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平時一向門可羅雀,今天學校開運動,業務比平日繁忙了些,上午接待了好幾個比賽受傷的學生。窗口的工作人員一見外麵有人背著人進來,就知道這又是運動會上受傷的學生。學校醫務室跟小診所差不多,看病還要掛號,窗口的工作人員朝他們招招手:“來,先過來掛個號。”賀宣把向邊庭背到了等候區的座椅上,去窗口掛了號。工作人員往向邊庭那兒看了一眼,邊給他開單子邊問:“腿是摔了?”“扭了。你們這能拍片嗎?”“可以拍。”工作人員把掛號單給他,指了一下走廊左邊,“左手邊第一間屋,直接進去就行了。”賀宣轉身的時候,發現向邊庭已經站起來了,一隻手撐著椅背,右腳虛著立在那兒,力量都支撐在左腿上。行動姿態傳遞出的信息很明顯,他想蹦著去校醫室。賀宣沒給他蹦的機會,他左腿剛發勁,賀宣走過來說:“想腿傷得更嚴重點?”“你都背了我一路了。”賀宣還是剛才那一招:“我抱你更輕鬆,你要覺得我背你不容易,那我抱你好了。”身殘誌堅向邊庭是做不到了,他還是乖乖地讓賀宣背了,賀宣背他確實很輕鬆,跟背著玩兒似的,一蹲一撈一提,毫不費力。屋裏的校醫從電腦屏幕上收回視線,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心下了然:“是不是崴腳了?”賀宣點點頭,校醫笑了聲,語氣挺無奈:“今天第三個了,你們這幫小年輕比個賽都不要命的。”他指指旁邊的小床,“你把他擱床上吧。”向邊庭往床上一坐,還不好意思把腿掛上去,校醫走過來說:“沒事兒,腿放上去,這床套都是一次性的,用過了會換。”於是向邊庭把腿掛上去了。“哪隻腳扭了啊?”向邊庭微微抬了下右腿:“這隻。”校醫把床頭的墊子拉過來往他小腿底下一墊,墊子挺厚的,向邊庭的右腿高高地掛在那兒,校醫在他腳踝處收著力按了一下。他找的位置挺準的,這一下按得根本沒使力,但向邊庭卻疼得眼前一黑。“疼?”校醫問。向邊庭點頭。校醫又在別處摁了摁,第一下摁的那處是最疼的,疼得向邊庭覺得他摁別處都沒什麽感覺了。“腳脖子能動嗎?”向邊庭試著動了動,比剛才好點,稍微能動兩下。“給他拍個片吧。”賀宣在旁邊說。向邊庭愣了:“有這麽嚴重?”校醫笑了笑:“嚴不嚴重都得拍一下,以防萬一。”他坐回桌前在單子上寫了點東西,拿給賀宣:“走廊右邊走到頭,帶他去吧。拍完再帶回來擱床上,他這個腿得掛高點兒,不能老在椅子上坐著。”向邊庭感覺這校醫比自己還不客氣,招呼起賀宣來跟招呼他監護人似的。賀宣把他背起來的那一刻他是有點後悔的,後悔今天讓賀宣來了。他來這哪裏是來看運動會的,簡直是來當苦力的。拍完片賀宣又把人背回來了,背得越來越順手了,背個人都能背出範兒來。校醫喝著水,笑得眼睛微眯:“這體格真沒白長啊,背個大高個都不帶喘的。”向邊庭心道你在他這個“真大高個”麵前說我是“大高個”,還真有點好笑。向邊庭的腿又墊在墊子上掛了一會兒,片子很快出來了,骨頭沒問題。校醫給他開了幾貼膏藥,又開了一瓶噴劑,叮囑道:“回去了先冷敷一下,然後再貼膏藥,敷的時候把腿墊高了,高過心髒的位置。”他說話很實誠:“膏藥要是貼了沒什麽效果,你再噴那個藥。哪個有用用哪個,記住要靜養,這腿能別動就別動了。”“要是兩個都沒用呢?”向邊庭問了一句。校醫笑了聲,仍舊是那個實誠的口氣:“都沒用你就去醫院看吧,那邊肯定比我這靠譜。”“好的。”向邊庭挺想笑的,“謝謝老師。”賀宣轉身背向向邊庭正打算背他,校醫忽然說:“我們這邊有輪椅,要不要拿去推著走?不過你們用完了還得再還回來。”向邊庭眼睛都亮了,心想終於不用讓賀宣給自己當苦力了,他還沒開口,賀宣先一步把他的話堵回去了。“不用了。”賀宣開了句玩笑,“推來推去的麻煩,不用還我就推走了。”校醫笑道:“美得你,不收你租用費就算好了。”向邊庭幽幽地問了一句:“這輪椅能賣嗎?”校醫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娃兒想啥呢,心沒處花啊?他淡淡一笑:“不能,這玩意兒是公家的,學校的公共財產。”向邊庭就此作罷,再一次回到了賀宣背上。“賀老師,你真不累麽?”