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偽帝?”


    聽到劉璋的問題,黃權微微一愣,稍作思索後回答道:“偽帝的情況如何尚不知曉,但如今劉琮已和曹操聯盟,欲聯合起來對抗朝廷。”


    “他們二人皆支持偽帝。”


    在劉表尚未身死之前,荊州一派其實並未公開表示過支持漢獻帝,但這一切在劉表死後都變了。


    劉琮公然接受漢獻帝的冊封,成為新的荊州牧,並且聲稱鄴城的天子乃是偽帝。


    荊州上下已經徹底站在了朝廷的對立麵。


    得到這一回答,劉璋眼神不禁動了,猶豫著說道:“你們說……我若拿支持偽帝作為條件換取劉琮和曹操的出兵支持,擊敗劉備,公衡以為可行否?”


    劉備給予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以益州目前的局勢如果沒有外部勢力的介入,單憑他的力量根本無法打得過劉備,更別提把被奪走的地盤搶回來了。


    所以他心中萌生出了其他想法。


    黃權三人聞言皆嚇了一跳,劉巴忙道:“主公萬萬不可,若支持偽帝,那等於做實了造反的罪名啊!”


    劉璋歎息道:“天子為了把益州收回去,不惜將我打為反賊,如今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不如和劉琮還有曹操結盟。”


    若是有的選,劉璋也不想走上這一條路,但天子都將他定為反賊了,即便他老實交出益州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別的不說,至少劉備就不會放過他,鴻門宴之事已經讓他們雙方結下了死仇。


    “主公……”


    黃權還想繼續勸說兩句,但在此時大將吳蘭匆匆跑入書房,前來向劉璋稟報。


    吳蘭神色嚴肅道:“主公,前方斥候傳回消息,稱在蜀郡外發現大批敵軍蹤跡,約有三千人!”


    “什、什麽?”


    劉璋聞言登時大驚失色,忍不住道:“劉備的兵馬不是被擋在了劍地嗎?為何會出現在蜀郡?”


    “莫非劍地已經被攻破了?!”


    劍地是他最後能依仗的防線,如果連劍地也失守,那他就再無任何翻盤的希望了。


    “劍地並未被攻破,這些兵馬都是繞過東廣漢郡而來的,但……”


    吳蘭搖了搖頭,停頓片刻後說道:“但有消息稱,嚴老將軍已經暗中投了劉備。”


    這句話帶來的衝擊力,甚至要比敵軍殺到蜀郡外更大,一時間就連黃權幾人都變了臉色!


    “胡言亂語!”


    黃權當即出聲駁斥道:“嚴老將軍乃是忠直之輩,怎會做出背主投敵之事?”


    “這是劉備放出來動搖我方軍心的謠言!”


    嚴顏的品行如何他十分了解,是個性子剛直的老將,不可能會做出背主之事,更不可能會投敵。


    但劉巴卻皺緊了眉頭,說道:“可若嚴將軍未投敵,劉備怎敢派孤軍深入到蜀郡外?”


    打仗是要拉戰線、拉後勤補給的,直接派兵馬繞過東廣漢郡抵達蜀郡外,一旦被合圍那就是必死無疑。


    不過嚴顏若是投了敵軍,那劉備這麽做就能理解了,不必擔心後路被截斷。


    “這正是離間之計!”


    黃權信誓旦旦地說道,同時將目光投向劉璋,“主公勿要聽信這種謠傳,區區三千兵馬而已,以蜀郡的駐軍完全可以對付。”


    蜀郡駐紮的兵馬還有一萬人,對抗三千敵軍是綽綽有餘的,根本不需要畏懼。


    然而劉璋此時卻已經慌了神,哪裏還聽得進去黃權的話?心裏想和劉琮、曹操聯盟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公衡,你速速替我擬一封信給劉琮,就說我願意支持襄陽城的內的天子,讓他速速出兵助我對抗劉備!”


    “隻要他能幫我將劉備給平滅,我願與他聯盟共同對抗朝廷……不!對抗鄴城偽帝!”


    劉璋磕磕絆絆地說道,同時對吳蘭下令:“即刻傳命嚴顏,讓他返回成都述職!”


    “讓龐羲將軍前去接替他!”


    劍地實在是太重要了,他不敢想象如果嚴顏真的投敵,會帶來多麽可怕的後果。


    嚴顏在他麾下為將多年,他也不覺得嚴顏的會投敵,但是他不敢賭。


    相比嚴顏,他更相信與自己有姻親關係的龐羲。


    黃權苦苦勸說道:“主公不可啊,臨陣換將乃是大忌,若劉備趁此機會進攻劍地,劍地極有可能失守!”


    “嚴老將軍為人剛烈,必不會做出投敵之事,主公萬不可中劉備的奸計!”


