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看越高興,往他肩窩裏鑽,把他弄醒了。池易暄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是我後又閉上了。我知道我哥不生氣了(盡管昨夜爽完後挨了他一巴掌),他知道我不會愛上別人,但吃醋是人之常情,他愛我才會吃醋。我仔細想了想,如果我與他角色調換,那麽現在小少爺可能正在醫院裏接骨。“哥,我愛你。”像在說悄悄話,“你知不知道?”池易暄閉著眼麵無表情,我以為他沒聽見,又鬼鬼祟祟地貼到他耳邊吹氣。他的五官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像憋不住似的,眼角的笑紋跑了出來,“別鬧,我要再睡會。”“哥,你愛我嗎?”“愛。”“有多愛?”他閉上眼,嘴唇輕輕顫動一下。“很愛。”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小少爺的訂單我這輩子隻能接這一次,得知我不會再幫他遛狗、開車以後,小少爺拿明年的生日派對威脅我,我說明年我就搬家了,不再住在這裏,把他氣得直打顫,當著我的麵把我拉黑了。好在這一單足以讓黃渝樂開了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之前,我還特意選了兩條新培育的金魚帶去他的辦公室。他神采飛揚地站在水缸前換水,和我說照這個趨勢,明年說不定可以開個分店,還開玩笑說要拉我做合夥人。賺到了錢,就可以短暫地鬆一鬆弦,於是乎我收拾好行李,跟著我哥出差去了!我的行李箱照例被他征用。池易暄往他自己的箱子裏塞了兩套正裝、三條領帶、四件襯衫他們周一到周四天天開會,所以帶四件襯衫。他的休閑裝則全部塞進了我的箱子裏。公司放他們周五自由活動,他幾個同事約好一起在當地遊玩,問到池易暄的想法時,他婉拒了,說自己打算見一見當地的親戚,實際上和我訂好了博物館與公園的門票。出發的這一天,我們一同打車出門,領了登機牌以後就一前一後地朝登機口走去。此次與他同行的同事共有十餘名,很快他們就在機場遇見,相約去附近的麥當勞簡單吃個午飯。我尾隨他們,在麥當勞對麵的中餐廳坐下,隔著落地玻璃窗,我舀著炒飯、池易暄吃著漢堡,我們像交換情報的特工,他在閑聊間隙不動聲色地和我暗送秋波。我收到信號,立即朝他送去飛吻,“啵啵啵”三個,往手心吹上三次,將魔力愛心接連送往他的方向。他立即轉移目光、用力抿起嘴唇,將漢堡送到唇前以起到一個遮擋作用,憋笑憋得痛苦。登機時池易暄和同事們坐在一塊,我在他們後兩排的位置坐下,眼罩一蓋上就開始睡覺。落地後分別打車前往酒店。池易暄辦理入住時,我就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遠遠地看著他和同事們進了電梯,約莫又等了五分鍾,終於收到了他發來的房間號。我立即拉過行李箱,迫不及待地進了電梯。在酒店走廊裏尋找他的房間時,還不忘時刻關注四周的動靜,生怕被他的同事們撞見。門推開,我們接吻。我反手關上門,將他放倒在床上。“那個係黃領帶的是誰?你怎麽跟他說那麽多話?”我吻著他石子兒一樣滾的喉結,雙手握住他的細腰,想象著自己前幾天怎樣用力地掐住他。“做項目的同事。”池易暄呼吸不暢,將頭轉向另一麵喘息起來。“是不是喜歡你?”我掰過他的下巴,撬開他的牙關。池易暄斷斷續續地說:“人家都有老婆孩子了。”接著使出一陽指用力點了點我的額頭,似乎想把我的歪腦筋頂正。我撐在他耳側,看著他散落在床上,領口扣子撚開兩顆,鎖骨起伏著,一幅任君采擷的模樣。他現在愈發會勾引人了,在家裏煎雞蛋時赤裸上半身,就穿一條圍裙,不是勾引我是什麽?洗完澡翹著腿在沙發上看書,浴袍都掀開,露出雪白的大腿,不是勾引我是什麽?最可惡的是他每次都神色不動,好像就隻有我的內心在瘙癢。我像條流口水的狗。