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該怎麽辦?”汪博額頭已經沁出細密的汗,叫苦不迭:“這不是給裴總也牽扯進去了?”“嗯,”裴敬川點頭,“他說了,一個都別想跑。”地下停車場裏,陳駒猛地回頭:“啊?”不知是不是由於光線昏暗的原因,他覺得裴敬川的表情,有一絲陌生的凝重。雖然姿態矜貴,脊背筆直,但襯衫最上麵的扣子解開兩顆,額發也散了一點下來,沒有了重逢時的嚴謹端方,而是增加了點無奈,仿佛不是剛從大洋彼岸回來的總裁,而是那個在橘紅色的夕陽下,做數學題的少年。“沒事,我先送你回去,這件事和你無關。”裴敬川拉開副駕的門,稍微彎了下腰,是一個等待的動作。汪博嗷一嗓子衝上去了。“裴總,您放心!王鑫他家父母我都熟悉,不可能牽扯到您,我也是得意忘形,沒想到鬧出這樣的事……”裴敬川站直了。“怎麽不會?”他微微地歎了口氣:“剛才我走的時候,他已經吩咐下去,說讓我回家路上小心點了。”畢竟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王鑫胳膊反剪按在桌子上,不理會殺豬般的慘叫,甚至在對方掙紮著去夠桌上的餐刀時,狠狠地踩在了王鑫的手上這也是王鑫今晚住院的原因。小指骨折。汪博後背全是汗,給衣服濕透了。地下停車場裏冷氣颼颼,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場聚會能鬧成這樣,隻是趁著大家都有空,邀請了些朋友過來聚聚,也為將來一個合作拉攏關係,誰曾想譚淼不請自來,而推脫有事的裴敬川,偏偏在那個時間前來。他本以為給陳駒叫上,裴敬川也會跟著出現。所以見到人沒到場,就也對陳駒怠慢了些。剛才來的路上,好說歹說,王鑫總算答應不報警,可能一方麵顧及著監控,明明白白記錄著是他先動的手,而另一方麵,那雙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譚淼和裴敬川。這事沒完。如今王鑫的家人已經趕到醫院,譚淼也再三表示,他會冷靜下來,開誠布公地好好談談,所以汪博等人隻得打道回府,靜觀其變。但他還是覺得誇張了。王鑫再怎麽折騰,哪兒可能動得了裴敬川分毫,根本不是一個量級“不行這段時間,我就住公司吧,”裴敬川仔細地想了想:“班長,今晚的事也拜托你保密了。”“我肯定保密,你放心!”汪博在嘴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剛做完就反應了過來:“住公司?”“嗯,”裴敬川看向陳駒:“我先給你送回家,正好離公司也近。”這麽好的機會!汪博連忙上前:“哪兒還需要裴總……”他原本想趁這個機會,邀請對方來自家暫住,大概裴敬川在國外待久了,膽子也變得綠豆一般大,居然嚇得不敢回家,那不正好能套近乎?可還沒說完,就看到裴敬川輕輕地推了下陳駒的腰,給人按進副駕駛。汪博在旁邊繼續:“我那兒安保挺好……”不遠處有車輛打著雙閃過來,引擎聲越來越近,牆壁的巨幅海報掠過瞬間的明亮,又隨著聲音的遠去而瞬間黯淡,背對著他的青年充耳不聞,修長的手指擋在上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車內人的身上。關上門後,足足頓了兩三秒鍾,裴敬川才轉過身來。汪博突然打了個寒顫。他覺得自己仿佛被刀子劃過臉頰,而裴敬川的眼神,像是巨龍小心地把黃金在洞穴藏好,卻發覺山腳下有卑劣的偷竊者。但這種怪異感隻有一瞬。因為裴敬川微笑了下,聲音和煦:“辛苦。”然後就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裏,揚長而去。汪博呆呆地站了會兒,低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而車內的陳駒,還趴在車窗上往外看,都駛出停車場進入道路了,依然隻給裴敬川留個後腦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方向盤,裴敬川不易察覺地揚起嘴角,輕輕咳嗽一聲。“我怕有人跟著,”陳駒終於扭頭:“你不會真的被報複吧?”裴敬川沉吟片刻:“有可能。”陳駒的眼睛睜大了。要不是在車上,他一定會扯著裴敬川的胳膊,焦急地跺腳。