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阮綏音這會兒應該已經開始低聲下氣地跪在地上求饒了。謝瑜顯然也意識到了,他走上前來,在阮綏音跟前蹲下,掐著他的下頜迫使他抬起頭麵向自己,拇指輕輕摩挲著他剛剛結了薄薄一道痂的傷痕,饒有興致道:“你是怎麽了。”阮綏音仍然沉默著,隻是撇過臉掙脫了謝瑜的手,被謝瑜觸碰讓他覺得很惡心,比徐可陽更甚。就像陷害徐可陽被網暴之後,看著徐可陽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會讓阮綏音更加有成就感一樣。成為加害者之後,阮綏音才發現,自己的慘叫、求饒、怒罵隻會讓他們愈發興奮、然後變本加厲。所以他索性閉了嘴,不再給徐可陽任何反應。“您是說…謝瑜家的記者挖到了您的黑料,賣給了某一位候選人?”“沒錯。”傅斯舟坐在車後座,對電話那頭的男人說,“我聽說謝瑜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最近經常去你那裏,我想”“您想知道是哪一位候選人買下了這條料。”男人嘴裏叼著煙,一手握手機,一手解開腰間的皮帶,抬腿褪下沾滿髒汙的長褲,甩手扔進垃圾桶。傅斯舟應:“嗯。”“簡單。”男人勾唇,“那幾個蠢貨,幾杯酒下肚就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那就辛苦你了。”傅斯舟說。“都是老熟人了。”男人笑笑,“傅首長不用這麽客氣。”掛了電話,男人換上幹淨的襯衫和褲子,隨即走出了更衣間,恰巧撞上從另一頭過來的會長白述。男人走上前,問他:“今天謝瑜那幫人來了嗎?”“謝瑜來了。”白述停頓了一下,“但不是和那幫人一起來的。”“那還能有誰。”“徐可陽,徐騁的長子,知道吧。”白述說,“還有沈家二少爺沈嘉英、李會長的女兒李思思…總之都是溫江那個圈子的人,不過…剛剛我還領進去一個……”“嗯?”男人抱起手臂。“遮得嚴嚴實實跟個木乃伊似的,光看可看不出是誰,但……”白述煞有介事地壓低了聲音,“他一開口說話,那把嗓音我立馬就聽出來了,絕對是”他湊到男人耳邊說了悄悄話,聞言,男人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睛:“他怎麽會來這裏?”徐可陽學聰明了。他一拳一腳落在阮綏音腰腹、胸口、膝彎,唯獨沒再動他那張不能見陽光的臉。這會兒阮綏音也不需要再強忍著不掙紮不叫喊,他沒力氣了,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隻是蜷縮在地上,腦袋被密集又劇烈的疼痛充斥,無法思考,更無法對徐可陽的話做出應答。“省點力氣吧,我看著你打都累,你現在折磨人都這麽低級了嗎?”旁邊一直看著的人說,“還是以前更有意思。”“嘉英你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被網暴的又不是你,你就讓可陽出出氣又能怎麽樣。”一個女生說。徐可陽原也沒想做得太過火,但阮綏音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讓他殺紅了眼,他索性一把拽住阮綏音的衣領,正要扯開他紐扣時,包廂門突然被敲響了。徐可陽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鬆開了阮綏音,站起身,而一個一直在端茶倒酒的小跟班走上前去打開了包廂門。剛剛與傅斯舟通電話的男人端著托盤走進來,笑眼盈盈:“白會長讓我來給幾位送瓶酒。”徐可陽不耐地蹙眉:“不需要,滾出”“恩息。”謝瑜打斷了徐可陽,走上前十分親昵地攬住男人的肩膀,“怎麽還讓你親自來。”“我想您了呀。”