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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一踏入貴賓室房間,我們就立刻讚揚她的勇敢,同時鼓掌歡迎。陪同過來的稻越則是一臉掃興模樣,大概認為我們是一群沒得到教訓的家夥吧!他告知c棟有人看守,我們出不去,然後就離開了。


    我們的聖女貞德報以笑容,自己也鼓起掌來回應,但臉色卻突然轉為嚴肅,打探江神不在這裏的原因。在痛苦的心情下,我們一一據實以告。


    「……然後,被帶到哪裏去?」


    我不認為會被帶到部長要求的西塔那兒。雖然回答說在〈城堡〉內的某處,但無法保證這就是正確答案。了解情況後的麻裏亞,顯得有些不安。


    「這時候不用為我鼓掌了吧!萬一江神遭到不測,那該怎麽辦?」


    望月安慰要她冷靜。


    「先坐下好了,麻裏亞。聽完了剛才那些話當然會擔心,但我們已經答應協會不再輕舉妄動。」


    「是誰提出的?吹雪局長?那個人不是很可怕嗎?滿臉的裝模作樣,下達『就這麽辦』的冷酷指示。」


    「就這麽辦?什麽事這麽辦?該不會是斷手斷腳吧?應該也不是不供應晚餐。他隻是擅自闖入聖洞,為了避免煽動學弟後輩們所以隻是被隔離開來。我為什麽知道?因為吹雪局長——」


    「也許她是殺人凶手,說什麽話都別相信!」


    「吹雪局長是凶手?」


    「不,也不完全是這個意思……隻是有這個可能……」麻裏亞轉身看著我,「我問你,江神有暗示過誰是嫌犯嗎?」


    「沒有,完全沒有。」


    但是,這樣的思考也並非完全沒有跡象可循。部長很在意要確定從聖洞出口到入口所需的時間,結果大約是十五分鍾,而這個線索似乎讓他逮到了嫌犯的尾巴。一聽到這裏,望月立刻翻閱筆記本。


    「呃……千鶴潛入日本橡樹根部的大窟窿的時間大約是在五點二分前吧?那麽,藉助手電筒在黑暗中步行約十五分鍾,所以來到待命室的時間大約就是五點十三分,由於土肥當時已遭殺害倒在看守櫃台裏,因此犯案時間大約就在他前去值勤的五點到五點十三分之間。在這個時間帶中,沒有確定的不在場證明者……首先是臼井勳、吹雪奈央、由良比呂子,然後是丸尾拳、稻越草介、青田好之、本莊伽耶、派崔克芳賀、佐佐木昌晴……有嫌疑的人一個也沒減少,這樣就毫無意義了。」


    「不好意思,麻煩再補上椿先生與荒木先生。」


    織田一說完,望月露出不快的表情。


    「不必增加了吧!那兩個人沒有動機。」


    「椿先生追查十一年前與命案有關的s&w史密斯威森凶槍,似乎與這次的命案有瓜葛。至於荒木先生,在福岡與回老家探親的土肥曾經有過接觸,也許知道了土肥與子母澤他們打算要背叛幽浮皇後野阪公子。」


    搭檔歎了一口氣。


    「江神是不是有什麽突發奇想?似乎不是想藉由不在場證明來追出嫌犯,實在搞不懂。」嘟噥幾句後,突然說道,「也真辛苦你了!」


    麻裏亞吃驚地手掌貼於胸前。


    「是說我嗎?一個人的時候雖然很孤單,但還是躲藏得很好。能遇到江神和有棲川,真是太好了。如果江神沒要我回來,我可能就要露宿寒冷陰濕的野外,也可能和貓頭鷹同在樹枝上過夜。」


    本來還想是怎麽回事,結果竟然真的是躲在樹枝上。她進這個社團也一年多了,我卻不知道她還有爬樹的特技。據她所言,當她躲在樹上,而正下方有追趕二人組休息閑聊時,那似乎是最大的危機。


    「真的要變成女忍者了。偷聽到的談話中所謂的(老爹),指的是臼井局長吧?」


    ——老爹也很擔心吧!


    ——那個老爹怎麽可能好意思回來啊?


    ——別再責怪他了。


    僅僅這隻字片言的,很難斷定是什麽意思。


    ——野阪代表的散步路線就到這附近為止。


    ——正好就在這附近一帶…


    在提到老爹之前,先說出來的是這兩句話。


    「我沒聽說過有人把臼井局長稱為老爹的。」織田說,「其中這句『怎麽可能好意思回來』,就表示發生了什麽麻煩事。」


    「墨鏡局長已經開車出去辦事了,也許搞砸了什麽事而『返回』某個地方去。」


    「臼井局長開車出去……對了,我看到有一輛車駛出村子。」憶起畫麵的麻裏亞說道,有那麽一瞬間,視線望向遠方。「那與殺人事件有關嗎?」


    別問我這個在問號叢林中迷失的人,我怎麽可能答得出來?不過,我倒是有些話必須和她說一說。才一開口,就被望月故意咳嗽打斷。


    「我們彼此來交流互補情報吧!」


    「說的是,有什麽是我必須知道的嗎?」


    「麻裏亞也真遲鈍,我剛才列舉嫌犯名單時,是否注意到了什麽?」


    「啊?什麽?我想這名單應該沒什麽遺漏吧!」隨後又補上,「該不會是東塔的……」


    「沒錯,子母澤被殺。昨晚夜裏,頭部遭槍擊。」


    與其讓望月說明,倒不如由到過現場的我來說明較妥,於是我接下了這個既麻煩又不愉快的任務。


    子母澤死亡的狀況、他的背景資料、昨晚相關人員的行動,光是這些還不夠。由於太崇拜(女王),於是金石千鶴便從聖洞入侵〈城堡〉,在倉庫裏度過一夜,並根據她的證詞內容,得知利用死後僵直特性設計自殺詭計而成自殺狀態的弘岡繁彌,事實上是他殺死亡的,在此也不得不描繪江神的推理過程。除此之外,還提及翻遍(城內)所有角落,卻始終遞尋不著第二把手槍,以及在聖洞中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物等等。應該不是我言詞流利,而是繁雜的來龍去脈讓麻裏亞呆住了吧?中途,她幾乎都沒發問。


    聽完之後,她問:「隻有這些?」


    「隻有這些就夠了吧!我說到都快累翻了,還覺得不夠?」


    「不是這意思,因為我不喜歡事後再追問——確定沒了吧?」


    「沒有,確定沒有了,我全都說了。江神為眼前的混沌帶來了秩序,讓整體事件有了著落。」


    「可是,我們這位江神先生被帶往何處,卻完全是未知數,看來我還是必須到〈城堡〉外去,尋求其他的協助才行,也許有人願意借電話……但好像也太遲了。」


    沮喪的麻裏亞突然揚起下巴。


    「為眼前的混沌帶來秩序,這不就是名偵探創造天地嗎?可是,接下來要怎麽做?聽了有棲川說的話,隻讓我陷入更深沉的混沌之中。」


    「雖然如此,江神學長已經看到了真相,他應該不至於敷衍我吧!關於推理,我是沒聽他說,倒是對陰謀說了一大堆,推理則是麟毛鳳角也沒告訴我。」


    「陰謀?」


    我把在洞內聽到的又再次盡可能正確地說出來,但我無法說明這與事件到底有何關連。「根本就是禪宗偈語嘛!」麻裏亞歎道。


    敲門聲讓眾人都轉過頭去,若是江神返回那就太好了,但走進來的卻是青田與本莊,他們用推車送來晚餐。竟然都忘了時間,現在已是晚間七點了。


    「江神——」


    麻裏亞還未說完,青田便以似乎早準備的台詞接著說:


    「各位的學長目前在a棟與吹雪局長他們一起用餐,沒用繩子捆綁他,所以請放心,他的環境很舒適。」


    「那為何之前要如此粗暴對待?」


    麻裏亞語帶諷刺,青田立刻板起臉來。


    「我要說的是,窮鳥入懷,仁人所憫[注]。」這回答有點詭異,「因為江神先生似乎有什麽話要告訴我們協會,所以現在就在等他說出來,而且內容好像很嚴肅。」


    [注:窮鳥入懷,仁人所憫。語出顏氏家訓,為中國北齊的顏之推所著。意謂窮途末路的小鳥投入他人懷抱,仁人之士也會給予憐憫。]


    「該不會是他知道了連續殺人犯是誰?」我追問。


    「詳細內容我沒聽到,但好像與命案有關,而且等臼井局長回來時,才要所有人一起聽江神說出來。」


    「所有人是指?」


    「可能與案情有關的涉嫌人,所有人,當然也包括各位。」


    問及臼井局長何時返回,青田支支吾吾,本莊僅代為回答:「很快就回來。」


    雖然這回答讓人不開心,但此時此刻也隻能忍耐。目前重要的是先填飽肚子,然後等待。與等待培利帕利再臨相比,這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知道了,到時候麻煩通


    報我們一聲。」接著,我努力表現得更自然些,「好希望(老爹)能早一點回來。」


    「你說的(老爹)……是指臼井局長嗎?叫得好親密呀!」


    本莊一臉的不高興。


    「不是每個人都這麽喊他嗎?」


    「會務人員不會那麽沒禮貌。」


    青田接道:「又來了。」說完,推了一下同伴的背。


    用餐時,幾乎沒什麽交談,屋子裏回蕩的幾乎都是盤筷碰撞的聲音,從窗子倒映的影像中看去,仿佛舞台劇中的用餐畫麵。


    窗外閃爍的星星與我們映在窗上的影像重疊,今晚的夜空很晴朗,沒有起霧的跡象,正是目擊幽浮出現的好夜晚。


    2


    房間外有一些騷動,好像有人聚集:心想怎麽回事,敲門聲就傳來了。


    九點三十七分,來叫我們的是由良比呂子。進門後,正巧與我四目相會。因為她露出微笑,明明不是客套的場合,但受到影響之下我竟不留神地回以微笑。


    四小時前,〈城堡〉鐵門已拉下,而迎接敲打〈城堡〉鐵門的人就是她,對於我刻意回來接受囚禁一事,她感到很驚訝。麵對她以戰勝者之姿問我為何回來,我的回答是「為了戰鬥」,當時很想告訴她,我並非窮途末路、無處可藏才哭著回來的。進入〈城堡〉後,她要我先休息一下再回到夥伴那兒,然後在食堂給了我冷飲喝,但我不接受她的親切態度;問我到了什麽地方時,我也當作沒聽到,而她隻是搖搖頭,露出苦笑。一想起來,還真丟臉。


    「麻煩各位移駕到觀景交誼廳去,接下來要聽聽各位的學長說話。」


    事前也沒通知,立刻就要我們集合,男孩子們都為此大聲喔喔喔的起哄起來。壓抑想要奪門而出的情緒,我靜靜問道:


    「臼井局長回來了吧?江神學長要說什麽話?」


    「麻裏亞,這種問題大可不必問吧?」望月說道,「快到觀景交誼廳去就是了,江神部長就是要集合所有人來一場演講,說明追出嫌犯的過程——對吧?由良小姐?」


    「好像是吧!他說無論如何都要集合所有與案件有關的人,吹雪局長也隻好遷就他。他好像擔心若隻告訴我們,事實的真相會被掩飾掉。因為是他懇切希望如此,所以就設置了演講會場。很抱歉,聽起來好像我們在施恩惠一樣。」


    江神不是喜歡耍花招的人,誠如由良所言,真相會有遭湮滅的可能嗎?否則應該是有其他考量才對。


    「對了,金石老先生他們怎麽樣了?」


    織田不問,我都快忘了老先生和那小女孩的事,因為滿腦子自己的事都幾乎忙得暈頭轉向了。


    「他女兒來過聯係,好像還要在下呂留宿一晚。所以祖孫兩人就在這裏過夜。千鶴已經恢複了,剛才還在談話室看海螺小姐卡通電視節目,希望她能盡快適應這裏的生活——那我們走吧!」


    抵達低了一階的觀景交誼廳一看,已擺好兩排六人座沙發替代原有的擺設,會務人員都已集合完畢。有個人很受注目,江神就站在他麵前。才想走去靠近江神,便聽到他說「很不好意思」,他們在聊什麽?


    「如果椿先生與荒木先生也到齊,一共是十六人,有人會沒座位,我們的會員就站著聽好了。」


    這也是我期待的,若能待在江神身旁,那我就可以觀察到所有相關人員的表情,真是太方便了。


    「正好與昨晚相反。當時局長與丸尾先生站在前方,而我們是坐在椅子上聆聽。」


    與部長交談的那個人回了一句「是啊!」語氣不是很誇張,原來是臼井勳。穩穩坐在前排中央的他,看起來憔悴得讓人困惑。他到底去了哪兒做了什麽事?一臉從醫院逃出來的模樣。實在很想告訴佐佐木醫生,是否該給他吊一瓶點滴了?


    「臼井局長進行說明時,丸尾先生在一旁掃視我們,即使實驗用的(星艦)煙火不在預期時間引爆,臼井局長仍然不動聲色,那也是為了觀察我們的反應嗎?」


    「這……這個觀察嘛……」


    丸尾聳聳肩,依舊雙手抱胸勉強承認。


    「如果發射時間與往常不同,應該是會嚇一跳才對。你是打算從我們驚訝表情的自然與否,找出是否有人事前知情嗎?為的就是這個吧?」


    「啊?」丸尾嘴角翹了起來,「你在說什麽啊?才不是為了這個。新開發的煙火外人應該是不知道的!」


    「不就是在觀察也許有人會知道嗎?」


    「你還真會胡思亂想啊!」


    「但畢竟還是不否認就對了。」


    尚未進入主題,就已掀起波瀾。這時,由良領著椿先生與荒木進來,坐在前排左側的空位上。退休警官發現自己似乎打擾了會談。


    「唉呀,已經開始了啊?我被通知立刻就趕過來了,卻還是……」


    「不,請放心,現在才要開始。」是吹雪奈央說話,「現在人都到齊了,是不是可以開始了,江神先生?」


    說完後,她輕拍了位於左鄰的臼井肩膀,是要他振作的意思嗎?隻見財務局長稍微點點頭。


    「那麽……」江神一開口,立刻能感受到整個席閑散發出來的緊張感。


    前排的吹雪、她右鄰的由良,以及丸尾,都全神貫注在江神身上。是否因為不知要注視何方,後排的派崔克與佐佐木的視線到處亂飄,而青田與本莊則低頭培養情緒,等待說明會的開始。稻越閉目養神、椿先生與荒木低聲交頭接耳,隻有臼井不知是閉上眼睛還是在瞪視江神,完全看不出來。墨鏡還真是卑鄙呀!也或許如此,他才有機會打量、觀察我們。


