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流感疫苗,不會的。”張宇文說。張宇文每個秋季都會去打當年的流感疫苗,畢竟醫生家的小孩從小到大都有這個習慣,是以各種病毒大流行肆虐時,他往往有抗體。霍斯臣:“流感還有疫苗……”“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張宇文讓他回去躺下,霍斯臣穿著緊身的黑色的秋衣秋褲,顯得身材修長而性感,張宇文多看了兩眼,又想到現在他是病人,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給霍斯臣捅了下耳朵量,四十度。“身體條件挺不錯啊小夥子。”張宇文說:“燒到四十度還能起來開門。”霍斯臣:“……”霍斯臣縮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張宇文又取出快篩試劑,捅了他的鼻子看試紙,霍斯臣打了幾個噴嚏,又開始咳嗽,簡直狼狽不堪。“哦果然是a流。”張宇文見怪不怪:“吃藥吧,先把燒退下去,午飯吃了沒有?”霍斯臣沒有問是什麽藥,張宇文給他,他就吃了。“吃。”霍斯臣答道:“吃不下。”張宇文:“你最近太累了,抵抗力下降,含這個含片,喉嚨會舒服點。”他給霍斯臣整理了下被子,把房間遮光做好,讓他躺著睡覺,掩上門,自己到客廳裏去燒水。霍斯臣的家雖然在價格不菲的地段,裝潢得簡約也豪華,但一應生活設備隻能用簡陋來形容,或者說這個家裏,幾乎就沒有多少生活的痕跡,冷冰冰的。 這套房子有接近兩千平方米,三室一廳,霍斯臣住在主臥而其中最小的房間當了健身房。客廳裏是寬敞的布沙發陣列,一個大電視,但想必隻玩遊戲,因為電視的遙控器已經沒電了。 廚房裏杯盤碗碟各式齊全,但看樣子也從來沒用過,因為洗碗機和碗櫃連電都沒有插。 電飯鍋是新的,烤箱裏麵的墊紙甚至還沒撕。餐桌上放著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旁邊扔著撕開了的過期的茶包,以及一個熱水壺。陽台上放著他的漁具,帆布包被曬得有點褪色。但這個家裏的一切,基本還算幹淨不至於到處都鋪滿灰塵,張宇文記得霍斯臣說過,他通過物業雇了一個打掃衛生的阿姨,每周三、周六會過來打掃。熱水壺裏堆滿了水垢,張宇文隨手清理掉,重新燒水,給他兌鹽水,放在床頭,又打開軟件,給自己叫外賣吃。期間他去看過兩次霍斯臣,霍斯臣吃過藥後開始發汗,睡著了。張宇文在客廳裏打開遊戲機,開始玩霍斯臣的遊戲,不少遊戲都是買了,下載好以後,進度隻有2%~3%。這真是很好的選材啊,張宇文不禁從自己男朋友的身上,開始反省起自己的寫作技巧。 就像大學教授所教的那般:寫一個人孤單,你不能說他孤單,要寫秋天的風與春天的花,夏天喧鬧的雨與冬天浪漫的雪,世間一切的美景都與他無關…… 縱然舉起手機拍下了漂亮的照片,他也從來沒有人能分享。在這麽一個冷冷清清的家裏,張宇文仿佛看見了霍斯臣每天深夜下班回來,脫下外套掛好。 什麽都是空曠而冷漠的,餐桌上收拾得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東西,也從不使用,窗簾不會被拉開再關上,家裏的對象在他早上出門時是那樣,回來時依舊是那樣。他去洗澡,並坐在沙發上,打開遊戲機,玩一下遊戲,卻提不起興致,隨時注意著一旁的手機,等候張宇文發來的訊息,聊幾句天,再換到床上去,入睡,等待新的,一模一樣的一天。