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圈子裏的人都不喜歡他,喬亦對此並不意外。他不怎麽上播,但隻要開播就能吸引走幾乎全網的流量。開播隨心所欲,就算簽下合同,播不播、怎麽播也是全看心情。無論是對於公司上下、甲方品牌,還是業內同行,喬亦的名聲都是極差的。但架不住他報價不高、直播的效果又實在太好,所以盡管所有人都厭惡與他合作,郵箱裏依舊經常堆滿各種合作的邀約。辦公室裏放置的東西大多數無關緊要,欒銳澤想扔便扔了,隻是確實有件東西對喬亦來說舉足輕重,不想時時看到、卻也絕對不想失去。右側的太陽穴猛的顫了顫,預告般的脹痛襲來。喬亦無暇顧及將門甩到他麵前的欒銳澤,更是沒有理睬惶恐不安的助理,大步邁向電梯。從二十七層到一層大堂,再繞到大樓外的藥店,喬亦麵色蒼白如紙,步履愈發急促。他熟門熟路的走進藥店,找到常用的止痛藥所在的藥架,手指剛觸碰到藥盒的包裝,熟悉的劇痛便在頃刻間侵襲。像是忽然有人掄起斧頭、用力敲擊他右側的頭部,一下接著一下。喬亦來不及掙紮,膝蓋一軟,支撐不住跪坐在了地上。藥盒就在他手上,可喬亦卻沒有力氣將它撕開。渾身軟綿綿的用不上力氣,眼前的事物早就模糊一片。伴隨著陣陣耳鳴聲,同時失去多重感官的喬亦無力的癱倒在藥架旁,手裏緊緊攥著那盒能夠緩解劇烈頭痛的藥片。冷汗浸濕質地柔軟的線衫,僅剩下的感覺大概隻剩下寒冷。有那麽一瞬間,喬亦感覺自己已經處於失去意識的邊緣,直到身旁忽然有人走進,扒走他手裏的藥盒。片刻後,藥片被送到他的嘴邊。他本能的吞下,幹咽下去。藥片劃過幹澀的喉嚨,痛感輕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喬亦靠在藥架上喘著粗氣,緩緩等待藥效上來。眼前的光亮終於不再是一團模糊的光影,剛剛幫他拆出來藥片的好心人已經無影無蹤。遠處收銀台邊的藥店工作人員正坐在電腦背後,鼠標發出接連不斷的嘈雜點擊聲。手邊幾乎撕爛的藥盒,證明著曾有人來過的事實。對方或是著急趕路,或是害怕被他碰瓷,所以喂完他藥片就消失不見。這一大早運氣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喬亦拾起藥盒,撐著地麵慢吞吞的起身,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藥架上,這才得以站穩身體。他捏著這盒打開過的止疼片往收銀台挪動沉重的腳步,走了兩步後又驀地轉身回來,從藥架上又摸了兩盒。“結賬啊?一共幾件?哎,你這還沒結賬呢吧?怎麽就拆開了?下次結完賬再打開啊!”收銀員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兒,電腦屏幕上是五顏六色的遊戲界麵。喬亦懶得理睬,沉默的縮了縮脖子,將手機調到付款碼的界麵。收銀小夥兒收完錢,扔了個塑料袋給他。“行了,自己裝吧。”-那陣劇烈的急痛算是過去了,剩下的便是磨人的鈍痛,連止疼藥也無可奈何。像是有蟲蟻一點點啃噬他腦袋裏的神經,反胃感堵在胸口,喬亦沒有回酒店頂層的長包套房,而是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抽到第三根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差不多沒了潮意,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正要起身,迎麵對上了孫天睿的眼睛。“呦,你怎麽跟這兒坐著呢?”孫天睿一眼瞥見他手邊塑料袋子裏的藥盒。“又補這麽多藥?把藥當飯吃啊你。”喬亦輕咳一聲,語調懶散,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沒轍。”“你啊。”孫天睿無奈搖頭,看了一眼那人身後的雙子塔大樓,“你不是回公司去了麽?”“嗯。”喬亦掐滅手裏的煙。“這是去了已經出來了?還是還沒去呢?”孫天睿繼續問道。“回過了,被趕出來了。”喬亦懶洋洋道,嘴角掛著沒什麽溫度的笑意。孫天睿不信:“誰能把你趕出來啊?章彥什麽時候有這能耐了?”別人不知道,但孫天睿是清楚的。深海表麵上是章彥開的公司,但背後的股份,和他的酒吧一樣,可是有喬亦的一半。喬亦:“不是章彥。他挖來個新人,把我辦公室占了。”“哦,不是章彥啊。”孫天睿順口接著他的話說道,緊接著一愣,“啊?新人?哪個新人這麽牛逼?”“欒銳澤,聽過麽?”喬亦抬頭。搶走辦公室,喬亦其實並不在意。隻是這個欒銳澤剛來就主動挑釁,如果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那倒真顯得他像任人欺淩的小綿羊。孫天睿睜大眼睛:“呦,敢情是他啊!那倒也正常,怪不得老章肯縱容,人家‘新人’。確實有這個資本占你的辦公室。”喬亦微微眯起眼睛。孫天睿連忙擺擺手重新措辭:“不不,我就是說啊,這個欒銳澤確實很厲害,我這個行外人都知道。他也就是今年夏季特賣才剛開始帶貨吧?銷量聽說都爆了,熱搜天天上。老章有兩把刷子,竟然能把他請來。人家確實是有天賦,跟你不是一個路子的。”“我是什麽路子的?”喬亦琥珀色的眼珠透著一絲不滿與警告。“你......”