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藍連忙抽出手來道:“好冰啊,姐姐的手怎麽這樣涼。”她奇怪地看著越青煙,心想公主娘娘的手總是暖洋洋的軟軟的,怎麽這個新娘子姐姐的手卻是冰的。越青煙歉意的一笑,道:“是姐姐身體不好,手足總是冷的。”


    柔藍眼珠轉了一轉,道:“姐姐身子不好麽,我爹爹和公公都是神醫呢,過幾天海哥哥一定會帶著姐姐去拜見爹爹娘親的,到時候讓公公給你看病好不好。


    越青煙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低聲道:“沒用的。”她的聲音十分低微,幾乎接近囈語,就連站在她身邊的小柔藍也沒有聽清楚她說什麽,可是站在柔藍身後的李麟卻是將她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種心灰意冷的絕望和無奈,李麟年紀雖小,卻是看的明明白白,隻因他早就看過這種神情,在大雍軍中,李麟可不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公子,雖然年紀不大,甚至還拿不動刀槍,可是李顯幾乎總是將他帶走身邊,李麟最經常看到的就是被俘虜的敵軍諜探或者犯了軍法的將士被自己的父親下令推出去斬首。而每當這時,不論那人是苦苦哀求還是視死如歸,李麟卻都能從他們的眼中看見那種絕望無奈的眼神,就像是狩獵之時瀕死的野獸的眼神。李麟知道,有這樣眼神的人是最可怕的和最危險的,有一次他曾經因為同情一個將要被處死的軍士,便走到他身邊想要安慰於他,可是那個軍士居然掙斷了繩索,想要挾持李麟迫使李顯放他離去,雖然最後軍中的神箭手射死了那個軍士,救了李麟性命,可是李麟從此對這種人便充滿了戒心。他一把把柔藍拽到自己的身後,用充滿敵意的眼睛看著越青煙。柔藍古怪的看了一眼李麟,不明白他要做什麽,可是柔藍卻能夠感覺到李麟的緊張的情緒和繃緊的身體,所以她也乖巧的一動不動。可是這個時候,正是越青煙此時正在強顏歡笑,伸手想要去拉柔藍,李麟這樣一來使得房內的情景變得十分尷尬。柔藍輕輕的扯了一下李麟的衣服,李麟卻是固執的不肯讓越青煙親近柔藍,小小的心靈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許任何人傷害身後的這個小妹妹。小妹妹,當然是小妹妹,李麟固執的想,自己個子比她高,長得比她壯,雖然爹爹讓自己稱她姐姐,她也叫自己弟弟,可是在李麟小小的心靈裏麵,柔藍就是自己的小妹妹。


    這時候薛夫人走過來,熟練的將柔藍抱了起來,李麟剛想阻止,但是薛夫人隻是伸手輕輕一撥,就已經將柔藍抱入懷中,李麟麵上閃過羞惱的神色。薛夫人笑道:“藍小姐,青煙脾氣不好,想是讓藍小姐受驚了,這也是青煙有些緊張不安,誰讓這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時候呢,過幾日等到青煙去拜見令尊的時候,一定要讓她給小姐道歉,小姐不如去看看侯爺夫人吧,她這些日子身體不好,就連婚宴也不能參加呢,若非是為了衝喜,我們還不會答應這麽快就讓青煙嫁過來呢。”


    柔藍眼中閃過迷茫,不論她如何聰明,畢竟還是一個小孩子,薛夫人這樣絮絮叨叨的一番話聽得她雲裏霧裏,不過薛夫人這樣說了半天,房內的氣氛變得平和自然了許多。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冰寒的聲音道:“柔藍小姐,老夫人請你過去見她。”那是一種如同山澗幽泉一般幽冷,聲音中帶著幾分陰柔,動聽而優雅,令人仿佛有熱天吞下冰水一般的感覺。柔藍大喜道:“順叔叔。”然後就雀躍著向外麵跑去。李麟一愣,便也跟著跑了出去。隻見廊下一個青衣少年負手而立,冷若冰雪的麵容上帶著真心的微笑,柔藍高興的撲了過去,十分熟練的向上一躍,而青衣少年配合默契地輕輕一扶她的腳底,柔藍借著這力道輕而易舉的騎在了青衣少年的肩上。柔藍歡欣地道:“順叔叔,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都不肯離開爹爹身邊的麽?”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公子吩咐我來保護小姐。”他的目光落到了李麟身上,李麟隻覺得那人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掠過,仿佛可以看透自己的五髒六腑一般,不由後退了一步,可是強烈的被羞辱的感覺讓他沒有再退後,反而瞪著眼睛看向那個青衣少年。


