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寄件人:爺爺


    標 題:呀嗬~小春最愛的爺爺喲?


    本 文:好久不見了呢,小春。時間過得好快,小春也已經要上高中了呢。、


    我聽說你考上第一誌願校囉,真不愧是我的孫子!


    我看了入學典禮的照片,新的製服在你身上真好看,真不愧是我的孫子!


    可是那劉海可不行啊。以前就一直跟你說了,跟我一樣帥的你蓋頭蓋臉的太可惜了!


    話說回來,改變一下話題,爺爺最近要去旅行!應該說,這封簡訊寄到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變成骨頭了吧。


    現在的手機好厲害喔,居然能指定時間寄簡訊!


    我在遺書上寫了喪禮想辦在家裏,所以小春現在應該在我家吧?小春上次來家裏已經是小學的時候了呢。格局沒變,所以我想應該不會迷路,可是還是要小心喔?


    你一定覺得就出發前來說太有精神了吧?這麽說也是,我可是很有精神喔?可是身體有保存期限啊。沒辦法,畢竟是人嘛。


    對了對了,雖然現在想這個有點早,不過下輩子我想當女生也不錯呢。好想穿穿看短裙跟洋裝喔,我也想挑戰看看高跟鞋!


    我現在像是要去遠足前一晚的小孩一樣,期待到心髒不停砰砰跳。畢竟要做的事還剩下很多,我打算在新的身體慢慢消化。


    這幾年見不到你有點寂寞,也沒辦法呢。可是,能這樣跟你用簡訊對話我是真的很開心喔?文明利器萬萬歲!


    然後,二樓我的房間裏有送給小春的入學禮,記得帶回家喔。


    最後,稍微嚴肅一點——再來就交給你了,安倍春明大人。


    ※


    給我把這兩天的眼淚還來!春明在心中呐喊,緊握手機靠上牆壁,接著直接滑落地板。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


    祖父過於尋常的簡訊使他覺得鬱悶的自己像是個笨蛋。同時,他也對直到最後都沒失去自我的祖父抱持著尊敬。


    「爺爺果然很厲害啊……」


    他心理年輕,喜歡接觸新奇有趣的事物,是個會和小孩一般天真大笑、直率生氣的人。又因為他具有與年齡相符的思慮與沉著,因而令人難以捉摸。實際上,就連身邊的大人們也常被祖父玩弄於股掌之間。


    想起懷念的過往,他闊別數日再次露出微笑——接著,突如其來地從雙眼中一滴滴掉下淚來。正用散發著全新布料味道的製服袖子抹臉時,某個東西碰到了他的腳。吸著鼻涕往下一看,他看見一隻黑色的豆柴正在玩他的褲腳。


    摸了摸它的頭,豆柴便心滿意足地瞇起了眼睛。


    「你是從哪溜進來的?」


    祖父家應該什麽寵物都沒養才對。


    豆柴睜開雙眼,離開春明的手,一臉滿不在乎地撇開了臉。


    「保持沉默,嗎……」


    沒錯,豆柴像是這麽說一般搖了搖尾巴——稍遠處傳來一聲笑聲。那不是取笑的笑聲,真要說的話,是偷笑被人聽到——的那種笑聲。


    春明像是要揮開胸中痛癢與煩悶般站起身。


    跟簡訊中所寫的一樣,今天是祖父的喪禮。依照祖父的希望,喪禮在祖父家中舉辦,現在正在素齋散宴途中。雖然散宴中準備了豪華的料理,但由於這是祖父的喪禮,讓他一口氣沒了胃口。再加上,對怕生的春明來說,被名字跟臉都認不得的親戚對自己的私生活探頭探腦,不過是種痛苦而已。


    希望能早點結束就好了——就在他一麵這麽想,一麵吃著飯的時候,手機響了。他心懷僥幸地起身離席,一人來到走廊打開簡訊,這才發現是過世的祖父預先寄來的——就是這樣。


    就在他望向虛空的同時,褲腳被扯了一下。回過神來往下一看,發現豆柴咬著自己的褲管。春明從後頸一把拎起豆柴,它就幹脆地放開了褲腳,乖乖地待在他懷裏。一把臉湊上去,它就舔了舔他的臉。


