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電話給了沈書晚。沈黎清聽著電話那邊安靜了好一陣,索性靠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幾分鍾後,沈書晚的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地道:“哥……”“嗯,上次說要獎勵你的話還算數,想要什麽?”沈黎清淡淡地問道。沈書晚的眼睛頃刻間亮了起來,可突然想到什麽,又有些說不出口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磨磨唧唧的,想要什麽你直說就行,又不是要星星月亮,你怕我買不起啊?”“不是……”沈書晚支吾片刻,鼓起勇氣說:“我,我想讓你陪我過年。”沈黎清愣了一下,心頭傳上來一股奇異的情緒,臉上的表情空白了幾秒。過了一會兒沈黎清用鄙夷的語氣道:“你爸讓你這麽說的吧?”沈書晚快哭了,急忙道:“不是,我真的很想和你一塊過年,我隻有這麽一個願望。”沈黎清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對這種被小破孩依賴的感覺既嫌棄又無奈。他上麵沒什麽兄姐,就算有也從來沒見過,所以理解不了弟弟對哥哥那種刻進骨子裏的崇拜。在沈書晚心裏,他哥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大人物,就算很厲害的庭樾哥,也要比他親哥差上那麽一點。沈黎清沉默了一會兒,沈常林接過電話說:“你今天不想回就不回吧,等三十再回,到時候瞿……書晚他媽跟幾個朋友去三亞,你沒問題吧?”沈黎清用鼻子不屑地哼了聲,沒立刻答應,含糊敷衍道:“到時候再說吧。”沈常林說了聲“成”,然後又道:“先這樣吧。”說完便掛了電話。沈黎清端著咖啡杯,動作停了幾秒後又將杯子放下。觀庭樾上午就出門了,說是華老那邊的事情,既然觀庭樾沒詳細說,沈黎清也就沒多問,他把敲定的菜單發給餐廳經理後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等觀庭樾回來,等著等著,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黎清覺得臉頰的皮膚正被人摸著,他困惑地半睜開眼睛,入目便是觀庭樾那張極為賞心悅目的臉。“你回來了?”沈黎清動了動壓麻了的胳膊,一起身才發現自己身上多了條毯子,坐在他旁邊的觀庭樾已經換了外套,看上去已經回來有一陣了。“在等我”觀庭樾動作溫柔地撫過他的臉頰,然後抬手把沈黎清睡得頭頂翹起來的頭發給捋平了。沈黎清睡得有些口幹,壓著嗓子“唔”了一聲,還沒等動,觀庭樾就從茶幾上把晾涼的白開水端了過來,“少喝咖啡,對心髒不好。”沈黎清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睡眼惺忪地朝觀庭樾看過去,問他:“你怎麽去了這麽久華老那邊出事了”實在不是他不想去看望華老,照理說,他和觀庭樾已經領證了,已經算是法律意義上的家屬,甭管華老是真住院還是假住院,他去探望探望都是應該的,但觀庭樾沒讓他跟著自己一塊去。其實沈黎清對華菱集團的事情略有耳聞,他朋友多,路子廣,何況大多數都是商賈世家,消息傳的總不會太慢。據說觀庭樾前不久正式接管了華老的那部分股份,成了華菱集團的新任董事長,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觀庭樾放的可能是三昧真火,對華菱高層的手段比切菜還利落,傳聞裏連華老都沒動過的幾個親戚,險些被新任董事長一把火燒進局子裏。但這些事情沈黎清都是聽別人說的,他有些期待觀庭樾能主動對他說起這些事,他想跟觀庭樾說其實自己也不是那麽草包,畢竟沒吃過豬肉也從小看著豬跑,哪怕觀庭樾不需要他,他也想自己能出點力。沈黎清心情有些複雜,他這些年手頭攢了不少錢,有幾筆銀行存款也馬上到期了,而且他朋友很多,不全都是紈絝子弟,有已經在自家公司掌了權的,也有父母在政界混得不錯的,他知道觀庭樾這個階段可能會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哪怕是打個招呼呢,憑他倆之間的關係,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偏偏觀庭樾對公司的事三緘其口,什麽也不對他講,有的時候沈黎清甚至會忘記觀庭樾身上的擔子,隻把他當做他們重逢時的那個“觀律師”。“是不是有什麽難處啊?