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過來後,時停雲問他,“警察和你說什麽了?”“沒什麽。”男生答。他的鎮靜正安定著他的情緒,“別擔心,很快就會有人來接你了。”他低聲對時停雲說,“勇敢點,別怕。”別怕。時停雲腦子裏不斷回蕩著兩個字。那一天是他六歲的生日,他安靜地接受了孤兒院入住安排,從住了二十多天的兒童醫院離開,一年後,他被領養了,簽了字,改了姓,徹底和過去道了別。但是,從被領養進這個家門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這不是他的家。隻不過是換了種形式對悲劇進行延續。……耐心耗盡,傅遲一手摸上副駕駛的椅背調節器,一手握著時停雲的腰把人推倒壓在身下親吻。一時曖昧聲響起,兩人混亂急促的呼吸糾纏,時停雲被吻得舌尖都有些發麻,不得不試著推開傅遲下巴。“夠了。”傅遲卻捉住他的手腕將人重新壓了回去,俯身舔上他脖頸,熱燙手心隔著衣服摸在他緊繃的腰上,用力揉捏。時停雲的身體非常敏感,他被刺激得陣陣顫抖,幾乎快哭了,“夠了,要晚點了……”“我突然不想你走了。”傅遲近看著時停雲,他把人圈在懷裏抱的更緊了,扣著他的後勁深深吻他,直到人徹底軟了身子,隻剩靠在他的肩上喘息起伏。傅遲拉開一點距離,與時停雲輕輕抵著額頭,他撫摸著時停雲熱燙的臉,告訴他:“不想讓你回去,看不得你再受一點委屈。”“……”這麽停頓了幾秒鍾的功夫,傅遲忽然抬起手,指尖擦著時停雲的臉,一直摸到耳後。他的手很大,掌心有點熱,完全地包裹住那半邊臉頰,拇指指腹在時停雲的眼下輕輕蹭了蹭。時停雲被他這麽一蹭,要極力控製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倒吸一口氣。這瞬間他忽然產生出一個十分荒誕的念頭,他想傅遲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如果沒想起來,那麽他希望這一秒他們是在那個兒童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但為什麽當下會突然有這麽一個想法,大概是傅遲觸碰他的時候,時停雲才發現自己有多麽想他就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十秒,可能是二十秒,傅遲放下手。“很快就回來。”他慌亂的別過眼神,生怕自己露出什麽馬腳。“會想我嗎?”傅遲突然問。時停雲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傅遲直起身,鬆開壓著他的手臂,揉了揉他的頭發。他沒指望能從他嘴裏聽到什麽明確的答案,他一直都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擰巴的小孩,哪怕心裏有什麽東西想要到睡不著覺,嘴上也不會說出來,更不會表現出一分來。他二十幾年生活中的那些不確定性給他帶來的不安感並不是他在他身邊短短一年就能夠補足的,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所以他並不強求,他知道,他沒之間還有很多時間。傅遲拉開車門,下車去到後備箱中取行李,拉出行李箱後,他走到副駕駛的位置,也就幾秒鍾的功夫,剛要拉開車門,車窗卻倏地搖了下來。“可以說想你嗎,會不會太冒昧。”“……”“可以嗎?”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時停雲嚐試性地又問了一次。“可以。”傅遲弓著身子伏在車窗上,將半截腦袋由窗外伸進車內。他就著這個姿勢親了親時停雲的耳垂,在他耳邊說道:“我的意思是永遠都可以。”靜謐的狹窄空間裏,好似世界都靜止了,隻有耳邊的心跳聲震耳欲聾,這聲音,不知是他的,還是對方的。作者有話說:擰巴隱忍的人被堅定勇敢的選擇偏愛的橋段,就好這一口,心軟軟的暖暖的。第53章 被你如何?53時停雲推開家門的時候,曹翠翠焦急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小雨,小雨,快去趟萊因超市,你爸出事了。”“哎呀你就別問了,先去,不然人家要報警了,你又不知道他現在腦子不好使,大過年的再出什麽事可怎麽辦?”出事?能出什麽事?