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暮暮,火光耀眼。


    即便是深夜,雲浮城內依舊是燭火通明,尤其是城頭之上,每隔幾米就有一個火把,將四周的一切照的光亮,讓來犯之人無所遁形。夜風中夾雜著火把燃燒時的劈啪聲,隱隱透出幾分緊張與不安。


    距離義軍宣揚大舉進攻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些日子裏,他們隻見義軍動作頻頻,卻未曾有真正進攻的跡象。這讓守城的士兵們心中疑慮叢生,不免開始懷疑這是否隻是義軍的煙霧彈。


    然而,即使心中有懷疑,他們仍不敢有絲毫鬆懈,畢誰也不想樂陵城那樣的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


    此刻大帳之內,袁成煥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最終無奈來到城頭視察。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是無法放心。燭火搖曳之下,袁成煥扶了扶愈發作痛的額頭,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麵色極為難看。


    這幾日,他都是戰戰兢兢,時刻提防著義軍的突然襲擊,然而等待的卻是一天又一天詭異的寧靜。這讓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心中如置刀尖之上,煎熬不已。


    他深知敵人不會無故按兵不動,林仲雲絕不會是徒有虛名之輩。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這種懸而未決的局勢讓袁成煥愈發焦慮。


    不僅如此,讓他更為憂心的則是來自鎮北王劉九仞的回信。


    什麽煙霧彈,什麽前後夾擊,


    這分明就是他不願出力的說辭,即便朝廷已經危在旦夕,劉九仞仍想著保全自己的實力,當真是鼠目寸光。袁成煥心中憤憤,卻又無可奈何。


    這個時候,他自是知道劉九仞打著讓義軍消耗他朝廷兵力的算盤,隻是知道那又如何?他又能做些什麽?


    難道鎮北王劉九仞會聽他袁成煥的話?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局勢也不會崩壞到現在這種地步。


    現在別說是那劉九仞了,即便是他麾下的那些世家弟子,他的命令都不見得有用。


    雖然他被冠以三軍大元帥的稱號,但隻不過是個提線木偶式的元帥罷了,半點不由他。


    可以說倘若真的義軍要破釜沉舟,殊死一搏的話,那他所能動用的就隻有他手底下的三十萬親兵罷了,至於那些世家子弟、臨時征召上來的民兵根本指望不上。


    而這也是他一直按兵不動,固守雲浮城的原因。


    麵對這種局麵,他現在所能做的便是加強城防,提高警惕,迎接著這場積蓄已久的大戰。


    然而他卻不知道的事,林仲雲此行的真正目的乃是滁州城,鎮北王手底下的四十萬雄兵!


    ……


    樂陵城!


    夜色如墨,清冷的月色隻能照出前方大概五米的光景。


    趁著如此的夜色掩映,李忠武已經率領新訓練出的五萬背嵬軍悄無聲息地出城,直奔滁州城而去。


    如果換做一般的部隊,五萬人之眾的大軍開拔,其動靜一定不會小,必定會被敵方的探子知曉。


    然而,李忠武手底下的這五萬背嵬軍,早已在其嚴苛的訓練下,做到令行禁止的地步。再加上深深夜色的掩映,除非是近在咫尺,不然是難以察覺的。


    可即便是有斥候靠近,發現了大軍的動向,也會立刻被大軍發現將其拔了去,消息自然也就無從傳出了。


    李忠武騎在戰馬上,目光如炬,巡視著身後的大軍。背嵬軍的每一名士兵都身披黑色輕甲,手持長刀,腰間挎弓,神情肅穆而堅定。


    對於這些人訓練的結果他很是滿意,雖然距離真正的背嵬軍還有很大的差距,但已經比很多朝廷官兵要強上許多。


    “啟稟將軍,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以全速行軍了!”這個時候,一個副將走了上來,神情激動的說道。


    他與背嵬軍中的其他人一樣,都是貧苦的底層百姓出身。


    在沒遇到武王之前,他們是飽受天災人禍,被迫四處逃亡的流民,每天過得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除此之外,他們還要時刻提防著來自官府、世家大族們的欺壓,指不定那天就將他們拉上戰場去送死。


    那種的日子別說多苦了,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們不僅有了自己的天地,過上了安居樂業的生活,更是有機會向曾經欺壓他們過的人報仇了,這讓他們怎麽能不高興?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為自己過往的艱苦生活出口氣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武王,都是因為林仲雲。


    為了維護武王,為了維護這來之不易的生活,他們願意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因為,曾經身無分文、毫無牽掛的他們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嗯!”


