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又或隻是一刻。魏赫聽到許慎說:“是嗎。”他的神色和語調都像是焊入了今晚那副美麗的麵具,讓人除了他想展示的無從窺得任何內裏的波動。“所以他有對你承諾什麽嗎?”許慎隨意地問:“譬如要離開我和你在一起。”魏赫的瞳孔驀地緊縮。許慎薄唇挑起,像是已經由他的一個神情得到所有的答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魏赫的反應就已經知道了。他姿態高高在上,滿含嘲諷:“真可憐。”走過僵站在那的魏赫身邊時,許慎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偏頭微笑道:“也許你應該多問幾次。”他不再理睬魏赫的反應,徑直往回走了。黑色的邁巴赫在路上行駛。許慎坐在後座,盡管經過了一晚上的應酬,他卻沒有絲毫頹唐的樣子,隻是一個人看著窗外。熊熊的怒火在他身體裏燃燒,雄性的本能在叫囂著讓他去把魏赫弄死,讓他痛苦地在地上求饒。這種陰鬱的火焰是如此熟悉,就在幾個月之前,在去接周清的時候看到了那兩人在一起的情景。他還記得當時怒火滔天的感受,就和現在一樣,在恐懼和憤怒之下理智被焚燒殆盡,最終促使他做出了插手《寒夜》審核的決定。所以這次呢?要繼續放任自己被這股絕望和憤怒吞沒嗎?他滿意上次失控之後的結果嗎?要毀掉現在這個來之不易的自由快樂的周清嗎?他要再次把周清推到選擇之前嗎?對,他同意了和許慎結婚。對,他每一次都會選許慎。所以呢?他要再次把周清推到選擇之前嗎?許慎的手指摳緊車窗邊緣。周清就是他就是該死的喜歡那種類型。從十幾歲的時候就是了,那個女人就是這樣的,頭腦簡單的富二代,練過跆拳道還見義勇為被表彰過現在這個更是,一個個的像是蟑螂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從犄角旮旯裏冒出來,怎麽就不能死幹淨呢?他頭腦裏一片混亂,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車開到了家。渾渾噩噩地下車打開門,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周清在廚房裏,戴著口罩,正在攪動灶台上的罐子。旁邊的米奇跳上案板想要湊過去,被周清揪著脖子拎了下去。旁邊的pad在放李青的上一部電視劇,片尾曲響起的時候周清還跟著哼了兩句。空氣裏像是有那種鬆鬆垮垮的粒子一樣,一路上沉重到凝澀的話都堵在了胸口,許慎說:“……我不要喝。”周清沒有回頭,他像個魔藥課教授那樣觀察自己燉了兩個小時的藥:“嗯,我知道我寄過去的藥你一包也沒喝。”許慎:“太苦了,你自己都戴著口罩。”周清:“我又沒有睡不著。”他的聲音從口罩裏傳出來有點悶。許慎賭氣道:“睡不著就睡不著,反正我不要喝。”周清將火調小,轉過身來。他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容忍度也無限提高:“你吃西藥不是沒用嗎?”他沒說他怎麽知道的,許慎就也懶得問。在他麵前時反而什麽都不敢問,隻敢東拉西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許慎問:“你明天什麽安排?”“下場路演在後天了,明天中午我打算請魏赫吃頓飯感謝他幫忙搭線的事,下午在家準備按李青提的意見做第一版修改。”周清說。他走過來,抬起胳膊捏著許慎的下巴端詳了下:“……今天這麽累嗎?心情這麽差。”周清思索片刻,放棄地歎了口氣:“算了,如果你今天實在不想喝藥,我也略懂一些拳腳。”許慎:“……”周清的手從許慎臉上往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按在牆上。周清在許慎的喉結上輕咬了一口,像是某種親昵的調情。鬆開他時還順帶替許慎整了整領口:“反正晚上總是有辦法讓你睡著的。”許慎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將周清摟在了懷中。