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文剛說了開頭,霍斯臣便收獲了這輩子最大的驚喜,繼而笑了起來,那開心無法掩飾,他定神看著張宇文。“你說真的?”霍斯臣問。“對啊。”張宇文先前想了下,他曾經想回江南居住,江北雖然環境很好,卻多少缺了點地氣,童年時代他在江南住過一段時間,就住在外公的診所樓上,樓下有熱鬧的菜市場,晚上也有許多夜攤。在居民區裏租一層小樓,與霍斯臣在那裏生活,體驗人間煙火味,也很不錯。第44章 第二天,所有人到場身穿黑西裝,雖然各有各的款,卻依舊顯得很像黑社會集中行動,尤其在鄭維澤穿著休閑服的情況下。霍斯臣、張宇文、陳宏、嚴峻、常錦星,五個大男生進了酒店大廳,在咖啡吧裏坐著,鄭維澤沉默很久,還是撥通了威士忌的電話。因為張宇文堅持,這件事必須解決。 對此提議,所有人一致同意,他們在社會上混跡的時間比鄭維澤更長,麵對的困難也更多,大家都知道這種事如果不給它一個結尾,將成為許多年裏,橫亙在心裏,永遠邁不過去的一道坎。但他們都沒有朝鄭維澤解釋太多,隻是冷著臉,強迫他帶他們來酒店裏見威士忌。 不管鄭維澤怎麽哀求都不為所動。電梯“叮”的一響,威士忌下來了,剛走出電梯,突然看見這麽多穿西裝的高大男生,下意識地嚇了一跳,想轉身回去。奈何已經晚了,所有人都看見了他,他也看見了鄭維澤。常錦星坐在沙發中央,身邊是可憐的鄭維澤。“是他嗎?”常錦星問。鄭維澤點了點頭,常錦星便朝威士忌招手,說:“你好。”威士忌隻好硬著頭皮走過來了,同時看向其他人,但這裏是酒店的咖啡吧,而且光天化日之下,這群人總不至於突然動手打他。饒是如此,威士忌在眾多人釋放的壓迫感下,還是有點緊張。常錦星摘下墨鏡,反而很禮貌地起身,說:“你好。”說著,常錦星與威士忌握手,威士忌充滿疑懼地掃視所有人,目光停駐在常錦星身上,再看了兩眼鄭維澤。鄭維澤臉上還留著昨天被他揍出來的淤青,隻不看威士忌。來之前大家就已經商量好,所有的話都由常錦星來說,其他人隻沉默坐著,施加無形壓力,扮成常錦星的小弟們,互相之間也不溝通。霍斯臣戴著黑色的口罩,身材高大,威士忌已經認出來了,知道今天很難收場。“你好。”威士忌提防地坐下了,並觀察了沙發的位置,預備如果他們動手討場子,自己就隨時奪門而出。“維澤是我的弟弟,我這個弟弟呢……”常錦星的語氣出奇平靜:“平時的愛好比較奇特,但大部分時候都無傷大雅,我很少管他交朋友的事,隻是聽說你們昨天發生了一點不愉快,所以想帶他過來,和你當麵說開,免得一直放在心裏,不上不下的。”鄭維澤眼眶通紅,其他人一起看著常錦星,似乎在等待他的命令。威士忌忐忑說:“是我…… 是我的錯。 是的,是我的錯。 對不起…… 對不起!”威士忌相當能屈能伸,畢竟這是另一個城市,就算現在找人過來幫忙,別人也得在高速公路上跑四個小時,犯不著吃這個眼前虧。鄭維澤別過臉去,不與威士忌對視。其他人都在墨鏡下打量威士忌,霍斯臣還捏了幾下手關節,顯然昨天一肚子火,沒把他揍爽,總覺得缺了點什麽。“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嗎?”常錦星朝鄭維澤道:“他跟你道歉了。”威士忌看看周圍,索性扶著茶幾,朝著鄭維澤跪下了。 這個喜歡扮女裝騙直男的偽娘,搞不好還是哪個黑幫的太子爺?!早知道他昨天絕對不會動手,但平時他也不是喜歡暴力的人,隻是昨天太震驚了,下意識所作出的舉動。