“別怕,”陳駒掏出手機,“我給爸爸打電話,他肯定有辦法。”他很少牽扯這種棘手事件,這會兒還本能地想要求助父母,拜托他們幫忙解決。手腕被牽住了。不知什麽時候,車輛已經在路邊停下了,裴敬川安撫地拍了下他的手背:“真的不用,避避風頭就好。”陳駒仰著臉:“怎麽避?”“就是躲幾天吧,”裴敬川想了想,“以免回家路上給我一悶棍。”都淩晨一點多鍾了,車內空調溫度適宜,可陳駒還是覺得口幹舌燥,一方麵是焦急,另一方麵則是,某些情況下,裴敬川這人有些不太注意。車內就他們兩個,這樣緊閉的空間,本身就容易添加曖昧。何況裴敬川還向他探身過來。沒了領帶和安全帶的禁錮,襯衫敞開了點,從陳駒的角度,幾乎可以把那緊實的胸肌看得一覽無餘,大概是身處私密環境,裴敬川不需要像在外麵一樣維持形象,所以扣子又解開了一顆,從喉結,到胸膛,以至於小腹的形狀是比青澀時期成熟了的,有著濃烈荷爾蒙氣息的男性身體。陳駒心頭一跳,倏然收回目光。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子。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心猿意馬地盯著裴敬川看,這會兒羞愧極了,臉都要燒了起來:“那、那怎麽辦?”裴敬川笑了笑:“在公司住一段時間就好,別擔心。”怎麽可能不擔心啊。剛回國沒兩天,就牽扯到這麽大的事,雖說陳駒知道裴敬川這樣的身份地位,肯定有專屬房間和生活助理,但腦海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對方於深夜的高樓大廈間,俯瞰萬家燈火的模樣。他見過裴敬川那樣的表情,羨慕,和隱藏不住的孤獨。“真的沒關係,有床,吃飯的話,我在便利店買點就好。”似乎是看出他的擔心,裴敬川繼續寬慰:“晚上加班的人多,也能陪著我……雖說我剛回來,幾乎還不認識人,但慢慢就熟悉了,你放心。”陳駒的睫毛抖了兩下。幾乎是脫口而出。“你公司離我這裏挺近的,要不,先在我家住兩天?”真的太安靜了,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曾經那麽要好的朋友,男生之間,借住幾晚也很正常,陳駒掐著掌心,努力控製住自己過快的心跳。裴敬川還保持著這個姿勢,表情真摯。語調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呀?”第9章 陳駒覺得腦子是懵的。他端坐在沙發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好,做夢也想不到六年不見的暗戀對象,如今被自己帶回了家,並發出無法忽略的聲音。離他八米的距離。裴敬川在洗澡。到底是家屬院,相對來說建成的年份要早一點,室內的設計也略微過時,三室一廳,隻有一個幹濕分離的衛生間。陳駒用手背貼了貼臉。進屋的時候,兩人都沒多說什麽話,他去整理了下次臥的床褥,說可以休息了。畢竟一番折騰,已經淩晨兩點。裴敬川看著他:“我能洗個澡嗎?”“啊,”陳駒反應過來,“當然可以,我去給你拿浴巾。”他從衣櫃裏抱出條潔白的浴巾,遞到對方手上:“不著急,我明天早上再洗。”裴敬川沒再說別的,轉身進了浴室,而陳駒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坐在客廳發呆。熱氣給磨砂玻璃蒙上層霧氣,有蜿蜒的水流在內側淌下,鮮活,熱絡,陳駒的父母周末過來,很少在這兒留宿,所以在外麵等著人洗好澡,對於陳駒來說,太過罕見。門開了。這是短短兩天內,陳駒再次見到裴敬川赤著的上半身。一次是走錯了房間,一次是在自家的客廳。同樣是用浴巾圍了下,半濕的頭發顯得很黑,連帶著眉眼都更加的英俊鋒利,裴敬川有健身的習慣,被側壁的燈光打下,肌肉線條漂亮而不過分誇張,帶著微涼的水珠,和陳駒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一步步地朝他走來。陳駒幾乎無法呼吸。視線落在了裴敬川的手上。裴敬川的手指很長,骨節的形狀堪稱完美,上學的時候陳駒就喜歡盯著人家的手看,而此刻,由於熱水的浸潤,食指的指腹微微褶皺,而指甲顏色,也更加粉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