    「你……難道是想安慰我嗎?……」


    這次它把頭蹭上了自己的臉頰。春明低聲笑了笑,把豆柴放回地板上。


    「謝謝——話說,我現在要去二樓爺爺的房間,你要跟我來嗎?」


    豆柴搖了搖尾巴,立刻邁開步伐。但是,無奈它的腳實在是太短了,豆柴走得很慢。春明的臉上滲出苦笑——就在此時,穿著喪服的中年女性從轉角現身,手上端著放有啤酒瓶的托盤。春明立刻抹去臉上的笑容別開臉。


    「哎呀,你應該是……對對對,春明對不對?」


    女性麵露笑容朝這兒走來,春明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應了聲「是、是」,折返的豆柴躲在他的身後。


    「你長大了呢,都已經上高中了。啊,還記得姑姑嗎?」


    春明低下頭說了聲「對、對不起」,女性就表示「隻有小時候見過幾次麵,會不認得是當然的」,接著詳細地解釋道「我的先生跟春明的爸爸是堂兄弟啦」。


    「話說回來,剛才我聽到說話的聲音——春明在跟誰通電話嗎?」


    盡管微乎其微,但女性的聲音與表情參雜著一抹嚴厲。


    春明支支吾吾地說著「那個……」,瞄了豆柴一眼。


    「怎麽了?……那裏有什麽嗎?」


    女性帶著訝異的表情看向春明背後。春明立刻像是為了將握在手中的電話拿給她看一般,把手機收回口袋裏,回答:「跟、跟朋友聊了一下……」


    「是嗎?那就好……你看,這個家不是有點奇怪嗎?明明沒有人卻聽得見聲音,東西突然自己動起來……爺爺是個好人就是了。」


    回答刻意說出的客套話與虛假笑容的不是春明,而是豆柴。它從春明背後跳了出來,用短小的步伐與女性的腳踝擦身而過——從它的身體緩緩散發出黑色的霧氣。


    「呀!」女性叫了一聲。


    「什、什麽!?剛才腳上……有蟲?難道是老鼠!?什麽,到底怎麽了!?到底有什麽!?」


    春明對邊叫邊踩著腳的女性說著「請、請冷靜一點」,扶住搖來晃去的啤酒瓶。豆柴一臉滿不在乎地轉過了轉角。春明說了聲「失禮了」,快步走過女性身旁。


    在轉過轉角前,他依稀聽到女性說了句「就是這樣我才討厭這個家」。


    春明低頭看著意氣洋洋走在走廊上的豆柴背影,視線掃過四周。


    「話說回來……這個家還是老樣子,大得莫名其妙呢。」


    四月中旬,時間剛過六點——窗外已經暗了下來,白天有眾多人們匆忙交錯的走廊在黯淡的燈光照耀下,現在反倒充斥著難以想象是春天的涼意。


    祖父家是屋齡少說有一百五十年的兩層樓日式住宅,寬廣到足以稱為宅邸,走廊的格局複雜得足以令人感受到惡意。為此,就連熟客都得要人帶路。不輸給宅子的寬廣庭院中有人造小河與水池,祖父生前曾用簡訊——春夏光是拔草就要花好幾天,真受不了——這麽抱怨。


    然後,位於二樓角落,能一覽庭院景色的房間,就是祖父的房間。祖父在這間房間裏跟年幼的春明說了各式各樣的妖怪故事。率領四位部下,挑戰惡鬼與凶惡妖怪的武人的故事、鬼女與武人坎坷情路的故事、因為對人的憎恨與悲傷成為妖怪的故事——等等等等。在祖父口中,無論哪個故事聽起來都逼近真實。


    年幼的春明最喜歡的,是與自己同姓的陰陽師活躍的故事。他們會使用不可思議的法術鎮壓怪異,偶而也會惡作劇嚇嚇人。那不把人放在眼裏的態度與祖父重迭,使幼小的春明對他們抱有憧憬與親近感。


