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鷗正在教室裏聽講,忽然聽到啪的一聲,嚇得她一激靈。她今天有點魂不守舍,李天亮是她的男朋友,說今天要送給她一個驚喜,畢竟今天是情人節嘛,情人節一定是送玫瑰花啦。可不知怎麽地,方曉鷗今天就是覺得特別不對勁,渾身不舒服,直冒冷氣,劉老師在講課的時候,她也心不在焉。


    劉薇老師根本製止不了學生的好奇心,大家紛紛打開窗戶往下看,雖然是九樓,但是方曉鷗也看得非常清晰,李天亮呈一個大字型,臉朝上不斷地吐出鮮血,睜著眼睛看著九樓上的她,麵露微笑。方曉鷗兩腿不斷地哆嗦,渾身冒著冷汗,一瞬間天旋地轉,她使勁地抓住窗欞,慢慢地再次確認就是李天亮,像一朵鮮豔的玫瑰,在情人節裏盛開,在情人節裏凋零。


    有一種直覺不斷地催眠著方曉鷗,告訴她,跳下去,跳下去。方曉鷗內心不斷地掙紮,與這種衝動在不斷地做著鬥爭。曾經有一瞬間,要不是肩膀卡到窗口上,說不定她也跳了下去。她哭著,叫著,大笑著,瘋狂地往樓下跑,橫衝直撞,顧不得刮破的臉頰上流出的鮮血,一心隻想衝到李天亮的跟前。


    終於衝到了李天亮的跟前,李天亮還沒有死透,也許是帶著一股執念,看著方曉鷗,帶著一種歉疚的遺憾,嘴裏不斷地開合,方曉鷗拚命地大喊,哀求著讓大家靜一靜,然後把耳朵湊近李天亮的嘴。斷斷續續中仿佛聽到李天亮在說,我就是你的玫瑰,是你心中永遠的玫瑰,讓你記住我今天盛開的樣子,即使是很快就要凋零,但生命的意義不僅於此。


    方曉鷗不斷地哭泣,她怎麽也想不明白,李天亮為什麽要自殺,為什麽要化作一朵短暫的玫瑰花,就是為了證明愛著她嗎?


    不在乎曾經擁有,不在意將會失去,隻在意現在的璀璨,就像一顆流星,在天空中劃過,在不斷的許願中消失。李天亮兩年以來一直在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當時方曉鷗也沒有當回事,今天回想起來一切都帶著象征的意義,帶著某種預測,而她卻忽視了對他的關懷。


    就在方曉鷗手足無措的時候,趙明星推開了她,怒視著她。


    “方曉鷗,拿開你的髒手,你不配擁有他!”趙明星哭成淚人,撫摸著李天亮的臉頰,也不顧別人異樣的目光。


    李天亮你就這麽走了,在情人節的日子裏,你這樣的青春年少,這樣的玫瑰少年,在我的心中就像一朵鮮豔的玫瑰,散發著生命的芬芳,我和你早已心心相印,你卻獨自留下我一人。趙明星在心裏不斷地呐喊,在不斷地呼喚,乞求著救贖。


    也許是和趙明星有著心靈感應,李天亮回光返照一般嘴巴一張一合,微弱著說著,214啊愛要死!愛你到死,至死方休。說完這一句話,李天亮好像用盡了生命的力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大叫了一聲疼啊,就離開了人世。


    趙明星抬起頭來,看著周圍麻木的人群,悻悻地笑了笑,衝出人群,衝上九樓,從李天亮跳樓的位置跳了下來,也是個大字型,不過他是臉朝下,給了李天亮一個大大的擁抱,仿佛天與地的擁抱,那樣的激烈,那樣的熱血。方曉鷗和周圍的人都忙於打急救電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趙明星的反常,就在這個慌亂中,趙明星跳了下去,用生命擁抱了李天亮。