無非是從貨架上順兩瓶酒被收銀員逮了個正著這類事。時停雲將有些生鏽的防盜門關上,拎著行李箱往裏走,客廳裏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油煙味,估計是廚房的抽油煙機壞了沒人修。不多時,曹翠翠聽到外麵有悉悉簌簌的聲音,從廚房鑽出來,看見客廳裏站著的時停雲,忽然有些震驚和不知所措。時停雲默不作聲地低著頭搬東西,見她出來轉過身淡淡地叫了聲媽。曹翠翠楞了兩秒,輕聲答應了一聲,然後忙往前走了上去,伸手要去接他手裏拎著的東西,但伸過去後又立馬收回了手,麵色尷尬地在圍裙上蹭了蹭手上沾著的麵粉,複又去拿他手裏的東西。這麽一來一回倒是顯得很是生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變成這樣了。時停雲不動聲色地挪了下自己的手,避開了曹翠翠伸過來接東西的手。她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片刻,又尷尬的收了回去。許是這短短兩分鍾內的尷尬場麵已經很多了,曹翠翠為了緩解氣氛,開口說:“你怎麽回來也不提前跟媽說一聲,這麽著急忙慌的,什麽都沒準備好。”這話放在任何一對普通的親子關係中,都是極為正常的一句話,但很可惜,他們之間並不是普通的親子關係,這句話不合時宜的出現,更像是在詰問他“你回來幹嘛?”時停雲看了一眼曹翠翠,笑了笑,“不用準備什麽。”“你的房間都沒收拾,堆的全是雜物,要不今晚還是在小雨房間湊合一下?”曹翠翠在時停雲平淡的眼神下顯得更是局促不安。“不用,我就回來看看你們,今晚我住外麵。”“外麵怎麽行!大過年的怎麽能住外麵。”曹翠翠聽到這話眼皮一跳,“吃過飯媽就去收拾,你好不容易回來,就在家住。”回家了還住在外麵,這讓街坊鄰居看到了不得戳著他們脊梁骨罵麽,不行,絕對不行的。“……嗯。”時停雲卻看透不說透,避重就輕地敷衍回應。“對了靄靄,你能不能去萊因超市看看……”曹翠翠歎了口氣,有些躊躇著開口:“火上還燉著肉離不開人,你也知道你哥是個不靠譜的,我真怕他們父子倆大過年的再生些是非。”“好。”答應的很痛苦,反正這種尷尬又窒息的氣氛下他也不想呆在這,早知如此,就應該聽傅遲的不回來過年了,哎,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好想傅叔叔,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時停雲腦子裏邊胡亂的想,邊把東西搬進來裏麵,然後連衣服都還沒來的及換就一聲不吭地轉過身走了出去。他反扣上門,從口袋裏拿出剛剛收好口罩,重新戴到臉上,寒風吹過了他的頭發,遮蓋了他的眉眼。養父時朗還不到五十就把身體徹底折騰垮了。前兩年肝髒出了大問題,幾個月前還得過一次痛風。醫生告訴曹翠翠,他的腦室在不斷擴大,疑似有老年癡呆的跡象。前半生作惡多端的人居然得了老年癡呆,好像他病了之後以前做的惡就都能被原諒了,時停雲冷笑一聲,他雖然心裏鄙夷,但現在還是不得不去給這個惡人收拾爛攤子。他一路上設想了幾種結果,預想應該不太嚴重,隻要時雨在那不瞎咋呼就好辦,自從時朗身體不行了,賭和毒是再碰不了了,唯有酒精還能淺唱。因此這個腦子不清不楚的惡人開始嗜酒如命,常常為它犯渾。在家裏找不到酒,就去三條街外的超市拿,偷雞摸狗的事做的得心應手,毫不羞愧。剛才曹翠翠一個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時雨正在離萊因超市隔條街的午夜霓虹酒吧裏,他一隻手舉著手機一隻手拎著褲子正在解手,在電音轟炸的嘈雜環境中得知了他爸在別人超市裏偷酒喝,被一位女士當場抓捕後為了耍賴還脫褲子撒潑死活不認賬,行徑極其惡劣,比他這個真正不務正業的流氓還要流氓。在他媽曹翠翠女士的電話裏,她差點要哭出聲來,告訴他如果他不馬上過去,超市的保安就得扭送時朗去派出所,還要告他猥//褻婦女。時雨被嘮叨的頭疼,連忙答應,他抄了近道從酒吧後門出來,急匆匆地繞過一條街,幾步跨進了萊因超市。超市負責人雖然見到他的時候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人,但講話還勉強算是“客氣”,二話不說領著他去看了時朗的鬧事現場。時雨站在一片狼藉的超市角落汗流浹背,架子上的玻璃酒瓶被推倒了一整排,地上全是黃澄澄的酒跡與玻璃碎片。