蘇恩息目光匆匆掠過蜷縮在徐可陽腳邊被亂發遮住了臉龐的瘦削身影,神情凝滯一瞬,但很快又揚起笑臉,嗔怪道,“您來了怎麽都不叫我?害我要在那邊陪那幾個野蠻人不說,還要聽他們高談闊論…”“今天有點事。”謝瑜餘光掃了眼捂著衣領縮在地上的阮綏音,抬手掐了把麵前人的腰,“把酒放下就出去吧,明天再來看你,聽話。”“那說好了,不許食言。”蘇恩息把酒放到茶幾上,又被謝瑜圈著脖頸親了下臉頰才轉身離開包廂。徐可陽一臉嫌惡地翻了謝瑜個衝天的白眼:“你還真不嫌髒。”“你懂個屁。”謝瑜斜睨他一眼,叼起支煙,“沒品的東西。”徐可陽嗤笑一聲,他不懂,也不想懂謝瑜這條瞎了眼才會看上阮綏音的瘋狗。他又轉向地上的阮綏音,抬腳踢了踢他,終於入了正題:“下期節目,在鏡頭下給我親近一點,不然你就死定了”隻要阮綏音能和他繼續扮演好朋友,謠言就會不攻自破。阮綏音仍然一言不發,徐可陽一腳踩上他手臂,阮綏音咬緊了牙,身體卻疼得止不住打顫。“讓我猜猜,傅斯舟那個蠢蛋到現在還以為自己娶的是金尊玉貴的顧家小少爺吧。”徐可陽冷笑一聲,“如果他知道你隻是一個冒名頂替的賤種,還會像現在一樣守在你身邊為你保駕護航、給你出謀劃策麽?”阮綏音眼睫顫了顫,攥緊了拳頭。“你也知道,傅斯舟可是出身軍團,眼裏揉不得沙子。”徐可陽又開口,“別說你見不得人的身世,如果他看到那些照片…又會怎麽想?”“你敢……”阮綏音終於艱難地開口,聲線抖得厲害,語氣卻狠戾。事到如今,徐可陽再怎麽羞辱他、折磨他,都無法再波動已經麻木的他了。但現在徐可陽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絕對不能失去那一份虛假的溫度,那個可以在寒夜裏依靠的懷抱,那個堅定又強大的、站在他身旁與他並肩的人。他絕對不能失去傅斯舟。“什麽??”徐可陽擰起眉,無意識加重了腳上的力度,“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謝瑜看著阮綏音,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逐漸淡去,不由地微抿起唇。“如果你敢…讓傅斯舟知道那些事情…看到那些照片…我保證……”他蒼白的臉滲出冷汗,骨節嶙峋的手指蜷曲起來,亂發間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陰狠森冷的目光死死釘在徐可陽身上,像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我保證…我會讓你會死得很慘”阮綏音那陰森的目光和冷冰冰的話音始終像沉重的鎖鏈一般纏繞在徐可陽心頭,成了後來無數個夜晚讓他生不如死、卻又揮之不去的夢魘。但此刻,一直以來都任自己欺淩侮辱的小可憐突然磨起了尖牙利爪撲上來撕咬反抗,讓徐可陽積蓄已久的心火瞬間燃炸。他不管不顧,失控地一把奪下謝瑜嘴裏燃到一半的煙,狠狠摁在阮綏音腿上,在他再也無法強忍的慘叫聲裏生生摁滅了煙頭。【作者有話說】【g《我絕對不能失去你》,作詞:蘇朵】第52章 我有時候真的很怕望見那月光中的 你阮綏音走出包廂時已經重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他扶著牆往外緩慢挪著走,每邁一步都牽扯出身上各處的疼痛。拐出會所裏層時,他沒注意到腳下的小斜坡,一下子踩空,疼得發麻的腿一軟,要重重摔下去時手臂卻被穩穩抓住,扶著他勉強站直。阮綏音猶疑地抬眼看向扶穩他的人,是剛剛進包廂來送酒的那個男招待,他看著阮綏音:“需要幫忙嗎。”他長得相當美豔,令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抗拒的那種被欲望澆灌的濃豔嫵媚,像一枝盛綻到極致的玫瑰,灰色的眼眸霧蒙蒙的,無光無波,卻令人渾然不知自己早已失散在其中。“……沒事。”阮綏音很快低下頭,用帽簷遮掩自己的臉,“謝謝。”