    這時,薛夫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但是她沒有走出房門,反而退了回去,她的麵容上帶了一些震驚,低聲問道:“怎麽這裏會有男子在?”


    薑家派過來的李嬤嬤看了門外一眼,道:“稟夫人,那位是藍小姐家中的李爺,素來都在內宅行走的,並無妨礙,請夫人不用擔心。”薛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和一直站在屋角的一個侍女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個侍女眼中掠過一絲殺機,似乎想要舉起腳步,可是薛夫人遞過了一個冷厲的眼神,侍女停住了腳步,眼中閃過一絲不滿,然後侍女的目光落到了越青煙身上,那是帶有征詢意味的目光。越青煙輕輕點頭,緊緊咬著嘴唇,還沒有描畫過的嘴唇本是蒼白的全無血色,此刻卻多了一絲血痕。她下意識的用右手撫向左手腕脈,在紅綃喜服的掩蓋下,她的左手腕脈處係著一條紅綾絲巾。


    吉時已經到了,在喜娘簇擁下,夫妻行了交拜之禮,拜了天地祖先,李顯含笑站在一邊,他的目光落到了喜堂的一角站著的兩個人身上,一個是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中年人,另外一個則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人。引起李顯注意的是,這兩個人臉上的神情過於淡漠平靜,這原本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可是這兩個人本是新娘的至親,宗親叔父越無糾和新娘的嫡親兄長越文翰,在這樣的大喜之日,就是他們和新娘之間感情淡漠也會裝出歡喜之色的,更何況越青煙本是越文翰唯一的嫡親妹子,而且據說兄妹之情十分深厚呢。李顯的目光流轉,看到了更多的不尋常之處,南楚的兩個使者神情都有些古怪,副使伏玉倫神色有些緊張惶急,而正使陸燦卻是神情悠閑從容,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就在新婚夫妻擺了天地父母之後,即將被送入洞房的時候,突然新娘的兄長越文翰高聲道:“侯爺,小侄有一件事情想請您作個決定。”


    東海侯薑永愣了一下,不悅地道:“文翰,不論是什麽事情,總要等到成禮之後再談吧。”


    越文翰冷冷一笑,英俊冷漠的麵容上露出譏誚的神色,道:“這件事情還是當眾談一談的好,畢竟這件事情想必大家也都很有興趣知道。”說罷他的目光從堂上眾人身上一一掠過,有資格站在堂上觀禮的人並不多,除了大雍、北漢、南楚的使者之外,隻有東海侯的一些親信屬下和越家的人,就連海氏叔侄也因為身份不夠而在堂外。這堂上眾人都是身份顯赫,久經戰陣官場的人,怎會被他的氣勢壓過去,若非是礙於東海侯的麵子,隻怕早就出聲斥責了。薑永的神色變得冷沉,再也不是原本那個隻是欣喜愛子成家立業的父親,此刻的他已經變成了東海群盜的首腦,東海的霸主。他輕輕一揮手,所有參加觀禮的東海眾人有默契地控製了各處門戶角落,將堂上眾人隱隱包圍起來。薑海濤原本喜氣洋洋的神色變得十分冰寒,他甩開了手上的紅綾,退到了父親身後。可是這樣的局勢,處於弱勢的越文翰卻是似乎毫不在意,冷冷道:“越氏乃是以海運起家,要是有人作我們的對手,越氏自然也不會畏懼,可是海氏突然興起,迫得我們越氏苦不堪言。海氏之所以占了我們的上風,不過是因為他們掌握了造巨舟的技術,而且還有姑夫的海上勁旅為他們護航,也難怪他們順風順水,姑夫不念昔日越氏暗中支持之恩,小侄也不敢挾恩圖報,越氏也不貪求,隻要海氏交出造船圖和這幾年繪製的海圖就可以了,越氏自信還有可以力量可以保護船隊。”


    薑永沒有作聲,看了一眼薑海濤,薑海濤會意地道:“表哥這話可就不對了,做生意講究的是各憑本事,海氏有本事造出大船,與越氏有什麽相幹,若是越氏想要和海氏合作,理應和海爺私下商量,為何卻要攪鬧小弟的喜事?”