周清任由他抱著,拍了拍他的背,溫柔道:“怎麽了?今天真的這麽累嗎?辛苦了,辛苦了。”去tm的,許慎感到熄滅的火又重新在心頭燒了起來。以前的哥哥也可愛,但是高興的、快樂的周清,他能給許慎提供的東西簡直像彩虹小馬和糖果屋一樣,讓許慎每次和他在一起時都像是第一次墜入愛河,心停不住的怦怦跳。憑什麽他要因為姓魏的傻x而失去這一切???許慎抱著周清自然地說:“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周清抬起頭,有些驚疑地看他。“隻是想感謝一下他。”許慎彎起眼睛:“畢竟他幫你這麽多,我作為丈夫當然也應該出麵親自道謝,這樣才體麵。”現在挑明了逼周清隻會給姓魏的可乘之機,就和上次一樣,許慎陰冷地想,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他拉起周清的手指親吻,肌膚饑渴症得到緩解後頭腦裏的思路也逐漸清晰。許慎開始在腦海中羅列自己的優勢,片刻後,他從那些條目中得到結論沒問題,他能贏。有錢人家的傻白甜富二代而已,許慎輕蔑地想,早十幾年前他就贏過了,我對付他初戀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被保姆陪著哭著找媽呢。許慎牽著周清去看他買的新“禮物”,今晚將由周清握著用在他身上。這才是最好的助眠藥。第58章 三人午餐魏赫是在那晚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周清發來了消息的。上麵先是講自己拿到了李青的offer,又問他第二天有沒有時間,想約他中午一起吃個飯。他渾渾噩噩了一路,現在好像突然活過來了,周圍的一切都有了實感,魏赫發現自己隻有一隻腳換了拖鞋。他把那隻鞋也甩了出去,踩著地毯坐在床邊劈裏啪啦地回消息:“我很忙的,你怎麽不早說?”周清那邊幾分鍾後回過來:“抱歉,我也是今晚才收到定下來的通知,你要是明天不方便的話我們就往後挪一下,挑一天你有空的時候。”“哼。不用了,不然以後還得想著給你留時間。”魏赫問:“你訂的哪家店?”周清報出了一家在九林很有名氣的餐廳,出了名的難訂。當然,這中間不包括魏赫,他在那有長期預留的包廂。所以他剛才是去定餐廳去了,才這麽遲聯係他。魏赫感覺自己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釋放了一些,他跟周清確定了時間,然後腳步輕快地走到了衣帽間,開始挑選明天的搭配。以往的造型都是造型師直接幫他配好的,就像每一個討厭化妝打扮的直男那樣,魏赫很煩坐在那一動不動幾個小時,或者像個衣架子那樣直愣愣地站著換幾套衣服和差不多的表。除了出席重要場合魏赫的私服基本上都是瞎78穿,他無數次被粉絲痛心疾首地勸放棄皮衣牛仔褲審美,但魏赫對此一概視若無睹。但現在不一樣了,魏赫拿著一條深藍色領帶和比這一條淺了那麽一點點點點的藍色領帶時想,他最近為了走新路線被迫學了很多以前沒接觸過的理論,譬如他現在想把自己收拾得盤靚條順純粹是因為他想成為更好的自己,和周清沒有半毛錢關係。於是他挑到了淩晨一點半。這種好心情持續到第二天早上為止。他刷牙的時候打開手機,發現周清昨晚10點多給他發消息說可能要多帶一個人過去,許慎想要跟他當麵表達一下謝意。在這段不知道周清自己信了沒有的鬼話下麵,他貼心地表示如果魏赫突然有了別的緊急行程,那他隨時可以取消這頓飯改天再說。魏赫差點把牙刷握斷。(嗶)他(嗶)的許慎!!!!鏡子裏的臉開始扭曲。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看到姓許的會不會忍不住一拳打到那張臉上,明明是他跟周清兩人的約聚餐。這人非要橫插一腳進來,昨天他應該已經說的夠明白了,這人到底想怎麽樣?難道不應該意識到自己根本綁不住周清心灰意冷地給他讓位嗎?這才一天不,不行。魏赫慢慢冷靜下來,現在順著周清遞的台階取消這頓飯隻會顯得露怯那不是正合許慎的意了嗎???不,魏赫絕對不要,魏赫就要跟他對著幹。