    望月與織田手插腰站在江神的左側,幾乎同時間搔鼻頭,難怪是絆創膏二人組,視線不停地來回於江神與觀眾之間。有棲川就在我旁邊俯首低頭,仿佛在等待嚴肅的典禮開始。說是典禮,更像是等待演唱會的開始。玉樹臨風般站立的江神,儼然就像站在交響樂團前的指揮家。


    正當手中的指揮棒要揮動時,由良突然舉起一隻手要求暫停,這麽一喊還真是掃興。


    「接下來可能會拖很長的時間,萬一途中有要事的話,我會離席,我事先申明一下。」


    這時候應該不會有什麽緊急要事才對。


    「好的,沒有關係,如果有比追出凶手更重大的事件,我說話的內容可能就不足比擬了,請自行斟酌即可。有沒有人會因為輪到看守任務而半途離席的?」


    丸尾與稻越搖搖頭,派崔克則自後方向由良提出勸告。


    「名偵探正要開講的瞬間,你突然提出暫停之議,這是違反禮節的,督察,這樣可不行。」


    「我會注意以後不再這麽粗魯了,如果還有下次的機會——非常抱歉,請繼續,江神先生。」


    部長繼續流暢地說道:


    「我向吹雪局長提出無理的要求,要大家在此集合。接下來,就請各位聽聽殺害土肥憲作、子母澤尊人、弘岡繁彌的凶手是誰。無庸諱言,凶手目前就在這裏麵。」


    臼井緩緩挪動了上半身。


    「言詞太激情了。也許應該這麽說,你將嫌犯湊在一起聽你推理,然後聽取他人的意見?」


    部長斷然否定。


    「我不需要意見,我是要當場指出誰是凶手。由於凶手之故,讓所有嫌疑人在此集合,曆經不愉快的經驗,所以有資格在現場親眼看到凶手麵具被摘下來的過程。」


    「非常有自信呀!想必應該是掌握到了很確定的證據。你是什麽時候以何種方法,而且隻有你發現這些證據的?你本身才是個謎。」


    「過度的期待會成為過重的負擔,我再次先聲明一下。由於沒想到會演變至此,所以也沒帶來指紋采樣或dna鑒定的器具,呃……說實話,這些器具我也沒見過。也正因為如此,我並未掌握到足以作為公平判斷的物理性證據,而是著眼於既有已明確的事實,針對這些事實所隱合的意義進行推論,並從中達成某種結論而已。法庭上所必備的證據,我想應該由警方以科學辦案的偵查手段去發現。那麽,既然如此,何不在警方前來之前閉口不說呢?很抱歉,這辦不到。因為人類協會的立場是必須先在內部找出凶手,否則不會通知警方。如此一來,就隻能循著邏輯的線索,先揪出凶手再說了。」


    「你要說的就隻是這一切都基於不得不的理由,而且也並非你的本意,是這樣吧?」臼井皺著眉頭,「這麽做行嗎?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即


    使揭發了真凶,凶手一樣可以狡辯抵賴,這麽做豈不是讓凶手更加警戒,萬一處理不好,還可能給予湮滅證據的意圖。」


    我已是怒火中燒,但織田搶先一步提出更尖銳的抗議。


    「你們說非找到凶手為止否則不報案,但又說在警方過來之前找出凶手會打草驚蛇?如果這麽想,那幹脆現在就撥一一?不就好了?現在這麽說不是自掌嘴巴?我相信用日語交談,難道要用外星語交談?」


    江神立刻舉出右手製止,但無法平息怒氣的織田,因為氣不過竟毫無意義地扯下額頭上的絆創膏貼片,部長見狀緩緩放下手,開始說話。


    「如果各位能接受我的推理,為了保全證據,即使剝奪凶手的行動自由也無妨。」


    「例如關進倉庫?」


    「是的,不過我想的不是這樣。通常如果單憑邏輯追出真凶,應該就能讓嫌犯勇敢站出來認罪;加上如果我的推理也正確無誤,那麽嫌犯也許就會有這樣的舉動。相反地,也許還會針對部分自己犯下的犯行始末供出一些細節來也說不定。」


    「不會吧!這麽做豈不就身敗名裂了?甚至可能被判死刑。」


    這一點我也同意臼井。嫌犯若真如此幹脆坦白,就不會耍小聰明設計詭計了,尤其是把真麵目公開示眾。


    「由於無法解讀嫌犯心中在想什麽,所以麵對決定性證據的突破追究,嫌犯會有頑強的抵抗;但涉及連續殺人的動機若是我所想的那樣,那麽我就可以讓嫌犯的目的真相攤開在陽光下——就是類似的犯罪情節。」


    現場一片寂靜,就像乞求願望那般在心中默念三次的那種沉默。旋即,吹雪打破了這樣的沉默。


    「凶手是誰?」


    「還不到說的時候,最好是由凶手自己報上名號,我希望在我說話途中,有人舉手說是自己犯下的。」


    終於開始要按邏輯線索追溯了。是因為緊張氣氛嗎?有棲川不停地搔撥頭發,一回神,發現我自己也一樣。


    3


    手不知放哪裏,麻裏亞似乎也一樣,從剛才就一直看到她在撥弄瀏海或鬢旁的發絲。仿佛聽眾裏有人在注視自己,一直無法定下心來。還是把精神集中在江神的談話吧!


    「昨天傍晚到今天早上,在本部用地範圍內有三人不幸失去性命。一開始,讓人以為土肥憲作與子母澤尊人為他殺,而弘岡繁彌為自殺,但事實上全為他殺。嫌犯不僅殺害了土肥先生與子母澤先生,還企圖嫁禍給弘岡先生。關於弘岡繁彌遭他殺的證據,我說明如下。」


    關於弘岡遭他殺的詳細情況已向由良做過說明,而她也轉速過給協會幹部們知悉,但椿先生與荒木先生還不知情。以威士忌酒桶盆栽遭彈擊為起點推理的詳情,江神詳細地又解說了一次。說明中途,椿先生不斷將身子往前探,最後忍不住終於插話了。


    「這麽說來,手槍射擊了三次;一發是子母澤的額頭,一發是弘岡的太陽穴,而另一發則射擊在威士忌酒桶上。但是,讓遺體握住手槍,藉由死後僵直扣發扳機……這可是前所未聞啊!」


    打鐵趁熱,荒木也隨之興奮起來。


    「哈哈,這我懂了!無論是將遺體浸泡在水池裏,或者以水泥空心磚堵住通往後院的門,若將這些都視為嫌犯偽裝手段的一環,那我就相信這個說法。明明槍聲一響就趕過去了,但屍體卻已是冰冷的了。」


    「這屬於情況證據。」


    派崔克冷淡地補上一句後,右鄰的稻越立刻舉手。


    「我舉手不是要承認我是凶手——我有問題。根據江神先生所言,嫌犯在殺了土肥與子母澤之後,連弘岡也給殺了,甚至還企圖嫁禍給弘岡。這種企圖是有可能,但剛才你說凶手也許會供出自己的罪行也說不定。這兩者之間豈不是矛盾了?」