    「其中一個人好像叫做安倍晴明,另一個是安倍……泰……什麽的?好像是妖狐還有石頭什麽的故事……」


    沙沙抓著什麽東西的聲響闖進春明的思緒。


    一看,豆柴正用前腳扒著階梯——腳太短了,爬不上去。


    春明抱起豆柴爬上樓梯。二樓的走廊染成一片黑暗,但春明平安地在短短的走廊上前進,說了聲「打擾了」打開走廊盡頭的拉門——突然,祖父喜歡燒的線香味傳進鼻中。


    他在身後帶上門,把豆柴放到地板上,打開電燈。鋪著榻榻米的地板也好,書架跟書桌也罷,都保留著記憶中的樣貌。他感到一絲不協調感,但立刻就察覺了原因。


    「是因為我長高了嗎……」


    春明察覺改變的不是房間,而是自己,忽然一陣鼻酸。


    他走進房內——眼睛停留在書桌上的塑料扭蛋上。紅色與透明半球體組合而成的球狀物體有轉蛋或扭蛋等各種名稱,


    但正式名稱好像稱為轉蛋玩具。


    春明在書桌前坐下,拿起扭蛋。扭蛋下墊了張紙,上頭祖父以熟悉的筆跡寫著「給小春」。


    看樣子,這就是簡訊中所寫的入學禮了。


    「真不愧是爺爺,這麽了解我的興趣。」


    從轉蛋透明的部分依稀看得見裏麵的說明書,他想象起內容物為何。


    ——……不行喔。


    突然,他聽見記憶中幼小的聲音。


    ——不可以作弊喔。


    戴著大大帽子的兒時玩伴在記憶的彼方用一雙黑色大眼瞪著他。


    「我知道啦……太郎。」


    一聲低語,春明對比想象中還感傷的自己苦笑。


    他重整心情扭開轉蛋,裏頭裝的是個小小的木製葫蘆。凹陷的部分係著繩索,做成吊飾。說明書上,除了春明手中的葫蘆以外,還羅列著木雕的龍、弓箭與小槌等的照片,上麵用毛筆文字鬥大地寫著「流傳後世的傳統工藝係列~木工~」。


    「先拿到葫蘆了!」


    捏起葫蘆的繩索,春明笑了。


    在春明把葫蘆裝回轉蛋裏後,樓下突然熱鬧了起來。


    平常他會馬上把扭蛋殼丟進垃圾桶裏,可是一想到這是祖父送他最後的禮物,春明想丟也舍不得丟,隻好先暫時裝了回去。


    「話說回來,好像有說爺爺工作上的大人物之後會到……不對,好像是遠親的大人物吧?」


    春明正在翻找記憶,豆柴又扯了扯製服的褲腳。他問了聲「怎麽了?」,豆柴跑到麵向庭院的窗邊。


    「外麵有什麽嗎?」


    手中拿著扭蛋,春明站起身。眼前的大窗戶映照出身穿黑色學生製服、劉海特別長、長相樸素的少年——暗夜將玻璃變成了一麵鏡子。


    他不該盯著自己的臉看。春明立刻走近窗戶,把窗框往一旁拉開。喀啦喀啦爽快的聲響在室內響起,接著——


    「咦!?」


    那個直接映入春明的眼中。


    沉入夜裏的日本庭院彼端——沿著圍牆種植的櫻花樹上的那個。


    是個女孩子。混雜在夜中浮現的滿開櫻花間,與春明同年、穿著紅色西裝外套的女孩子佇立於枝條之上。樹枝的高度與春明所在的二樓相當,說不定還更高。


    受到距離與影子幹擾,春明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看似有著一頭長發,白皙肌膚淡淡反射光芒。


    「是……人類吧?」


    春明像是受到什麽引導一般傾身探出窗外——接著,女孩子縱身從樹上跳了下來。


    短裙向上掀起,露出白淨的大腿。


    春明邊「唔哇哇哇哇!」地放聲大叫,邊遮住雙眼,與此同時手中的轉蛋脫手而出。「啊——」他在心中大叫伸手,卻夠不到,轉蛋就這樣從屋瓦滾落被夜晚覆蓋的庭院。


    春明穿著緣廊常備的拖鞋來到庭院。


    庭院既寬廣又氣派,但因為是私人的家裏,所以沒有裝設電燈。他一手拿著從祖父的書房借來的手電筒尋找扭蛋——卻毫無斬獲。


    春明在水池畔歎了口氣。


    「……明天早上再找吧。」


    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低語聽起來格外沉重。這是當然的。那不隻是個扭蛋,而是祖父的遺物——……


