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湘是否注定要成為這個秘密的一部分,並將其帶入餘生的盡頭呢?他是不願意的。“……”顏湘麵色蒼白,快要愈合的唇角又因為情緒激動,被咬穿了,點點血腥味傳來,他盯著男人,語氣幾乎咬牙切齒:“…我剛剛騙了你,我會走的!一定會走。你,你關不住我。”蔣榮生依舊很平靜,俯身親了親顏湘,耐心地解釋給顏湘聽:“那我就更不會解開了。我不喜歡去思考不確定的未來,隻做當下能做的。現在我能做的,就是把你鎖起來,你走不了。”一字一句砸下來,像宣判死刑。麵對這種人,顏湘都要崩潰了。說他正常冷靜吧,他又幹這種事;說他偏執扭曲吧,偏偏態度都是很好的,麵目平靜溫和,很有禮貌,還會認真解釋。你生氣,倒顯得你在任性胡鬧一樣。簡直刀槍不入,油鹽不進的一個人。他有他自己的邏輯和行為準則,並且形成了閉環。同時他處於上位者的狀態,權勢滔天,別人隻能按照他製定的規則來,沒辦法置喙和反抗。顏湘氣得手腳冰涼,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過他,隻能胡亂挑釁,像隻窮途末路的小獸。顏湘冷笑著問蔣榮生:“你為什麽怕我尋死?不舍得我?我死了你會痛是不是,你害怕!”蔣榮生安靜了一瞬間,眸色暗了下來,墨藍色的瞳孔幽深,就那樣看著顏湘。很久以後,他才笑著說:“…不是的。你去死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隻是不想你把我的房子變成凶宅,那樣很不吉利。”“僅此而已。”蔣榮生說。門外周容正在幫蔣先生收拾行李路過,剛好聽見蔣先生說這句話。他在心裏真的求蔣先生了,你就不能放下架子好好說話嗎。這樣聽起來會被誤會,好像你覺得顏湘是個晦氣的麻煩精一樣。果然,主臥裏沉默了一瞬。周容站在門外,幾乎可以想象顏湘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事實上,顏湘氣得比這還嚴重得多。從被鎖鏈鎖住開始,心髒處傳來一陣一陣的揪疼,終於在剛剛空氣沉默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痛感鋪天蓋地地朝著顏湘湧過來,像一把重錘垂直砸下去,毫不留情,疼得他幾乎站不住了。顏湘最後一次指著腳腕上的腳鏈,對蔣榮生大聲說:“給我解開!”“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好,好。”顏湘極力克製著心髒疼的感覺,轉過身去,也不再跟蔣榮生吵架了,他感覺再說下去,他今天會直接被氣到嘔血進醫院。心髒太疼了。顏湘隻能轉過身,躺在床上,伸手拉起被子,蓋住自己。“想睡覺了嗎?”蔣榮生在他身後問。坐在了床邊。顏湘不理他。他隻是緊緊地蜷縮起身子,把所有的被子團成一團,堵住心髒那一塊,想緩解左胸處一直傳來的漫長的鈍痛。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可是他太軟弱了,除了掉眼淚,什麽也做不到。左胸口薄薄的皮膚下,心髒正在遲緩地跳動著,一下一下,一點力氣也沒有,忽然感覺很冷,從後脊背延伸而來的一股寒涼,慢慢地沿著後背的皮膚攀爬,直到後脖頸,下頜,渾身發冷的感覺困擾著顏湘。他隻能再圈緊了一些被子。眼淚說一直流著的。沒有停止過。身後的蔣榮生沒有離開過,坐在了床邊,寬大的掌心隔著被子,慢慢地撫摸著顏湘的左腳踝。在柔和溫暖的天鵝絨被的下麵,能摸到清晰的金屬鎖環凸起的痕跡。墨藍色的眼眸垂著,情緒很淡,注視著。可是當顏湘想縮回腳腕,躲開蔣榮生的時候。看起來漫不經心的蔣榮生,卻沒有鬆手,一拽,又把人拖回去。再掙紮的時候,蔣榮生會更加用力握住。顏湘感到一陣劇痛,有種錯覺,仿佛那雙手所施加的痛楚並非來自於對方身體的力量,而是源自心髒底部的怨氣,委屈。那種痛似乎在慢慢地滲透,傳染,而且揮之不去。會一直很痛。於是顏湘就不再動了,如同一隻被玩死了的小鳥一樣,安安靜靜地伏在主人的掌心當中。一整個晚上,兩個人都靜靜地呆在房間裏,直到顏湘該吃飯吃藥了。顏湘流著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蔣榮生半跪在床邊,推推顏湘的肩膀,剝開他的被子,把人從被子裏掏出來,輕輕地說:“多多,起床吃飯了。樓下已經沒有人了,我們下去。”顏湘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對蔣榮生的話反應了一會。幾秒鍾以後,他推開蔣榮生,用被子蓋住自己,聲音在絨被裏顯得悶悶地:“不想吃。”蔣榮生的聲音很溫和,低沉又安靜,哄著顏湘:“還想睡一會是嗎?”