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袖亭聽話地坐在床上,把相冊遞給薄明遠。因為經常翻,相冊也有些老舊了,邊上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破損。相冊第一頁放的就是薄霽媽媽的照片,薄霽跟媽媽不怎麽像,他更像爸爸,但他的媽媽是一個很漂亮很有氣質的女人,眉眼溫柔,江袖亭想,她一定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薄明遠一邊翻,一邊介紹不同時期的薄霽,相冊很快翻完,江袖亭還沒看夠,剛想問薄明遠能不能讓他再看看,耳邊就傳來薄明遠略微低沉的聲音:“亭亭,謝謝你能跟小霽在一起,自從他媽媽去世,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像這段時間這麽輕鬆過。”江袖亭歎了口氣,小聲道:“叔叔,這種事沒什麽好謝的,能跟他在一起,也是我的榮幸。”薄明遠把相冊放到一邊,握著江袖亭的手,表情嚴肅卻讓人動容,“亭亭,將來如果你和小霽之間出現什麽問題,或者遇到什麽困難,叔叔希望你們能一起努力克服困難,如果真的沒辦法堅持,那就算了,不管是小霽還是你,叔叔都希望你們能幸福,這段時間,叔叔很開心,你就像天使一樣,突然降臨在我們父子破敗不堪的生活中,謝謝你。”江袖亭聽著聽著,總有種薄明遠在留遺言的感覺,他沒控製住眼淚啪嗒掉下來。他抹了抹眼淚,哽咽著說:“叔叔,不要說這些,我還想和薄霽一起為您養老送終呢。”“傻孩子,哭什麽,我隻是提前跟你說而已,又不是留遺言。”薄明遠扯了張紙,有些笨拙地幫江袖亭擦眼淚,“別哭了,等會兒小霽回來看到,估計會以為我倚老賣老欺負你呢。”江袖亭接過紙擦了臉上的眼淚,悶悶道:“才不會,叔叔您那麽好,才不會欺負我。”薄明遠站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外走,“好好好,不哭了,我去做飯,今晚想吃什麽?”“都可以,我幫您洗菜。”江袖亭快速調整好心情跟在薄明遠身後出去。薄霽回來的時候,他們正好把飯做好。江袖亭端著盤子出去,看到薄霽的時候,他強壓著心底的難過,沒事兒人似的跟薄霽說,“回來得正好,快去洗手來吃飯。”薄霽把鑰匙放好,換了鞋走到他身邊,“生氣了?”江袖亭搖搖頭,“沒有,你快去洗手。”薄霽看了他一眼,確認他沒生氣後才轉身去廚房洗手順便幫薄明遠端菜。吃完飯,薄明遠跟兩個小的說他有點累,起身回了房間。薄霽還沒吃完,江袖亭強忍著把剛剛的事兒跟他說的衝動。但他實在快憋不住了,就起來把地掃了,見薄霽吃完,又幫他收拾碗筷。薄霽接過他手裏的碗,輕聲道:“你先去洗澡,這邊我來就行了。”“辛苦你了。”江袖亭抱了薄霽一下,轉身回房間洗澡。他洗完澡出來,薄霽已經收拾完廚房進來,此時正坐在書桌邊看著他。“寶寶,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江袖亭咬咬下唇,“你先去洗澡,洗完我再跟你說。”薄霽見狀,沒多問,起身想幫江袖亭吹頭發卻被拒絕。江袖亭催他,“你先去洗澡吧,我自己吹就可以了。”薄霽收回半空中的手,揉揉江袖亭濕漉漉的頭發轉身去洗澡。吹幹頭發後,江袖亭鑽進被窩裏,乖乖等薄霽回來。二十分鍾後,薄霽在他身邊躺下,江袖亭鑽進他懷裏,使勁吸了兩口氣。