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的家並不在九原城內。


    他入城隻是想威風一把而已,他此行最終的目的地是九原縣外的呂家村,也就是他生長的地方。


    回去見一見村裏的父老親朋!


    五原郡守雖然走得腿都有些發酸了,但對於呂布的命令卻不敢有任何異議,隻能在前麵老實牽馬。


    大軍聲勢浩大地在九原縣饒了幾圈,最終才緩緩從南麵城門而出,一路上引起了無數人的注意。


    許許多多的百姓都被三千鐵騎的動靜給吸引了過來,見到堂堂郡守大人在給人牽馬,又得知馬上那位威武的將軍乃是呂布後,一個個都驚呼不已、互相奔走相告。


    越來越多的百姓聞迅而至,跟隨在呂布的行駕周圍,眾星捧月一般圍著他出城,往呂家村的方向而去。


    呂布對此大為激動與興奮。


    衣錦還鄉沒有人捧場可不行,不枉他擺出這麽大陣仗、特地讓大軍隨行入城,就是為了多引起人注意,把排場弄大點。


    畢竟動靜越大,麵子就越足!


    隻見呂布的行駕還沒有到呂家村,就有許多好事的年輕人和閑漢跑到村裏大聲嚷嚷了。


    “呂奉先回來啦!村裏的人快出來迎接啊!”


    “你們呂家村出大人物了!”


    “呂大將軍回鄉咯!呂大將軍回鄉咯!”


    一群人扯開嗓子吆喝,從呂家村的村頭吆喝到村尾,很快就引起了許多村民們的注意,紛紛從家裏探出頭來張望。


    當他們看見一大群人簇擁著一位騎著赤紅寶馬、身著威武甲胄、身後跟著一群甲士的呂布後,一個個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挖滴個親娘哎!咋來了這麽多兵!”


    “不會是匈奴人打過來了吧?”


    “放屁,這些分明是大漢的軍隊!”


    “呂奉先?是呂布嗎?騎在那高頭大馬上的將軍是呂布啊?”


    “沒錯就是呂布!我認得!”


    “大夥兒快出來啊,奉先衣錦還鄉了”


    “呂布回來了,是呂布回來了!”


    “呂娃子現在出息了哩!”


    “瞧瞧這高頭大馬,這甲胄,呂娃子當了大官啊!”


    “好威武啊!”


    ……


    呂家村的村民們全都從家裏跑了出來,一個個用激動且羨慕的目光看向馬上的呂布,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這高頭大馬、這甲胄、還有身後跟著的那麽多士兵,排場簡直大到了極點,讓他們深感與有榮焉。


    聽到這些最為熟悉的村民們的讚美和議論,呂布心裏那叫一個美啊,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他壓下心頭的興奮,拱手道:“各位父老鄉親,我……”


    話未說完,一道充滿驚喜且蒼老的聲音忽然從人群中傳來:“呂娃子回來啦?真是呂娃子?”


    隻見人群從中分開。


    一名須發皆白、身材佝僂、拄著杖的老者從人群中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見到此人,呂布連忙翻身下馬。


    這可是他們呂家村裏麵輩分最高的長者,連他都得喊一聲三叔公。


    無論當了多大的官,長輩還是得認的,肯定不能坐在馬上等人家長者過來見他。


    “三叔公,您老……”


    呂布迎上前去,就想開口問候。


    卻沒想到村長卻直接越過了他,走到五原郡守麵前,激動地道:“呂娃子啊,這麽多年你咋不回來看看哩。”


    “咦?呂娃子你咋個頭還變矮了,我記得伱以前沒這麽矮啊?”


    五原郡守被村長拉著手,表情有些僵硬,想抽回來又不敢抽,隻能將尷尬的目光投向呂布。


    一名村民見此連忙上前,攙著村長道:“村長你認錯人了,奉先他人在這。”


    說著把村長攙到呂布麵前。


    村長努力睜眼辨認,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激動道:“對,對,這才是呂娃子!”


    聽到這許久未被人叫過的小名,呂布心中一陣溫暖,頗有些唏噓地問道:“三叔公,多年不見,您老身體可還好啊?”


    “好!好得很!”


    村長十分高興,攀著呂布的手道:“呂娃子你可算回來了哩!村裏聽說你當了大官,成了天子身邊的紅人,都為你高興。”


    “你現在在外麵當了啥官啊?”


