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溫伏開始為自己的巡演忙碌了。準確來說不是他忙碌,而是ste帶著整個團隊忙碌,但ste一忙,團隊裏就沒一個人能渾水摸魚趁機休息。帶著溫伏搬到這棟樓的那天,費薄林還沒把自己這些年為溫伏買的那整整三個房間的禮物坦白出來。更別說堆積成山的回信。他也不清楚自己在顧慮什麽,大概是怕那堆眼花繚亂的東西一口氣全盤托出會嚇到溫伏。他尚未說服自己把這十年歲月裏日積月累的思念和幻想拿到日光下讓它們和自己都坦坦蕩蕩,總覺得溫伏還需要一個接受它們的過程。還有那些回信……費薄林寫的時候倒是酣暢淋漓,寫完放在櫃子裏,瞧著卻不知如何送出手。橫看豎看都覺得矯情。溫伏八年前寫的信,他現在才回,怎麽想都有一股給自己的過錯找補的意思。說到底還是一切都進行得太匆忙。從回國開始,費薄林看似有條不紊,其實為了見到溫伏,打那時起就早已自亂陣腳,該交代的這些禮物回信,一樁樁一件件,他本該循序漸進地來,一樣一樣想好措辭地拿出手,可一想到溫伏,他就一股腦地回來了,一刻也等不得地來見溫伏了。感情這樁事,哪由得人來去自如。於是在溫伏踏入這個自以為才買的新家的時候,費薄林鎖住那三扇裝滿禮物的房間的門,告訴溫伏那是閑置客房,還沒考慮好用途,不必進去。盡管事實是他還沒考慮好讓它們麵世的方式。溫伏瞅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傍晚費薄林在廚房搗鼓他們入住新家的第一頓晚飯時,突然聽見背後喊:“薄哥?”“嗯?”費薄林正低頭炸蝦球,聽到溫伏叫他,下意識抬頭。這一抬頭費薄林天都塌了。溫伏扒在廚房外,穿著他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高定西裝,兩隻手腕戴滿了費薄林給他買的名貴手表,左手一把琴房裏的小提琴,右手一把禮物間的信封,舉起來問他:“這是你給我寫的回信嗎?”很顯眼是趁他做飯的這當頭把那三個房間一個不落地翻了個底朝天。這些表和禮服的牌子溫伏都認不全,價格也不清楚,就因為是費薄林給他買的,他圖新鮮就全戴上了。果然貓這種東西,就沒有老實聽話的。費薄林沉默了一秒,繼續若無其事炸蝦球:“不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溫伏緊追不舍:“可是這是我在房間裏找到的。”費薄林矢口否認:“不是我的。”溫伏當著他的麵把信拆開:“落款是你的名字。”費薄林麵不改色:“不是我寫的。”溫伏無情揭穿:“上麵題頭是妹妹。”費薄林崩潰了:“不是讓你不要進去?”溫伏靜靜看他崩潰,然後淡定地反問:“不是給我的嗎?”費薄林無話可說。臉皮這種東西,被貓撕下來了這輩子就別想貼回去。入夜,溫伏坐在客廳費薄林親自給他設計的沙發上,挨個拆開那些回信,一封一封地看。費薄林正在書房辦公。正當溫伏看到抵七十五封時,他的手機響起視頻通話鈴聲。巡演在即,ste拉上團隊所有人,在今天夜裏就服裝讚助和第一場演唱曲目的定曲與改動開一場臨時視頻會議。所有人都習慣了這個女人麵對重要工作時焦慮情緒大爆發的狀態,重點是團隊的人跟著加班會按照時長在年終獎裏得到相應的加班報酬,越累的班得到的錢越多,因此他們都心甘情願。唯一沒有加班費的人隻有溫伏這個看起來對錢沒太大概念的團隊中心人物。他接了視頻,周圍沒有趁手的支架,隻能用手舉著,一邊聽ste校對各個項目,一邊單手拆信,遊離在開會內容之外。費薄林此時結束了夜裏的工作從書房出來,房間門打開那一刻溫伏的造型師敏銳地透過屏幕聽到了聲音。她忽然插嘴問:“溫伏,你家裏有別人?”溫伏愣住,看向了ste。ste:“……”ste的助理:“……”周紀:“……”心知肚明的幾位沒有說話,其他人在等溫伏回答。畢竟藝人與人同居,必要情況下需要告知經紀人,以防爆出緋聞時團隊來不及緊急公關。視頻會議室裏一瞬間陷入寂靜。兩秒過後,ste低頭翻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文件夾:“剛剛說到新專輯在演唱會上的預熱曲目選擇片段……”所有人眼珠子一轉,又低下頭去跟著ste一塊兒翻文件去了。費薄林此時滿身疲憊地出來,正巧撞見溫伏在翻看他並不願意現在就公開的回信,又聽到麵對造型師的疑問溫伏沒有回答,眼神一下就幽怨了。他路過放水的吧台,順手取下自己的眼鏡放在一邊。人都走到沙發邊了,溫伏的視線還定在信紙上,完全沒有抬頭看他的意思。明明寫回信的本尊就在這裏。人不看,要去看信。費薄林冷臉坐到一邊,又看了溫伏一眼。溫伏還是在讀信,壓根沒注意他的目光。費薄林簡直想把溫伏手裏的信一巴掌拍到地上。他難道不知道他現在很累嗎?非要他像上個月那天早上一樣哭給他看?