    越文翰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道:“天下誰不知道海氏船行的後台就是姑夫大人,海氏獨霸海運隻怕就是姑夫的期望吧,若是青煙和你完成了大禮,你們或許會看在親戚的麵子上給越氏一些好處,可是卻絕不會平白將造船圖給越氏,到時候小妹已經成了你們薑家的人,形如人質,越氏豈不是白白吃虧,還不如事先談個明白的好。”


    薑海濤怒道:“這算什麽,這裏是我東海,不是你們南閩,表哥若是想插手這樁生意,也應該拿著真金白銀,和我們坐下來談個清楚明白,這樣子強詞奪理,莫非越氏的生意一向是這麽做的麽?”


    越文翰冷冷道:“所謂強權即是真理,隻索要造船圖和海圖,這還是小侄看在姑夫重義,不肯輕易出賣盟友的情分上呢,若是按照總執事的意思,早就要請姑夫和我們聯手瓜分了海氏,何必*著人家的殘羹剩飯過活,牢牢的掌控住發財的路子不是更好麽?”


    薑永臉色變了又變,聽到這裏冷冷道:“海氏是東海的盟友,你這是讓我們薑家背棄盟約,出賣盟友麽?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罷了,看在你姑姑的份上,你們越家這就走吧,青煙你們帶回去,我們薑家不敢要越家的女兒做媳婦。”


    這時候,兩家的爭吵早已經驚動了整個島嶼,越家護送新娘的家將近衛都已經逼近了喜堂,他們早有準備,身上更是暗藏了兵刃,而薑家的屬下負責保護整個島嶼上麵的安全,也都是全副武裝,雙方在喜堂外麵對峙起來,薑家乃是統兵之人,疏散賓客婢仆,安排貴賓們帶來的近衛在兩側偏廳內暫歇,十分迅速明快,除了越家的人因為早有準備已經到了喜堂之外,其他的人都被軟禁保護了起來。


    越文翰對這樣的局勢仿若未見,反而冷冷一笑,高聲道:“我越家的女兒尊貴得很,就是薑家想娶也未必可以娶得到呢,青煙,既然薑家看不中你,你就回來吧。”


    一直肅立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新娘微微欠身,然後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揚起,摘下了蓋在鳳冠之上的紅綾帕,露出絕美的容顏,那一雙明澈如同秋水,冰冷如同寒江的眸子輕輕一轉,已經將堂上眾人看的清清楚楚,她低首斂眉,走到越文翰身邊站定。


    一直含笑不語的越無糾道:“侄女,既然薑家無情,我們也不用留手,還請侄女為自己討個公道吧。”


    眾人聽了心中都是一凜,若是越無糾下令讓在堂外的越家隨從進攻,眾人倒是可以理解,可是越無糾卻讓越青煙出手,這可就匪夷所思了,越氏的女兒,那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怎麽可能會有攻敵的手段。不過他們也都提高了警惕,既然越無糾這樣說,那麽越青煙一定是有什麽特殊的本事。


    越青煙的目光轉向越文翰,越文翰淡淡點頭,越青煙眼中閃過一絲淒然,閉上了雙目,就在這一瞬間,守在喜堂門口的那些東海的衛士,突然各自慘叫一聲,軟倒在地,昏迷過去。


    薑海濤大驚,隨手拔出一個衛士的長劍,撲向越青煙,口中道:“妖女敢在此地用毒,受死。”


    薑永皺眉道:“濤兒不可魯莽。”


