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腕的姿態很放鬆,手指修長,小拇指戴了一枚鑲著藍色寶石的尾戒,不知是不是被蛇纏得太緊了,手背和小臂都繃著不太明顯的青筋。“不要了?”對方忽然問了一句。向邊庭回過神來,伸手接蛇,peter聞到主人的氣息,很快鬆開了賀宣的手,被向邊庭拎了過去。向邊庭把蛇往懷裏一揣,peter習慣性地爬上了他的脖子,纏了幾圈懶洋洋地掛在了上麵。“太謝謝你了。”向邊庭感激道。“不客氣。”“你在哪兒抓到它的?”“電梯門口。”“它沒咬你吧?”“沒有。”黑王蛇一般性情都挺溫順的,向邊庭養的這條有點脾氣在身上,以前也有愛蛇的朋友來家裏看過peter,無一例外隻要上手的都被咬了,它對除向邊庭以外的生人都不太友好。peter在對方麵前這麽溫順讓向邊庭很意外,對方不怕蛇也讓他很意外。向邊庭琢磨著該怎麽答謝人家,忽然想起來物業那邊還在幫自己調監控,他讓對方稍等一下,轉身給物業打了通電話,告訴物業蛇已經找到了,不用調監控了。電話掛斷,向邊庭握著手機犯了難,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答謝方案,他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感覺給錢比較實際,但直接說好像有點唐突。向邊庭考慮了很久沒考慮出一個方案來,再看向對方時嘴比腦快:“你有什麽想要的嗎?”對方靜了片刻,問他:“什麽意思?”向邊庭趕緊解釋:“我想給你個謝禮,不知道你需要什麽?錢?還是別的什麽?”“你這麽問不怕我訛你?”向邊庭笑了笑:“你要是想訛我早就訛了。”peter掛在向邊庭脖子上朝前伸了下腦袋,對賀宣吐信子,賀宣抬手勾了一下它的下巴,看著向邊庭說:“用不著謝我,舉手之勞而已。”向邊庭心道一般人“舉”不了這手吧?賀宣掃了一眼向邊庭身上的迷彩服,問:“軍訓?”向邊庭愣了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點點頭:“嗯。”賀宣又問:“剛入學?”“對。”這裏最近的大學隻有一所,江州最好的大學,也是全國排在前列的名牌高校。剛入學就在外麵住,大概率是因為這條蛇,能住在這兒,家境應該不錯。對方要不要謝禮是一回事,自己給不給又是一回事,向邊庭問:“你真的沒什麽想要的嗎?”果然是富家公子的派頭,一般人要答謝別人根本就不會這麽問,遇到個愛貪便宜的,這麽問就是給自己挖坑。“沒有。”賀宣在他臉上掃了一眼,“回去休息吧,額頭上都是汗。”向邊庭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對方就把門輕輕帶上了。為避免peter以後再“越獄”,向邊庭回去就把玻璃箱頂上的擋板封死了。周末,向邊庭照例去郊外的別墅看他姥姥。他媽媽是江州人,去國外留學的時候認識了他爸,後來跟他爸結婚留在了北城。向邊庭在北城出生長大,一年見不了他姥姥姥爺幾麵,姥爺前幾年生病去世了,現在就獨留他姥姥一人守著這座大房子。邊家是書香世家,他姥姥姥爺都是高知,他媽沒像姥姥姥爺一樣走學術的道路,在國外念了商科,還在北城打下一片家業。兩個老人都安土重遷,不願隨女兒搬到北城,相依相伴在江州待了一輩子。總有人要先走,留下的那個能擁抱的隻有時間。向邊庭以前還小,人生的方向都隻在規劃之中,沒法選擇也沒法實施。後來可以選擇了,所以他考了江州的大學。姥姥養了一條伯恩山,叫熊熊,是個小姑娘,三歲了,巨大一隻,向邊庭以前來江州探望他姥姥的時候就見過它,還溜過它不少回。它認得向邊庭,向邊庭每次過來人剛到門口,它就脫韁狂奔撲過來了。有時向邊庭真怕他姥姥遛狗的時候被它一個激動給拽倒了。向邊庭被糊了一身狗毛,蹲下來狂擼狗頭,笑道:“你對自己的體重沒有數嗎?肋骨都要給你撞斷了。”吳阿姨在院子裏澆花,見人來了,笑著點了點頭:“邊庭來了。”“吳阿姨。”向邊庭打了聲招呼,熊熊伸著舌頭流著哈喇子跟在他身邊,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現在每天還是我姥姥遛狗嗎?”向邊庭問她。“啊,是啊。”向邊庭摸了一下熊熊的腦袋:“我姥牽得住它麽?”