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賢,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很想你,回家吧。】隻有這一句話,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個英俊不凡的男人,他衣著考究,膝蓋上坐著個可愛的女孩,兩人像是父女一樣親密。女孩一身綴滿蕾絲花邊的蓬蓬裙,長發被梳成漂亮的辮子,精致的小臉白如冰雪,卻沒什麽表情。看到照片,周濟慈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彎下腰,劇烈地幹嘔了幾下。好容易緩過氣後,周濟慈直起身,熟練地把這個號碼拉黑,然後去洗手間清洗。他雙手撐在洗手台上,額發和臉上沾著水珠,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後,他看著鏡子裏麵無表情的男人,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蒼白。等林琅到家時,周濟慈已經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他淡笑道:“你回來了,我給你煮了些熱牛奶。”林琅有些疲倦,他喝了點熱牛奶,周濟慈又拿來熱毛巾給他擦臉。感受著臉上溫柔的觸感,林琅心中五味雜陳。無論是從丈夫和男朋友的角度看,周濟慈都是相當合格的,除去情感不太明顯外,他情緒穩定,長相俊美,對待戀人也體貼周到,是很適合過日子的人,甚至稱得上是“賢妻良母”。最後一次吧,如果這次的角色能紅,我就和那個傻叉斷掉。林琅心裏這樣想。洗漱完畢後,兩人平躺在床上休息。林琅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傻叉的話:你要是能讓學長身上染上我的味道,我就再給你一個角色。林琅清秀的臉扭曲起來,深吸幾口氣後,他伸手去摸周濟慈的腹肌。但這次周濟慈拉住他的手,輕聲道:“我今天有點累。”這周已經兩次了。林琅表情訕訕的收回手,內心卻在瘋狂地咆哮。這晚,兩對同床異夢的愛人都失眠了。第4章 白月光江恕結婚後便搬出江家老宅,和裴律長住在東郊。這原是曾經一位英國爵士的府邸,上世紀英國人離開港城後,這座房子連同整座後山一起被江家買下。太陽在東方的山巔升起,港城的春日陽光閃爍著杏黃色,透過拚花玻璃窗,照進客室。江恕斜靠在客室的豪華扶手沙發上,英倫複古背帶搭配高腰西褲和白襯衫,領口和袖口都用金線繡著鬱金香花紋,腿上壓著昂貴的駝絨毯。他雙腿自然交疊,全身的肌肉線條清晰流暢,腰線和襯衫完美切合,胸肌在領口中若隱若現,性感的讓人窒息。還沒到上班的時間,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黑膠唱片,把唱片播放機的撥片壓上去,華美古典的音樂中,他點燃一根煙,眯起眼,慢悠悠地吸著。敲門聲響起,黑色製服的管家進來了,他把瓷盤放在深色沉香木小幾上,擺好紅寶石咖啡和茶點。寶藍瓷盤裏擺滿綠玫瑰和鬱金香,銅香爐裏燃燒著一塊香片,整間客室都充盈著刻骨吸髓的暖香。江恕噴出一口青煙,接過咖啡杯,開口問道:“裴律呢?都幾點了,叫他下樓吃飯。”管家恭敬地回答:“裴先生昨晚改了一夜劇本,現在還在客房補覺,他說讓您別等他。”因為《金色的傳說》裏的男二“海因茨”是學長的原型,裴律對這次的新電影非常重視,不僅親自把小說改成劇本,還在微博上表明自己會參與選角,嚴格把關。如果不是怕江恕產生懷疑,他恨不得直接讓周濟慈出演,免得讓那些庸脂俗粉糟蹋他的白月光。聽說裴律昨晚歇在客房,江恕不自在地抿唇,他擺弄著瓷盤中的綠玫瑰,修長白皙的手指神經質地把玫瑰花瓣扯成碎片。即使對裴律產生了懷疑,但沒有實質的證據,江恕並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出現裂縫。雖然他曾經是個海王,但在內心深處,江恕其實也渴望過忠貞又一成不變的婚姻生活。