從醫務室出來後,向邊庭忍不住問賀宣。賀宣側過臉來:“我看起來有這麽虛嗎。”那肯定不虛,從剛才到現在,他說話都不帶喘的。“不虛,很強壯。”向邊庭說不了兩句就開始臭貧,盡管他臭貧是基於事實。賀宣扣著向邊庭腿彎的手收了收,他怎麽可能會累,他恨不得向邊庭時時刻刻掛他身上。向邊庭已經習慣賀宣背上的熱度,掛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很自然地環了起來。兩人一路無話,走到一半向邊庭才想起來問賀宣:“你認識去宿舍的路嗎?”“不回宿舍。”賀宣說。“啊?”“帶你去醫院做個核磁共振。”向邊庭有點懵:“不用了吧?”“拍片查不出你韌帶斷沒斷,要是斷了,以後再發現就麻煩了。”“……那我們現在去哪?”“我去開車。”“……你的車在哪?”“西門。”向邊庭不禁吸了口氣。西門,比操場遠了不知道多少的地方。“我們現在能返回去嗎?”向邊庭問賀宣。賀宣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我想把那個輪椅買了。”出多少錢都行。賀宣嗤笑一聲:“那你要找學校領導審批,公家的財產。”向邊庭趴在賀宣背上,很輕地歎了口氣。從醫務室到西門,兩人承受的路人目光不可言說,太多了,從他們身邊路過的人就沒有不看他們的。向邊庭心裏坦蕩,心胸豁達,看了就看了,無所謂。唯一讓他比較糾結的還是賀宣累不累這件事,背著一個一百來斤的成年男性穿過大半個校園,他想想都覺得累。為了方便向邊庭腿掛著,賀宣把他背到了車後座,向邊庭轉了轉身子剛調整好坐姿,抬眼瞥見副駕座椅上有一束花,一小紮向日葵,包裝得很精致,黃燦燦的看得人眼前一亮。賀宣坐進駕駛座,拿起副駕上的那束向日葵遞給後座的向邊庭。向邊庭一愣:“給我的……?”賀宣嗯了聲,側過頭來:“祝賀你拿第一。”第41章 向邊庭接下花的那一刻竟然語塞了, 怔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了句“謝謝”。賀宣把花遞過來就轉頭去啟動車子了,向邊庭跟他視線都沒對上三秒。向邊庭從沒覺得一束花也能這麽漂亮,也能讓人心髒砰砰直跳。他遲早會被心裏的小鹿撞暈。現在就挺暈的, 暈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林羽赫電話打來, 他接通電話的時候說話語調都跟平時不一樣了:“喂?”這聲“喂”幾乎是用氣音發出來的, 聽著有點飄忽忽的,林羽赫還以為他的腳出大問題了, 立馬就問:“你腳沒事吧?不會骨折了吧?”“沒有。”向邊庭清了清嗓子,垂眼看著手裏的向日葵,“目前來說沒什麽大問題。”“什麽叫目前來說?”“我還要去醫院做個核磁共振。”“靠?這叫沒事?”聽到“核磁共振”幾個字林羽赫條件反射地認為肯定是出大毛病了, “校醫讓你去醫院做核磁共振的?”“不是, 是賀老師。”向邊庭說著往駕駛座看了一眼, “他說去查一下韌帶有沒有受傷。”林羽赫不太懂這些, 也不知道核磁共振還能檢查韌帶,“還是賀老師想得周到啊……你現在在哪啊?去醫院了?”“嗯,在路上了。”“你的獎狀獎牌我幫你領了啊, 回頭給你。”“謝了。”“你現在還能走路嗎?”“不太能。”“那你明天來不了學校了吧?”“應該是來不了了。”向邊庭以前也崴過腳,小學初中一直都踢足球呢,難免的, 他印象中之前有次崴腳在家養了三天就能正常行動了,也沒這次這麽疼。他的腳踝已經腫起來了, 跟個大饅頭似的。“那你不能走……你一個人在家怎麽弄啊?都沒辦法活動吧?”“到時候再說吧,大不了癱在床上挺屍。”林羽赫樂了:“你要是有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分分鍾趕來搭救你。”“行, 提前謝謝你了。”賀宣車速很快, 幾乎是一路疾馳, 路上也沒怎麽說話。向邊庭掛完電話沒多久林羽赫就給他發了張照片過來。照片上的內容不新鮮, 又是拍的他跟賀宣賀宣背著他。這張照片是在西門附近拍的,又被嗑男男的妹子投稿到表白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