對方操著一口方言細數他爸斑斑劣行的時候,他假裝在聽然後悄悄上前看了看標價牌,痛苦地咽了口唾沫。此後的十分鍾內他麵上表現的十分鎮定實則兩眼發黑。大幾萬的酒,就這麽被糟蹋了。“弄得一塌糊塗,必須公開道歉,照價賠償!要不是看他年紀大,我們早就報警處理了。”尖酸刻薄的超市負責人指了指地上的狼藉,挑了挑眉,露出一副“我看你怎麽辦”的表情。還能怎麽辦?賠禮道歉裝孫子唄。“是是是對不起,我爸他有毛病。”時雨瞬間堆起笑臉,指了指腦袋,“他腦袋不靈,砸碎多少我一定賠!”超市負責人“哼”了一聲,白眼怕是要飛到天上去了,“一共八萬四,那怎麽著,您是微信還是支付寶?還有剛才我們員工的手都劃破了,這地……”“我來掃,我來掃!”時雨一聽報價,將剛摸出來的手機牢牢捏在手心重新塞回口袋去,點頭哈腰地馬上接話,“我找個拖把簸箕,我現在就收拾。”“收拾倒不著急,你先把錢付一下吧。”超市負責人扶了扶眼鏡,劃拉著手機找收款二維碼。時雨為難地跟主管小聲言語,“姐,這一下這麽多錢你讓我上哪兒弄去,寬限幾天唄,微信裏就五千裏,這樣,我分期給您成不?”“喲,我們這可是小店經營,概不賒賬啊。”超市主管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把微信二維碼伸到時雨臉前,“先把你那五千掃過來。”“好好好。”時雨心如刀割地將手機重新掏出來,掃上二維碼,點頭哈腰的給對方賠不是。掃完碼之後,負責人安排超市裏的其他員工給他拿來了掃帚與抹布,也叫人把時朗從保安室帶了出來。時朗被一個高壯保安推搡著帶到他跟前,他顫顫巍巍,半步一頓地挪到了時雨跟前,而那個聲稱被他抓了一把大腿的女人就跟在他的身後,看著四十上下,臉上粉厚且不勻,坑坑窪窪一臉痘坑,身上穿的姹紫嫣紅,俗不可耐。大媽一見時雨就操著一口方言破口大罵。“都這把年紀了怎麽還那麽不要臉!管不住自己是吧?管不住你們家裏人也不管?放出來亂咬人啊,逮著個人都動手動腳,還脫褲子!有沒有素質啊!”大媽長相刻薄,嗓門也厲害,超市裏正在采購年貨的人都被這不依不饒的架勢引了過來,圍了幾圈,把這一角堵得水泄不通,聽她張口一句“老東西”,閉口一句“不要臉”。“要是腦子有問題就該在家裏拴著,出來現什麽眼……”“好大一把年紀了,摸女人大腿!真不要臉啊,我呸!”大媽學的惟妙惟肖,說到激動之處還響亮地在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他不要臉我還要臉呢,這讓人怎麽活喲!”“啪”的一聲,劣質粉底隨著臉上橫肉的震顫撲簌撲簌往地上掉。時雨一聲不吭地聽著,看見剛掃的地又被弄的一團糟,臉上浮出三道黑線。大媽見狀,加大火力,繼續攻擊,勢要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圍觀熱鬧的不嫌事兒大,周圍的人很快加入了討伐陣營,仿佛都親眼見了一個猥瑣老漢猥褻婦女不懷好意的言語來自四麵八方,時雨捏緊了手裏的掃帚,若不是口袋裏的錢不夠賠,他才不在這受這份兒罪。超市主管聽著越罵越離譜,有些掛不住臉,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於是找機會打岔兒,“誒誒,別都圍著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甭一會兒腳底下再紮個好歹的,大過年不吉利。”他輕咳了聲,悠悠然往時朗那兒一指:“那兒呢,那兒還有不少碎玻璃呢。”當時雨清掃到時朗腳下時,忽然聞到了一點異味,循著這味道略直起背,他才發現時朗正兩股戰戰地躲在貨架後麵,他那條黑色的褲子一直從襠部濕到腳踝,還有不明液體正滴淌而下,和地上撒著的酒液混合在了一起。在眾人的罵聲和笑聲下,他失禁了。時朗躲在貨架後麵露出半張臉,眼神慌亂,看到時雨看了過來,嘴裏嘟嘟囔囔著念叨著什麽。“……不小心碰、碰到的,沒脫褲子,出來沒係腰帶她一扯就掉了。”時雨視線上移,發現時朗右臉上還有幾條血道子,然後立即想到,該是那個女人自以為被摸之後,怒而兜了他幾個嘴巴子。身後的刻薄老女人仍扯著大嗓門在喊“老子這麽不是東西,兒子指定也不是個啥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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