江家是個極其封建傳統的大家庭,他的祖父在港城廢除一夫一妻製前曾經娶過五房妻妾,祖母是位駐港英國軍官的女兒,祖上還有葡萄牙血統,她是祖父的正妻,生下了江恕的父親。江恕的父親成年後又娶了他的表妹,兩人陸陸續續生下四個孩子,江恕是大哥,妹妹嫁給了一位俄羅斯寡頭,還有一對龍鳳胎兄妹正在國外念中學。除此之外,江恕還有若幹表兄弟姐妹。他們都是波塞冬的後人,劃船不靠漿,一生全靠浪。在這種祖宗家法和優良傳統下,江家的人都是沒有忠貞可言的。江恕也曾放浪過,但現在他回歸家庭,想做一名好丈夫。就當江恕思考該怎麽和裴律和好時,他突然想起裴律最近在籌備新電影。於是,江恕抽出手機,一邊看股市新聞,思索做些什麽討老婆歡心。為了追求裴律,江恕當然翻閱過裴律全部的小說,《金色的傳說》是裴律大學時期的作品,雖然文筆較為生澀,但已經能看出才華和靈氣。隻是讀完這部作品後,江恕老是覺得男二不像男二,反倒像是女主定位,他甚至反複確認男二的性別為男,險些以為這是部耽美向小說。他去查看裴律的微博評論區,發現這樣想的也不止他一人,最新一條微博的評論區裏湧入大量的書粉:【期待選角,希望都找好看的演員,別糟蹋了我的白月光元帥!小小聲:我還期待磕男主男二cp呢,千萬別找醜男演。】【原來不止我一個人磕到,我老覺得男主對男二有意思,男主那麽情緒穩定的一個人,一遇到男二的事就開始破防發瘋,別太愛。】【哦吼吼,我當時看時就覺得作者是男同,後來他果然和男人結婚了。裴律,你還敢說自己不是男同?】【諸位,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眾所周知,崆峒即深櫃,裴導會不會是把初戀做為原型寫入小說裏啦?他們這群文人就喜歡這麽幹,比如金庸的夏夢。】【這……很合理的猜測,但裴導寫海因茨時也太瑪麗蘇了,那大段大段的外麵描寫像個夢男一樣,我不太相信現實有那麽好看的男人。】【如果是真的,那裴導和江總……】【噓,百因必有果,江總的報應就是……裴律。哈哈哈!叫他以前給別人戴綠帽,讓他嚐嚐被隔壁老王偷家的滋味。愛是一道光,如此的美妙,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原諒他咯。】……後來的評論江恕沒再細看,但有個想法卻如晴天霹靂般在他腦海中炸開:裴律很有可能把那位白月光學長寫入文中,甚至還可能不止一個。意識到這一點後,江恕感覺渾身的氣血被怒火燒得滾燙,克製不住地從胸口往上衝,即便是反複呼吸也不能平歇從胸骨溢出的怒火,像是要把他給燒起來。再怎麽大度,他都無法接受裴律用這種方式懷念那位白月光學長,甚至有外人能從作品中推測出這個真相,從而暗地猜疑他們的夫妻感情。創作者往往會在自己的作品中不經意地展現自我,這是任何一個創作者都無法避免的,而這往往才是他們最真實的情感流露。簡直就像家裏有個隔壁老王的孩子天天在你眼前晃,時刻提醒你:你老婆出軌了哦。這時,裴律扶著欄杆慢慢走下樓,他披著睡袍,臉色蒼白中略透青蒼,因為連續熬了好幾個夜晚,精神有些萎靡。見江恕麵色極為陰沉地看向自己,裴律心上一跳,還以為江恕是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他竭力冷靜下來,平靜地開口道:“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找家庭醫生來看看?”江恕取下白色的絲綢領巾,單刀直入:“海因茨的原型是你的學長?”這話如晴天霹靂一般在裴律腦中炸開。在極度的恐慌下,裴律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江恕麵無表情:“看樣子居然是真的。”裴律恍然大悟,皺眉:“你詐我?”換作是平常,裴律絕對不會那麽容易露出馬腳,但他連續熬了幾個通宵,加上本來就心裏有鬼,驚慌之下直接被江恕詐出真相。裴律深吸一口氣,上前道:“你聽我解釋……”但江恕不聽,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疾步上樓,台階被踩得發出咚咚巨響,昭示著他無處宣泄的怒火。