張宇文原本感覺自己也是這樣,但住在江灣路七號,哪怕他把所有不用的房間門都關著,每天依舊會光線充足,植物欣欣向榮,也許因為他大部分時候都宅在家裏的緣故?而在嚴峻陳宏他們搬來之後,比起霍斯臣這裏,兩個家簡直產生了熱帶與北極的區別。張宇文用了下霍斯臣的手把,覺得手感確實不錯,他許多遊戲的卡關點,對霍斯臣來說居然完全不構成挑戰,大部分他都打通了,這讓張宇文相當的驚訝。他應當比我聰明,張宇文心想,他總覺得霍斯臣的情商挺高,隻是人生際遇不如他,或者說運氣差了那麽一點……十點,張宇文也開始犯困了。他給陳宏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不回去睡了,留下來照顧霍斯臣,接著進了主臥,又給霍斯臣量了次體溫三十八點五度,降下來了。霍斯臣已經醒了,正在喝水。“吃藥了。”張宇文算了下,六個小時過去,又給了他一顆藥。霍斯臣神情委靡,張宇文也脫了衣服睡上來。“怎麽?”張宇文看霍斯臣:“又不是沒一起睡過。”霍斯臣笑了起來。張宇文摸摸他的,:“明天睡醒就好了。”霍斯臣說:“我給你看個東西。”張宇文:“?”張宇文留著床頭燈,霍斯臣打開手機,上麵來了一大堆訊息。張宇文:“看你有多忙嗎?”霍斯臣把那些息火地點掉,翻出相簿裏的一張照片。“啊!”張宇文:“你居然找到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張照片,被印出後放了很久,又重新描了。“我哥找到了這張。”霍斯臣說:“那次我們全家去泡溫泉度假,還去公園裏喂鹿了。”畫麵上是七歲的霍斯臣正站著,疑惑地轉頭,而在他的身後,幾隻鹿追著一個小孩,小孩驚慌失措,出現在鏡頭的邊緣處。“這是你嗎?”霍斯臣問。“是的!是的啊!”張宇文:“這就是我!是我!”張宇文認得那身衣服,也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他不斷回憶往事,就在這個公園裏,當時帶他去玩的那一家人,居然就是霍斯臣與他的哥哥,父母!霍斯臣:“我讓我哥把照片寄回。”“放你家吧。”張宇文說:“太容易弄丟了,萬一掉了多可惜。”霍斯臣:“那等你過去的時候再親自帶回來吧。”霍斯臣摟著張宇文,兩人睡在一起,張宇文又放大那張照片,眼裏充滿著不敢置信。“那個傳說是真的啊。”張宇文自言自語道。“什麽?”霍斯臣問。張宇文笑了笑,搖搖頭。霍斯臣:“某個姻緣天注定的傳說?”張宇文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把他的臉推開少許,在這個靜夜中,兩人沉默片刻。“我想和你做愛,宇文。”霍斯臣把臉埋在張宇文的肩膀上:“我們注定是會在一起的。”“當心誘發心肌炎。”張宇文笑道。霍斯臣笑著看他,問:“你和發燒的人做過愛嗎?”“沒有。”張宇文說:“但你現在已經退了,早知道應該在你燒到四十度的時候來一發……”張宇文主動親了下霍斯臣,心道緣分當真太神奇了,仿佛上天早就給他們安排好了一般,他們終於得以相見。“喲。”張宇文摸到霍斯臣的小兄弟,說:“這種時候你還不規矩啊。”霍斯臣說:“那答應我,下次見麵吧。”張宇文爽快地答道:“好的,是什麽讓你改變主意了?”霍斯臣:“畢竟還在生病,怕發揮好。”張宇文便笑了起來,關上床頭燈,霍斯臣問:“抱著睡覺可以嗎?”張宇文主動轉身,抱住了他,兩人隔著長褲,互相摩挲,霍斯臣的身體依舊很熱,既是生病時燃燒著自己的爐,又是吞噬一切的火焰,張宇文又提醒他:“喂,規矩點。”