    「話說回來,那個從樹上跳下來的女孩子……沒事吧?」


    他隨意問了跟來的豆柴,下一刻手機響了起來。豆柴似乎被聲音嚇了一跳,拚命揮舞短短的小腳消失在暗夜之中。


    「啊……」


    春明一瞬間猶豫是否該追上去,最後決定先看手機。


    是簡訊。是媽媽還是爸爸發現自己不見了嗎?他邊這麽想邊打開簡訊。


    寄信人:爺爺


    「——……!?」


    他不禁倒抽一口氣,不是因為這是已故之人寄來的簡訊。再怎麽說這也是第二封了,手段跟方法他都懂。隻是,在弄丟轉蛋後收到,難免有種受到責備的感覺。


    標題:☆


    接下來在看到標題後,春明皺起眉頭。


    「這啥鬼?」


    祖父寄給他的簡訊統一會用「呀嗬~小春最愛的爺爺喲?」作為標題,這是第一次標題如此簡樸,本文更是異樣地短。


    內文:天一·柊


    「天……一?還有,木字邊冬……念柊嗎?話說隻有這樣……——不是,還有影片。」


    盡管心存懷疑,春明還是點開了影片。


    黑暗的畫麵下方首先出現的是進度條,一頭顯示出影片長度有一分二十秒。春明不禁低語了聲「才這麽點啊」。像是要責備他這句發言一般,進度條上的指針動了起來,同時畫麵點綴出鮮豔的色彩。


    屏幕上映照出的,是個手持異樣粗大煙管的修長美女。暗銀色的頭發用編繩綁成馬尾,與頭發同色的圓形眉毛下有著深綠色的雙眸,刻畫著無畏笑容的薄唇宛如血一般鮮紅。


    整體身形纖細的她胸部十分豐滿,身披紅豔更甚於夕陽的華麗外衣,穿著時代劇中浪人似乎會穿的鐵灰色和服便裝,使包著纏胸布的胸部上半部從領口滿了出來。


    她是個外表年輕、但符合老奸巨猾一詞的美女。美女光腳站在榻榻米地板上,她背後擺著描繪著數個身穿盔甲的武士及巨大鬼頭的金屏風。鮮紅皮膚的惡鬼口露利牙,正要啃食其中一個武士。


    『好久不見了呢,春明。』


    以指尖玩弄著煙管的美女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


    被不認識的人呼喚名字,春明心頭一顫。


    『為何咱知道汝的名字——汝在這麽想對吧?薄情的家夥,咱從前分明常陪汝玩的說…………』


    「從前……?」


    『咱不是曾把花瓶裏的水倒在睡在緣廊的汝褲子裏,還彈汝的額頭把汝推下那邊的小池嗎?』


    「咦?——啊啊,好像真的有。都怪我一直弄濕,奶奶隨時幫我準備了五套衣服,甚至還買了我專用的五鬥櫃……奇怪?可是,午睡的時候就算了,在庭院裏玩的時候,除了爺爺跟我還有太郎之外,應該沒有別人了啊?」


    美女的肩膀上下起伏,「嘻嘻嘻」地笑了。


    『咱跟其他家夥不同,就算對方能視鬼也能隱形。如此在汝麵前現身說不定是第一次呢。』


    視鬼,隱形——闊別數年聽見的詞匯再次讓春明心頭一顫。告訴他這些詞匯的祖父臉龐閃過腦海中。


    『——那麽,春明,差不多該談要事了。』


    「要事?」


    『把咱從這裏放出去。』


    說完,女性像是索求擁抱般朝他伸出雙手。


    「這種事……」


    『辦得到。』


    女性如此斷言的瞬間,一陣惡寒竄過春明的身體。


    他察覺到自己在跟畫麵中的女人對話這異樣的事實。看向進度條,指針停在十二秒的位置——盡管如此女人卻還是繼續說話、繼續移動。


    拿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他聽見血液流光的聲音。


    (插圖)