    直覺告訴他這就是劉備使出來的陰謀,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嚴顏撤回來。


    “我自有判斷!”


    劉璋斬釘截鐵地說道,罕見地展現出了強硬的一麵,“若嚴老將軍按命回成都述職,自能洗脫嫌疑,屆時我便讓他重回劍地和龐羲將軍一同鎮守。”


    “從劍地到成都不過十日路程而已,難道區區十日時間劍地就會失守嗎?”


    劉璋的一番話讓黃權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家主公心意已決,再怎麽多說都是無用。


    一切隻能看天意了。


    ……


    ……


    劍地,中軍大營。


    “末將無能!致使廣安縣失守,請將軍責罰!”


    營帳之中,鄧賢直接朝嚴顏單膝跪了下去,一臉自責地說道。


    廣安縣乃是劍地前方的重鎮,他奉嚴顏之命鎮守廣安縣,但卻被劉備的大軍所破,甚至自己都被迫四下逃亡,直到如今才趕回劍地複明。


    這讓他感到分外慚愧和羞恥。


    見到眼前深深低頭的鄧賢,嚴顏隻是在心中歎息了一聲,然後說道:“起來吧,廣安縣失守非你之過。”


    “你能堅持到我在劍地布防完畢已經十分難得了,如今有大軍據守劍地,敵軍沒法攻進來的。”


    他這麽說隻是為了安慰鄧賢而已,實際上廣安縣失守的問題很嚴重,他還有許多布置沒有完成。


    他本來想於三十裏劍地鑿石架空為飛梁閣道,然後在大劍山峭壁中斷兩崖相峙處,倚崖砌石為門,設戍守,將劍地徹底打造成一座軍事要隘。


    但由於廣安縣失守的緣故,現在他的這些布置才弄了三成不到敵軍就攻來了,距離徹底布防完成還很遠。


    “將軍,關羽和張飛實在太勇猛了。”


    鄧賢滿是不甘地說道:“他們兩個率兵猛烈進攻,我根本無法抵擋;此外還敵軍詭計頻出,讓人防不勝防。”


    嚴顏聞言不禁歎息一聲。


    劉備麾下有關羽張飛二位猛將,身邊又有高明的軍師出謀劃策,往往抓住他們這邊的任何一個紕漏然後給予重擊。


    雙方開戰以來大小十幾場戰爭,他們這邊頻頻遭遇失敗,根本難以抵擋。


    “守住劍地就好了。”


    嚴顏收斂起這些心思,說道:“劍地乃是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此地有整整兩萬兵馬駐紮,劉備決計攻不進來。”


    “如今已經開戰數月有餘,再過幾個月就到了冬季,屆時敵軍必會退兵,我們隻需要固守便是。”


    “若是劉備沉不住氣大舉進攻,我們便可以仗著天險之利重創劉備!”


    帳內眾將聽完心中都感到信心十足……


    然而就在這時外麵有嘈雜聲響起,很快一名中年將領大步走入了營帳之中。


    他目光在帳內眾人臉上掃了一圈後,最終落在了嚴顏身上,並且拱手行禮:“見過嚴老將軍。”


    “龐將軍?”


    見到眼前人,嚴顏不禁挑了挑眉。


    此人乃是成都守將龐羲,他當然認得,不過身為成都守將為何不在成都留守,而來到他劍地前線?


    龐羲沒有和嚴顏繞彎子,直接說道:“主公有令,讓嚴老將軍回成都述職,由我來代守劍地。”


    說完就從懷中取出了一份軍令,上前放在了嚴顏的案上,並說道:“還請嚴老將軍把兵符交給我吧。”


    營帳之中,一片寂靜。


    所有聽完龐羲的這番話後,一時間都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臨陣……換將?


    嚴顏看著桌案上擺著的那一紙軍令,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然後緩緩向龐羲開口問道:“龐將軍,不知主公為何突然讓我回成都述職?”


    “眼下大敵在前,我若離開劍地,恐敵軍會趁虛而入。”


    龐羲搖頭說道:“我隻是依照主公的軍令行事,嚴老將軍速速交出兵符吧。”


    嚴顏眯眼道:“劍地重要,不容有失;若無具體原因,恐我不能從命。”


    他深深明白臨陣換將的影響有多大,而且劉備就在劍地外虎視眈眈,他一旦離開對方說不定就會發起進攻。


    聽出嚴顏語氣中的堅決和強硬,龐羲知道自己若是不能拿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對方是不會交出兵符的。


    “具體原因我也不知。”


    龐羲思索了片刻後,委婉地說道:“不過就在數日之前,蜀郡外發現了大批敵軍的蹤跡。”


    “而且郡中還有傳言,稱嚴老將軍已經暗中投靠了劉備。”


    聽聞此言,嚴顏頓時明白了。


    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


    而鄧賢血氣方剛,直接開口罵道:“放他娘的狗屁!我家將軍何時投了劉備?這純粹是汙蔑!”