    「你指出的疑點很正確。」江神承認,「我之所以說『無法解讀嫌犯心中在想什麽」的意思,是因為嫌犯的行為有前後不一的疑點,也許這正是嫌犯想要讓人引起的混亂與迷惑,但也可能是基於某種理由或必然性而產生的現象。關於這一點,我稍後會再說明。」


    「那我還想問一個問題。凶手殺害弘岡並偽裝成自殺,但工夫也未免太巧妙了吧!若要讓人看了像是殺害土肥與子母澤而畏罪自殺的話,隻要讓弘岡右手握槍即可,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利用死後僵直的特性擊發子彈呢?」


    「這是因為……」


    青田話說一半即保持沉默,而稻越則彎下腰,從較遠的位置說話。


    「你說什麽?青田?不要客氣,盡量說出來。」


    「好,我在想,是不是要製造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很抱歉,打斷說話。」


    「我也認為其中兼有不在場證明的詭計。」江神輪流看了兩個人,「如果除了要讓弘岡背黑鍋之外,還製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那就是一石二鳥之計了,雖然麻煩,但值得這麽做。不過,這種假造的不在場證明還是有瓶頸。依個案的不同,死後僵直的速度之間有極大的差異,就連專家也很難預測。如果嫌犯的目標是製造不在場證明,那麽嫌犯就必須為自己的不在場時間估出較充裕的時間帶,然而到目前為止並無符合此一條件的人。」


    「這麽說來,」稻越思考著如何遺詞用字,「偽裝自殺便是凶手的主要目的,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製造不在場證明,是這個意思吧?」


    「……大概就是如此。」


    江神似乎本來想說什麽,但後來打住不說了。幾乎就快上鉤說出時,還好稻越說了聲「知道了」,很守規矩地點點頭。


    「那我接著說了——由於發現第三顆子彈,讓整起事件的樣貌有了輪廓。接下來,就讓我們試著去追查凶手的行動。昨天下午五點過不久,剛值勤看守任務的土肥遭人從背後勒斃,現場的監視錄影帶被帶走,藏在東塔冥想室中,而在隱藏之前,還先以事先備妥的磁鐵將錄影帶消磁去除資料,大概是錄影帶中拍到了致命而又不便讓人發現的畫麵——認為如何?椿先生?」


    江神敏銳地找出似乎想發言提問的人,以促使他們發言。


    「我聽說了在冥想室發現錄影帶,應該就是嫌犯藏在那裏的吧!但那間冥想室一直都是子母澤在裏麵閉關,因此嫌犯若這麽做,一定會遭到盤問。莫非子母澤會是共謀?」


    「不,子母澤若為同夥,錄影帶不會隻是放在置物架上,而是擺在更不容易發現的地方避人耳目。」


    「若非同夥,那麽嫌犯是任意從窗子放進去的?」


    「是的。」這個答案似乎令椿先生大感意外,隻見他用手掌擋在右耳後方想聽個仔細。


    「無論子母澤是否也是嫌犯之一,錄影帶就放在置物架上。如果我的房間裏有人丟進這種東西,我當場就會問對方這是什麽,但修行中的子母澤是不可以說話的,就算感到疑惑,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而默不作聲,而且嫌犯也許會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不僅如此,還有其他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錄影帶攜入的方法。就本莊小姐麵臨的情況而言,子母澤因一心投入冥想而忘了用餐,因此她在送早餐時,有時候會發現前一晚尚未動用過的餐點。」


    「原來如此,凶手連這一點也料到了啊?還真狡猾!」


    椿先生口中念念有訶,丸尾卻是一臉的感到無趣。


    「死無對證,沒有確實的證據。」


    坐在後排的佐佐木醫師似乎有話要說,江神以手勢示意請他開口。


    「喔?可以嗎?——整個意思就是凶手意圖消滅錄影帶沒錯吧?因為不可能手上拿著錄影帶在館內到處逛,所以便想到無異於無人狀態的冥想室是個藏匿的好地方。不過,那錄影帶內容已被消磁了吧?如果是這樣,在案發現場當場就可以丟棄了不是嗎?」


    重大疑點。


    又說嫁禍給子母澤?這說法讓人無法明白,難道凶手打算兩邊都押寶?」


    「任何一方都精確地達到了目的,若將想像重疊套在一起,首先浮現的便是想要讓子母澤背黑鍋。然而,不知是否因為心境的變化,又或者是其他突發狀況所致,結果又將這個黑鍋轉嫁到弘岡身上。結果,監視錄影帶便漂浮在半空中。」


    也許未能釋懷,這次年輕老板稻越連說聲「知道了」或點頭示意也沒有。


    「話說土肥的遺體被發現一事。五點半左右,我們這些參訪者也來了。就算沒有參訪者,看守聖洞的警衛交班時間一到,遺體同樣也會被人發現。一般而言,應該會立刻報警才對,但臼井局長與吹雪局長卻希望在找出凶手之後才報警,同時還將本部完全封鎖。也許這是個痛苦的決定,但也隻能說這樣的措施有違常理。這件事遲早都會公諸於世,到時候人類協會肯定也將遭到指責批評。不過,事到如今這都無所謂了。問題是——」包括我們,江神掃視了所有在場人員。「殺害土肥的凶手似乎已預知會有這種有違常理的情況發生。妙的是,凶手好像也預知了萬一發生殺人事件,〈城堡〉將會封鎖大門。」


    「是……這樣嗎?」


    麻裏亞喃喃自語,我則歪斜著頭回說不清楚。


    「也許知道。」部長麵向我們,「昨晚,凶手就計劃要以手槍殺害子母澤,若警方趕來,他就無法在館內自由行動,進而無法行凶;但他確信有五成以上的機率警方不會過來,所以便遂行第二波的犯案行動。」


    聽眾不是很捧場,而派崔克則毫無忌諱地陳述感想。


    「江神先生,我還以為會聽到什麽更有意思的推理,沒想到竟然隻是『證據薄弱的想像』,就憑這些能知道誰是凶手?如果隻是隨便敷衍了事說說算了,你不認為凶手可能聽不下去而急忙站起來澄清,說你說錯了?」


    「請再忍耐一下繼續聽,稍後凶手額頭就會冒冷汗。」


    「真的嗎?」竊竊私語的是丸尾。


    由良對此提出正麵反駁。


    「我不認為凶手會知道總本部將被封鎖,應該是無意中碰巧本部被封鎖,於是到了夜晚凶手認為這是不可錯失的良機,這才決定行凶,不是嗎?這樣的思考方向才自然。」


    「不,不自然。」


    「為什麽?」


    「根據某種理由——這稍後再說——凶手必須到了夜晚才能犯案,這也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警方人員進來的原因。由良小姐似乎認為『應該是無意中碰巧本部被封鎖,於是到了夜晚凶手認為這是不可錯失的良機,這才決定行凶』,但這裏的『無意中碰巧』並非凶手認為是犯案良機,而是凶手在殺害土肥的同時,已經藉由一己之力製造警方不會過來的可能情境了。」


    「……此話怎麽說?」


    「若是不讓人發現有命案發生,那是最好不過了,而且這點小事應該很容易就能辦到。隻要藏好土肥的遺體,放風聲說『咦?他擅離職守跑到哪兒去了吧!』如此一來,應該不會急著找警方人員過來。」