    『春明。』


    但是,他逃不了。女人不允許他逃,綠色的眼睛訴說著這個事實。


    『春明,呼喚咱的名字,緣便會轉到汝身上。』


    「緣、緣?」


    『細小的絲線……不過,僅憑著這細小的絲線,咱與汝等連係了千年。』


    女人臉上浮現堅定的笑容,以一聲『來吧!』催促他。


    「名字什麽的我…………啊!」


    他看著女人的雙眼——這是他數年以來第一次與雙親之外的人彼此注視。


    女人用力點頭。突然,身體的顫抖停了,血液流回冰冷的身軀。


    聽著自己脈動的心髒,春明開口說出那個名字。


    「天一——柊。」


    下一瞬間,眼前一片空白。春明不禁「哇啊!」地叫出聲來,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手電筒脫手而出,滾落在草地上。即便如此,他還是緊握著手機。接著,手機的屏幕上某個潔白的東西——女人的手伸了出來。


    春明坐在地上驚訝地叫著「咦!咦咦!?」,女人就從屏幕中滑了出來。春明瞪大眼,大大張著嘴仰望著她。她恍惚地微笑,用雙手捧住春明的臉頰。那是雙冰冷的手,但是下一刻彼此接觸的唇卻無比溫暖。


    「!?」


    訝異於自己被奪去雙唇的事實,下一瞬間,嘴唇傳來一陣痛處,血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隻有淺淺一道,他的嘴唇被咬破了。緊接著穿過齒間濕暖的什麽像是要拭去漏出的血液般遊走在他的口中——春明的嘴唇這才獲得解放。


    他茫然仰望著女人,她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刻上了淡淡發光的五芒星。


    「於名於血,締結新緣!」


    女人——柊高聲宣言。


    不


    過春明顧不得這些——緣是什麽?緣分嗎?若是如此,他還是聽不懂。話說回來這個美女是誰?柊嗎。不對不對,又不是知道名字就算認識了!話說我剛剛跟這個性感大姐姐做了什麽不對,是被她做了什麽?那個柔軟溫暖的東西,進到嘴裏濕潤的東西是……


    「怎麽,春明?汝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卻是第一次接吻嗎?」


    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把臉湊了上來。


    春明用一隻手臂藏住一瞬間沸騰的臉,坐在地上往後退。


    「不、不是!那個,等一下!話說剛才那個果然是——!?」


    「反應清純得如同不知汙穢的少女——不就更讓人想玷汙汝了嗎?」


    柊的手一推春明的胸膛。動作很輕,他卻不知為何無法抵抗,向後一仰倒了下來,柊立刻撲到他身上。


    「好了春明,咱們玩什麽好呢?」


    以夜空為背景,柊妖豔地微笑。春明咽下一口口水,腦海中浮現「被蛇盯上的青蛙」這句話。當然,春明是青蛙。


    柊白皙的手指觸碰製服的第二個鈕扣——此時,遠方傳來複數腳步聲。他一驚,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見喪服集團朝這裏靠近。瞬間,春明想起這裏是哪,自己又為何在此,連忙試圖起身。然而柊卻文風不動,無論挑戰幾次,柊都不動分毫。「怎麽了?」這麽說著微笑的她,用柔軟的力道將春明壓在地上。


    「走、走開,我求求你!」


    聽著確實朝這裏靠近的腳步聲,春明眼眶泛淚懇求道。


    「為何?」


    「今天是我爺爺的喪禮啦!這種日子,在爺爺的庭院裏被不認識的女人推倒,要是被親戚知道,他們會怎麽想啊!?」


    「年輕氣盛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完全不可!我若有似無的社會信賴會墜落穀底啊!」