薄霽輕輕揉著他的後頸,溫聲詢問:“心事重重的,怎麽了?”江袖亭吸了吸鼻子,悶悶道:“哥哥,要不我們明天帶叔叔去醫院看看吧,我感覺他的狀態不太對勁。”薄霽吻了吻他的發頂,輕聲說:“嗯,我也感覺到了,明天的假都請好了。”江袖亭抬頭看著薄霽,眉頭緊鎖,“你又瞞著我,我還是你男朋友嗎?”薄霽連忙親了親他的臉順毛,“沒瞞著你,打算等會兒跟你說來著。”“我也要請假跟你一起去。”江袖亭說,“你要是不讓我去,那我就不理你了。”薄霽立馬服軟,“去去去,你想去就去,我隻是怕你太累,不想讓你跟著我們奔波。”江袖亭看著薄霽,一本正經道:“我們是一家人,我怎麽能因為累就讓你帶叔叔去醫院呢,我也要跟你一起。”薄霽深吸一口氣,緊緊把江袖亭抱在懷裏,“寶寶,你怎麽這麽好。”江袖亭惡狠狠地威脅,“知道我好以後還敢有事瞞著我試試。”薄霽保證道:“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第56章 薄霽脆弱的一麵第二天一大早, 薄霽和江袖亭帶著薄明遠去醫院,去的路上薄明遠還一直念叨自己沒事兒,不用去醫院。如果不是江袖亭跟著, 薄霽估計沒辦法讓他乖乖跟著去醫院。江袖亭跟薄明遠說:“叔叔, 我們知道您沒事兒,就是去做個常規體檢,不是治病,也不用住院,接下來我和薄霽開學會比較忙, 檢查一下大家都能放心, 您說呢?”薄明遠表情鬆動, 但還是道:“我覺得沒什麽問題,檢查來檢查去也就那些毛病,浪費錢。”江袖亭笑著拍拍他的手背, 安慰道:“要不了多少錢, 您休息會兒,到了我們叫你。”薄明遠還不肯放棄,自言自語道:“不用去也沒事兒,要不然我們在這兒下車吃個早餐,散步回家得了。”一直沉默的薄霽總算開口, “爸”薄明遠無奈擺手,“去吧去吧, 去看看, 反正看不看都是那些問題,浪費錢。”薄霽沒理會他的念叨, 轉頭看著車窗外飛快褪去的景色。春天到了,路邊的綠化樹抽出新芽, 一派欣欣向榮之景,但薄霽的心情卻格外沉重,他感受不到這盎然的春色,隻有無盡的擔憂。薄明遠最近的狀態確實很不對勁,上次他兼職回家,甚至發現薄明遠在吃安眠藥,他怕他控製不住情緒吃太多,所以每天幫他把藥分開,一天一粒。但最近感覺他更嚴重了,經常一個人坐在窗戶邊發呆,格外頻繁地翻出相冊,盯著媽媽的照片出神,有些時候甚至會一個人默默流淚,以前最嚴重的時候他都不會這樣。手突然被握住,暖意從另一個掌心渡過來,驅散他內心的濕冷,薄霽低頭看著被握住的手,目光順著那隻纖瘦白皙的手往上,他看到了江袖亭滿是擔憂的眸子。他牽強地扯扯嘴角,不知道笑得好不好看,但他笑了,江袖亭眸底的擔憂就淡了一些。‘沒事。’他無聲地說了兩個字,拍拍江袖亭的手背讓他放心。江袖亭重重歎了一口氣,眉宇間的擔憂並未完全散去。薄霽低頭跟他說,“閉著眼睛休息一會兒。”江袖亭沒有照做,而是抬頭看著薄霽,將眸底的擔憂和不安盡數在他麵前攤開。薄霽笑著捏捏他的臉,“沒事,別擔心。”江袖亭皺著眉頭,說不擔心是假的,薄霽雖然這麽安慰他,但他能感覺到他也很擔心。薄霽沒再安慰他,隻是握著江袖亭的手,將手心的熱意傳遞給他。第一人民醫院。薄霽拉開車門讓薄明遠下來,薄明遠站在醫院門口,不死心地跟薄霽說,“其實我覺得真的沒必要浪費這個錢,雖然我最近情緒波動是有點兒大,但自己能調節好”沒人理他,薄霽直接走了,江袖亭則挽著薄明遠的胳膊,扶著他往醫院走。薄明遠嘴唇微微蠕動著,忍不住開口,“亭亭,我……”江袖亭目視前方,無情地打斷薄明遠,“叔叔,您跟我說也沒用,我聽薄霽的。”