你要不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沈黎清並不覺得自己自戀,他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太大的忙,畢竟論財力論人脈,有華老那尊大佛在,輪不著他一個小嘍出手,他隻是想幫觀庭樾分分憂,哪怕一點也行。觀庭樾摸摸他的腦袋,“沒什麽事,你隻管做自己覺得開心的事就行,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沈黎清怔了怔,“我覺得開心的事?”觀庭樾平靜地看著他,“你之前不是告訴我你的願望就是混吃等死嗎?”沈黎清啞然失笑,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真說過這樣的話,但那會兒他隻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畢竟真正意義上的混吃等死也挺需要勇氣的,他不是一個能閑得住的人。“我看你是怕我打聽你們華菱的機密吧!”沈黎清開玩笑道,“你這是防我呢?”觀庭樾皺眉:“不是。”過了一會兒,觀庭樾又說:“你想要什麽,直接開口就是,隻要是我有的,我不會對你吝嗇。”沈黎清沒想到他會突然做出如此正式的承諾,也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觀庭樾滾床單之後,觀庭樾向他求婚時,說要把財產全都過戶到他名下。沈黎清眼皮輕輕跳動了一下,心想自己在觀庭樾心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樣爛泥扶不上牆的人設啊!“滾吧,老子不要你的錢,老子有的是錢,還差你那仨瓜倆棗!”沈黎清語氣蠻橫,心裏卻並不生氣,反倒是有點溫暖,畢竟觀庭樾是第一個說願意“養”他的人。連他最好的哥們謝羽都忍受不了他太久,幾年前他投資失敗了一筆,心情不好,借著由頭賴在謝羽家蹭吃蹭喝,還挑三揀四,把謝羽快折騰瘋了,某天早起給沈黎清做飯的時候,頂著黑眼圈跟沈黎清說:“行行好吧我的祖宗,我養不起你了,我給你看好了一家養老院,明天你就搬過去吧。”觀庭樾看著沈黎清的眼睛,覺得沈黎清這副抿著唇假裝生氣的樣子十分可愛,忍不住捏了捏他臉上的肉,“真的這麽有錢”沈黎清也看著他,兩人的呼吸彼此交纏,貼的很近,沈黎清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來。他真是愛極了觀庭樾這張臉,不管觀庭樾說什麽,他都覺得真帶勁。“當然,我可是隱形富豪,現在抱我大腿還來得及。”沈黎清揚著眉毛對觀庭樾說道。觀庭樾卻說道:“不是早就抱過了”沈黎清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老臉一紅,“你禽獸啊你,反正我跟你說,就算有天你破產了,我也能養得起你,我也不是那麽草包的……”他越說聲音越小,有點沒底氣地說。“嗯,我知道。”觀庭樾並沒有嘲笑他,而是把他抱進懷裏,“養我。”他說。沈黎清笑了起來,摟著他的脖頸,在他肩上咬了個牙印出來,看著自己的作品得意了半晌後,滿足道:“養就養,快叫金主爸爸!”第65章 陰雲64.沈黎清沒有如願以償地聽到觀庭樾叫他爸爸,反倒是被觀庭樾壓在沙發上折騰了個夠。他感覺自己骨架子都快要散了,累得倒在沙發上喘。觀庭樾事後也非常體貼,手法輕重得當地給他揉著酸疼的腰和大腿。沈黎清舒服地哼哼了兩聲,等恢複地差不多了,終於找回對四肢的控製,突然一腳踩在觀庭樾的臉上,“新年剛開始,你就想讓我死。”觀庭樾看著他提褲子就不認人的模樣,握住他的腳踝把那條線條漂亮的腿放在沙發上,語氣十分淡然,“你不是說要養我嗎不讓老板滿意怎麽行。”沈黎清感覺被他握著的腳踝一陣酥熱,幹脆閉眼擺手道:“不養了不養了,除非……你也讓我上一回”觀庭樾知道沈黎清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也知道沈黎清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他一直對沈黎清的過去避而不談,此刻卻被這話勾起了不悅,眸子暗了下來。他斂住墨一般的眼神,用手指刮了刮他垂著的睫毛,弄得沈黎清眼皮癢癢的,“不舒服?”說完,便把他拉進懷裏,逼迫沈黎清睜開眼。沈黎清一睜眼就被迫看見了那被汙漬弄髒的沙發套,咽了咽口水。“怎、怎麽辦……”沈黎清想抬起手想摸摸沙發套,但剛一伸出手就縮了回來,有些沮喪地說:“這沙發套是我托人花了好長時間才買到的。”