顏湘不理他。蔣榮生捋了捋顏湘的背:“那就再睡五分鍾吧。五分鍾之後叫你。”顏湘在被子裏閉著眼睛,其實很悶,也很熱,但是現在是夏天。但是他沒有別的地方去了。哪裏都會被身後的男人侵入占領。他隻能躲在被子裏,安安靜靜地呆著。蔣榮生很準時,又過了五分鍾,他拍拍顏湘的背:“好了,五分鍾到了。你要起床吃點東西了。吃完再睡,嗯?”“不吃。”顏湘的聲音透著一股堅決。蔣榮生:“怎麽了寶寶?今天家裏吃螃蟹,剛運過來的,新鮮的。你昨天不是很喜歡吃嗎?”“現在不喜歡了。別吵我了,你出去。”蔣榮生的眼尾掀起半分,看著麵前那個縮成一團消極對抗的寶寶。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繼續很有耐心地說:“多多,餓肚子是最笨的辦法,這樣傷害不了我,你還會餓得睡不著。我們先吃點東西,吃飽了,你有力氣了,再想點別的辦法給我找麻煩,好不好?”“別跟我說話。”蔣榮生盯著一團被子,墨藍色的眼睛輕微地眯了眯:“起來。”顏湘不動。“我給你十秒鍾,倒計時。”“十、九、八、……”顏湘沒有想在乎的意思。鎖在黑暗裏,想象自己躺在了墳墓裏,跟媽媽葬在一起,那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五、四、三…”蔣榮生的語氣越來越重,最終念到數字一,顏湘還是儼然不動的一小團,似乎下定決心要對抗到底了。半秒鍾以後,蔣榮生笑了笑。尾音很輕。他冷冷地盯著頑固的一團:說:“你不吃,就餓著。餓到死為止,從現在開始,不會有一個人給你吃的。”顏湘頂他:“那樣最好了。”還在被子裏陰陽怪氣:“謝謝你。你最好快點把這棟房子掛牌賣掉,我死在這,房子就變凶宅了,影響你房子的價…”“啪!”話還沒說完,空氣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顏湘就感覺屁|股被扇了一下!姓蔣的估計沒留情,隔著被子,被扇到的地方竟然還感覺到一陣一陣疼,痛感像河流上的漣漪一樣蕩漾開,顏湘想被扇到的地方一定腫了,疼得他縮了縮身體。他真想立刻掀開被子騰起來給蔣榮生來一下。但是他見識過對方的體型和力量,知道對打的是打不過的,而且還有可能被揍得更慘。顏湘沒有找打的欲望,也不想鼻青臉腫地死掉。聽說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去到地下就是什麽樣子的。如果他滿身被暴力對待的痕跡去到地下,見到媽媽,那他該怎麽解釋呢?說摔的?媽媽又不是笨蛋,不會信的。於是顏湘隻能咬牙忍了下來,默默在心裏詛咒著對方。扇完之後,空氣裏靜默了一瞬間。顏湘感覺到身後的男人正在冷冷地注視著他。被子都被那種淩厲的目光要燒穿了。顏湘僵著身體不動。許久以後。身後,蔣先生似乎站起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最好一直忍著不吃飯,別求我,我會監督你,直到餓死斷氣為止。”“……”“哪天房子賣出去的跌值,就當是多多的喪葬費。這點錢我還是很願意打發給你的,放心吧寶寶。”第82章 嘴真毒。顏湘說狠話是說不過他的,也懶得跟他吵,於是裝作沒聽見。蔣榮也再沒說話,離開了房間。門被“哢噠”一聲關上。房間裏恢複了安靜。顏湘長長歎了一口氣,換了一個方向躺著,繼續想象自己埋在了棺材裏是什麽樣子的。不知道會不會有小蟲子沿著棺材的縫隙爬進來呢?小蟲子想出去又找不到出口,那他隻能在半夜的時候偷偷掀開棺材,放那隻小蟲子出去。不可以白天放,白天會嚇到別人的。如果跟媽媽葬在一塊,那他希望棺材可以厚一點,最好不要透光。因為晚上他要偷偷在棺材裏打遊戲,如果透光被媽媽發現的話,媽媽肯定會嘮叨他,就跟蔣……不對,跟他沒關係。如果死了,是不是不用吃飯睡覺了?還那他就可以二十四小時拿來打遊戲和畫畫了。再也沒人能說他。隻是還能嚐到味道嗎?太妃糖對他來說是不是跟沙礫一樣,硬硬的,但是嚐不到甜味了呢?會有人來拜祭他嗎?要是沒有的話,他想下葬那天,嘴裏可以含著一塊太妃糖,那樣就可以一直吃糖果了。顏湘甜甜地想著,肚子在這時候發出了咕嚕咕嚕的餓肚子的聲音。但是顏湘卻感覺不到一點餓,他隻覺得非常幸福,因為嘴巴裏有一塊果漿蜂蜜太妃糖。這已經足夠了。他隻想睡覺。身體變得很輕很輕。左腳腳踝處的鎖鏈似乎也鎖不住顏湘了。他的靈魂已經悠悠然地飄出去,在廣闊的天空裏自由自在地遨遊。再見啦,我所生活過的世界。怨過你,愛過你。但是現在我終於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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