    「隱藏遺體有那麽簡單嗎?以男性而言,土肥憲作的身材雖屬纖細,但真要抬著運走還真是——」


    「沒錯,是很吃力。想要避開他人耳目或監視鏡頭是很困難,但在犯案現場旁不正好就有量身訂製的藏匿處?而且是個宛如黑洞可以吞進任何東西的洞穴,那就是聖洞。剛才我和有棲川在不得已之下做出了不規矩的舉動,但就物理上而言那個洞穴任何人都可進出,就算搬運遺體很吃力,但用拖的拖進去應該不難。隻要移動十幾米放下遺體,這樣暫時不會被人發現。若拖得更往裏麵走的話,遺體腐敗的屍臭味還不至於會有人注意。然而——然而,凶手卻舍此不為,因為他認為連遺體都沒必要藏匿。」


    由良來回整理自己濃密的發絲,怒氣上衝,對江神的說話語氣用詞也變了。


    「是呀!是這樣吧!我很難想像還有誰像你們這種野蠻人會踐踏聖洞,但是,你指出的內容也言之成理——那麽,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麽嗎?凶手是如何預測即使發生命案也不會通報警方的?莫非在暗示決定封鎖本部的人很可疑?」


    「我征詢過臼井局長與由良督察的意見,但最後做下決定的人是我。」吹雪說道,「難道我就是那個凶手?」


    「不是。」江神回應,「就憑這些陳違之理是無法鎖定凶手的,我隻是說嫌犯能預測這樣的決定。」


    「不過,關於這一點你剛才說過『妙的是』;麵對緊急狀況決定處置方法的人,是身為修行中的野阪代表代理人的我負責,所以我是最可疑的人。」


    「吹雪局長,可以繼續聽下去嗎?」


    在佐佐木醫師的勸解下,江神接著開口。


    「在讓嫌犯膽顫心驚前,是否可以請幾位先安下心?根據第三顆子彈的發現,在座某個百分比的幾位可以排除在外,但這是在尚未進入更進一步推理的情況下理所當然所產生的結果。首先,過半數的人可以從嫌犯名單中移除。」


    「真的好緊張,要進入公布得獎名單的奏樂時刻了!」


    派崔克的肢體做出一些動作,大概認為這樣不正經,因此立刻又將兩手置於膝蓋上。


    「剛才,我說過『昨晚,凶手就計劃要以手槍殺害子母澤』,以及『凶手必須到了夜晚才能犯案』這兩句話,各位知道其中代表的含意是什麽嗎?隻要想到凶器的特性,應該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雙臂抱胸的丸尾將低垂的臉抬了起來。


    「是槍聲嗎?」


    正確答案。


    「是的,沒錯。手槍用於殺人是很適合的武器,但特征在於擊發時會發出巨響,沒力氣的人也能輕易操作:但相對地,並不適用於掩人耳目偷偷射擊。若在這個深山寧靜的夜晚使用的話,無異大聲宣告現在正有人在射擊。然而,直至今日早晨,我們都沒注意到有兩個人遭到射殺。為什麽?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嫌犯配合煙火發射升空的時機擊發子彈。」


    「喔,這樣啊!」


    麻裏亞說的話隻有我能聽見。由良撫觸右臉頰,是想摑江神一巴掌嗎?


    「這我們大概都知道。槍聲被煙火的聲音掩蓋了。不過,昨晚的煙火發射了兩次,十點與十一點十七分,嫌犯會是利用哪一個時間點呢?關於子母澤的死亡推估時間,佐佐木醫生隻能診斷出『死亡應該不到半天』,這樣的判斷很寬鬆。對了,你不是在冥想室向有棲川說過?昨晚煙火的施放有兩次,因此無法確知犯案時間。」


    「當時尚未發現第三枚子彈,發現之後整個情況有了大幅改變。就結論而言是這樣的,十點擊發的第一顆子彈奪取了子母澤的性命,十一點十七分擊發的第二顆子彈造成弘岡的死亡,而今天清晨六點半擊發的第三顆子彈射進了威士忌酒桶,這是不可動搖的事實。除此之外的時間裏,並未發生槍響,因為沒有掩飾槍響的聲音——什麽事嗎?佐佐木醫師?」


    「喔?又有問題了,可以嗎?——第一顆與第二顆子彈的犧牲者有可能相反嗎?」


    「不可能。這是因為昨晚十一點十分,有人還目擊了依然活著的弘岡先生,也就是本莊小姐與我們的織田。在那之前,由良小姐也在入口大廳見過他——會為這件事作過證吧?」


    「……嗯,的確。」由良咬著嘴唇,「我真是太粗心了。沒錯,十一點多時,弘岡還活著,所以利用十點施放煙火遭到槍擊的是子母澤……」


    江神應該是在挖出第三枚子彈不久後,就鎖定了子母澤遭殺害的時刻。然而,他沒對我們說的是,這是他獨自一人腸枯思竭推理後的結果。隻有一次會經暗示過,就是針對在威士忌酒桶發現子彈並利用死後僵直製造詭計一事,在談話室裏向由良做過說明。當時由良小姐翻閱筆記本並說那大概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而部長是這麽說的。


    犯是十點那個時刻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有棲川,你是正確的。」


    一時之間,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但突然間想起來了。今晨在塔上,我會經說過凶手應該就隱藏在知道新開發煙火施放時間的人之中,當時江神就說昨晚煙火的施放有兩次,因此「事情不能這樣說。」由於那個時候還沒發現第三枚子彈,所以部長的發言是理性的。不過,以結果論,我的說法並沒錯。


    顯得有些氣餒的由良,急著從口袋中取出筆記本,是為了尋找符合條件者,而望月仿佛也在競爭般地開始翻閱筆記本,但答案其實都已經在江神的腦袋裏了。


    「我已經清楚地引出線索了。不符合上述條件的人,可以剔除在嫌疑人之外。接著,我們就從第一個條件來驗證吧!知道十點會施放(星艦)煙火的人,我從臼井局長得知是總務局與祭祀局的人,因此,這兩個單位所屬以外的人,並未在晚間十點鍾企圖行凶。」


    雖然是財務局的人,但臼井知情。昨晚施放(星艦)時,他自己會經說明過,說這是新研發的試射作品。


    「這麽說來……」吹雪輕輕地雙手在胸前交抱,「各位來訪的貴賓並不知情,所以來自美國分部的芳賀也非嫌犯了,因為並未告知他關於(星艦)之事。」


    派崔克點頭之後脫口說出了戲言。


    「我可以是第一號無罪者嗎?太感謝了。沒錯,關於(星艦)的相關煙火資料並未傳達給我知道,也許偶然在什麽地方聽說過。」


    「原來如此。」江神一本正經的表情說,「偶然聽到的可能性無法排除,而且新開發的煙火也並非極機密的計劃,所以很抱歉,芳賀先生必須留在涉嫌名單上。」


    「oh!不可能吧!這也太濫殺無辜了!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我對什麽(星艦)完全不知情,是真的!」


    雖然哀傷求情,但還是行不通。對此,派崔克也隻能聳聳肩表示被耍了。


    「請不要隨便玩弄人好嗎?我隻不過說了也許偶然在什麽地方聽說過,那麽江神先生與椿先生應該也有可能——可是,算了。應該還有其他形式可以證明我不是嫌犯吧!請繼續演說,我可以從第二個條件脫離……」