    這時候救護車姍姍來遲,救護員把兩人抬進救護車,校園裏又逐漸地恢複寂靜,隻有一小群人在三三兩兩地談論著今天的事情。


    “知道李天亮為什麽在今天選擇自殺嗎?”白春梅像個鸚鵡一樣在嘰嘰喳喳,賣弄著她的智慧。


    “不知道,快說,快說!”邢自在不斷地催促著。


    “他是為了用生命來證明愛,用生命來證明愛的自由,證明愛的偉大!”白春梅自以為是的眨眨眼。


    “用生命來證明愛麽?如果用失去生命來證明愛的話,是不是應該有更多的方式,自古以來,為了人民的幸福,犧牲生命,充當革命的脊梁,民族崛起的希望,人類的曙光,這樣死的才光榮。這樣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隻為男女之間割舍不了的情愛算什麽偉大啊?”莫大興撅了撅嘴表示不服氣。


    “偉大有多重方式啊!無論是整個社會,還是人性的命運,思考的層麵不同,理解的含義也不同,但是我認同一點,偉大之中必有愛,愛中必有奉獻,奉獻中必有追求,追求中必有得失”白春梅解釋道。


    “說說具體的吧,弄這麽多大道理,腦仁都疼!”邢自在打斷道。


    “具體的還是我親自來說吧,這樣更真實些!”不知道什麽時候,方曉鷗像一個失落的幽靈一般,悄然無息地飄了過來,飄到了白春梅的身後,披散著長發,潔白的校服上沾染了血跡,在落日的餘暉下,顯得那麽的淒美,那麽的孤寂。


    “你,啊,舌頭,舌頭!啊,疼!”白春梅嚇得咬了舌頭,鮮血流了下來。


    “我這裏有水,你喝點吧!”方曉鷗無神的雙眼,呆滯地看著白春梅,遞過來1l裝的大瓶脈動。


    “怎麽是酒,方曉鷗你坑我,咳咳!”白春梅臉頰頓時紅了起來,像一個粉紅的蘑菇。


    “我恍惚中忘記了,你剛才提醒了我,我把脈動裏的水全都倒掉了,換了一斤五十五度紅星二鍋頭在裏麵,慢慢地像喝水一樣喝著,我已沒有了感覺,感覺是什麽?像風一樣麽?”方曉鷗雙眼突然放電一般看著白春梅。


    “我今天怎麽就著了你的道了呢?”白春梅有點恐懼地看著方曉鷗。


    “什麽是道,魯迅說過走的人多了就是道,李天亮今天走出了一條道,趙明星也踏著這條道走了進去,你說我是不是也要跟著他們走啊,你說啊,你一向比我聰明!”方曉鷗從白春梅手中搶過脈動,把裏麵的酒一飲而盡。


    “方曉鷗,你這樣做值得麽?”莫大興急忙搶過空的脈動瓶子,憤怒地拋向遠處。


    “為什麽要討論值不得值得,值不值得那麽重要嗎?明知飛蛾撲火,還是要不顧生命奮力地擁抱,如果今生不能璀璨,多一天和少一天究竟有什麽區別,為什麽要衡量得失,我們的標準究竟有何意義呢?今天我收到了兩朵玫瑰,先是李天亮的玫瑰,我感覺那是鮮豔的玫瑰,流淌著我心底的熱淚;第二個是趙明星的玫瑰,帶刺的玫瑰,刺痛了我的心靈,我也希望化作一朵玫瑰,不是我沒有勇氣,隻是我還對現實充滿依戀,不舍,不離不棄!”方曉鷗站了起來,伸開雙手,擁抱了一下夕陽。


    “你們等我,回來我詳細的和你們說。”方曉鷗邁著茫然的步伐,不斷的向遠方飄去。


    “你幹什麽去?等多久!”邢自在翹首以待。


    “我去買酒,今天的酒像水一樣,不過癮,我多弄點來,一會就回來,一定要等我啊!”遠處方曉鷗的聲音隨風飄來,帶著醉酒的女人香,在這夏季裏,像花一樣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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