剛搬進新家的時候,沈黎清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把每個角落都巡視了個遍,然後讓助理把哪裏添置什麽物件都記下來,那些容易買的他就交給助理去辦了,但是像沙發套這種能體現主人品味的,他都一一親自挑選。普通的布藝他看不上眼,沈黎清奢侈慣了,非要給新家添置點與眾不同的,所以他動用了不少關係,把意大利設計師威廉原本要上拍賣會的一套沙發用品給截胡了,貴是肯定的,但勝在獨一無二。“我叫人拿去洗。”觀庭樾說。沈黎清瞳孔都放大了,他一想到被人看見這奢淫的一幕,就渾身不自在,堅決道:“不行!”觀庭樾看著他,過了一會道:“好,我想辦法。”沈黎清滿意地點點頭,活動了一下筋骨,但仍心有餘悸地道:“下次在沙發上做之前得先換個一次性的沙發套。”畢竟這樣褻瀆人家大師的作品,可太羞恥了。觀庭樾見他還意猶未盡的琢磨著下一次,不禁勾起唇,“我下次會注意。”他們又在客廳膩歪了一陣,沈黎清被這種溫馨的氛圍弄得飄飄然,他一想到自己和觀庭樾領了證,也算是一家人了,就覺得新奇和興奮。和家人一起過節的時光對沈黎清來說已經很遙遠了,隻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印象,他記不太清小時候每逢節日外公和媽媽都會準備些什麽,所以隻能靠著想象來為過節做準備。有了前段時間聖誕節的經驗,沈黎清這回沒再叫別人,興高采烈地預備和觀庭樾過一過二人世界。晚上,沈黎清將燙好的紅酒倒進玻璃器皿,看著一桌子琳琅滿目的菜肴滿意地笑了一下,他剛想坐下,就聽到觀庭樾說:“這是我們的第一個新年。”觀庭樾看著他,每個字都說得清晰,他問:“清清,願意以後的每個新年都和我一起過嗎?”沈黎清的心肝顫了顫,他對觀庭樾這幅樣子幾乎沒什麽抵抗力。因為人們大多見到的是觀庭樾冷峻肅淨的臉,仿佛沒有喜怒,也沒有哀樂的機器人。而此時此刻,觀庭樾的目光就像雪山奇景裏的一道彩虹,雪霜和陽光同時出現在他的眼眸,當雪景融化成春池,他目光所及唯有沈黎清這道彩虹。沈黎清覺得自己像是電影裏情竇初開的姑娘,為了心上人的一句話臉紅心跳,浮想聯翩,甚至能在腦海裏自行上演一部《山楂樹之戀》。過去他以為隻有小孩才會有類似心動的感受,現在他終於知道了,這東西他也能有,而且隻有觀庭樾能給他帶來這種全新的體驗。沈黎清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慢慢坐下,壓抑著胸口的情愫,故作冷靜地調侃道:“那可不一定,說不定等我七老八十了,看膩了你的臉,就在別人都放鞭炮慶祝新年的時候去廣場上找別的老頭跳舞。”觀庭樾皺了皺眉,認真地問:“為什麽不跟我跳”沈黎清憋笑憋的肚子都疼了,嘴上卻煞有介事地說:“反正我八十歲的時候一定是所有老頭裏最耀眼的那個,你就不一定了,所以你要好好保養,知道嗎?”觀庭樾淡笑道:“一定。”無論沈黎清是十七八,還是七十八,在他眼裏都會是最耀眼的那個。沈黎清忍不住笑了一會兒,等晚飯吃的差不多了,他突然想起件事來,便對觀庭樾道:“你說,華老都住院這麽久了,甭管怎麽著,我覺得我都應該去看看,要不明天咱倆一塊去醫院吧,我給小吳打電話,讓他明早來接我的時候帶點瓜果點心保養品什麽的。”小吳是沈黎清新招的助理,人看著憨了點,但勝在老實,沒有那種偷奸耍滑的精明勁,被沈黎清在幾百個麵試者中海選出來,可謂是百裏挑一。觀庭樾沉默片刻,說道:“你不了解情況,我不讓你去是有原因的。”沈黎清的表情有點垮,“什麽原因啊你又不說,我就那麽見不得人?”觀庭樾有點哭笑不得,過了一會兒,他平靜道:“你還記得楊勇嗎?”沈黎清迷惑地看了看他,幾分鍾後腦子裏才慢慢浮現出他和觀庭樾重逢後的一幕。楊勇好像是之前在總裁辦公室裏厚著臉皮求觀庭樾救自家蠢兒子的那個油膩老男人,似乎還是觀庭樾的遠方舅舅。他猛地想起那天在辦公室發生的事情,楊勇的麵貌也在他腦海裏漸漸清晰起來,結合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猜測楊勇大概率也被觀庭樾趕出了華菱。觀庭樾知道他想起來了,於是說:“住院部附近有我的人暗中盯著,從外公住院開始,一直有十幾個來曆不明的人在住院部附近徘徊。”沈黎清蹙眉道:“楊勇派去的抓起來揍一頓不就解決了。”觀庭樾沒說話,他沒有將自己和外公的打算告訴沈黎清,更沒有對沈黎清解釋“斬草要除根”的道理,因為他不想讓沈黎清從他身上看到那些陰暗的東西。沈黎清的確沒想那麽多,他其實沒怎麽經曆過家族之間內鬥的事兒,有的也隻是聽說,所以根本想不到人會為了金錢和權利做出什麽來。沈黎清最終還是沒有堅持要去看華老,他知道觀庭樾沒那麽容易被說服,所以他打算找個時間自己去。光天化日的,他就不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