    李忠武眸光冷冽,心中也是同仇敵愾的望向滁州城的方向,殺意凜然,道:“很好,終於到了我們揚眉吐氣的日子了。傳令所有人急速前行,我們必須要趕在天亮之前抵達滁州城。”


    “是,將軍!”


    一旁的副將早已養成了軍令如山的習慣,當即傳令下去。


    瞬時間,整個背嵬軍猶如一支龐然大物的機器一般快速響應起來,急速行軍。


    夜色掩映下的整支大軍,猶如黑夜中的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卻又詭異異常。


    ……


    而此時的劉九仞全然不知道危險已然降臨,醉倒在溫柔鄉內不可自拔。


    此刻,他手底下的一眾部將也是紛紛醉倒,臉色皆是通紅一片,看起來喝了不少。大殿內彌漫著酒香和微微的汗味,空氣中充滿了喧囂的氣氛。酒杯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歡聲笑語不斷。


    “王爺真的深謀遠慮,將那袁成煥的反應算得一清二楚。”有人借著酒勁,說著諂媚的話,借此以表忠心,在劉九仞麵前露露臉。此人是劉九仞身邊的心腹,平日裏就以機敏著稱,此刻更是把握住機會大加讚揚。


    “是啊,王爺,您真是讓我等刮目相看!”另一名將領附和道,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這下我倒要看看誰還敢說王爺不如那商楚卿之流?”又有人高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就是,從今以後隻怕再也無人說我北境軍不行……”話音未落,眾將領已是紛紛附和,熱烈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


    既然有第一個人開口,其餘的人見此自然也不甘示弱,紛紛開頭,生怕沒了自己露臉的機會。一時間,阿諛奉承之聲不絕於耳。


    “王爺英明神武,真乃我輩楷模!”


    “有王爺在,北境軍定能無往不利!”


    “王爺的雄才大略,必能成就千秋霸業!”


    ……


    麵對眾人的奉承之話,劉九仞此刻正在興頭之上,聽得十分受用,滿麵紅光,不住地點頭。他躺在高台之上,揮了揮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諸位將軍放心,日後本王飛黃騰達了,肯定也不會忘記諸位愛卿的功勞!”劉九仞聲音洪亮,語氣中充滿了自信和豪氣。


    “隻要你們忠心耿耿跟著本王,日後榮華富貴絕對是少不了的。”他的眼神炯炯,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輝煌景象。


    這一刻,他醉眼朦朧,遙望遠方,隻覺得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正在向他招手。權力的欲望在他心中熊熊燃燒,仿佛觸手可及。大殿內的歡聲笑語不斷,酒杯高舉,眾人盡情享受這片刻的歡愉。


    然而,劉九仞並不知道,此時滁州城外的黑夜中,背嵬軍正悄然逼近,像一把利劍,即將刺穿這片醉夢中的寧靜。


    ……


    十裏之外。


    李忠武已經率著背嵬軍趕到了此處。


    等真正到了這滁州城,他才真正的感受到這個地方的地勢險峻及它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整個滁州城,進城的地方隻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大抵能容納兩輛馬車的通行。這樣的道路對於馬車算是夠用了,但對於大軍的攻城拔寨而言,這點地方終究還是太小了,有些捉襟見肘。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樣狹小的空間想要強攻的話,這些人無異於就是城樓之上守軍的那些活靶子,簡而言之就是送死。


    而月是這樣,他也就愈發的佩服林仲雲。


    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想出那樣絕頂的妙計出來,並且還是在那樣前後夾擊的局勢之下。


    如此,這也讓他心中更加堅信,跟著林仲雲一定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夜色朦朧,已有淡淡的日光透過雲層射了進來,但四周仍是一片夜色,是為東方既曉!


    看了眼天色,李忠武立刻吩咐道,“去吧,按照武王的命令去做!”


    “是,大人!”


