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燃汗毛倒立。誰?是誰在外麵?他驀地站起身,從廚房裏抄起菜刀。對的,在“變成”omega之前,他是一個穩健有力的beta,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反擊一切不軌之徒。遲燃的臉色沉下去,他將菜刀放在身後,手腕發抖,但他相信自己能砍得穩準狠。他打開了門。空無一人。無人的樓道以寂寥回應遲燃的茫然。為什麽沒人?他明明聽到了敲門聲?為什麽……咣當。菜刀落在地麵上,激蕩起清脆的回響。空蕩逼仄的樓梯不斷重複這道脆響。一遍又一遍。“遲燃哥!!你怎麽了????”柴竹像是察覺了遲燃的異動,立刻從樓上衝了下來,“刀……?你為什麽拿著刀!你想幹什麽?!”遲燃立在原地,眼珠子如木塑一般僵硬地看向柴竹。在青年的驚駭追問下,他的聲音更加蒼白:“有人。”“有人??在哪??”柴竹左右看了看,“什麽人?遲燃哥,你看到什麽人了?有幾個?是男的女的?”“……有人。”遲燃沙啞地、木然地重複,緊接著猛地拔高聲量,“有人進了我的房子!但是我卻看不到他,找不到他!”柴竹屏住了呼吸:“你是說……有人潛入了……”他不可置信地走到房間內,每一個房間都認真搜查了一遍,“沒有啊,遲燃哥,你每個房間都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他說著又去檢查一遍門鎖窗戶,均沒有被撬動的痕跡。“你是不是生病了?”柴竹給遲燃端來一杯溫水,拉著他坐下,憂心忡忡道,“遲燃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覺得這房間裏有人?”“……”柴竹緊皺眉頭:“算了。我不問你了。”遲燃死死摳住掌心,那種不安全的感覺再一次重現,而這一次,要比從前都更加猛烈。淤青是真的。可淤青,並不能算實證。他多麽想給柴竹看自己的傷口,好以論證他說的話有跡可循。可這些青紫色的痕跡隻能證明他受傷,而不能證明“為什麽”。“我知道了。”柴竹說,“一定是我昨天給你說的話讓你膽戰心驚了。”遲燃搖搖頭。柴竹握住他的雙手,聲音放得輕柔無比:“你要是害怕,我會幫你。我馬上幫你買攝像頭,然後安裝在門口,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遲燃哥,你不要擔心好不好,你不會有事的,隻要有我在。”不知不覺間,遲燃已經渾身是汗。他無神地看著柴竹,許久後柴竹以為他會哭,或者憤怒遲燃竟然笑了出來。男人張開唇,竭力想要發出聲音,最後卻隻是說了一句:“謝謝。”柴竹不放心遲燃的精神狀況,中午就打了幾通電話同叔叔請假,下午預約好了醫生,帶著遲燃一同前往。一開始,柴竹想要給甄心打電話說明情況,遲燃卻攔了下來。他已經麻煩甄心太多了,他不願意在甄心最忙的時候再給對方添亂。柴竹幾番勸阻無果後,便也遂了遲燃的意。抵達目的診所時已經是傍晚,經過了兩次登記,柴竹才引著遲燃得以見到老醫生的真麵目。白發的醫生看了一眼遲燃,柴竹正欲張口介紹來意,對方便皺眉道:“我先給他診脈,你出去等。”柴竹猶疑地看著遲燃。遲燃對他點點頭。柴竹關上門,老醫生給遲燃把了脈,時間不長,可醫生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你最近用了藥?”遲燃頓時有些卡殼:“……是。”他不確定醫生說的“最近”要具體到什麽地步。“這幾個月,你都在服藥?”遲燃有些恍惚地回憶:“是。”前幾個月的藥都是寧頌雅的安排,他離開時帶走了一部分藥品和抑製劑,但現在已經快見底了。“你身上帶了藥嗎?”醫生的目光落在遲燃脖子上,隨後看看資料卡,“你還是個omega?”遲燃不解其意,隻能應道:“帶了。”他身上的確還帶著一份備用的抑製劑,就是為了預防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易感期,“不過,也隻帶了抑製劑。”之前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寧頌雅誘發易感期的情形曆曆在目,實在讓他難堪。“小馮,你帶他先去檢查腺體,然後用203號儀器給他的抑製劑化驗成分。”轉向遲燃道,“一個小時後來找我,你現在先出去吃個飯,忌辛辣油膩。”“……好,謝謝醫生。”遲燃心中閃過無數疑問,他原以為醫生會第一時間判斷出他的精神衰弱並開出對應良方,可現在看來,對方似乎對他的omega身份更感興趣?難道也是因為一個被改造過的omega實在少見麽?遲燃忍不住自嘲,像他這樣的傻逼的確不多了。