    但是這時薑海濤和挺身攔阻的越文翰交手起來,越文翰武功平平,薑海濤不過數招就已經將他逼開,他衝到越青煙身邊,正要舉手點了越青煙的穴道,越青煙睜開雙目,那曾經明亮如同清泉的眼睛卻已經變成了血紅色,她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薑海濤隻覺得五內如同針刺火燒,慘叫一聲,跌倒在地。越青煙緩緩環視廳內,她的目光一落到某人身上,那個人就覺得頭暈目眩,栽倒在地上。一身紅衣的越青煙彷佛地獄烈火中的羅刹一般美豔,也如同羅刹一般令人魂飛魄散。


    齊王李顯突然一字一句道:“同心蠱,你用的是同心蠱。”


    越青煙的目光落到了齊王身上,通紅的眼睛帶著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然後她輕輕蹙眉,一滴冷汗從額頭滾下。


    李顯冷冷道:“越姑娘不用費心了,同心蠱雖然厲害無比,可是本王身上有可以辟邪的珍寶,你的蠱毒是傷不到本王的。”


    越青煙眉頭又是一皺,道:“天下可以辟邪辟毒的寶玉並不多見,王爺身上的是‘辟邪紫玉’還是‘苦海菩提’呢?”


    李顯淡淡一笑,伸手從胸前拉出一條細細的烏金絲鏈子,鏈子上麵係著一塊紫色的巴掌大的佩玉,雕刻成辟邪的形狀,寶氣隱隱,玉色明淨。


    李康驚叫道:“父皇竟將此玉賞了給你。”他眼中閃過怒火。


    林碧笑道:“早就聽說辟邪紫玉功能辟毒驅邪,想不到齊王殿下竟然帶在身上,看來我們還是有些福氣的,越姑娘,你的同心蠱雖然可怕,可是在辟邪紫玉麵前卻無用武之地,而且同心蠱使用起來傷人傷己,越姑娘不若收了起來吧。”


    越青煙的目光落到林碧身上,閃過一絲殘狠,正要催動蠱毒,越無糾高聲道:“二小姐,你怎會使用天下共禁的同心蠱,少主事先可知道麽,宗主可知道麽,怎麽此事卻不告訴為叔。”


    越青煙露出嘲諷的笑容,停止了催動林碧身上蠱毒的動作,道:“不,爹爹不知道,大哥卻是知道的。”


    越無糾臉色一變,道:“屬下身為總執事,真是無能失職,少宗主有意吞並東海,在下勸阻不成,隻得從命,想不到公子竟然和小姐串通,使用同心蠱害人,屬下雖然是臣屬,也不敢服從亂命,公子小姐不若束手就擒,隨屬下回去向宗主請罪吧。”


    他這一番話說的言辭懇切,那些擋在堂門口的越氏高手麵麵相覷,有人排眾而出道:“少主,總執事所說極是,還請公子和小姐不要用蠱害人,隨我們回去請宗主責罰吧。”


    越文翰和越青煙臉上同時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越文翰冷冷道:“你們都是越家的屬下,這裏沒有你們說話的餘地,青煙,若是有人敢不從命,你取了他的性命就是。”


    越青煙微微一笑,本已經變成黑色的眼睛再次變得血紅,同時,剛才排眾而出說話的那個越家高手仆倒在地,麵色猙獰,氣絕身亡。所有的人都幾乎吸了一口冷氣。越青煙冷冷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自束雙手,違命者死,齊王殿下,你雖有寶玉護身,可是也隻能護著自己,你的兄長屬下卻是一個都不能活,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我還可以暫時留你們一條活命。”


    林彤眼中滿是驚懼的神色,輕輕拉著姐姐的衣袖問道:“姐姐,什麽是同心蠱啊?”