他還是有些擔心,畢竟熊熊是大型犬,體型那麽大,站起來比他姥姥都高,老人家天天遛這麽大的狗,能吃得消嗎?吳阿姨笑道:“怎麽牽不住呢,它平時乖著呢,要多聽話有多聽話,就見你的時候特別興奮,拉都拉不住。”向邊庭放下心來,笑了笑說:“是嗎。”“是啊。別擔心,裴教授每天也不會遛太久,轉半小時就回來了。”“她人呢?”“在房間試衣服呢,過幾天要出去旅遊。”“又出去旅遊啊。”吳阿姨笑了兩聲:“啊,到處跑。”向邊庭進屋的時候,姥姥就從樓上下來了,穿著在中古店淘到的新外套。“誰這麽有眼光啊,買這麽漂亮的衣服。”向邊庭站在樓下說。“那當然是你姥姥了。”姥姥走到向邊庭麵前抻了抻領子,“怎麽樣?好不好看?”向邊庭仔細端詳一番,幫她理理衣襟:“好看得要命。這次去哪兒啊?”“新疆。”姥姥拍拍他的胸口,“聽你的,不去太遠的地方。”“新疆還不遠啊。”“都沒出國,再說了,這不有小吳陪著麽。”再遠的地方他姥姥也都去過了,那時還未年過六旬。“再等等我就放小長假了,我陪您一起去。”“不要你陪,你個小孩子跟我這個老太太在一塊兒有什麽好玩的。再說你一年到頭有幾個長假。”“寒假暑假,有的是時間。”“不是太冷就是太熱,人還多,我不出門。”說得在理,向邊庭妥協了:“行,隨您開心。”姥姥拍了拍向邊庭胸口的狗毛,看了一眼一旁使勁搖尾巴的熊熊,說:“每次過來都要領回去半斤狗毛。”“沒辦法。”向邊庭笑了笑,“熊熊愛我。”熊熊聽懂了似的,“嗷嗷”叫了兩聲。向邊庭高興地摸了摸它的鼻子:“太配合了吧寶寶。”熊熊又是“嗷嗷”兩聲,姥姥在一旁笑:“快被你哄得找不著北了。”說起愛寵,姥姥想起了向邊庭的蛇。“你養的那蛇,可還好?”“挺好的,能吃能睡。不過前兩天犯事兒了,越獄了。”“逃出去了?”“嗯,幸虧被鄰居撿到了。”“鄰居撿了?”姥姥有些驚奇,“他倒也不怕蛇?”“不怕,給我的時候還是拿手抓的。”很多人對他養蛇都不太理解,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見他養蛇卻不會大驚小怪的人。不僅沒有大驚小怪,還特別平靜,平靜得就像他養的是一條小狗一樣。“那你倆可處得來了。”姥姥轉身上樓,“還有兩身衣服,我再試了給你瞧瞧。”“家裏不是有電梯麽,還費那勁走樓梯。”“我腿腳好著呢,哪裏又要坐電梯了。”姥姥轉頭說,“今天下午我做點心,你給我打下手啊。”“行啊。”吃完午飯向邊庭牽熊熊出去溜了一圈,郊外人少,空氣也好,這邊綠化弄得很好,到處都是公園。他姥姥雖然一個人住,但生活並不單調,精神世界相當豐富。向邊庭進了一家“寵物友好”的奶茶店,一進門坐窗邊的女生就“哇”了一聲,捧著奶茶小聲驚歎:“好大的狗……”接著視線移到向邊庭臉上,又“哇”了一聲,然後立刻捂住嘴巴,跟旁邊的同伴瘋狂交流眼神。這家奶茶店姥姥遛狗的時候經常光顧,因為這附近的“寵物友好店”不多,店長也認識熊熊,但她不認識向邊庭。她拖長音調喊了聲“熊熊”,笑得跟朵花似的,隨即又看了一眼熊熊旁邊的向邊庭。“一杯熱的無糖芋泥牛乳。”向邊庭說。店長看他看得走神了,愣了一下:“啊……哎,好的,稍等。”買奶茶是受姥姥之托,向邊庭牽著狗在窗邊的位置上坐下了。“你好?”旁邊的女生禮貌地小聲請求,“可以摸摸你的狗嗎?”向邊庭聞聲轉過頭,說:“可以。”女生一臉欣喜,趕緊跨步過來,一開始還不敢上手摸,抬著手試探了幾下。“不用怕,它不咬人。”向邊庭說。女生“哦哦”兩聲,耳朵紅了,伸手很輕地摸了兩下狗頭:“太可愛了……”她半蹲著仰起臉來看向向邊庭,“這是你養的狗嗎?”向邊庭目光看向她,她又立馬低下頭。“是我姥姥養的。”搭訕了一句,女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低下頭去專心擼狗,還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您的芋泥牛乳好了。”女生收了手,向邊庭牽著狗站了起來,去櫃台拿了奶茶:“謝謝。”“不客氣,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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