    呂布故作謙虛地說道:“沒什麽,就是當上了太尉,然後還被天子封了公爵。”


    說完之後,他就準備開始迎接周圍人的驚呼,但誰知一眾村民都是麵麵相覷。


    村長疑惑問道:“太尉,那是個啥官?”


    對於他們這些泥腿子來說,他們並不清楚太尉、公爵的含金量,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縣令就是天大的官了,郡守那和土皇帝沒區別。


    這兩個名頭給他們帶來的衝擊力,遠遠沒有呂布的威武裝扮、高頭大馬,以及身後跟著的那些甲士們帶來的震撼大。


    呂布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五原郡守聞言走上前去,笑容滿麵地對村長道:“老人家,太尉可是天大的官,全天下的兵馬都得聽太尉調動!”


    “還有公爵,這爵位比侯爵更高,僅次於王了!”


    “溫公眼下可是真正的天子之下,萬人之上,日後肯定要官拜大將軍,這官可比你們呂氏的祖宗、秦相呂不韋的官還要大!”


    “真正的光宗耀祖!”


    五原郡守看得出呂布想要炫耀的心思,所以主動開口為他解釋,而且盡量通俗易懂。


    果不其然,聽到他的這番解釋後,一眾呂家村村民都紛紛瞪大了眼睛,震驚無比。


    “調動天下兵馬?這是天官啊!”


    “奉先當的官比呂氏祖宗的官還大?”


    “哎呀,這真是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奉先真是太有出息了!我提議呂家的族譜要給奉先單開一頁!”


    “這哪夠!上香都得頭一柱!”


    “太威風了啊。”


    眾人驚呼不已,全都向呂布投去敬畏的目光,因為這樣的官職已經超乎他們的想象了。


    “你是……”


    村長疑惑地看向五原郡守。


    五原郡守笑道:“我是五原郡的郡守,溫公此番還鄉,我特地隨行陪同。”


    “郡、郡守?”


    村長聽了大吃一驚,他不清楚太尉是個什麽樣的官,但他知道郡守,那可是他們五原郡的天!


    這樣的大官,居然隻能在旁邊陪同呂布?


    村長拉著呂布的手,激動道:“走、走!呂娃子,咱們去給祖宗、給你爹娘上香!”


    “我呂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啊!讓咱們呂家村出了這麽個有出息的後生!”


    他們呂家村裏的呂家,連呂氏旁支的旁支都算不上,然而居然出了一個比呂氏祖宗呂不韋還要大的大官!


    這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


    呂布給五原郡守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目光,接著就要攙扶村長,與他一起前去上香。


    “讓我來,我來就行。”


    見到呂布要上手,之前那名攙扶村長的呂氏村民連忙說道,順手將村長攙了過來。


    呂布看向這人,總覺得有些眼熟,仔細辨認了一番後終於認了出來,頗為驚喜道:“你……是李虎?”


    這是他少年時的一個好友,當時他們一同習武、打獵、參與縣軍殺匈奴,隻是後來他選擇離開九原縣出去闖蕩,而對方則選擇留在家鄉。


    驟見故友,呂布的心情十分高興,接著便有許多話想要如連珠一般湧出,但又總覺得被什麽擋著似的,擋在腦裏麵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被呂布喊出名字,李虎稍稍一愣,接著眼睛也不由得亮了,臉上現出歡喜的神情,張了張嘴,卻沒有作聲。


    最終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對呂布拘謹地道:“回溫公的話,草民正是。”


    呂布似乎打了一個寒噤,他看著眼前神色充滿敬畏的昔日好友,隻覺得兩人之間似乎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走吧。”


    呂布沒有多說什麽,在心中歎息一聲,在眾人的簇擁下往祖墳方向而去。


    ……


    關外草原廣袤無邊。


    不過如今正值冬季,而且剛剛落完大雪,所以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白茫茫,一眼望不到頭。


    匈奴人是遊牧民族,他們以王庭為中心,內圍部落拱衛著王庭,外圍部落拱衛著內圍部落。


    越靠近中心地帶的部落也就越富庶強大,地位越高,他們享受的牧野資源和水資源也就更加豐富。


    如今大草原的中心地帶,周圍已經遍布著大大小小的部落,和原本分布的格局完全不同。


    而究其原因,正是不久前馬超帶領西涼鐵騎深入大草原,對各個部落展開殘酷的屠殺,讓草原上的各個部落人人自危,不得不在大冬天進行遷徙,以防落得個部落被屠滅的下場。


    匈奴王庭部落,最大最華貴的那頂王帳之中。


    今日各大部落的首領們皆聚集於此,所有人的臉上都有著散不去的愁容。


    “偉大的單於,您一定要救救我們。”