    林碧望向越青煙,越青煙別過頭去,林碧歎息了一聲道:“同心蠱乃是南疆蠱毒中最奇特的一種,這種蠱生性好潔好陰寒,隻喜歡服食少女鮮血,別號蠱中之王,因為隻要中了這種蠱毒,就再也沒有挽救的可能了。想要養同心蠱,需要一個剛剛及笈的少女,每日裏以鮮血和藥喂食,還要將蠱王放到身邊,日夕肌膚相親,不能懈怠,時間需要三年至七年,這要看那少女的體質和資質了。數年之內,蠱王養成,此蠱就寄生在主人心口,人蠱合一,心靈相通,隻要蠱主一動念,蠱王就可以在任何可以看到的人身上種下子蠱,之後隻要那蠱主有心,對那中蠱之人,就可以主宰他的生死。這種毒蠱還有特異之處,若是中了子蠱之後,再服下蠱主的藥物,中蠱之人就可以和蠱主心意相通,不論千山萬水,都不能阻絕他們的心意相會,所以才叫做同心蠱。越姑娘想必是體質絕佳的鼎爐,隻過了兩三年蠱王就已經養成了,恐怕越姑娘廢了不少心血吧?”


    林碧說罷,惋惜的看了越青煙一眼,又道:“彤兒,此蠱最可怕之處就是不僅可以傷人,還會傷己,此蠱每日都需要服食主人的鮮血,分量與日俱增,而催蠱傷人之後更是需要數倍的鮮血。越姑娘氣血不足,容貌如雪,想必就是這個緣故。這還罷了,要知道蠱毒雖然可怕,可是還有克製之法,若是越姑娘死於刀劍之下,那蠱王就會破體而出,將越姑娘身上精血全部吸食幹淨,然後這蠱王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在世上,它存身之處,方圓十裏之內,絕對不會有人畜可以存活。就是越姑娘死的時候沒有見血,蠱王沒有機會破體而出,而是和越姑娘同死,那麽所有越姑娘下過蠱毒的人也都會同時死去。這還是越姑娘可以控製蠱王的情況呢,若是越姑娘鮮血供養不足,那麽這蠱王就會反噬主人,所以就是越姑娘也不能控製這種同心蠱的危害,這也是天下共禁同心蠱的緣故,隻是這同心蠱早已經失傳了,想不到竟還會有人修煉。”


    越青煙臉上一片漠然,右手卻忍不住撫向左腕,那裏係著的絲巾之下,那是她每日用金針放血之處,傷痕宛在。


    林彤痛惜地道:“哎呀,越姐姐,這同心蠱這樣可怕,你,你有多少鮮血可以供養它啊,還是早些想個辦法除了它吧。”


    越青煙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她方才任憑林碧述說,原是因為想通過林碧的說話,讓大家心中驚懼,這樣也方便自己控製眾人,可是林彤這樣的關切,倒讓她心中十分感動,心道,不論如何,我都不殺你就是了。她的目光落到薑永身上,淡淡道:“姑夫,你還不交圖麽?”


    薑永眼中閃過一絲痛惜,道:“青煙,你本是千金小姐,為什麽要練這種殘狠的邪功,你可知道,就是你如今威風凜凜,可是卻是曇花一現,終不久長,是誰,是誰讓你練了這種功夫的?”


    越青煙神色間露出一絲決然,道:“姑夫,對不住了。”說罷就要催動蠱毒,這時,突然門外金鼓大作,守衛在喜堂門前的那些越家侍衛慘叫連連。眾人望去,隻見那些侍衛身上都被翎箭射穿了要害。越無糾眉頭一皺,到了門前向外看去,隻見百步之外,重重疊疊的盾牌掩護下,一些身穿東海水軍服飾的弓箭手正在引弓待發,一個大漢高聲道:“裏麵的人聽著,這裏四下已經被我們圍住,我們東海別的沒有,若論弓箭可都是神箭手,如果你們還要放肆,休怪我們箭下無情。”說罷那個大漢舉起長弓,射出了一支鳴鏑,而千百支利箭隨後而至,越無糾大驚,連忙踢上了廳門,避到一旁,隻聽見如同冰雹落地的一陣聲音,那門板已經被利箭射穿。門外傳來那大漢的喊聲道:“侯爺,請你下令,若是有人敢不聽從,一刻之後,我們就要放火燒屋了。”


    越無糾神色慘變,道:“侯爺,聽說東海水軍每一隊中都有若幹神箭手,百步穿楊,取人性命,勢如雷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還輕侯爺下令讓他們暫時退後,否則,若是傷了青煙,隻怕我們都不能逃過蠱王的追殺了。”


    薑永淡淡道:“這是東海,本來就不是別人可以作主的地方,青煙侄女,你是不是可以收手呢,先收回海濤身上的蠱毒如何?”