見遲燃出門,柴竹立刻從凳子上起身。遲燃隻說:“我們先去吃飯吧,醫生讓我過一個小時再來。”柴竹沒有多問,帶著遲燃去了最近一家飯店。柴竹情商高,知道遲燃心情不佳,說的話題便從不往遲燃身上引,反而聊起了他在讀書時期的趣事,也就是這頓晚餐,遲燃才知道對方有個特殊的前男友,兩個人在一起長達兩年,但後來卻分道揚鑣。遲燃原本想安慰柴竹,卻想到他自己都無法安慰自己。情愛一事,從來都沒人能說得清楚,如果說得清楚辯得明白,他眼下也不會是這般模樣。一個小時後,遲燃重新見到了老醫生。對方看過報告後,摘下眼鏡,久久不語。遲燃頓時緊張道:“醫生,我是不是得了什麽”“大病。”老醫生抹了把臉,截斷遲燃的話,語氣相當不滿,“說實話,遲先生,我真的很忙,你一個beta就不要來湊熱鬧了行不行?”作者有話說:寫這章的時候我背後都涼颼颼的,咖啡過敏帶來的困意蕩然無存……所以,小燃究竟是b還是o呢,嘿嘿第71章 “beta?!”遲燃腦子一白。“怎麽可能是beta!”他霍然起身,按住自己隱隱犯疼的頸部,那裏似乎殘留著寧頌雅的親吻的疼痛,“醫生,您一定是看錯了,我從前是beta不錯,但是……但是……”他的聲音發抖,被回憶的碎片割裂了。“什麽但是不但是的,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老醫生也難免不耐煩,“你是omega還是beta,你不清楚,難道我還不清楚嗎?片子在這,你自己看。還有,小夥子,我必須要告誡你一句,就算你吃的營養劑成分再好再名貴,那玩意你也不能多吃,想要體驗假性易感期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現在的年輕人我是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了……”他揮揮手,吩咐小醫生,“趕緊把遲先生帶回去吧,別在我這兒添亂了啊,後麵還等著不少omega呢。”遲燃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被帶離問診室,他渾身上下都在過電,沒有一處不酸脹發麻。柴竹似乎問了他什麽話,但遲燃聽不清,他腦子昏沉,無聲地胡亂回答,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他隻記得柴竹那張慌張的臉。再睜開眼睛,他已經回到了房間,廚房裏傳來響動聲,柴竹端著一杯葡萄糖水放在他的手心。“診所裏的床位滿了,所以我隻有把你帶回來,但是幸好醫生看過你了,他說你就是最近壓力太大引發的神經衰弱,好好休息一下,補充一點營養就好。”柴竹溫柔地注視遲燃,一切都和遲燃仍然處在詫異之中的景象如此格格不入。“到了小區以後,你還在昏迷,我就隻能用你的鑰匙開了鎖,鑰匙在茶幾上。”柴竹依然在好脾氣地解釋來龍去脈,甚至側過身,讓遲燃更清楚看到茶幾上鑰匙的模樣。這是為了讓遲燃放心。遲燃緊緊握住了杯身,醫生的話在他腦海裏回蕩,柴竹說的什麽他根本聽不下去。“……報告。”他說,“在哪裏?”“哦在鞋櫃上,剛才光顧著給你燒水了,差點忘了。”柴竹將文件袋放在遲燃的雙腿上,關懷道,“醫生剛才究竟對你說了什麽,你臉色差得要死,是不是體檢出了不好的狀況?遲燃哥,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願去醫院,但是這是你的決定,我也不想追問……可是要真是出了什麽情況,我覺得還是及時就醫的好。”遲燃捏著袋子的手指發白。不好的狀況?怎麽可能呢。這對他明明是最好的狀況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當初他已經進了手術室,卻依然是個beta?為什麽他是beta,卻會出現omega的易感期?為什麽他能聞到寧頌雅的信息素味道,甚至於被寧頌雅誘導至情熱?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寧頌雅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他到底有沒有參與這件事?一開始他認為寧頌雅對他進行改造是出於對他beta身份的可惜。可寧頌雅就是餘安這件事敗露之後,他認為那場手術是寧頌雅對於獵物的戲謔玩弄。這兩個理由完全具有成立的可能,盡管充滿了惡劣。也就是這種惡劣欺騙之下滋生的愛情,讓遲燃一度想要和寧頌雅同歸於盡。他愛寧頌雅,沒錯。他恨寧頌雅,也沒錯。愛和恨本就是一體雙麵,他從來不認為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