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衣裳把自己裹起來,衝青成點頭致意:“謝了。”屋內,馮太醫戰戰兢兢問道:“王爺可是有其他打算?”方才還奄奄一息的陸寂這會兒竟自己站了起來,他一手將刀拔了,一手撒了些藥粉上去,眉頭都不皺一下。刀傷看著嚇人,可並未傷到髒器,待血差不多止住,他語氣平淡吩咐道:“待會兒就說本王失血太多,性命堪憂危在旦夕,還不知能不能活,叫他進來見本王最後一麵。”萬有福停下哭聲,叫陸寂這話唬得一愣一愣。陸寂看過去,“哭啊,怎麽不哭了?”萬有福一時分不清陸寂說的正話還是反話,他擦去鼻涕,小聲問道:“王爺,真哭?”“自然是真哭。”陸寂取來布條纏到小腹上,語氣認真:“哭得越大聲越好,就照著本王快死了哭。”萬有福左右看看,“那我再……再哭會兒?”他掐著喉嚨清了清嗓子,突然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嚎了一嗓子:“哎喲我的王爺哎~”聽到哭聲,謝微星“蹭”地站起來,同青成一起衝到門邊,拚命拍門,“怎麽了?萬有福!陸寂怎麽了?”萬有福捶胸頓足:“蒼天!你不長眼啊!我的王爺啊!”陸寂滿意了,他重新躺回床上,從頭到尾都沒勞煩兩位太醫。可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鄭太醫收起針灸袋子,掏出紙筆,“那我給王爺開幾幅補血藥方。”“不必。”陸寂先是拒絕,聽著萬有福越來越啞的聲音,又道:“就給萬總管開幾幅治嗓子的藥吧。”“是,是。”鄭太醫三兩筆寫好藥方,同馮太醫對視一眼,走去外間開了門。不等謝微星說話,青成率先一步出口質問:“王爺怎麽了?”馮太醫苦著一張臉,情真意切歎了口氣,“王爺此次是凶多吉少啊,刀是拔了,可失血太多,還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青成霎時紅了眼圈,“我去張榜,尋天下神醫來救王爺!”“且慢。”鄭太醫順勢遞上藥方,道:“青成公子先去抓藥,這是藥方。”說罷又轉向謝微星,“王爺隻叫了謝小公子進去,說要見最後一麵。”自門打開謝微星便一言不發,聽說陸寂要見最後一麵,他沉著臉進屋,留青成一個鐵血漢子在外頭捧著藥方哽咽出聲:“雙花,連翹,胖……胖大海?”【作者有話說】鹵雞:我快死了,謝微星,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對我動過情?謝微星:雙花連翹胖大海。第20章 敞心懷難得真情,苦命人欲隨君去萬有福俯在床邊,肩頭不停聳動著,見謝微星來了,他哭著喊著伸出手,“謝小公子,你快來看看王爺啊!”謝微星走到床前,掀開被子往陸寂傷處看去,一股濃烈的藥味伴著熱騰騰的血氣撲麵而來,其上有血跡滲出,連被麵都染了紅。陸寂醒著,苦笑道:“謝微星,害怕麽?”謝微星從來不是個被人拿捏的主兒,可如今卻也真的怕了,他將棉被蓋好,衝萬有福道:“你去外頭候著。”萬有福連忙爬起來跑出去,將門緊緊關嚴。今日搖光軒換了兒臂粗細的新燭,整間屋子都被照得大亮,謝微星俯身撿起那把染血的匕首,邊擦拭著,邊背對陸寂坐在床邊。“陸清野,你想說什麽?又是要我給你什麽說法?”陸寂扯扯幹燥的嘴角,蒼白的雙唇上溝壑縱生,隨著動作撕裂細小的口子,很快湧出幾顆血珠。“謝微星,第一次你走了五年,那時我年少不知事,隻覺得你一走,身邊空蕩蕩的,什麽心事都無人訴說。”