    越青煙麵色更加蒼白,看了一眼越文翰,越文翰冷然道:“姑夫,事已至此,我們已經是無路可退,而且隻要給青煙片刻時間,那些弓箭手也不會逃過蠱毒的暗算的。”


    薑永笑道:“青煙若是催動蠱毒,可是需要耗費心力鮮血的,你不怕她被蠱王反噬麽?”


    越文翰淡淡道:“若是如此也沒有什麽不好,此間玉石俱焚,能夠和這麽多達官顯貴死在一起,文翰和舍妹死也無憾。姑夫,你應該清楚,若是青煙身懷同心蠱的消息泄漏出去,隻怕來興師問罪的人車載鬥量,不迫得舍妹投火**,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天下的人都是我們兄妹的敵人,多死幾個也沒有什麽不好,若是姑夫不肯令屬下放下弓箭,隻怕小侄隻能得罪了。”


    李顯突然縱身過來,一招就將越文翰拍倒,然後將腰間長劍拔出,指住越文翰的咽喉,他這幾下十分迅捷,眾人都在投鼠忌器,哪裏想到李顯這樣大膽,雖然他有寶玉護身,可是這裏的人各個身份貴重,若是真死了幾個,隻怕李顯也不能交代的過去的。果然越青煙見狀神色一變,立刻發動了蠱毒,慶王李康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李顯卻是神色不變,笑道:“越小姐可是糊塗了,什麽時候你聽說過帝王家還有親情在,隻要我李顯一身平安,哪裏管得別人死活,小姐兄妹情深,若是肯束手就擒,李某倒是可以保證,不會傷害你們兄妹,而且小姐就不想擺脫那蠱王反噬的命運麽,若是小姐願意,本王可以上書陛下,召集天下名醫為小姐診治,雖然可能隻有一線生機,也勝過這樣坐以待斃啊?”


    越青煙神色有些動搖,可是轉而又恢複了平靜,冷冷道:“我不信你的話,你連兄長的生命都不顧,我怎知你會信守承諾呢?”


    李顯心中一喜,越青煙已經動搖,這就好了,他麵上神色不變,道:“越姑娘,你既然和海濤有婚約,想必也知道我李顯的為人,本王也沒有什麽別的好處,可是從沒做過不守信諾的負義之事,隻是本王的性子古怪,若是有人迫我,我就偏偏要和他為難到底,姑娘今日就是在我麵前殺了我的三哥、表哥和侄兒,本王也不能低頭求饒,可是本王立誓,姑娘若是下了狠手,我就會單身突圍而去,到時候南閩越家終有落到我手上的一日,我也不誅姑娘的九族,隻是將南閩越氏的族人全部貶為賤民,讓他們生生世世,被踩在他人腳下,賤如泥土。”


    越青煙神色漸變,她出身名門,讀過律法,自然知道賤民男女,不可與良民婚配,所以賤民中的秀美男女往往淪為娼妓嬖童,李顯的威脅是恐怖而直接的。這時,越文翰突然以咽喉向李顯劍上撞去,李顯手疾眼快,移開了劍鋒,越無糾趁機將越文翰救了回去。


    李顯無奈的看看越文翰咽喉處的血跡,笑道:“看來還是你們贏了呢。”


    越文翰站起身來,不理會越無糾的扶持,踉踉蹌蹌地站在越青煙身邊,道:“齊王殿下,還請不要擅動,否則就不要怪我們動手殺人了。姑夫,請讓你的屬下棄械投降,否則小侄隻好先取了表弟性命,再和姑夫說話了。”


    薑永心中一震,無奈地高聲道:“遠新,暫時不要出手,等候我的命令。”


    越文翰臉上露出絕決之色,眾人都是心中苦笑,怎麽這兩兄妹都是如此悍不畏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們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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