霍斯臣便不再蹭了,小聲道:“你真的打了疫苗?”“是的。”張宇文說:“但就算沒打疫苗,我也會來照顧你的。”霍斯臣:“我不想你也生病。”張宇文:“愛情就像霍亂一樣,遲早都要得。”霍斯臣在那長久的夜裏沉默著。張宇文還在想那張照片,說:“太神奇了。”四歲時去溫泉公園裏玩,居然遇見了長大以後的男朋友。霍斯臣:“緣分有兩種,等來的與找來的。”張宇文把手覆在他的側臉上,湊上前親了他,霍斯臣連唇都是滾燙的,他的血液就像正在沸騰,他們彼此纏抱著,今天晚上,張宇文非常的主動,尤其在看到了那張照片後;不,當他親眼看到了霍斯臣的生活,才明白每天晚上那句【睡了?】裏的背後是什麽情緒,【起床沒有?】 所伴隨著的是怎麽樣的一種孤獨,而這張二十餘年前的舊照片,告訴了他,這就是上天的安排,不要再猶豫了,是他了,你永遠也逃不掉。“我也想和你做愛。”張宇文突然也說道。霍斯臣的呼吸急促起來,張宇文說:“但今晚不,下次吧,等你病好了。”霍斯臣沒有回答,不停地親著張宇文,他的嘴唇間還帶著鹽水淡淡的味道。 張宇文覺得他的氣味讓他很舒服,對他有著奇特的吸引力,雖然他獨自居住,他的臥室尤其床上,被子,散發出一股男性的荷爾蒙氣息,反而很好聞。他們的荷爾蒙信息也許是相近的。“好了…… 好了……”張宇文就像被狗在不停地蹭,稍稍推開他:“睡覺吧!”這一次,霍斯臣在感冒藥的效力下也很快睡著了,翌日清晨,張宇文沒有叫醒他,打了個嗬欠,去廚房裏做早飯。期間張宇文聽見浴室裏的水聲,知道病人睡醒了。霍斯臣濕著頭發,穿著睡衣到餐桌前坐下。張宇文又用電子耳溫計對耳,測了一次,三十六點八度,徹底退燒了。“你在做什麽好吃的?”霍斯臣問:“你居然會做飯?”“會啊。”張宇文答道:“隻是沒有常錦星做的好吃,小時候我經常幫外婆做飯,看也看會了。”張宇文又放了一杯茶在桌上,霍斯臣便慢慢地喝著熱茶,開始回複生病期間置之不理的工作訊息,新年過後,霍斯臣沒有提想辭職的事,張宇文也猜測他權衡利弊,既有房貸,又要糊口,還是不敢辭,過個嘴癮就算了。“你家杯盤碗碟全都是新的。”張宇文隨口道:“買回來一次沒用過,連標簽都沒撕。”“嗯…… 是的,什麽?”霍斯臣抬頭問。張宇文把滾燙的排骨粥放在餐桌上,分了碗筷,說:“沒什麽,吃吧。”大米燉得軟糯可口,排骨軟爛,足夠肉骨分離,拌上少許驅寒的薑絲,這是小時候張宇文外公最喜歡的一道菜,舀到自己碗裏後再加一小勺提鮮的醬油……“慢點吃。”張宇文:“不燙嗎?”霍斯臣像個小孩,看著張宇文,不說話,又避開他的目光,轉而盯著手機作掩飾。張宇文簡單地吃了早飯,去把霍斯臣的衣服抱出來扔到洗衣機邊上,他是會做家務的,隻是大部分時候不用做,當然他也會選擇性地做家務,比如伺候生病的霍斯臣,張宇文就不會給他洗晾全部做好,隻是把衣服堆在洗衣機上,簡單地整理下床鋪。“今天還上班嗎?”張宇文把吃了個底朝天的粥鍋與調料收走,又給他一杯茶。“要去。”霍斯臣說:“今天中午有個會,明天早上還得出差,你……”霍斯臣本想問張宇文願不願意住下來,但想想自己家裏比起江灣路的別墅,是個人都寧願住那邊,便識趣地不提了。“去哪兒?”張宇文沒了咖啡,早上全身難受,已經想趕緊回家喝咖啡了。“新加坡。”霍斯臣說:“與法務一起,過去簽一個合約,最少也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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