    “誰說的這般喪良心的話,我去把他的嘴給撕了!舌頭都給他拔出來!”


    嚴顏為了布防劍閣可謂是嘔心瀝血,結果居然還有人這般毀謗,這讓他如何能忍?


    不光是鄧賢,帳內其他將領們一個個也都義憤填膺,紛紛破口大罵不已。


    嚴顏在軍中還是很有威望的。


    “肅靜!”


    嚴顏驀然開口喝道,一句話就將所有聲音都給壓了下去,而後將目光投向了龐羲。


    龐羲見此忙道:“嚴老將軍,此事與我無關,我也相信您沒有投靠劉備,但奈何主公的命令在此。”


    “不過嚴老將軍放心,隻要您返回成都,主公定會查明真相還您一個清白。”


    “而且從成都到劍地快些的話往來也不過半月而已,有我在劍地,誤不了什麽事。”


    龐羲對嚴顏也是比較敬重的,要是換做其他人的話他可沒這麽好聲好氣。


    一番安撫勸說後,龐羲伸手道:“嚴老將軍,事不宜遲,還是快將兵符交予我,然後返回成都述職吧。”


    “畢竟劍地至關重要,我也希望您能盡快洗脫汙名,返回劍地鎮守。”


    嚴顏沒說什麽,伸手拿起桌案上擺放著的那枚兵符,在手中摩挲著,似乎是在考慮。


    “將軍!”


    鄧賢見此不禁急了,他不能容忍嚴顏受到這般折辱,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嚴顏的兵權被奪走!


    龐羲沒有在意鄧賢如何,隻是觀察著嚴顏的表情,等待著他的決定。


    “我拒絕。”


    片刻後,嚴顏終於開口了,簡單而直接地拒絕了龐羲。


    “嚴將軍這是何意?”


    龐羲聞言頓時變了臉色,眼神陰沉地盯著他道:“難道你想要違抗軍令嗎!”


    龐羲的聲音裏隱隱有質問之意。


    而嚴顏的神色不變,他先是對龐羲拱手一禮,隨後正色說道:“龐將軍應該知道劍地有多麽重要。”


    “在蜀郡流傳的謠言,多半是劉備使出的奸計,目的就是讓我離開劍地,他好趁機領兵攻打。”


    “我既然奉命鎮守劍地,怎能在如此關鍵的時候離開?”


    嚴顏並不愚蠢,他清楚明白這所謂的謠言定是劉備的計謀,所以他不能離開劍地。


    “這不是違抗軍令的理由!”


    龐羲並不吃這一套,表情冷漠地說道:“劍地固然重要,但也沒到離開嚴將軍就會失守的地步!”


    “嚴將軍莫非覺得我連區區半月都守不住嗎!”


    在他看來嚴顏隻不過是找借口不回去而已,他之前覺得嚴顏不可能反,但現在也有些懷疑了。


    沒有反的話為什麽不願意回去?


    嚴顏搖頭道:“並非我不想遵守軍令,也不是不相信龐將軍的能力,而是不願意冒如此大險。”


    “隻要再繼續堅持到冬季,劉備必然會撤兵,所以恕我不能返回成都。”


    嚴顏的神色和語氣都充滿了誠摯。


    他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


    “嚴顏你是想造反嗎!這可是主公的軍令!伱當真敢抗違抗?!”


    “來人!給我將嚴顏拿下!”


    龐羲高舉軍令,怒聲下令道,軍令上已經任命他暫代劍地守將之職,他現在有權指揮軍隊。


    但是他話音落下,卻無人響應他。


    營帳內內的所有將領們全都冷眼旁觀,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


    嚴顏在軍中的威望可不是一般的高。


    龐羲固然有軍令在手,但想讓他們對嚴顏動手,依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見命令不動這些將領,龐羲跑出營帳,對外麵的那些士卒下令道:“我有主公軍令在此!快來人將嚴顏拿下!”


    龐羲的聲音引起了不少士卒的注意。


    但是當他們聽到命令的內容後,一個個都有些麵麵相覷,然後竟直接當做沒有聽到!


    “反了、反了!你們都反了!”


    見所有人都無動於衷,龐羲氣急敗壞地罵道,眼中怒火幾乎要滿溢而出!


    他手持軍令,竟然連一群普通士卒都命令不動!


    而這時嚴顏也與眾將從營帳中走出。


    他平靜地對龐羲說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勝敗乃一瞬之事,戰機不可失!”


    “若聽信主公之命恐會讓劍地失守,故而恕我不能尊令撤退,事後甘願返回成都領罰!”


    說完後,嚴顏對龐羲拱手一禮。


    然後一甩身後披風,扶刀轉身走入營帳,眾將領緊緊跟隨在他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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