    烏孫部落的首領苦著臉說道,“最近關內的那群西涼軍就跟瘋了一樣,深入草原屠殺我們的各大部落。”


    “他說我們的騎兵入關劫掠,殺了他們西涼軍的首領韓遂,這完全就是汙蔑!赤裸裸的汙蔑!”


    “長生天在上,我們如今哪裏敢入關內劫掠?那群野蠻的家夥就是故意借這個理由來屠殺我們的子民!”


    “那個叫馬超的人太可怕了!欺負羌人就罷了,如今連我們匈奴人也欺負!”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其他部落首領們的共鳴,紛紛開口訴苦,控訴漢軍的罪行,一個個聲淚俱下。


    天可憐見,他們什麽都沒幹,結果西涼軍卻反複進入草原屠戮他們,這也太不講理了。


    王位之上。


    呼廚泉聽著各大部落首領們的訴苦,也感到分外頭疼,抬了抬手將所有人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此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是西涼軍內部的權力之爭,那馬超故意嫁禍給我們的。”


    “西涼軍強大,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能躲就躲吧,反抗隻會引來他們更加瘋狂的攻擊。”


    呼廚泉歎息著說道。


    一名部落首領道:“偉大的單於,您曾經助天子東歸,立下過很大功勞,為何不去向天子求助呢?”


    “聽聞馬超已經歸順了天子,隻要天子下旨,他肯定不回再對我們出兵。”


    當初天子東歸,呼廚泉身為單於,曾派右賢王去卑領兵護送,這可是一份大功勞。


    呼廚泉搖頭道:“此事沒有那麽簡單,況且馬超說我們殺了韓遂,我們又有什麽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雖然他清楚這件事完全是馬超嫁禍給他們的,但他們卻沒辦法證明清白,萬一天子也同樣這麽認為呢?


    隻能找機會再去向天子解釋。


    這時候,右賢王去卑說道:“單於,最近我們在草原上發現了一支漢軍的隊伍,人數在千人左右。”


    “他們從並州過來的,看旗幟是並州牧高幹的隊伍,似乎是在逃命。”


    “高幹?”


    呼廚泉心中一驚,忍不住問道:“高幹的兵馬為什麽會來草原?並州最近發生了什麽事?”


    他當然知道高幹的名號,這人是並州牧,袁紹的侄子,兵馬也十分強大,是他們招惹不起的存在。


    去卑答道:“不久前,天子發兵攻打並州,如今高幹現身草原,看來天子已經攻破了晉陽城。”


    “袁紹造反,而高幹是袁紹一派的殘黨,他或許就是在躲避漢軍追殺,所以才逃到草原。”


    “看路線他們似乎要去往烏桓。”


    呼廚泉聞言感到頗為震驚。


    先不說冬季發兵打仗有多麽困難,關鍵是高幹居然這麽快就敗了?並州可是有很多兵馬!


    短短幾年時間,天子的軍隊……居然已經如此強大了!


    就在呼廚泉沉思之際,忽然有一名斥候衝入王帳,隻見這名斥候的臉上滿是驚恐,還沒等他發問,便直接顫聲說道:“單於,是漢軍!漢軍抵達九原縣了!”


    這句話直接讓在場所有人都色變!


    而呼廚泉更是臉色蒼白,難以置信地問道:“有多少漢軍?打探清楚了嗎?”


    斥候點頭道:“打探清楚了,三千人。”


    眾人聞言稍稍鬆了口氣,呼廚泉心頭一陣惱火,忍不住出聲嗬斥道:“三千漢軍而已,又不是三萬,把你嚇成這樣?”


    雖然漢軍強大,但三千漢軍對他們而言也算不了太大的威脅,不至於這麽害怕。


    但斥候卻哭喪著臉,用壓抑著恐懼的聲音說道:“可是單於,那三千漢軍的主將……是呂布啊!”


    聞言,王帳之內,刹那間烏雲密布。


    包括可汗在內的所有人,都臉色蒼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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