退一步就是徹底出局的開始,他要是現在放棄那不是就便宜許慎了嗎?於是他用可以把手機敲爛的力道敲上兩個字:“不用。”周清看著手機上的回複,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電話正好在這時候進來,是秦雪如,周清早上跟她說了自己拿到了李青offer的事,對方直接一個電話過來,先是吱哇亂叫了半天,才稍微順暢了些表達了對周清的恭喜。周清忍不住笑起來,他歪了歪頭:“好了好了,冷靜一點。”“冷靜不了啊!我怎麽會有這麽吊的朋友?!你要請我吃飯!!!”秦雪如激動道。“沒問題。”周清答應的很爽快:“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我今年可能沒辦法寫新書了,按照合同是和網站自動延期一年對嗎?”秦雪如有點吃驚:“啊?真的打算完全轉向編劇嗎?我覺得其實以你的能力可以試試晚上寫連載的,反正你速度很快,或者調整一下更新頻率?”周清搖搖頭:“李青不像劉導一樣好對付,我還是想把精力都放到這邊來。”他停了下,又說道:“除此之外,我也有點別的事想做。”“好吧好吧。”既然他態度堅定,秦雪如也不再做挽留,而是大大方方地祝福他:“雖然我失去了一個大作者,但人往高處走,肯定還是要以你自己的發展為重。我們這網站說實話流量也一年不如一年。你會越來越好的周清。”周清心裏一暖:“謝謝。”“謝什麽謝。”秦雪如不客氣道:“對了,你下午有沒有空?今年簽的新合同裏不再是不開新文延期一年了,比較複雜,你要是沒事下午過來我這一趟吧,我跟你當麵講,更清楚。”周清想了想,改劇本的事可以晚上做,於是答應道:“可以。我中午在銀貿吃完飯就過去。”“你中午在銀貿?”秦雪如說:“我中午也在那附近吃飯,吃完你坐我車直接去我們公司好了。”“好。”周清咬了一口麵包。秦雪如聽到了他吃東西的聲音,順口問道:“10點半才吃早飯?”“不。”周清回答:“是午飯。”秦雪如疑惑道:“你不是中午要去銀貿吃嗎?”“那頓飯吃不飽的。”周清平淡地說:“所以我先吃點東西墊墊,低血糖容易腦袋轉不過來,精力跟不上的話就麻煩了。”周清11點半的時候在保姆車上等到了趕完通告的許慎。兩人先低調地進了定好的房間,12點的時候他們等到了如期赴約的魏赫。窗外的陽光茫茫地從背後的頂樓全景落地窗擠進來,照的整個房間裏亮亮堂堂,所有的晦暗都無所遁形,一個問心無愧的中午。周清選了個最常規的開場白:“路上堵嗎?”“不是早高峰和晚高峰。”魏赫冷淡道:“還好。”周清點點頭:“那我讓他們上前菜了。”服務員的腳步輕盈動作敏捷,昂貴的價格對應的是絕對的專業素質。就算在座的三個人中有兩個都經常出現在頭條,服務員依然做了必要的介紹後就非常識趣地走了出去,絕不多留。許慎為自己和周清倒上了茶,他今天穿了一套便服,米白色圓領t恤外搭駝色外套,發型據說也是上通告的時候隨便抓的,但就是卷得非常蓬鬆好看。普普通通的搭配卻被他穿出了一副夏日清爽的鬆弛感。一下子就將對麵穿著非正式西裝走貴公子風的魏赫襯托的有些沉悶無趣。“魏老師,”他笑盈盈地說,像是昨晚譏諷魏赫的那個人不存在似的:“很感謝你為周清推薦的這次機會,我一直都想當麵向你道謝。”魏赫掃了一眼周清,看到他低頭在喝茶,魏赫嗤笑一聲,將領帶扯鬆:“沒什麽,順手,這不是其他人也幫不上忙嗎。”服務員敲門,進來上了第一道菜,一時間屋子裏隻有瓷盤落下的輕微聲響。片刻後,許慎溫柔地說:“我想你是對我有所誤會。”“我當然支持清哥的工作,為什麽不呢?”他微笑道:“就像《寒夜白楊》,我記得你是投資人來著。那你現在付他的報酬,按法律規定有一半是我的呢。”周清嗆住了。魏赫看著許慎拍周清的背幫他順氣,恨不得現在就一拳砸到那張臉上去,隻是這桌子是圓的,他們三個正好成120度角,許慎現在湊過去周清那,那魏赫要動手就沒那麽順手了。“魏誠軒的投資風格偏穩健,也不怎麽投資電影。所以迄今為止我還沒從魏氏手上拿過錢。”許慎感歎道:“沒想到現在卻是從清哥這裏拿到的,人生真是讓人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