裴律見他朝著書房的方向去,心裏一驚,趕忙追上去:“江恕你做什麽?!”可是已經來不了,等裴律氣喘籲籲地趕到書房時,江恕已經取下那副《終身誤》,他似笑非笑地把玩著打火機,明明滅滅間,火焰幾乎將那副字吞噬殆盡。在火焰照耀下,江恕的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仿佛裏麵藏著邪惡至極的東西。“江恕,你發什麽瘋?”裴律撲過去滅火,但已經晚了,火焰迅速將那副字吞噬殆盡,隻留下幾片殘骸,依稀能辨認出“意難平”這三個字。看著憤怒地望向自己的裴律,江恕麵無表情地又點了支煙。青煙筆直地上升,煙霧之後,男人的眼神冷漠得像刀子,臉色陰晴不定,嘴角的笑容怪異又諷刺。裴律心底發寒,他猛地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不僅是對溫柔包容的丈夫,也是港城臭名昭著的資本家,帶惡人,心狠手辣堪稱“人中之屑”。放在上世紀,他不僅是要被掛路燈,那簡直是要被送上瑪麗安托瓦內特的斷頭台上的人物。江恕緩緩開口道:“結婚前,你一直說自己是個直男,不喜歡男人。我信了,後來我才知道,你心裏其實一直有個學長。我沒有問過他叫什麽,你也從來沒告訴,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在乎。”裴律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道:“我確實不喜歡男人。”聽到江恕嘲諷的笑,裴律眼眶猩紅:“而且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我剛和你結婚的時候,多少人明知我在家還來找你,你以前的名聲我又不是沒有聽說過,我敢相信你嗎?我能相信你嗎?”裴律不是不愛江恕,這個男人熱情,浪漫。裴律最後答應他的求婚,也是動了真情。但自從江恕知道學長的存在後,兩個之間就產生了隔閡。他有什麽辦法?他是真的兩個都愛。學長和江恕給了他不同的激情和浪漫,他不是這個世界上對兩個男人動心的人吧?江恕輕笑一聲,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然後莫名其妙地說:“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學長的存在嗎?”裴律心上一顫,突然有了種不詳的預感。然後,他就看到江恕優美的嘴唇緩緩吐出讓他心神俱裂的話:“我和你新婚的那個夜晚,你喝醉了酒,我們神誌不清地滾到一起時,你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學長’。”裴律驚恐地瞪大眼。江恕輕笑一聲,繼續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喜歡男人,剛和我做的前幾個月,你的身體壓根沒有反應。後來,你每次和我上床前都要喝大量的白蘭地把自己灌醉,這樣你就能產生反應。讓我猜猜你為什麽要喝那麽酒?你是在麻痹自己對嗎?你把我想象成你學長在睡你。”他的語氣十分篤定。裴律渾身顫抖:“你閉嘴……”江恕露出鋒利的牙齒,怪異地笑:“我有說錯嗎?你明明躺在我的床上,心裏想的確實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你在我身下輾轉時,一定希望學長能這樣粗魯地對你是吧?嗬,你學長知道你在我床上有多騷嗎?”“你閉嘴!”裴律尖叫著撲向江恕,出於憤怒,他一耳光甩在江恕的臉上。“啪”響亮的耳光聲回蕩在書房裏,裴律這才回過神來,他慌張道:“老公,我不是故意的……”江恕摸了一把被打歪的臉,感受著嘴裏的血腥味,他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一耳光甩回去。“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