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工作的緣故，他已經極少自下廚做飯。就是那天他心血來潮，重溫了一遍買菜到做菜的全過程。剛步入高中，俞昂因為家庭的變故而退學，提早步入社會。他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後廚洗碗工，做了一陣旁觀學徒後轉而成為廚師，時間一長，也燒得一手好菜。即使在長時間沒有拿起生活技能的前提下，肌肉記憶也能做出一桌很有賣相的佳肴。就是這一晚的無心之舉，似乎打動了原本蠢蠢欲動的許席林的心。晚飯過後，許席林一夜要了他幾次，早已精疲力竭，昏昏欲睡，誰知就在此時，俞昂感覺指骨一涼，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抬手，雙眼被眼淚浸得有些腫脹，視線模糊中，他看見無名指上的銀圈。那瞬間，俞昂的大腦比在快感爆發時還要蒼白，他轉頭看向許席林，咬著唇用眼神示意著他的困惑。許席林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沒有粗/暴的索取，隻剩滿眼愛意的哄聲，“小俞，我想跟你過一輩子。”俞昂什麽也沒想，但他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驅使他回吻過去，唇齒間，他不含猶豫地低聲道：“好。”沒有浪漫的儀式，沒有期待鼓舞的觀眾，隻有一張破舊的吱呀作響的雙人床見證了他們從戀人變成了彼此的未婚夫。可以說許席林選擇求婚的時機完全沒有任何講究，卻正巧戳中了處在狂躁期的俞昂的欲望分子。他想，如果要結婚的話，他隻有一個人選。那就是許席林。許席林是他的唯一。-那場求婚儀式俞昂看到一半，就借口要休息回到了戀愛小屋。那邊的動靜實在大，嘉賓們都去湊熱鬧了，隻有俞昂一人，聽著牆壁和窗戶減弱的音樂聲也能知曉求婚儀式好像開始了。從一樓的小走廊經過時，偶然發現了一個觀影室。推開隱藏在牆壁中的旋轉門，裏麵是一個空間不大的圓形密閉空間，挨牆的一周是木製書架，地上放著簡易型懶人沙發，正中央的牆壁上安裝有顯示屏。門一合上，朱紅的氛圍燈從角落裏遍布整個空間，如同被緊緊環抱著，充滿了安全感。俞昂在書架上選了一張碟片，放進播放器，屏幕在短暫的卡頓後逐漸顯現出畫麵。他整個人陷進懶人沙發中，看著老電影，終於感到一種全身心的放鬆。不知過去多久，俞昂突然醒來，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何時睡著了。短暫的睡眠來不及做夢，也格外踏實。耳邊的電影台詞音還在回響，隻不過小聲了許多，沒有之前的吵鬧。迷迷糊糊睜開眼，腦袋還混沌著，感覺身上暖烘烘的。垂眼一看，脖子以下是一條毛毯，將他的手腳全都蓋住，他愣了下，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拿過這個毛毯。“醒了？”及時出現的嗓音解了俞昂的疑惑，往斜後方看去，許席林坐在另一個懶人沙發裏，目光從顯示屏上懶泱泱地挪過，掃向俞昂。“電影都結束了才醒，看來有人陪著，牙老師才會睡得香。”“……”俞昂坐起身，嗓音還有些醒後的清啞，比平日裏聽起來少了些冷銳，“你什麽時候來的？”許席林看一眼手表，“大概，一小時前。”竟睡了一個多小時？俞昂有些詫異。他鮮少有補覺的時候，一是覺少，又愛做夢，無論時間長短，醒來後必是滿身疲憊。除非有時為了第二天的工作，前一晚會借助藥物保證足夠的睡眠應對重要工作。俞昂想起身，去洗臉清醒清醒，誰知一時腿麻，又重新坐了回去。許席林見他這樣，聲線藏著不明顯的笑意，“沙灘上有人在求婚，牙老師知道麽？”俞昂捏揉著小腿，應道：“知道。”“看來你也去當觀眾了。”許席林雙手枕在腦後，歪頭看著俞昂，“看完有沒有感覺心情好點？”俞昂：“對我來說，睡一覺心情會變好。”這話讓許席林低低地笑出聲，少時才道：“那你覺得怎麽樣？”“什麽？”許席林又道：“華麗的求婚儀式，鮮花鋪路，音樂助情和觀眾喝彩，浪漫有儀式，會羨慕嗎？”俞昂沉默片刻道：“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同，不需要羨慕別人。”許席林：“不愧是牙牙，難怪你當初會答應如此簡陋不講究的求婚。”俞昂沒什麽表情的瞥他一眼，腿麻的感覺已經漸漸消失，重新起身要離開。也許是那一個多小時睡得委屈了手腳，站起的瞬間一下腿軟起來，往一邊傾去。他下意識的要去扶著牆，一隻手臂先一步攬過腰肢，將他穩穩接住。溫熱的手掌透過薄薄的布料在腰部的皮膚上傳來溫度，一加施力，俞昂整個人的中心往前，順利落進了許席林的懷中。