    「換言之,汝是為了保全自己的麵子,要咱離開嗎?」


    春明用力點頭回應,柊便「嘻嘻嘻!」地笑了。


    「真老實呢——咱喜歡老實人。」


    「那麽——……」


    「不過,這跟那是兩回事。咱沒有離開的意思。」


    「為什麽!?」


    「沒有就是沒有,有何辦法?比起這個,看。」


    柊看向一旁,她的視線前方——喪服集團站在僅僅數步之遙。親戚的伯父伯母間混雜著沒看過的叔叔阿姨——恐怕是與祖父工作上有關係的人吧。凝視著春明與柊,眾人的表情都同樣嚴肅。


    「不、不是、不是這樣!」春明開口說出連自己都聽不懂的借口。


    「這、這個人是,那、那個……呃、呃……總、總而言之不是這樣!」


    「真虧汝能結巴到這種程度呢。」柊以混雜著傻眼與佩服的語氣這麽說。春明半哭半叫地要她「拜托你安靜一下!」,柊便「嘻嘻嘻!」地不懷好意地笑了。


    春明心懷厭惡地再次抬頭,喪服集團卻消失了。


    「咦?」


    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聲「下麵,下麵」,輕飄飄地浮上空中。終於獲得自由的春明立刻起身往下一看,看見十幾個大人全跪在地上。


    「——嗚欸!」


    春明發出驚叫,後退了半步,老實說他心裏的距離退得更遠。


    就在他不知道是該逃跑還是該開口時,柔軟的觸感輕撫他的頭。他轉動眼球向上一看,發現柊坐在他的頭上,而他完全沒感受到重量。柊將標致的雙腿放在春明的右肩上,綠色的瞳孔映照出喪服集團的身影,傲然張開雙唇。


    「如汝等所見,繼承順利無礙。」


    「看似如此。」


    回答柊的,是坐鎮在喪服集團前列中央的老紳士。


    老紳士迅速起身,直直望向春明。


    「你是——安倍春明吧?」


    春明立正回了聲「是、是的」,悄悄別開了視線。


    「酒吞童子大人選擇了你。」


    「酒吞……童子……?那、那是……」


    「就是咱。」


    柊「呼」地一聲,從那形狀優美的雙唇中吐出閃閃發光的白煙與芳醇的酒香。


    「居於大江山,率領眾多眷屬,自平安京擄獲少君公主,食其血肉、暢飲美酒,最後由源賴光與四天王斬首,傳說中的惡鬼——就是咱。」


    不過大多都是扭曲事實的創作呢——柊補上這句後,銜起煙管。


    老紳士接著她的話繼續說:


    「然後,自我們的祖先安倍晴明大人以來,也是代代侍奉安倍家當主的式神之首。」


    源賴光與他的部下四天王是平安時代確實存在的武人,也是消滅眾多妖魔鬼怪的英雄。祖父也說,其中擊敗以日本三惡妖聞名的大江山惡鬼——酒吞童子的故事也成為繪卷與舞蹈的題材。


    安倍晴明本身也是平安時代的人物,生母是狐狸、不隻自己的式神,連他人的式神也能輕鬆操縱、碰都不碰就殺死青蛙等——不可思議的軼事不虞匱乏,祖父也笑說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傳說中一般的人物。


    而傳說中其中一人(?)現在就坐在自己的頭上,另一人則是自己的祖先……不對,祖先什麽的他早就聽過了……——啊啊頭好暈。


    像是要給予追擊一般,老紳士繼續說道……


    「正確來說,與柊大人締結契約者即成為當主——這是安倍家的規定。也就是說,春明——不,春明大人。與柊大人締結契約,將她化為自身式神的您,就是安倍家的新當主。」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黑色的豆柴在屋頂上靜靜地俯視著事情的始末。


    在少年驚愕的叫聲中,它的形體緩緩膨脹——變為身穿長袍的老人。


    老人的身影卻與黑暗融為一體,皮膚、頭發、雙眼的顏色都難以辨別。


    然而,僅以凹凸形成的麵容確實刻畫著溫柔的笑容。


    老人開口,雖不帶有聲音,黑暗仍舊確實地接下了他的話語。


    『小春就拜托你囉——柊……』


    老人以暗影形成的身姿,就這樣消散在黑暗之中。


    夜色溫柔地包容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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