剝開襯衣,露出半塊香肩,昨天啃的印子還沒消,我剛要張嘴品嚐,房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易暄!我們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啦!”下一秒我就被他關進了衣櫃裏,隔著兩道櫃門之間的縫隙向外看過去,池易暄著急忙慌地朝門口走去,還不忘拖過我的行李箱,一眨眼就將它藏到了房門後。同事們問他怎麽房間裏這麽暗,還給他指了指開關的位置,他道謝後局促地抓了抓喉結,手下意識撫在領口上不挪開,怕被他們看到新鮮的吻痕。這會我們還真像兩個偷情的罪人。我看著他彎腰穿上運動鞋,離開之前將左手背到身後,五指伸直晃了晃,衝我“拜拜”。池易暄的行程很滿,不需要去客戶公司的時候就和同事們在酒店會議室工作。我答應他不亂跑,把遊戲機和電視一連,在king size的大床上和韓曉昀遠程聯機,打遊戲打到昏天暗地。第一天呆下來我就閑不住了,夜裏趁他洗澡時把他的行程表照下來,看了看他平時都在幾樓工作。第二天我就跑到了他們的會議室前,隔著玻璃牆看到他正在裏麵介紹工作項目。led燈照在他的漆麵牛皮鞋上,鋥光鋥亮;被他用薄薄發油打理過的頭發向後梳去,服服帖帖。他很少去看身後的ppt,僅在切換到下一張時將頭微微偏向大屏幕,輕掃一眼,半秒鍾不到似乎就足以他從記憶中抓取所有的數據支持。我將耳朵貼到兩扇玻璃門之間的縫隙,對著他背後的ppt一一檢查,他媽的精確到兩位數的地方他也能記住。我哥怎麽他媽這麽牛逼!我津津有味地蹲在會議室前,跟著客戶們一起若有所思地搖頭晃腦。接下來是q&a環節。池易暄站在長長的會議桌盡頭,露出他那男模一般標誌的微笑,胸有成竹的目光逐一掃過房間內的所有人,然後他看到了我,蹲坐在巨大的玻璃門後,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衝他豎起了兩根大拇指。客戶們正背對著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池易暄麵上保持著和善的笑,嘴角卻像是釘在那兒了,眼睛微微瞪圓,意思是“趕緊走”。我點頭表示馬上就滾,走之前兩隻手並在一塊給他比了個心。池易暄每天五點多起床臭美打扮,六點半去和同事們吃早餐,八點正式開始工作,下班了還得社交、陪同行的領導吃飯,回酒店以後再跟同事們加班加點兩小時。我見到他時往往都快淩晨一點了。他每天都會給我薅點吃的回來,有時候是酒店的甜點,有時候是餐廳吃剩下的烤肉,今天他還貼心地裝了幾片生菜和辣蘿卜一起打包給我。我說你怎麽跟媽媽一樣,喜歡從外麵給我帶剩飯回來。他說:“怕你餓著。”我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今天叫了三頓外賣,樣樣不重複。“吃嗎?”他將小蛋糕從黑色皮包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像頭從野外覓食回來的獅子。社交重量將他壓得傷痕累累,他卻怕我餓著、怕我受委屈。我接過蛋糕,拍了拍身邊的空位,讓他躺上床來和我一塊看電視。他是真的累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靠到我身邊,西裝有點打褶,兩隻腿交疊著搭在被套上。脫去了硬挺的皮鞋,黑色西褲下偷偷穿著我們在多洛米蒂買的情侶襪子。我們依偎在沒開燈的酒店房間裏,電視機裏的聒噪對白填滿了寂寞。他不喜歡甜食,嚐了兩口就沒再吃,握著叉子沒一會兒就依著床頭睡著了,睡得很熟,叉子上的一小塊蛋糕搖搖欲墜,最終落在了床單上。第83章 夏天的尾巴是秋老虎。兒時對夏天的記憶總是稍顯模糊:停停走走的蜻蜓、晾衣繩下被風鼓起的花床單,它們被時間衝刷得褪了色,但我會將我的二十四歲纏上防水防塵的透明膠帶。事業逼池易暄終於開始使用自己的年假,我們往往選擇周五離開,一等他下班我們就逃跑。我開車去接他,後備箱放著他的行李箱,載上他以後開去機場,或是直接啟程,自駕遊去不同的城市。