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清看著他不假思索的做完一係列動作,抱著手臂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妹妹商葶喜歡周炎。”“的確如此。”商虞聽到妹妹的名字,眼角的笑更淡了些,但還是維持著溫和的表情。沈黎清忽然微笑道:“想不到商總還是個好哥哥。”他的語氣帶著一點微妙的諷刺,又說:“這樣吧,商虞,我不占你便宜,商葶喜歡周炎,而周炎隻想要和觀律師在一起,我教你方法,保證周炎死心。”商虞對沈黎清的辦法保持懷疑,他暗地裏調查了觀允很久,覺得觀允和觀庭樾一樣摸不清好惡,但又有些不同,觀庭樾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地冷淡,觀允則相反,對每個人都如沐春風,很容易給人造成錯覺。他對妹妹的眼光表示鄙夷,可又無濟於事,他那位清高的父親不願插手,把爛攤子都留給他處理,就好像他是一個替父親打理事業和照顧妹妹的工具,而商葶隻需隨心所欲地做象牙塔裏的公主,想要什麽都會有人替她去實現。不過這也無可厚非,商虞早就知道自己是父母聯姻誕下的工具,他母親天性灑脫,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帶著小她幾歲的情人和足夠揮霍幾輩子的信托金去了國外,而他父親則將私生女帶回家,把膽怯靦腆的小女孩慣成了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據說是為了彌補對商葶生母的虧欠。商虞雖從小就熟稔人性,卻也覺得父親荒誕可笑,他成了商葶的仆人,他覺得父親也是。現在商葶拚了命地要一個男人,父親也任由她胡鬧。以前商虞覺得她想法幼稚,可現在卻突然有點羨慕商葶。“怎麽做”商虞其實對幫助妹妹得到一個男人這件事不太真誠,但他看著沈黎清狡黠的眼睛,還是鬼使神差地問道。沈黎清教給他一個辦法。“這樣就行”商虞看上去有點懷疑。“行不行的,你不試試怎麽知道”沈黎清反問。商虞點點頭,對沈黎清說合作愉快。兩個小時後。沈黎清乘上了商虞的私人機,對環境還算滿意,這比他預想中的行程要舒適的多。謝羽拿著一杯飲料,小聲問他:“你和商虞剛剛說了什麽?”沈黎清無辜地看著他說:“我隻是讓他做點手腳,讓別人看起來就像是周炎幫了我們。”說完,沈黎清朝謝羽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謝羽沉默半晌,他潛意識覺得這樣禍水東引的做法不太符合真善美的價值觀,作為朋友他應該……應該什麽來著沈黎清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一隻用爪子把水杯掃到地上,還無辜地等待誇獎的小貓。作為朋友應該……可是沈黎清能有什麽壞心思呢謝羽於是平靜地塞給沈黎清一杯紅茶飲料說:“那可千萬不要被發現了。”沈黎清看著被騙上賊船還替人數錢的謝羽,良心罕見地微微痛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想通。兄弟就是要狼狽為奸。就像多年前他順手薅走了一個禿頂的化學課老師種的花,拿去送給借給他抄作業的的女生。被發現之後,沈黎清被化學老師叫到走廊裏質問,謝羽路過時,說昨天看到一隻野貓跳到一樓陽台叼走了花,老師以為沈黎清隻是無意撿到,於是愧疚地向沈黎清道歉,還問沈黎清被誤解怎麽也不知道解釋一下。落地時,天色已經蒙蒙亮。沈黎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睡著了多久,他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夢到小時候的觀庭樾站在他家門口,用沒什麽感情的臉質問他為什麽要逃走,沈黎清忽然有點心酸,他記得自己在夢裏回答了還沒有長大的觀庭樾,他說:因為你長大後做了不好的事,也不太喜歡我。夢裏的觀庭樾身高隻到他的腹部,說話時一直仰著腦袋看沈黎清的表情,聽見沈黎清的回答後,觀庭樾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委屈,好像不太相信沈黎清說的話。沈黎清有點想笑,不知是因為在小時候的觀庭樾臉上看到了長大後的觀庭樾不會露出的表情,還是因為想起了和觀庭樾在孤兒院時分一隻麵包時的情景,他忍不住地抬起手,想要碰一下觀庭樾此刻毫無威脅的臉頰。沈黎清沒能如願觸碰到想象中柔軟的皮膚,幼小的觀庭樾像霧一樣散開了,沈黎清心慌地伸手去抓,卻隻抓到冷硬的手關節,濃霧消失後,成年的觀庭樾用一種近乎陰鷙的眼神盯著他。沈黎清想要鬆開手卻被捉住,冰冷的聲線仿佛來自於遙遠的冰原,在他耳邊說:“清清,抓住你了。”