薄明遠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倆都不肯聽我的,那就去看看吧。”曆時三個小時後,薄霽站在醫生辦公室,江袖亭在門口陪著薄明遠。醫生將目光從電腦上移開,落在薄霽身上,“你是患者的兒子是吧?”薄霽點點頭,開門見山道:“嗯,我爸怎麽樣?”醫生摘下眼鏡疲憊地揉揉眉心,重重歎了口氣,“你應該也有數,你爸這個想治愈完全不可能,一來是他年紀大了,有基礎病,很多藥物我們不能隨意開,二來是他自己的心結打不開,外界幹擾治療雖然有用,但效果並不明顯。”薄霽垂著眼,聲音平靜地詢問:“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醫生語氣沉重道:“辦法是有,就怕你不忍心讓你爸受苦,現在的治療方案有兩個,一是住院電擊治療,二是回家自己調養,多關心多陪伴,盡量不要讓他一個人待著,如果有條件的話,帶他出去旅旅遊,放鬆一下心情。”薄霽站在原地,突然有點迷茫,就像當年媽媽躺在病床上求爸爸拔掉她的氧氣管時一樣。媽,我該怎麽做?醫生於心不忍道:“你也別太悲觀,隻要好好陪伴,讓他別陷入自己的世界裏,情緒波動不要太大,一般都沒什麽問題的。”別人家都是孩子抑鬱,他家確實爸抑鬱,再這麽下去,孩子也會受到影響的……唉……過了很久,薄霽才從幹澀的喉嚨中擠出一句話,“藥呢,還要繼續吃嗎?”醫生點點頭,“吃,等會兒我開單子,你直接去繳費拿藥就行。”薄霽點頭,“嗯,謝謝醫生,電擊暫時不考慮,我多帶他出去走走。”醫生起身拍拍薄霽的肩膀,言語間滿是心疼,“他那麽大年紀,確實受罪,你也受苦了。”薄霽抿著唇一言不發,站在一旁等著醫生開單子。走廊上,江袖亭急得起來走了幾圈,反觀薄明遠,要淡定許多。他拍拍身邊的位置跟江袖亭說,“亭亭,坐下休息會兒吧,不會有什麽事兒的。”江袖亭牽強地笑笑,“叔叔,我不累,一直坐著,多走走對身體好。”薄明遠笑著安慰他,“不用擔心,肯定不會有事兒的,就是些老毛病,沒什麽大問題。”江袖亭歎了口氣,在薄明遠身邊坐下,猶豫半晌還是忍不住說:“叔叔,您不介意的話,我能讓一個這方麵很厲害的叔叔幫您檢查一下嗎?”隻要薄明遠同意,他立馬打電話給秦叔叔,秦叔叔可是國內有名的心理專家,肯定能治好叔叔。薄明遠滿臉慈愛地看著他,笑著說:“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有數,都這麽多年了,這病倒像是老朋友似的,突然沒了,我估計還會不習慣呢。”江袖亭鼻頭一酸,哪有人把病當朋友的。“別難過,我不會死的,我還想看著小霽過上好日子,想看著你倆結婚呢。”薄明遠安慰似的拍拍江袖亭的手背,開始暢想未來。“雖然不能領證,但可以辦酒席,到時候我去找你爸媽商量,他們會不會不同意?不同意也沒關係,我肯定會幫你們爭取的,要是同意就更好了,擺酒席擺十桌應該差不多吧,到時候把爺爺奶奶也接過來,兩個兩人家肯定會很開心。”江袖亭強忍著難過,“嗯,我都聽您的。”薄明遠滿臉慈愛地幫江袖亭整理衣服,歎息一聲道:“亭亭真乖,以後萬一小霽欺負你可怎麽辦,要是他惹你生氣了,你就打他,別自己憋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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