集團。而建立起這兩種人生之間的橋梁僅僅是高考結束那天來自境外的一通電話。不過與常人不同,在費薄林眼中,第一種生活更像雲端,第二種則是水深火熱的泥潭。每當他望著窗外或天花板為此出神時,溫伏就會把趴在桌上的腦袋悄悄蹭過去放在他胳膊上,費薄林一低眼,就瞅見溫伏頂著兩個黑漆漆的眼珠望他。於是不管泥潭還是雲端,費薄林又安安穩穩地落回了地麵。軍訓結束後兩個人都曬黑了不少,沒個大人在身邊,買防曬霜之類的生活常識沒一個人能想到。不過好在後麵兩個周天氣預報都是下雨,費薄林和溫伏本身長得白淨,沒幾天又把皮膚給捂了回來。國慶後費薄林在兼職群終於蹲到了個家教兼職。兼職的條件不是很好,對方住的地方有點遠,出價比較低,並且隻接受孩子在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日晚上九點下晚自習後回家補習兩個小時,因此這個單子管理員發在群裏好幾天都沒人搭理。費薄林幾天後刷到這條消息時來來回回看了兩遍,確定群裏沒人接,就開始合計。自己和溫伏都是大一,一個周五天基本被專業課和公共課塞得滿滿當當,不過他與溫伏不同的是這個學期溫伏還有不少晚課,從周一開始一直到周四都是每晚十一點半才能到家,而他下午五點半以後就可以回家,至於大一特有的晚自習學校在這方麵管得很寬鬆,本來就是沒什麽必要的課,加上費薄林的輔導員是個很開明的年輕老師,提前告知了情況對方就不會強行要求。隻是補習的地方離家遠,來回總共要兩個多小時,這也就代表費薄林要為了六十塊錢的時薪而每晚十二點以後到家。除開地鐵的費用,一天一百塊,一個周就能賺五百。累是累了點,但比起其他體力活來講,家教已經算是性價比高的兼職了。費薄林想好以後,就在這條單子下回複了個“1”。很快管理員把那邊家長的聯係方式私發給了他。溝通的過程很順利,費薄林的高考分數不算很高,也沒有對此多做解釋,但對方也知道自己出價比較低,沒什麽好挑的。因此雙方一拍即合,二十分鍾內敲定了補習時間,從這個周開始,費薄林就要每天晚上出門兼職了。唯一的遺憾就是周末空閑了下來。費薄林想,如果周末也有個什麽兼職能做做就好了,賺兩份錢,也心安一點。目前他的存款隻夠自己和溫伏一年的開銷,後麵還有三年,如果他不未雨綢繆,等錢用光的時候真的就隻能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賺多少吃多少了。就在這時,群裏彈出一條消息。費薄林本是隨意一瞥,視線卻在看到內容時定格在了屏幕上。同城的外賣員在找外賣搭子。那個人是外賣軟件上的騎手,但是這一年要備考,周末得上課,隻有周一和周五能送外賣,可是又不想浪費自己電瓶車的租金,於是在群裏找一個能在周末幫他送外賣的人,接單有專用的手機,到時候送外賣的錢各賺各的,周末用車的人隻需要把電瓶車那兩天的租金錢給了就行。費薄林立馬點進了對方的私聊框。他仔細問了問行情,外賣工作時間是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中間有兩個小時休息。一般一單能掙到五六塊,剛上手時不熟悉路賺得會少一點,熟悉道路網以後一個小時三十塊不成問題。六點以後外賣員就可以在平台自由接單,超過晚上十一點還有夜間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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