費薄林盯著溫伏的手,在溫伏抬手換信的那一刻,忽然歪過去,一頭埋進溫伏懷裏。哪曉得這會兒溫伏舉手機的胳膊不穩,費薄林過來時頭頂又蹭到他的手腕,正打著視頻的手機就這麽猝不及防被撞翻,磕磕碰碰落到了地上。“溫伏?”視頻會議裏其他人的聲音從地板上傳過來,“你沒事兒吧?怎麽了?”聽起來似乎攝像頭沒有拍到他懷裏的費薄林。溫伏低頭看向腿上的人。費薄林無動於衷,似乎並不覺得愧疚,也不打算給他一個解釋。他撿起手機,特意把攝像頭轉朝對麵,等再次舉到麵前時再把屏幕調轉回來。“沒事。”溫伏放下信,把手摸向費薄林的頭發,“我的小狗把手機撞倒了。”第98章溫伏的演唱會因為籌備事宜,推遲到了三月。從三月到六月底,巡演四個城市,共表演十六場,最後一站回到錦城。第一站前三場開票那天,整個團隊坐在一塊兒,以秒為單位刷新界麵,生怕賣得不好。ste連對應開票後情況不理想的公關話術都想了幾套。防的就是營銷號們添油加醋唱衰,影響後麵的場次。結果場子一開,十秒不到,所有人傻了。一張票都沒了,最貴的池座空得最快,幾秒過後,連看台票都不剩。周紀懵了:“這是出bug了?”他抬頭問ste:“你找人做票了?”“我需要嗎?”ste一個白眼給他翻過去,說話突然有底氣了,“你當溫伏是那種吃粉絲經濟發洗腦包營銷的愛豆啊?我倒是想,他那資質適合嗎?”話是這麽說,其實開票前她還是有點緊張的。不過現在看來預售情況跟自己預估的大差不差,ste往後一倒,靠在椅子裏開始慢悠悠拿煙。她點燃煙頭,閉上眼睛隨心所欲地抽了一口:“等著吧,等那些之前拒絕了讚助和投資的品牌方腸子悔青。我就說他們對溫伏的定位和市場評估有誤沒人信。都覺得溫伏是不溫不火的男偶像那一掛的,嘁。也不看看他給多少歌手還有那些電視劇的片頭片尾寫歌唱歌,未來娛樂這破公司不營銷罷了。”她睜眼坐起來,兩手一攤,難得表現出一副年輕人似的臭屁表情:“承認溫伏受眾麵廣,很難嗎?承認這個世界上,沉默的才是大多數,聽歌的和追星的沒什麽重合度,很難嗎?承認我們溫伏是正兒八經實打實的創作型人才,很難嗎?我說過多少遍,溫伏是歌手。隻是長得太好看了,市場對他有偏見。”“那論壇那邊呢?”助理及時打住,“要進行輿論把控和幹預嗎?”ste揮揮手:“不用。”她解釋道:“論壇看起來聲量高,其實隻是一小撮人,裏麵的言論除了他們自嗨和有營銷號搬運掙kpi,根本影響不了大體市場和受眾。中國那麽多人,十萬體量的論壇瞧著唬人,其實也是小眾裏的小眾。正是因為他們小眾,所以才需要一個地方聚集起來找認同和歸屬感。而且被他們嘲諷和討論不一定是壞事你見哪個有點熱度的明星在論壇是受歡迎的?越火的風評越差。隻要不鬧得和上次那樣滿城風雨和涉嫌重大造謠,隨便他們。等哪天溫伏真的被論壇那堆人吹捧和喜歡啊,那才是要完蛋咯。”“嗯……”助理點點頭,一副受教的表情。“費薄林就偷著樂吧。”說到這兒,ste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就這個售票速度,上座率都夠他思服傳媒打出多大的廣告效果。更別說他們有獨家轉播授權。這換了別的藝人和公司,起碼是幾千萬的授權和廣告費。別以為是我們溫伏占了他投資的便宜,等開完演唱會,他就等著坐在屏幕後頭數錢吧。”而她嘴裏等著“偷著樂”的本人,正在為這個夏天公司的上市發布會忙得不可開交。即便如此,溫伏每個城市的巡演費薄林都跟著去了。唯有最後一場收官演唱會,費薄林因為出國洽談合作,來不及趕上。偏偏這一場最重要。溫伏在演唱會中途會讓觀眾進行新專輯的試聽,裏麵的主打歌是溫伏自己作詞作曲編曲和取名的,歌曲和專輯名同名,叫《我的柏林》。遺憾的是費薄林一個新歌片段都沒聽到。溫伏抱著他的二手吉他坐在舞台中央演唱試聽片段時,池座裏那個最靠近舞台的熟悉位置上始終空空蕩蕩。過去費薄林在每一個城市場館都坐著相同的位置,悄悄隱蔽在人群裏,像最普通的聽眾那樣,穿著休閑的衛衣和外套,戴著黑色口罩,全程安靜地陪著溫伏到演出結束,溫伏的視線頻頻朝這邊看過來時,他就彎一彎眼睛,對著溫伏笑一笑。今天他緊趕慢趕,一下飛機就讓司機在機場門口把自己接到了演唱會場館,正打算讓周紀帶著他從後台繞到池座那邊去,就撞見了這場演唱會的尾聲。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半,二四年的六月錦城忽涼忽熱,今晚的天蕩漾著一種明朗的紫色,那是三個小時前的晚霞尚未褪去。溫伏坐在這層紫色夜幕下的場館中心,舞台的聚光燈在上一首表演結束後突然頃刻間全部關閉。兩邊秒過後,兩邊的電子顯示大屏開始播放一個模糊的視頻。觀眾席沉默了片刻,隨後爆發出浪潮般的尖叫和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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