然後沈黎清就醒了。謝羽在他身旁很高興地說:“我第一次來譽海,譽海的空氣看起來很新鮮,天氣也很好。”沈黎清尚在噩夢的餘韻中,聽到謝羽的評價,他才漸漸找到一點真實的感覺。他真的離開楓城了。譽海是一座很浪漫主義的城市,冬季的溫度沒有楓城那樣低,又因為年關將至的緣故,街道被裝點的很繁華,也很熱鬧。沈黎清在譽海出生,性格裏天生就帶著一點不切實際,如果說城市有人格,那麽他覺得自己就像譽海帶給人的感覺一樣,像一場虛幻而爛漫的夢。而觀庭樾更像是楓城,是鋒利的,沒有人情味的,他忽視眾生,尤其是沈黎清的疾苦,如同冷硬金屬構成的永不停止的機器。第81章 重逢80.大年三十。譽海迎來了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深紅的燈籠與白雪交映如畫,攘往熙來的街道上人影憧憧,人們臉上洋溢著幸福。沈黎清已經在譽海待了一段時間,這段日子比他想象中要更安寧,他換了新的手機和號碼,偶爾會在新聞上看到有關觀庭樾的消息,照片上的觀庭樾和過去一樣高大俊美,隻是眉眼似乎比過去更加冷翳。商虞隔三差五會借著出差的由頭來譽海,不過每次都不能久留,沈黎清是一個素質很高且不會輕易記仇的人,所以偶爾同他一起吃頓飯。沈黎清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三天前,商虞來了一趟譽海,他告訴沈黎清那個方法果然奏效,周炎負責的一個重要項目接二連三的出問題,給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周炎的父親一怒之下覺得周炎隻會沾花惹草不堪大用,將公司的重要事務交給了周炎的弟弟周程,周炎賠了錢,又被停了卡,權力一下子被架空了,現下周程風頭正盛,處處擠兌周炎,除了做商家的上門女婿,一時半會沒有更好的出路。不過商虞也不是吃素的,早就讓律師擬定好了一份婚前協議,讓周炎這種酒囊飯袋進門已經是他做出的最大妥協,他不會讓周炎染指他的東西。至於商葶願意給,那就從商葶自己的部分裏掏好了。沈黎清坐在商虞對麵,聽得心不在焉,他偶爾會在商虞提到一些信息時抬下頭,更多時間是沉默不語。他其實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聽到商虞說什麽。周炎的項目為什麽會出事,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的手筆,不過他的確沒想到觀允會這麽無情,好歹周炎也像狗皮膏藥一樣追了觀允好長時間。相比之下,沈黎清自己的追求手段也高明不到哪裏去,如果不是他對觀庭樾有利用價值,觀庭樾或許也不會對他那麽寬容。商虞說:“你知道嗎,你才走了沒多久,媒體就拍到觀庭樾和謄躍集團的千金共進晚餐,我看你也不用擔心觀庭樾會來找你了,說不定過段時間就主動來跟你提離婚了。”沈黎清愣了一下,抬起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是嗎,那很好啊。”商虞看上去很高興,說道:“到時候你就可以回楓城了吧?我這樣三天兩頭地往譽海跑也怪累的,沈黎清,你到底要不要考慮一下我觀庭樾能給你的我也能給,而且我很好說話,不會一言不合就把你關起來。”沈黎清慢吞吞地夾了口菜,咀嚼了兩下吞進肚子,仿佛沒有聽見商虞的話。“喂,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商虞問。“沒。”沈黎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像一個無情的吃飯機器,回答他道:“我聾。”商虞並不生氣,反而覺得追求沈黎清充滿了挑戰性。他喜歡挑戰。“我覺得觀庭樾和謄躍的大小姐挺般配的,他們那種家庭應該很重視後代吧,我就不在乎,也不打算要小孩。”商虞興高采烈地說。沈黎清好像被噎到了,險些一口飯噴到商虞的臉上。-大年三十這天早上,謝羽把前一天晚上喝的爛醉如泥的沈黎清從床上薅起來,然後毫無憐惜可言地將沈黎清扔進浴室,打開了淋浴花灑。“我真是服了你了。”謝羽一邊說,一邊往沈黎清的頭發上擠洗發露,充滿檸檬草氣味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也能喝成這樣。”沈黎清半夢半醒地看著浴室青色的牆壁,“心情好嘛,過年了。”說罷,他接過花灑,乖巧地開始給自己衝洗。謝羽是個親緣淡薄的人,每年過年幾乎都是自己一個人,今年和沈黎清在外鄉相依為命,心裏不由得惆悵,對著窗戶背了幾句酸詩。沈黎清已經從浴室裏出來,就好像昨晚那個狼狽的醉鬼不是他一樣,洗了個澡,又重新變得清爽,他朝謝羽打了個招呼。“新年好,謝羽。”