孫天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繼續說下去,“你也是天賦型,不過你不是帶貨的天賦,你就是純長得好看,老天喂飯。”喬亦:“那他呢?”“他那個是,首先選品厲害,其次解說專業。人家一播連播十多天,每天都是五六個小時起。”孫天睿為難道,“人家那個,是專業的主播。人家賣的是貨,你賣的......”是你自己。後半句被孫天睿吞回了肚子裏。喬亦敏銳的從他的眾多廢話中找到了重點,若有所思:“你說他是夏季特賣剛出來的新人?”孫天睿點頭:“是啊。”“新人能有這麽好的運氣?”喬亦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你去查查,他的背景。”第3章 與其說孫天睿是個開酒吧的,倒不如說他的副業是開酒吧,主業是打聽消息。the red lion酒吧坐落在城市中的核心地段。就像離錢越近的地方越容易賺到錢,the red lion也是最容易打聽到這座城市各種消息的地方。喬亦回樓頂睡了一覺的功夫,孫天睿已經把欒銳澤的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兩個人坐在酒店二樓人均過千的粵菜館裏,孫天睿倒豆子似的把打聽到的消息講了出來。“你小子猜得沒錯,這個欒銳澤確實有點背景。夏季特賣之所以作為新人能一把壓過那麽多有粉絲基礎的主播,是背後有人在刻意推他。”“誰?”喬亦單刀直入的問道。“聽說啊,是路耀集團的二公子。”孫天睿看了看四周,刻意壓低音量。“路耀集團啊”喬亦眸中劃過了然,拖長尾音道。在a城眾多豪門富商中,路耀集團是其中最矚目的一個。集團幾年前就已經多地上市,合作的業務遍布全國、甚至世界,經營的業務也涉及各個領域。孫天睿:“怎麽,你也合作過?”喬亦幹脆利落的搖頭:“沒有。就接過他們旗下子公司的產品推廣,不算是和集團的合作吧。”但據他所知,路耀集團是有自己的子公司的。欒銳澤和路耀集團有關係,不進自己集團的公司,來他們深海湊什麽熱鬧?孫天睿看著他:“人家背後是大集團,你幹不過。”喬亦不置可否,戴著塑料手套的修長手指無意識的擺弄著盤中的乳鴿。乳鴿是這家粵菜館的招牌,外脆裏嫩,油香不膩。隻是因為這家店開得離他太近,縱然味道再好,喬亦也難免有些厭煩。孫天睿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早知道你這樣折磨人家死去的乳鴿,我剛就讓人四開了,給你一小塊意思意思算了,雙開直接浪費一半。”喬亦揚起被揪得七零八碎的乳鴿:“那現在給你?”孫天睿嫌棄的皺眉:“去去去!邊兒去。”“路耀集團的二公子,有資料麽?”喬亦饒有興趣的問道。要是欒銳澤是正常手段拿下來的那些推廣和銷量,那他反倒是束手無策。但是靠勾搭什麽人搶來的資源,喬亦便有興趣了。畢竟,撩撥情人這方麵,他是在行的。“我就猜到你要問這個。”孫天睿忍不住翻了他一個大白眼,“幫你查過了,結婚了。”“哦”喬亦略顯失望。他換情人比換衣服還勤,但卻也是個有原則的人。床上的事情都是事出自願,但兩種人,他是不碰的。一種是結了婚的。另外一種則是要和他動真感情的。“我有時候真看不懂你。”孫天睿感歎道,“說你是個沒道德的渣男吧,你有時候比誰道德底線都高。但要說你是個好人吧對不起,我實在說不出口。”孫天睿作嘔吐狀。喬亦懶得搭理他,漫不經心的攪動著陶瓷碗裏的貴妃龍蝦湯泡飯。孫天睿吮吸幹淨手裏的乳鴿骨頭,語調一轉:“不過路耀集團的小公子倒是符合你的要求。欒銳澤勾搭了二公子,你可以退而求其次。”喬亦眼皮都沒抬一下:“我從不退而求其次。”孫天睿:“你別看不上這個小公子啊。我打聽清楚了,人家可是高材生,國外藤校的博士,海龜呢。”見喬亦依舊提不起興致,孫天睿撇了撇嘴,補上最後半句:“而且長得還好看。”年齡和他同歲,都是二十八,長相不錯,是個技術咖,情史也比較簡單。這個月,也正好是這幾天,剛剛畢業回國。喬亦在大致聽完對方信息後誇下海口,三天拿下路耀集團董事長家的小兒子。隻是因為時間短,孫天睿打聽來的信息也不是那麽全麵。比如,對方的名字,他隻打聽到了個英文名,照片也沒有一個。“連個中文名都沒有?sean?你讓我拿個英文名去跟人家搭訕?”喬亦無奈的扯了扯唇角。孫天睿連忙道:“但我打聽到了個關鍵信息,他跟咱在同一個酒店。換句話說就是,他即將入住和你同一家的酒店,就在今晚,應該也是長包套房。照片的話,我一朋友在找人要了,很快就能拿到發你。”“有家不回?”喬亦訝異的揚眉。路耀集團就在a城,這個路耀集團小公子的家自然也在a城。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了,居然有家不回?“聽說,對於他回國,路耀集團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孫天睿一臉神秘的晃了晃食指,“估計這個小公子,跟家裏的關係也就那樣。”“不受寵的小皇子啊......那還真是比路耀家的老二差得挺多。”喬亦興趣缺缺的打了個哈欠,“路耀家老大結婚了麽?要不你幫我也打聽一下?”孫天睿:“早結婚了,孩子都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