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一點也不痛苦。在有小衡的這片土地上死去,他很高興。說了好多,老爺子感覺到所有的力氣在漸漸消散,眼前也模糊了起來。此刻,感受到林郗淮砸在他手上的淚,他難免也有些傷感。“當初……要是沒有開錯路就好了。”平白給人家添了一樁傷心事。“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往這個方向開。”來到了這裏,是林郗淮這輩子最好的錯誤。老爺子笑了。他緩慢的眨了下眼睛,微弱的聲音似乎就要飄散在空氣裏。“好了,我要去找小衡了。”“我睡了啊,你們……隨意。”李瑜霖累了,最終堅持不住,暖黃的光一點一點在眼前消散。耳邊似乎同時響起了兩道聲音辛苦了,夜已深,爺爺睡吧。李瑜霖,天亮了,好久不見。第66章 這幾天太疲憊了,自從老爺子進入醫院後,林郗淮就和秦洲晏輪流去照顧老爺子。兩人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可現在躺在床上,林郗淮還是睡不著。直到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秦洲晏很輕的坐在了他的床邊,用手碰了碰對方的臉。不出所料,濕成一片,是眼淚。在老爺子徹底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小安和小帆情緒就開始崩潰了。作為兩個大人,秦洲晏和林郗淮需要照顧好他們倆,需要作為主心骨有條不紊的掌控局麵。而且後續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林郗淮很快就將情緒強壓了下去,和秦洲晏一起給老爺子收拾遺容,準備後麵的喪事。直到現在,在無人的空間裏,他的情緒才能肆意發泄出來。秦洲晏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人攬在自己的懷中。林郗淮將臉埋進了他的肩窩處,感受到暖意從對方的身上傳來。秦洲晏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聲說道:“不哭不哭。”雖然老爺子是因為生病而去世,但就像他所說的那般。他很開心,是他期盼已久的結局和歸宿。所以,是喜喪。林郗淮哽咽了聲,然後聲音低低道:“我就是心疼老爺子這一輩子。”出生後無傷無痛、備受寵愛的二十年,竟要用後麵的整個人生來償還。幾近五十年,受盡心理的折磨和歲月蹉跎。這一生,真的太苦了。秦洲晏無聲的歎了口氣。“很奇怪,明明也才認識一個多月……”林郗淮啞聲道。明明在最開始就知道老爺子的病了,明明在那個時候他隻是感到惋惜。可現在,他真的很難過,超出想象的傷心。情緒如潮水般鋪天蓋地的湧向了他。秦洲晏溫和的撫著他的後背:“你們有緣,人和人之間的相遇真的很奇妙,是嗎?”一點也不奇怪。他的戀人又何嚐不是?從5歲到現在的28歲,這些年的人生,過得一點也不容易。雖然從未直白的坦述過,可有些情況也能在隻言片語中被人捕捉到。於是,在林郗淮心疼老爺子這輩子的同時,老爺子也在心疼他。不曾訴諸於口,可眼神和肢體語言都能傳達出情感。這兩人,盡管自己的人生苦難諸多,可好似都不覺得有什麽。卻為彼此的辛苦難過,都想要安慰著對方。是於苦難共頻中互相依靠著滋生出的慰藉與溫情。所以,已經是家人了。這些天,林郗淮太累了,以致在情緒發泄後,在秦洲晏的懷中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徹底亮了起來。村裏的人知道了這事後,上前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助。老爺子之前就說了,不需要麻煩大辦葬禮。所以兩人感謝村民的好意後婉拒了。是隻有他們倆和陳安小帆在的一個小型葬禮。老爺子應該也能自在些,若是已經遇到小衡爺爺了,也能放心的和他們說。馮小衡的屍體當初被馮家人領回去後,就下了葬。老爺子也知道合葬不太可能,在醫院還清醒的時候就說過,如果可以的話,把屋子裏牆上掛著的那張“照片”一起葬了就行。至於他的筆記本還有自己以前的照片等物,要是活著的人想留個念想,就留下來。要是不想留,也沒關係,就和他的骨灰一起埋葬吧。不知道秦洲晏和村長談了些什麽。最後老爺子葬在了離小衡最近的一個墓。一忙起來就過得飛快,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葬禮已經結束。時間空下來,林郗淮一時感覺有些空茫,突然很不習慣。比如做飯的時候下意識做流食,然後開口問道:“不知道這個粥老爺子的身體能不能吃下去?”問完後,林郗淮的手一頓,回頭看向空蕩蕩的堂屋,茫然了一瞬。他忘了,人已經走了。然後就會被身邊的人抱住,林郗淮反抱了一下秦洲晏,然後搖了搖頭。人的離世不可避免的都會讓還活著的人感到傷心。可或許是老爺子走的太過於豁達,說是喜喪,讓他們也要為他感到高興。於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幾人也漸漸地恢複了過來。甚至是小帆和小安也能坦然提起老爺子,在碎碎念著他有沒有找到小衡爺爺,然後爭執著是在哪裏見麵的。老爺子覺得自己是圓滿的,那他們就送上祝福。不能讓老人家都走了,都還放心不下。就這樣,不知不覺中,老爺子已經走了半個月。而有一天,小帆也找到了林郗淮,他神情堅定道:“小淮哥哥,我還是決定出去,離開這個村子。”林郗淮對這個答案不意外,過去的日子裏,對方總是會問他,外麵的環境是怎樣的?他其實最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他和秦洲晏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裏。正想著的時候,他就看到秦洲晏拿著手機走進來,手機停留在通話掛斷界麵。林郗淮移開目光,朝不遠處的小安也招了招手。等人過來後,他才緩緩開口道:“你們想不想讀書?我資助你們讀書。”陳安和小帆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可陳安有些猶豫道:“我大伯家……”他擔心大伯家不願意放走一個勞動力。秦洲晏笑著開口道:“你們隻說想還是不想,其他的不用操心。”兩個小孩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林郗淮的臉色緩和下來:“這就行了。”但他還是認真又直白道,“我的資助是有期限的,而且我不會給你們提供便利,所有的路得靠你們自己來走,希望你們能清楚這一點。”他希望這兩人能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感和機會的珍貴,而不隻是單純的體驗體驗上學的樂趣。學習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卻是他們現在能走的最公平且最好走的一條路。陳安和小帆眼睛泛潮的看著他,他們都知道。能給他們一個上學的機會,就已經足夠感激了。秦洲晏就坐在一邊笑著看林郗淮和他們說話。他喜歡林郗淮的處事方式,就算是善意也得有鋒芒和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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