緊接著，他的背抵上了弧形的牆麵，背脊冰涼，襯得後腰處的溫度更加滾燙。“你幹唔……”俞昂雙手抵在胸前，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剛要說話，就被同樣的大手輕輕捂住了嘴。“噓。”許席林附在他的耳邊，嗓音低啞到隻能聽見氣音，“有人在外麵。”【作者有話要說】許席林：也算抱到老婆了！（叉腰）麽麽！第23章 俞昂很輕地眨了下眼, 許席林又關掉了明亮的氛圍燈，整個狹小的空間不僅容納了兩個高大的男人，僅靠一盞屏幕的光線照亮, 將一種隱秘而曖昧的氣氛拉到了極致。俞昂被許席林身上的芬香捉弄得耳邊盡是心髒跳動的聲音，仿若稍不設防，便會讓人聽見那快得不正常的頻率。“牙牙前輩呢？我怎麽沒看到他呀？”蘇秀文甜甜的的嗓門隔著牆壁也聽得清楚。緊接著是車容凱的聲音, “可能有事吧。”“席林哥好像也不在誒, 難不成他們倆一起有事？誒嘿嘿嘿, 偷偷摸摸背著我們有事, 有貓膩哦~”車容凱：“你別操心別人了，不是餓了嗎？”與之一牆之隔的俞昂：“……”隨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俞昂懈下一口氣, 然後又很快反應過來, 他為什麽要一副做了虧心事的姿態緊張躲避？若不是許席林突然過來扶著他，他們也不會這麽……親密。他無意抬眼的瞬間，他看到許席林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眼睛，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兩人輕吐出的呼吸如同煙霧般交融纏繞, 俞昂睫毛微顫，狐狸眼緩慢低垂, 讓人看不出那時不自在的躲閃。“牙牙, 你的眼睛很漂亮。”許席林的語氣輕得半謔半哄, 幽深視線中攜著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欲望。“。”俞昂滾了滾有些發緊的喉結, 適機推向麵前那堵結實的胸牆, “多謝誇獎。”許席林後退兩步, 掌心向上懸空, 滯了滯又垂下, 低低笑了一聲。俞昂整理著衣服的褶皺, 餘光隨意掃過，下一秒，腳步猛地頓住。他轉身，重新看向還在播放電影畫麵的顯示屏。早已不是他一開始選擇的電影碟片，也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這部影片對俞昂來說，具有一定的意義。就在他以為自己會一輩子給別人當配角的時候，一個電影製作人找上了他，邀請他擔任這部小成本的電影主角一個患有厭食症的年輕男人。雖然小成本，道具場景簡陋，也沒有拿獎的打算，好在劇本完善，人物也飽滿，俞昂用心打磨過劇本，也為了角色瘦成了皮包骨的模樣，最後呈現的效果意外的好。可就因為這個角色，俞昂過瘦，也沒有專業的營養師為他分配三餐，導致身體機能越來越弱，狂躁症也因為激素分泌引起易感而加重。即便如此，他依舊熱愛這個角色。是這個角色給了他進入電影圈的邀請函，也讓他第一次體會到成為主角是什麽樣的感受。再後來，為了不讓他重蹈覆轍，周君立嚴厲禁止他再看這部電影，也不再讓他接類似的劇本。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在這樣的場景見到它。是許席林。“你怎麽會……”盡管俞昂喜歡這部電影，但並不妨礙它的慘淡票房和極小的受眾，曾還因題材太過現實而被觀眾在網站上打低分，一度被罵。多年以後，已經徹底無人問津。直到現在為止，幾乎沒有人會記得這部電影了。可能是看到俞昂臉上的詫異，許席林反問道：“好奇我怎麽會看這個？”俞昂看著他。許席林倚在牆壁上，小腿交叉看著屏幕，眼神逐漸變得冷戾，眉心緊蹙著。沉默片刻後，他才緩緩啟唇，語氣中劃過沁骨的寒意，“你知道嗎，你所有電影中，我唯獨討厭這部。”俞昂從他瞳裏散發的一種偏執愕然住，一時間也沒說話。許席林：“不問我為什麽？”俞昂抿了抿唇，心底有了一個淺顯自負的猜測。但他沒有說出來，嗓音一出，還有些緊繃的沙，“為什麽？”“個人色彩太重。”許席林道：“但也是我看過次數最多的電影。我總認為看得多了，電影和現實一定是分割開，裏麵的阿離不是你，你隻是俞昂。”俞昂要離開的腳步徹底變得沉重，灰色基調的畫麵映照出死氣沉沉的光，兩人站在光的末尾處，也被沾染上悶壓的顆粒。他看到，許席林的眼底生出一種落寞的潮緒，與他桀驁驕溢的氣質截然相反，也引人不得不去在意。“既然不喜歡，又何必勉強。”話是強硬帶刺，可他稍稍弱小的語調卻暴露了他的不忍。他總覺得這個地方實在不宜久留，推開門離開之前，又道：“我從來就隻是俞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