“算啦。”鄭維澤終於看了他一眼。威士忌隔茶幾跪著,又慌忙解釋道:“昨天晚上,我實在是太衝動了,我不該這樣,你揍我吧,或者我賠償你……”“誰要你的錢?”張宇文簡直氣笑了:“你當他圖你錢呢?”張宇文那話頗有含沙射影的意味,霍斯臣被損了,但總不好和老婆說什麽,於是又要起身凶威士忌,張宇文卻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坐下。威士忌當即抬手,抽了自己兩巴掌,抽得很有誠意,清脆的響聲裏,臉馬上就腫了。 咖啡吧裏的服務生跟客人同時看來,卻沒人敢上前。這種時候,威士忌根本顧不上顏麵,反正在江東也沒人認識他。“我說,算啦。”鄭維澤總算正視他了,多日以來的悲苦心情又差點不受控製,險些流淚,但這次想哭,卻是因為覺得自己腦子被門夾了,我怎麽會喜歡他啊?常錦星又問:“聽說你給我小弟打賞了不少錢?”“不!不!”威士忌隻求脫身,哪裏還敢要錢?忙說:“沒有,就是普通的禮物。”“嗯。”常錦星想了想,說:“我記得他還收過你的禮物。”“留個紀念吧。”威士忌又說:“留著吧,留著……”“誰要紀念?”嚴峻突然開口了,大聲道:“紀念什麽?紀念挨你的揍?”威士忌戰戰兢兢,鄭維澤當即好生為難,隻聽常錦星又說:“你起來,這樣,你給他直播間打賞了多少?連買禮物的錢,我一起轉給你。”“不不,不用。”威士忌汗都下來了。常錦星:“一共多少錢?”威士忌:“真的不用,我很願意交這個朋友……”常錦星重複了第三次:“一共多少錢?”其他人作勢起身,陳宏過來,坐到威士忌身旁的沙發位置上,威士忌瞬間道:“三萬多!三、三萬…… 我也不知道具體多少……”常錦星:“你現在算一下,盡量算清楚。”威士忌快哭了,左右看看,說:“我真的記不清了,就…… 大概三萬吧。”常錦星說:“好的,你有收款帳號嗎?給我一個。”威士忌點開手機,常錦星又說:“畢竟你們認識了這麽久,不能讓你白來一趟。”說著隨手給威士忌轉了錢,鄭維澤震驚了,看著常錦星想說什麽,常錦星的眼神卻變得嚴肅起來,示意他不要吭聲。“好…… 好了。”威士忌收到了,但以他對黑社會的認知,下一步,一定是要被套麻袋群毆的下場,但他覺得自己罪不至死,而且這裏這麽多人看著,不會被活活打死,或者拖出去沉江…… 隻是一場暴揍是免不了的。“那麽欠的就還清?”常錦星又朝鄭維澤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沒有了,但我還想還他這個。”鄭維澤取出一個碎得不成樣子的音樂盒,放在茶幾上,是威士忌給他親手做的禮物。“所以你們以後就沒有關係了。”常錦星說。“是…… 是的。”威士忌的汗已經徹底濕透了t恤與外套,整個人像在水裏撈出來的常規,還跪著不停地發抖。“那就走吧。”常錦星最後說。眾人紛紛起身,離開酒店,常錦星牽著鄭維澤的手上了車,陳宏去開賓利,嚴峻為他倆開車門,再自己坐上副駕。張宇文則上了霍斯臣的奔馳,霍斯臣開車,尾隨賓利,離開酒店停車場。威士忌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逃過了一劫,伸長脖子張望,看見他們把豪車開走,整個人頓時癱軟在地上。上車後,眾人頓時哈哈大笑。鄭維澤則既感動又難堪,第一時間朝常錦星說:“你為什麽要還他錢?”常錦星隻是隨手摸了摸鄭維澤的後腦勺,沒有說話,笑了起來。“我還給你!”鄭維澤說:“我還沒有花完,剩兩萬多一點。”