    「你說過大約十點十五分到十一點前在談話室,會經針對事件交換情報,但其中有個微妙之處,那就是十點整左右,應該是沒有不在場證明吧!」


    「先在塔上槍擊子母澤,然後立刻趕到談話室這是辦得到的。aha!不在場證明的確無法成立。」派崔克一臉的遺憾,「其他的幸運者還有誰?雖然這裏有半數的人是被冤枉的。」


    「幾乎所有協會人員都沒那麽幸運。」


    臼井一說完,失去興致的丸尾回了一句「說的沒錯。」他們兩人會出現這樣的態度是有原因的。


    「為何這麽說?」


    由良語畢,墨鏡男哼了一聲。


    「十點鍾有明確位置的一共有九人。本人我、丸尾以及專心聽我說話的他們七個人。當時我們在這個觀景交誼廳都聽到了(星艦)的聲音,什麽事也沒發生。江神,我這是為了我自己和當時的夥伴們熱心提出無辜的證明。」


    「必要的程序。」


    部長回應道,臼井則露出苦笑。


    我們五個人與椿準一、荒木宙兒排除了第一個涉案條件,甚至臼井勳與丸尾拳的第二個涉案條件也獲得了疑釋。


    4


    整個感覺輕鬆了一些,但涉嫌船上還有七位乘客。直到剩下最後一位乘客為止。到底還要停靠多少港灣?


    「請繼續接著都說出來吧!」吹雪語帶嘲諷,「符合嫌犯的第三、第四條件說出來,就可以繼續縮小範圍,接下來是什麽?嫌犯是女性、左撇子、右腳負傷,還有呢?名偵探大概就是這樣找出特定嫌犯的吧!順便一提,我是右撇子。以你銳利的觀察,應該早就知道了才對。」


    江神撥了一下額前的瀏海。


    「很意外地,這條路很短,凶手的條件隻到第三條,所以這條路非常單純——什麽事?麻裏亞?我看你好像很驚訝。」


    突然這麽被點名,我回了一聲是。


    「誠如吹雪小姐所言,我還以為會有好幾個條件。請問最後一個條件是什麽?」


    「這是理所當然到連公布得獎名單的奏樂價值都沒有的條件——條件三,可以拿到凶槍的人。」


    有人發出思的一聲,是椿先生。


    「所言甚是,截至目前的進展我都非常佩服。但十一年前那把忽然消失的s&w到底是什麽人以何種方法拿到手的?我一直都沒找出答案,難道你知道是誰?」


    「試著挑戰,若順利的話,也許可以解開煩惱著椿先生十一年前的那件命案之謎。」


    「你說話當真?這可是我的人生一大作業,希望你不會隻是隨便說說……」


    退休警官第一次對江神說話這麽直接。


    「所以,能在這個場合遇見椿先生真是太好了,從一開始我就很想請教了。」


    「這樣啊?」椿先生的表情柔和許多,聽到有人對自己表達敬意,顯然已無法掩飾內心的歡喜。


    從臼井的口袋裏傳出胡桃摩擦的聲音,明明早已排除他的涉案可能,但臉上仍然愁眉不展,不知是否因為對一個年輕的局外人竟然在上麵頤指氣使感到不高興,言語開始冷淡不友善。


    「可以拿到凶器的人是凶手這件事,連小學生都知道吧!但眼前剩下的嫌疑人全都是協會的人員。你來到本部至今也已經是第六天了,先暫時不提凶手是怎麽拿到那把手槍的,但你應該很清楚要想攜槍進入本部是何其困難,不,應該是不可能的事,這些你都清楚。由於我們擔負了人類未來的責任,任何地方都用心良苦,尤其針對如何防止危險物品入內更是有萬全的對策與考究,警備非常森嚴,監視鏡頭也毫無死角,就算是一千五百人以上的集會,也都一一詳查每一個人攜帶的物品,絕不會有任何可疑人物混入其中。」


    「是的,這我清楚。」


    「一個月前,有電話報案指稱這裏有炸彈,來了一批警員搜查,那可是翻遍了所有角落到幾乎無禮的程度,由於隻是一通惡作劇電話,實際上並無炸彈,所以被視為警方隻是以報案電話當藉口,真正的目的其實就是要調查人類協會的實際狀況。若真有隱藏手槍,當時絕對無法逃過他們的眼睛。」


    「所以,在那個時點上,手槍並不在館內,而是在警方搜查之後才攜入的。」


    「從什麽地方以何種方法帶進來?那件事之後,我們的戒備又更嚴格了。」


    「雖然看似耍弄口舌,由於戒備萬無一失,因此可以導出一個答案來,那就是從聖洞進入館內,除此之外別無他想。雖然那個洞穴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域,但如同先前說過的,就物理上而言,人是可以進出其間的。」


    「可是——」


    「不,不可能!」吹雪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來,能打斷臼井說話的人,也就隻有她了。「你強行進入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域,甚至走到盡頭看了那裏的情況,聽說盡頭是個樹根大窟窿,但那個窟窿頂多不就隻能通過一個小學生的大小嗎?」


    沒錯,我絕對無法擠過那個窟窿,就算在場身形最瘦小的本莊伽耶也鑽不過去。


    「你該不會……」吹雪眯起眼睛,「該不是想說小學生能通過吧?甚至要說目前館內不就有個小孩偷偷潛入?」


    椿先生噎了一下。


    「喂喂,等一下!我說江神,你想說是千鶴把槍帶進來的?再怎麽說這也太胡鬧了吧!那麽她是在什麽地方拿到那把手槍的?」


    「也許是在樹林中散步撿到的。」


    派崔克一臉正經說道,卻遭椿先生瞪了一眼。


    「千鶴她不是凶手,」江神試圖讓退休警官安心,「她不可能從身後襲擊站在看守櫃台後方的土肥,也不可能從冥想室窗口槍擊子母澤,因為身高太矮了,她本來就不在嫌犯名單中。」


    「這麽簡單的事我也知道,」吹雪站直了身子,「誰會真的去懷疑那小女孩?是因為你說法奇怪,所以才故意這樣打岔。明明就隻有小孩能通過,說得好像任何人都可以通過。」


    「有問題……」


    荒木似乎有話要說,江神便以羽翼輕拂般平穩的語氣問:


    「有什麽事?」


    「嗯,把千鶴當作是連續殺人犯會不會太蠢了?但結果還不是幫了凶手的忙三是誰要她把手槍帶


    進來的……」


    「你是把千鶴視為共犯來處理?那個小女孩雖無特殊優異之處,卻是個伶俐貼心的乖巧小孩。」


    仿佛因為遭到背叛,椿先生以無情的眼神看著荒木,這種反應讓身為博多人的荒木畏縮了一步。


    「別誤會了,我可沒把千鶴當作是殺人魔的同夥,也沒惡意說她是共犯,她隻是一個天真的共犯。」


    望月立刻搶著說:


    「荒木先生,你認為是奸詐歹徒在遙控千鶴嗎?受凶手之托供人差遣?甚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搬來一口箱子,那箱中其實有一把手槍?」


    「對的,總而言之,就是用花言巧語騙她。但再怎麽說,她畢竟隻是個孩子,即使說訶有若幹可疑之處她也不僅,搞不好凶手是以前就已取得千鶴信任的人也說不定,不,一定是這樣沒錯!」