自己養大的孩子向他哭訴失親後的不安與苦楚,謝微星隻能苦笑一聲,“陸清野,我總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已經長大了,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圍著你轉啊。”“那你為何還要再回來?第二次你教我識得情愫滋味,教我什麽是玲瓏骰子安紅豆,直到我對你牽腸掛肚恨不得把心掏空隻放你一個,你又狠心離開,這一走便是十年……”謝微星擦刀的動作一頓。陸寂心中酸澀極了,委屈極了,像個同大人對峙的嬰孩,滿心都是對那個世界的不解:“可你明明說要同我在一起,明明說過再也不走的。”謝微星啞然,是,他承認他對陸寂有一種保護欲,因為陸寂依賴於他,陸寂唯他是命,陸寂並不柔弱,是他先生了憐憫之心,大張著羽翅,主動將陸寂護在身軀之下。可第二次回來時他卻忽略了一件事,陸寂早已不是那個不曉情事的小孩子,他擋在陸寂身前,將所有事攬到自己肩頭,他同陸寂擠一張床,拿著春宮冊子調侃,這些行為在情竇初開的陸寂眼中意味著什麽呢?更不用說他前腳同陸寂表白了心意,後腳就翻臉跑路,就這麽把陸寂一個人丟下,叫陸寂記了這麽久,恨了這麽久,十年時間非但不滅,反而愈發洶湧。“我……”謝微星語氣艱澀:“是我的錯,我做那種事說那種話,皆事出有因,那時想著隻要我死了,所有事就一了百了。但絕非你想的那樣,我把你養大,怎麽會對你生出那種心思?”“沒那種心思?沒那種心思?謝微星,那你到底把我當什麽?抱我,親我,要我的一輩子還要我的心,我興高采烈剜出來雙手奉上,你又隨手丟棄,你當我是傻子嗎!”陸寂的質問聲聲泣血,每一句都帶著尖刃,直直戳進謝微星胸口。他混混沌沌地,問不到答案便要一直問下去:“謝微星,我快要死了,你同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對我動過情?去大遼前夜那些話、那個吻,到底是不是真的?”謝微星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主動伸出手去,像是妥協了、退讓了、生死關頭終於願意付出那麽幾分真心了,隨即輕輕握住陸寂的大手。入手溫熱,屋裏地龍烘著,竟讓他摸到一絲絲汗濕潮意。他眨眨眼,回答陸寂方才的問題:“我把你當什麽?我做過你的先生,後來與你互為摯友,我們可以是任何一種關係,師徒、親人、兄弟,就算你硬要認我當爹我也答應,但決不能是你想的那種。”陸寂愣住:“為何?”謝微星歎了口氣,“一來,我無法對自己養大的孩子下手,二來,我的確不喜歡男的,你的情意我心領了,不如你再看看別人,這長安城裏多少俊秀公子,比我好看的比比皆是”“我隻要你。”陸寂啞聲低訴,謝微星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要在他身上戳一個窟窿,直到將他戳得千瘡百孔血肉模糊才算完。“我隻要你,我會對你好,隻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你最舍不得我了,求求了,你疼疼我吧,求求了……”就如同這十年裏每一個無法入眠的夜裏一般,他跪坐長明燈前,將謝微星送他的玉佩捧在唇邊,心中不停哀求著:若你真的是神,那便回來看看我吧,求求了……求求了……如今他的願望成真,可那個他做夢都想得到的人卻說,不可以。“謝微星,在我死前說一句喜歡我,哪怕是騙我,都不可以嗎?”同樣的錯謝微星怎麽可能再犯第二次,他撐著床沿起身,往前邁出一步,旋即轉身看著陸寂。“陸清野,我擁你上位,幫你穩住朝堂,替你殺敵陣前,這些你還不起,我也不過是騙了你一次,你欠我我欠你這筆帳算不清楚就抵了吧。你因我丟了性命我難辭其咎,這便還你一條命。”