常錦星看了眼鄭維澤,鄭維澤堅持讓他收款,常錦星便收了,說:“你留點生活費吃飯。”陳宏:“我靠,你扮得好像啊,黑幫太子爺。”“哈哈哈哈。”常錦星這才笑出聲。嚴峻道:“我剛才有那麽一會兒都以為是真的了,今天我還想是不是讓宇文來演。”“宇文氣場最強。”陳宏隨口說:“隻是我沒想到,錦星也演得很好。”嚴峻轉頭看車後,見奔馳正跟著他們,慢慢地,他們回到了江灣路,大家進家門後,又開始哄笑。“你在劇組的演技磨煉得不錯嘛!”張宇文笑著說:“剛才斯臣還在車上一直說。”“哪裏哪裏。”常錦星說:“太想演黑幫太子了,感謝各位給我這個機會哈哈哈哈!”一群大男生又在混亂裏各自攤在沙發上,泡咖啡的泡咖啡,開可樂的開可樂。 今天劉靜芳阿姨終於來上班了,常錦星解放雙手,總算不用在在廚房給這麽一大群人做一日三餐。“這是什麽?!”劉靜芳被冰箱裏的史前怪物嚇了一跳。“斯臣釣回來的魚。”張宇文說:“幫我們拆一下吧,晚上錦星做個一魚三吃。”劉靜芳便開始對付那魚,三兩下收拾了,今天正好陽光明媚,大家於是抱著被子出去曬,除了嚴峻之外,其他房間裏阿姨們基本不負責收拾,於是大夥兒便自覺開始了春季大掃除。 張宇文放了一首歌,室友們邊掃除邊發瘋,紛紛上躥下跳。“我要去找份工作。”鄭維澤收拾他的衣櫃,同時朝常錦星說:“剩下的錢,我再慢慢還你。”“嗯。”常錦星拿著相機四處拍,笑著說:“不著急。”鄭維澤認真看完,把他的假發,裙子,假奶全部收拾好。常錦星說:“其實你當女孩子很漂亮。”鄭維澤有點傷感地笑了笑,常錦星坐在桌沿前,又說:“你加過一些同好群嗎?就是大家會互相理解的那種。”鄭維澤:“我其實不知道我算異裝還是跨性別,以後也許會想明白吧?”常錦星:“有很多男生喜歡,做自己就好了。”鄭維澤知道常錦星在鼓勵他,事實上無論女裝的自己,抑或變性後的自己,隻要認真地談戀愛,都能找到真愛。他雖然沒有說,但一路上卻始終想著,他想朝每個人說謝謝,卻覺得這兩個字太輕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他們,但想必他們也無需報答。陽光再一次照進他的房間裏。“咦?”常錦星看見紙箱裏的東西,說:“我可以試試嗎?”鄭維澤又開心起來,說:“你試啊。”常錦星於是戴上假發,自拍了兩張,又出去給室友們看,外頭傳來“哈哈哈”的狂笑,接著嚴峻也進來了,說:“還有嗎?讓我也試試?”鄭維澤又翻出一頂假發給嚴峻戴上,外頭瞬間炸鍋了,張宇文也跟著進來,說:“快給斯臣扮一個。”“我的天啊!”常錦星看見陳宏戴假發的模樣,陳宏還試用了一下假奶,關鍵他體格強壯,又有肌肉,扮成女生後簡直是顛覆智能生命集體審美的存在,霍斯臣的胡子沒刮幹淨,側臉又有傷帶著少許青紫,更是令人一言難盡。但意外的是,嚴峻的女裝居然還挺好看!就像個高冷的古典美人般。“錦星最漂亮啊!”鄭維澤說:“宇文也不錯!”張宇文發現了,真的是一白遮百醜,他與常錦星最白,穿女裝就自然很多,除了身高之外,基本上勉強還是能混過關,而嚴峻的膚色稍深一點,就顯得太中性了。“來來來。”常錦星說:“我們來合照吧!”於是江灣路七號裏,所有人都配合換上女裝,大家站在一起拍了照,鄭維澤則站在中間,比了個“耶!”快門響起的聲音讓緊閉的門扉終於開啟他們終於齊心協力,推開了鄭維澤內心深處,關閉已久的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