    命令一出,立刻便有幾人拿著火把,提著油桶奔向滁州城兩邊的山脈之上。


    由於已經是冬季,山上的草木多數已經枯萎,隻留下滿地枯葉或者就是一個光禿禿的樹幹,因此他們也是很輕易的來到這山頂之上。


    隨後,他們便各自找好了位置,將桶中的油沿著一路的荒木潑到滁州城邊緣。


    伴隨著火把點燃枯木,幹柴遇烈火,一道衝天的火光驟然輝耀天際,直衝霄漢。烈焰迅速蔓延,吞噬著枯葉和樹幹,火光映紅了整個天空。


    冬季裏幹燥的空氣,以及枯木外表早已枯萎的表皮,簡直就是烈焰的最佳助燃劑。燃燒的樹木發出劈啪的聲響,火舌如同狂舞的巨龍,肆意席卷四周。


    僅僅隻是刹那,風助火勢,火借風威,瞬間整個山脈都被火焰吞沒,並且還向著滁州城的方向燃燒而去,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一刻,烈焰騰舞,火光耀眼。


    先前還是一片漆黑的夜色,下一刻就被火光驅散,變得亮如白晝。


    滁州城內的士兵望著這突如其來的烈焰,眼中布滿了驚恐之色,驚慌之於亂做一團。


    這個時候,即便是他們已經發現了火勢,想要救火,但這一切都太晚了。


    僅是眨眼的瞬間,炙熱的烈焰就已經燃燒到了他們眼前,他們看著城外那洶湧的火海,耳邊是火焰燃燒的怒吼聲,心中滿是恐懼。


    這一刻,他們所能做的就是互相奔走,歇斯底裏的怒吼,讓更多的人從睡夢中驚醒前去救火。


    至於守城?


    在烈焰吞噬麵前,他們早已將這一切忘得一幹二淨。


    烈焰蒸騰,打得滁州城守軍猝不及防。


    那耀眼的火光,即便是站在山腳下的李忠武也是清洗可見,他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知道,火勢的蔓延不僅能擾亂滁州城內的防禦,還能為接下來的攻城創造機會。


    接下來就是他們登場的時候了。


    火焰吞噬一切的速度超乎想象,不多時,整個山脈已經化作一片火海。


    炙熱的氣浪撲麵而來,讓人感到窒息。除此之外,還有那滾滾升騰的濃煙,更是向著滁州城飄去,遮蓋了一大片天空。


    在這樣的火勢之下,他們即便不被燒死,也要被這濃煙嗆死。


    這個時候,醉倒在溫柔鄉中的劉九仞被濃濃黑煙嗆醒,隻是當他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映入眼簾便是那鋪天蓋地的火勢。


    由於他們滁州城是處於三麵環山之下,用不著借助風力,火勢自然而然就蔓延到城內了。


    望著那滾滾而來的火勢,他頓時酒意全無,熾烈的火光照的他滿臉通紅,然而這次的通紅不是因為烈酒的緣故,而是因為那火焰的炙烤。


    他甚至來不及穿上自己的鎧甲,衝出大殿,酒看到整個將軍府已經亂成一團,所有人都著捂著口鼻,著急忙慌的逃命。


    這一刻,他們倒哪裏顧得上他這位鎮北王?


    將軍府尚且如此,更何談那城樓之上的守軍?


    “這……這是怎麽回事?”劉九仞怒吼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王爺,不好了,不知為何我們兩麵的山體突然著了火,火勢之大,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難以撲滅!”一名侍衛慌忙稟報。


    “什麽,著火?怎麽會突然間這個時候著火?”


    “就是,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一旁的部將們也紛紛從醉意中驚醒,臉上寫滿了慌亂與恐懼。


    “著火,可惡!”


    劉九仞聞言,麵色驟然變得猙獰,五官因極度的憤怒早已變得扭曲,咬牙切齒的喝道:“這什麽著火?隻怕是那義軍的計謀,他們放火燒山,真正的目標是本王才是!”


    “原先什麽攻打袁成煥,都是煙霧彈而已!”


    “什麽?義軍放火燒山?”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劉九仞的這番話,當即讓周圍的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臉色盡皆慘敗。


    隻是他們再怎麽不信,下一秒那狂舞的火勢外傳來一陣陣的衝殺之聲,那聲音不是義軍的聲音又會是誰的?


    聽著那猶如排山倒海的衝殺之聲,仿佛要將他們整個全部包圍了一般,眾人一時間呆住了,就連劉九仞神色也是一片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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