謝羽沒有理他,沈黎清聽見謝羽嘀嘀咕咕地說什麽“鹿鳴思長草,”,“客鳥思故林”之類的東西。沈黎清沉默了一下,以為謝羽在玩什麽對暗號的遊戲。但他沒多少文化素養,想了半天也隻憋出一句:“床前明月光”謝羽露出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眼神頗為無奈,收斂起憂愁的情緒,開始忙忙碌碌,說是兩個人過年也不能太敷衍,要準備年夜飯。沈黎清也過來幫忙,謝羽一開始嫌他礙事,但後來發現沈黎清挺有模有樣的。來到譽海之後,沈黎清就帶著謝羽住進了外公留給他的一套房子,兩人來的匆忙,不少東西都是新添置的,前兩天謝羽出門買了不少年貨,把家裏布置得很溫馨。沈黎清有些恍惚地看著玻璃窗上的新年剪紙和小彩燈,這些花裏胡哨的小東西營造出了熱鬧的假象,而上一次他精心布置房間,還是和觀庭樾一塊過節。沈黎清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明明這棟房子絲毫沒有觀庭樾的氣息,他卻覺得觀庭樾的影子揮之不去。一整個上午,沈黎清和謝羽都一頭埋進廚房裏,認真地研究食材,包括沈黎清叫助理為他們從大洋彼岸空運來的新鮮動物要怎麽烹飪,盡管那些海裏遊的和地上跑的可能還在天空中感受飛行的速度。兩人忙活到中午,手忙腳亂地做出一桌子菜。他們的想法高度一致不想讓對方覺得和自己過年是一件很淒涼的事情,恨不得把看家本事用出來。謝羽吃飽後,感慨地看著他說:“我第一次知道你會做飯,你之前在我家蹭吃蹭喝的時候,醬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這算什麽啊。”沈黎清很得意地說,“等我精選的原材料下了飛機,我給你露一手更厲害的。”吃過飯後,沈黎清回到臥室裏睡了一覺。他被吵醒,是因為一通電話。沈黎清揉著太陽穴坐起身,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過來,電話掛斷之後差不多過了五分鍾,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五分鍾前,他的助理像遭遇恐怖分子襲擊一樣,發出恐懼而顫抖的聲音,仿佛自己即將說的話會喪失一份高薪工作,沈黎清還迷迷糊糊地安慰他說“天又塌不了”。確實不會踏,他的助理隻是在開車從機場來沈黎清家的路上遭遇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故,包括開到一半沒油了,路上碰不到一輛願意載他和那些海鮮的出租車,也包括這名年輕而老實的男孩正站在空無一人的馬路邊向自己的老板求助,手機電量赤紅,大約一分鍾後就會失聯。沈黎清反應過來的時候,再撥打助理的電話,果然關機了。他走出房間去找謝羽,謝羽正在睡午覺,唱片機在悠悠旋轉,窗外明媚的陽光照在羊絨地毯上,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和柔軟。本該享受寧靜午後的沈黎清不假思索地叫醒了謝羽。沈黎清的理由很簡單他的駕照還被扣在觀庭樾那兒,出門不方便,隻能勞煩謝羽出門去接一下他助理。謝羽充滿幽怨地醒來,沈黎清便告訴他此時一名老家在農村,自幼勤工儉學吃不飽穿不暖的男孩正站在刺骨的寒風裏等他的救援。“沈黎清。”謝羽拿起車鑰匙,關門前,他回頭朝沈黎清說道:“你的助理果然和你一樣愛出狀況,上次是怎麽來著,哦對了,他把你的新車開進了施工隊。”沈黎清對年輕男孩充滿了包容,他擺擺手道:“新人嘛,總得允許他犯錯。”話音未落,謝羽已經出門了。沈黎清於是悠悠哉哉地回到臥室裏,繼續睡回籠覺去了。不知是不是午睡被吵醒的緣故,沈黎清做了一個短暫又光怪陸離的夢,他夢見後備箱裏的海鮮們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海鮮大將,一隻兩米高的螃蟹用鉗子把謝羽鉗住,勒索沈黎清一百萬美金,沈黎清想要報警,可一時間不知道該打12315還是該打110,就被一陣門鈴聲給吵醒了。沈黎清從床上爬起來,看了一眼時間,居然才睡了二十分鍾。“怎麽這麽快啊,你搭火箭”沈黎清睡眼惺忪地打開大門。隻一瞬間,他的睡意全然消失,仿佛被一桶冷水從頭淋到了腳,渾身僵硬濕冷。觀庭樾穿著剪裁淩厲的西裝,眼眸如同淬冰的黑鑽石,目光深邃地看著一身慵散睡衣的沈黎清。“清清,新年快樂。”沈黎清不想要他的祝福,甚至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觀庭樾唇邊掛著冰冷的笑意,淡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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