說罷,他驟然抽出手中匕首,高高揚起,對準心窩就要往下刺。陸寂大驚,從床上一躍而起,就這麽空手將刀拍掉,他不顧自己掌心豁然一道口子,將謝微星拽至身前,聲音因後怕抖得不成樣子。“謝微星!你又要在我麵前自戕嗎!”見陸寂活蹦亂跳健康得很,謝微星總算笑出聲來:“看你說的,好像我多喜歡自戕似的。”“難道不是嗎?”陸寂眼底布滿血絲,看上去異常駭人,“你每次都是這樣一死了之,這次又想做什麽?”“不是你教我的嗎?”謝微星歪了歪頭,“若再威脅你,刀尖要衝著自己。”燭火照在他眼中,映出盈盈笑意,可未有半分抵達真心。遲遲等不到陸寂回話,謝微星又道:“陸清野,你不是八歲,也不是十八歲,怎麽還這樣天真?你喜歡?你喜歡誰就一定要他喜歡你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多偏執又不可理喻?”陸寂看上去快要碎了。謝微星覺得好笑:“還騙我快要死了?陸清野,你記住了,你這條命是我給的,除了我,誰都不能拿走。”說罷他轉過身,大步往外走去。陸寂瞬間潰敗下陣,他喝了一聲“你要去哪”,沒得來回應,慌慌張張跌跌撞撞追了上去。剛追到門口,便見謝微星一撩袍子俯在階前,哭得比萬有福聲音還大。“哎喲我的王爺哎~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就讓我這個苦命人隨你一起去吧~”瞧謝微星這一副死了男人的寡夫模樣,萬有福竟忘了哭,傻愣愣看著那頭。青成也從藥方子裏抬起頭來,不明所以,隻有兩位太醫因這感人至深的一幕熱淚盈眶,潸然淚下。【作者有話說】後麵會慢慢發現,其實偏執又不可理喻的那個人,是謝微星。第21章 兩人鬥互不相讓,一人敗慘遭下藥“我不活了!”謝微星大喊一聲,一頭往柱子撞去,青成離得近,飛身上前把人攔下,萬有福也撲上去緊緊抱住謝微星的腰。“謝小公子!莫要衝動!莫要衝動啊!”就連兩位太醫也在旁勸說,院子裏一時亂得不可開交。陸寂沒有動作,就這麽站在門內靜靜看著。他怎會不明白謝微星心裏在想什麽,先是將他戳穿,又以死相逼,好叫他乖乖聽話。這樣刁蠻任性毫不講理的謝微星,從前他半點都招架不住,恨不得拿命去寵著。“我不活了啊啊啊”謝微星哭聲愈發淒厲,淚珠子一把一把地掉,再加上他那副剛叫人蹂躪過的殘破模樣,真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謝小公子放心!咱們王爺沒事!沒事啊!”萬有福心裏難受極了,他放開謝微星,蹣跚到門口,竟幫謝微星把矛頭對準陸寂。“王爺,您可憐可憐謝小公子吧!您可憐可憐吧!”陸寂茫然:“我可憐他?”那謝微星可願意可憐可憐我?一個沒人要沒人愛的跳梁小醜,哪有資格可憐別人?喉結幾番滑動,陸寂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他邁過門檻,在謝微星跟前蹲下。帶著血漬的粗糲指腹輕輕拭過哭濕的眼窩,在上頭留下一團淺紅,和著那些哭花的胭脂,讓陸寂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快意。就仿佛他已經不顧一切得到這個人一般,整個身體都被那股獨占欲所帶來的滿足感充斥。“花船樂坊,舞姬木槿。”陸寂突然提起木槿的名字,眾人皆不明就裏看過去,就連謝微星也使勁掀開那叫淚糊住的眼皮。“窩藏逃犯,欲助其脫逃,罪不可恕,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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