的確如白述所說,他包裹得太嚴實,就算是粉絲站在麵前也很難認出來,但隻要一開口,他那太過清澈靈動的嗓音就仿佛一張大剌剌寫著他名字的無形名片。蘇恩息想。“慢走。”蘇恩息目送他挪向電梯,掏出手機看了看自己剛剛送進去的酒瓶底座隱藏的攝像頭錄下的視頻,保存了備份。他點開通話記錄,指尖停在最近的一條“傅首長”半晌,最後還是沒有把電話撥出去。按說作為傅斯舟的老相識,在這種地方看到傅斯舟的新婚夫人遇上麻煩,他理應知會對方一聲。但看阮綏音那恨不得戴上個劫匪頭套來遮掩的架勢,他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多管閑事,如果阮綏音希望傅斯舟知道,那就算他不說,傅斯舟也會知道,而他隻需要辦好傅斯舟派給自己的活就夠了。不過如果之後有需要,他也會適時把這條或許能派上用場的視頻交到傅斯舟手上。【對了,傅首長】所以最後,他隻是給傅斯舟去了條消息,【夫人一看就是個多愁善感的,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您要多照顧他的情緒】【我會的,謝謝關心】蘇恩息從不是個愛說廢話的人。傅斯舟洗完澡披著睡袍出來,禮貌性地回複了他的消息,正納悶他怎麽突然挑起了這個話頭,又很快意識到阮綏音這個點了還沒回家。他臉受傷了,所有活動和拍攝通告都沒法進行,今天的行程隻有一項和他剛剛接下來的那部電影製片方以及其他演員的飯局。打電話給高澤琛確認了一下,飯局一早就結束了。陳帆不接電話,傅斯舟又撥通了阮綏音的電話,卻發現他關機了。傅斯舟拿著手機停頓半晌,最後撥給了段奕明。盡管極其不願意,但在阮綏音本人和陳帆都斷聯的情況下,確實隻有段奕明最可能知道阮綏音的行蹤。過了約莫一分鍾,段奕明才接起了電話開了免提:“……傅首長。”“綏音在哪裏。”傅斯舟已經不屑再和段奕明扮客套,隻是直截了當地問道。段奕明看向窩在一旁沙發裏抱著隻巨大玩偶熊目光空空的阮綏音:“他和我在一起。”軍團想找一個人不過就是動動手指的事,就算不告訴傅斯舟,他恐怕也能動用他的力量輕易找到阮綏音,還不如體麵一些。段奕明想。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這副被揍得半死不活的樣子回新月大廈,阮綏音隻能躲來了段奕明家,試圖蒙混過關。“他該回家了。”傅斯舟沉聲道。盡管他和阮綏音之間並沒有過任何關於到點回家的承諾,但阮綏音騙他自己會做噩夢,而傅斯舟會抱著他入睡,傅斯舟自作主張地認為這是他們不成文的約定。事實上,和阮綏音同床共枕的那幾天,他不再失眠了。“我和他有點事情要談。”段奕明說,“現在也晚了,他今晚就住在我這兒。”“不可能。”傅斯舟立刻強硬地否決,“不論談到多晚,他都得回家。”“……”段奕明停頓了一下,“這裏離新月大廈太遠,回去不方便。”“沒什麽不方便的,我去接他。”說話間,傅斯舟已經回房間脫了睡袍,拽下外穿的衣服。“他現在很累,別再讓他來回跑了,你也稍微體諒體諒他吧。”段奕明有些不耐,索性直接掛了電話。否則傅斯舟再這麽拿話堵他,他就真找不出什麽借口了。阮綏音掀起眼睫,看向和電話那頭的傅斯舟爭執許久的段奕明。本以為傅斯舟問一句也就完了,沒想到會說這麽多。“你和他最近……”段奕明放下手機,坐到阮綏音旁邊的沙發上,問,“他怎麽突然會關心你回不回家了。”“…我和你緋聞不斷,如果被拍到我留宿在你家,對他影響不好。”阮綏音很快便替傅斯舟找到了理由。段奕明覺得不太像這麽回事,但也沒說什麽,隻是俯身撩開他衣服,替他一點點細致地抹藥、包紮。阮綏音始終一動不動,任他擺弄,也不喊疼,也不哭鬧,像個散了架的人偶,眼珠子都不會轉一轉。“進房間睡吧。”段奕明收拾好了醫療箱,道。良久,阮綏音才滯緩地搖頭:“在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