公路旅行時我們輪流當司機,在路途聽搖滾樂。夜晚的街頭小吃攤讓我十分嘴饞,可惜鬧市區找不到停車的位置,池易暄降低車速,將頭從車窗探出去,忽然瞥見人行道邊有一大塊空位,油門一踩就將車屁股塞進去。“我們速戰速決。”他摸出錢包,“這裏能停十五分鍾。”“等等……”我看了眼路邊的標牌,“這裏是拖車區啊,哪裏寫了能停十五分鍾?”“最近的拖車公司過來要十五分鍾。”“……”我們心驚膽戰地去小吃攤買燒烤和啤酒可能隻有我在心驚膽戰,池易暄付完錢後,站在一旁神色自若地點煙,隻有我不斷回過頭去瞄他的車。“白小意,你膽子好小啊。”吞雲吐霧間,他還不忘笑話我。“我跟你不一樣,我可是遵紀守法好公民。”結果城管一來,小攤販們火速騎上三輪車,如鳥獸散,我哥還以為交警出現,彈掉煙頭就拉著我往回跑,沒等我係好安全帶就火急火燎地發動引擎。每次都如驚弓之鳥,每次他都說以後會小心,結果下回依然我行我素,始終貫徹“瞎雞巴停”的危險作風。這是我們之間的遊戲,叫作:你覺得我的車還在嗎?在的話是我們賺到,不在的話就是我哥掏錢包。這一年我和池易暄去了好多地方,我們在陌生城市的地下坐地鐵,車廂在晃動,人潮很擁擠,隧道的巨屏廣告牌從眼前一閃而過,我將一隻手臂撐在車門上,圈住他。他雙手抱臂,偶爾抬眼看向頭頂的站名,發覺我一直看他,迎上我的目光,眼角含笑,“幹什麽?”我指了指他的耳朵。他便將一隻耳機取下來,分給我。我喜歡和他旅遊,這會讓我覺得我們是兩隻自由的浮萍,沒有身份,姓甚名誰都不重要。我可以短暫地忘記“家”的概念。池易暄請假和我出門,工作也沒落下,想想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他上飛機後的第一件事永遠是打開電腦,開車時要是接到老板的緊急電話,會立即和我調位座位,讓我當司機,自己在副駕改方案。我向他學習,平時把工作放在心上,保持著逢年過節向客戶們送小禮物的習慣。因為績效出色,黃渝又給我漲了薪。閑暇時我們靠在cici二樓的扶欄前俯視著奢華的舞池大廳,我與他碰一碰啤酒瓶,他問我對明年開分店有什麽想法,我隨口說你可以開個不那麽昂貴的小夜店,開到大學城附近,主打一個下沉市場。他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好似當真在思索這個提議,過了一會兒問我:“那你來當我的合夥人吧?”我婉拒了,說自己沒有錢投資。“嘿!你嫌棄我給你的提成不夠高是不是?”我不想他誤會,“不是,我隻是在存錢。”“存錢?”他恍然大悟,“哦,你還沒房沒車吧?可以理解,我認識一些靠譜的房產中介,等你的錢存得差不多了,我讓他們帶你去看房。”說著十分豪爽地拍了下扶手欄杆,“房子的問題解決了!現在咱們來談生意……”“我是真的沒什麽錢,你們開夜店的動輒幾百上千萬,你缺我這一點啊?”“我是不缺你那點錢。”他朝我的方向靠了靠,側過身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白意,我想雇你來管理我的分店。”“我?”他將右手食指點在左手掌心上,好像在打數學草稿,“你算過我的店麵收益,知道我們一個月大概能賺多少,對吧?”我點頭,上次和他協商漲薪時我就當著他的麵算過數。“分店剛開始可能賺不到這麽多,但要能有你管理,趕超總店指日可待!……”“我得回家了。”“等會兒!等我說完了再走,我跟你說……”我打斷他,“我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他停下滔滔不絕的嘴,愣在那兒,嘴張成o型:“去哪啊?”“回爸爸媽媽家了,我家住南方,我要回南方了。”“為什麽?”我一下答不上來。“你回去打算做什麽啊?”他又問我。我將啤酒瓶的瓶底在扶欄上輕輕碰了碰,“找個銷售的工作吧。”“銷售?賣什麽?賣車、賣房、還是賣保險?”黃渝有些著急,“不是,為什麽啊?你在這裏過得不開心嗎?”“過得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