    有棲川製止暴走男,突然熱心開口說話。


    「我認為考量千鶴是否在無惡意的情況下搬運凶器,這是想太多了,她甚至不是所謂的清白的共犯,在任何方麵她都是一張白紙。」


    「真是這樣那當然很好。以我來說,我就不會為了殺人而想到要天真的小孩幫忙運送手槍,就算隻是腦子裏想,就自然會怒火中燒。無論是多麽不愉快、多麽不可能發生的事,假設嫌犯已無其他方法可攜入手槍進入館內的話,我們大概就隻能懷疑他是否支使小孩去從事違法行為。」


    「不,我不認為手槍是她帶進來的。」


    「為什麽?請不要投入情感。」


    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兩人之間的爭論對答,而此時有棲川以質問代替回答。


    「你認為會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方交付那把手槍的?」


    「地點當然是在待命室。凶手五點多殺害土肥之後,將遺體藏在看守櫃台中,接著就等待接受委托的幹鶴從洞穴裏出來,以便拿到手槍,這是最安全又最俐落的方法。而且事先也說好會合時間,所以就隻有這個方法可行了。」


    「是沒錯,但若真是如此那也很奇怪,假設是以這種方法取得手槍,那麽凶手應該會立刻要求千鶴返回聖洞才對,應該不可能是因為千鶴好奇心過度旺盛,因而趁隙偷偷潛入館內的吧?」


    原來如此,這說法我相信,但荒木卻有不同意見。


    「錯了,是那小孩自己潛入倉庫的,也就是在嫌犯離去後,把叮嚀當耳邊風,悄悄跑出了待命室,因為她一心想要見到心中向往的野阪代表。往常都隻是在外麵眺望,如今難得進入協會總本部,再乖巧的孩子也無法忍住。由於事前有所決定,因此連照相機都準備好了。」


    「難道嫌犯事先不會想到千鶴會有這樣的舉動?」


    「就結果論,是這樣沒錯,小孩的行為是很難預測的。」


    「如果嫌犯與千鶴之間已建立了信賴關係,那麽他應該知道千鶴對野阪代表非常憧憬。這麽一來,他當然會以(女王)為誘餌不是嗎?『幫我忙的話,就讓你有機會見到野阪代表!』這可是最具吸引力的獎賞。剛才我就說,吹雪局長答應我,隻要野阪代表工作結束就會讓她們見麵,幹鶴聽了眼神立刻發亮,很天真的小孩。如果是個甘冒風險企圖殺人的凶手,一定會對小孩說:『幫我忙之後立刻回去,不讓你見其他人,明天我再安排讓你見代表。』或是『下個星期再讓你見代表。』講好了這樣的約定。」


    「話是這麽說沒錯……」


    有棲川接著更堅定地說道:


    「荒木先生與我之間,隔著一道體驗之牆。我親眼見到幹鶴在體況虛弱時說話的模樣,而荒木先生並沒有。盡管虛弱,但是那孩子對吹雪局長的問題卻神采奕奕地回答,流暢應答之間不可能會說謊。」


    吹雪表達同意這個說法,因此荒木便不再爭辯下去,江神也以手勢要有棲川停止就此發言。


    「看不出幹鶴有說謊的跡象,要小孩乖乖服從聽話似乎也非易事,無論如何嚴格要求守住口風,但難保他們什麽時候會把實情全盤說出。但最重要的是,千鶴並無受托當嫌犯幫手的理由。」


    江神是以不同於有棲川的觀點,否定了千鶴是嫌犯幫手的事實。


    「這麽說來,聖洞是凶器唯一進入的管道,而且也隻有小孩能通過聖洞。」


    「請冷靜思考。凶手的目標是要勒斃擔任守衛的土肥,所以就算沒有共犯,依然可隨意進出聖洞,隻要事先將手槍從樹幹根部的大窟窿丟進來,然後自行前往取回就行了。不是嗎?因此,應該不會要隨時可能露出口風的小孩幫忙。」


    幽浮迷狀似氣餒地歎了一口氣,而且這才信服了。


    「說得是,的確如你所言。」


    我也隨之放下心,最後也忍不住開口。


    「幹鶴未與事件有瓜葛,真是太好了。如果事後她知道自己帶進來的是凶器,打擊一定很大。」


    江神聞畢,接著說:「那孩子雖與命案無關,但她在我們麵前也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握在手中真正解開事件之謎的關鍵尚未登場。」


    「這是怎麽回事?」


    意外之語讓人驚訝,但他隻用一句「到時候就知道」打發了問題。


    青田第一次請求允許發言。


    「雖然江神先生已定調手槍是從聖洞進入的,但真的是這樣嗎?也許還有其他我們沒注意到的途徑。雖然我沒想到其他好例子,但例如利用遙控飛機送進來不也是方法之一?很抱歉,我的個性比較執著,這樣的情況應該可以采用(摸著石頭過河)理論。」


    有這句諺語嗎?


    「那我們就試著來摸著石頭過河吧!——手槍從聖洞送進來最站得住腳的論述在於待命室的監視錄影帶被取走。因此,首要問題便是嫌犯為何這麽做?因為他進出聖洞取槍的身影被監視器拍到了。正因為錄影帶消失,才能證明凶手有進出過聖洞。總不會為了幹擾調查,而大費周章取走錄影帶吧!否則利太小、損太大,不劃算!」


    毫無反駁的餘地。青田認表同意時,江神掃視所有人後說道:


    「現在我再次確認整個事件的構圖。錄影帶之所以消失,是因為凶手進出聖洞取出手槍,而該槍枝用於殺害子母澤與弘岡;換言之,三起殺人事件是完全互有關係的,並非三起獨立的殺人事件。」


    「是呀,你說的都對,而且殺人凶手也不是兩個人或三個人。」由良繃著臉說道。


    江神見狀便說:「這是必要程序。」


    但她並未因此而高興。


    「原來是這樣啊!」稻越很佩服,「雖然是同一人所為的連續殺人事件,但為何隻有土肥遭到勒斃?之前,這情形很令人感到不解,如今的說明總算撥雲見日了。如果不殺土肥,他就無法取得槍枝吧?」


    「正是如此。」望月搶著回答。嗯,算了。


    吹雪似乎回神了。


    「我接受手槍是從聖洞進來的說法,這是個合乎道理的推論。但是,這對搜尋嫌犯有助益嗎?你也會經說過,嫌犯先將手槍丟入樹幹根部的大窟窿,所以才進入聖洞取槍。我想請問,在場的每一位,有誰無法辦到這種事?就算是在樹林中撿到槍枝,我不認為受到雨淋日曬的手槍還堪用……」


    「到目前為止,這是最好的問題!」


    是因為江神的微笑讓她困惑?隻見吹雪迅速眨了眨眼。江神左手插腰,看起來非常輕鬆自在。


    「誠如吹雪小姐所言,目前已確定凶器攜入途徑,但這還不足以找出誰是嫌犯。你剛才說『在場的每一位都能辦到這種事』,但這句話說錯了,真正能使用這條途徑的隻有三個人,其中一人已經死亡,是遭殺害的。」


    織田伸出三根指頭,兩眼直盯著看,盡管手指上並未寫有答案。


    5


    按捺不住內心的緊張,本莊急著追問:


    「是哪三個人?到底是誰、誰和誰?其中遭殺害的是土肥?子母澤?還是弘岡?那結果到底誰才是凶手?」


    但吹雪幹咳了幾聲,慌忙以手指抵在嘴角上,這位總務局長斷然說道:


    室那一端則稱為出口。我曾說過嫌犯將手槍丟進入口,然後進入出口取回手槍,但這並非正確的表達方式。嫌犯並非從入口就這樣啪地把手槍丟進去,就算這麽做,還是無法取回手槍的。」


    「可以吧!不是已經殺了土肥除去障礙了嗎?」


    由良感到驚訝很正常,但連我也懷疑是否聽錯了。


    「接著是關於推估土肥死亡時刻的問題。他五點與丸尾交接值勤,而在千鶴走出聖洞時已經死亡。千鶴進入館內的時間是什麽時間?我與有棲川實地調查後得知,穿越洞穴所需時間約為十五分鍾。那孩子的地底探險是在五點前二分開始的,所以千鶴步出聖洞的時間可推估為五點十三分。當然,她的步幅與我們不同,行走速度也完全不一樣,但我們在初次不習慣的情況下,與她熟稔當遊樂場等等諸多條件綜合考量的結果,這樣的推測誤差應該是極為微小的。」


    「這我們無法評論,隻要你不誇大評價自己調查的正確性就行了。」


    「就算有三分鍾的誤差亦無妨,因為分母是十五,三並不小。如此一來,犯案時刻最早也是發生在五點鍾,最晚則在五點十六分發生,這樣對吧?」


    很難得,所有人全都點頭。


    「首先,犯案所需的時間大概是多少?由於是以繩子勒住脖子殺害的,因此包括確認是否已死的時間至少需要兩分鍾,將遺體拖入看守櫃台,以及在日誌上寫下(培利哈)故弄玄虛的三個字訊息,這些應該要花上三分鍾的時間——對了,(培利哈)這三個字的偽造訊息是為了要讓所有會員誤以為土肥是否看到培利帕利再臨,以及誤以為奪走錄影帶是為了錄影帶裏麵的再臨畫麵;隻是,這些似乎都未達到嫌犯的預期效果——接著就是嫌犯進入聖洞,在聖洞內找到槍枝為止大概需要花多少時間?這一點我們暫不討論,餘下的工作便是錄影帶的處理:抽出的錄影帶塞進外套就成了,可以就這樣走出待命室,就算動作迅速,也需要一分鍾的時間。殺害行動與善後處理,加總起來保守估計也要四分鍾的時間。」


    無人提出反駁。我想,如果手腳笨拙的話,光是勒死一個人就要花上四分鍾吧?


    「五點到五點十六分之間就是犯案的執行期間,我們先從中扣除四分鍾,十六減去四等於十二分鍾,之所以要扣除時間的意思知道嗎?是的,這就是嫌犯取回槍枝的時間。現在,我們再將這時間除以二,十二除以二等於六分鍾——有馬學妹,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


    被指名的麻裏亞回應:「知道,嫌犯走到槍枝藏匿處花費的時間,教授。」


    「很好,不愧是資優生。」


    這算是多估了一些緩衝時間。然而,這並未將黑暗中找尋目標物的所需時間計算在內。能多出來供收回槍枝使用的時間就隻有這些,正如剛才江神所言——


    「凶手不是從入口丟進手槍的!」織田叫道,「聖洞出口到入口,單程就要花十五分鍾,往返的話更需要三十分鍾:但是,嫌犯取回槍枝卻隻有十二分鍾可用,那槍枝不就是擺在超過一半更靠近出口這一端了?」


    「很好。」江神再次點頭回應。


    「沒說我是資優生啊?」織田答。


    此時,派崔克雙手高舉過頭。


    「help,我跟不上你們說的,幫一下忙吧!你們有什麽可以證明的嗎?一開始說槍枝從聖洞入口丟進去,結果又說槍枝沒丟進去,我還以為終於要敲破手中的水壺了。」


    望月窮於回答,但江神卻處之泰然。


    「重要事項已經證明過了,由於不是很困難的數學算式,所以千萬別落後了跟不上。正如我學弟指出來的一樣,嫌犯並未從聖洞入口丟入手槍,但是寶貴的水壺也沒被敲破。換言之,事情是這樣的,手槍藏在可以在十二分鍾來回的地方,也就是擺在超過一半更靠近出口的這一端。」


    「從聖洞入口丟入手槍,無法丟到那個地方吧?」


    「我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丟不到。那座洞穴裏有好幾處左轉右彎的,而且還有上下坡。嫌犯並非隻將手槍從入口放入,而是拿到中段位置。根據不同的位置,洞壁有各種複雜的凹凸狀,所以肯定是藏在某個凹陷處,這也就是有過好幾次地底探險的千鶴沒發現的原因。」


    「原來如此,這樣就可以理解了。」椿先生露出短暫的微笑,隨即又麵有難色。「不,所以這個結論就很怪了。聖洞入口不是窄到誰都無法通過嗎?而你剛才又說嫌犯並非隻將手槍從入口放入,而是拿到更接近待命室的位置。這到底哪個正確?互相矛盾嘛!」


    「並不矛盾。」


    江神到底想說什麽,連我也摸不著頭緒,實在無法呆坐片刻,很想踏出一步上前說話。


    「喔……也就是……原來是這樣啊!」


    望月敲了一下額頭,似乎已經知道江神要說什麽了,顯得很興奮。


    「即使很不可能的假設,若在剔除其他的可能性之後仍然留下來的話,那麽那就是答案,這是福爾摩斯說的。若遵循此一原則,答案就自然而然浮現。嫌犯是從出口把手槍帶進去的吧?」


    雖然他本人充滿自信,但我不認為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發言。江神望天花板歎了一口氣。我才想打岔說話,織田已經手指著他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


    「啊?不就是福爾摩斯說的嗎?入口無法進去就從出口……」


    「好好想一想,所謂的出口是位在待命室裏呀!」


    「建造總本部之前,這個洞穴可是裸露在外的!」


    「天命開示會開始運作起,就已經二十四小時在監視這個洞穴了。」


    「那是十二年前培利帕利降臨之後才開始的,而在更早之前——這說法不通,玉?v真通把手槍帶進這個村子是發生在十一年前的事。這麽說來,就是在蓋好〈城堡〉之後,以某種方法……」


    「冷靜一下,手槍既然都帶到待命室了,為何還要刻意藏進聖洞裏?如果真藏在聖洞裏,那不就無法取出來了?」


    「會不會嫌犯利用自己值勤時帶出來?喔,這樣就會被監視錄影機拍到畫麵了。咦?」


    「別說了!」


    就在這氣氛緊繃的時刻,有個聲音豪邁地劃破空間,這讓我再次喜歡這位學長。


    一陣極短暫的鬧劇結束後,傳來的是吹雪的尖銳聲音。


    「會讓芳賀感到不可思議那是必然的,連我也不懂你在說什麽。入口太窄,嫌犯想把槍枝帶進聖洞辦得到嗎?不是說過,除非是小孩,否則無人能通過那個洞口?」


    「是的。」


    「這裏隻有千鶴是小孩,就算她把手槍帶了進來,也無法殺死土肥,同樣也無法開槍射殺子母澤,更不可能知道十點鍾要試射(星艦),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小孩了。」


    「有的。」


    這句話不禁讓人背脊發涼,腦海中似乎浮現了座敷童子[注]般的精靈在〈城堡〉中來去自如地遊離飄移畫麵。


    [注:座敷童子,日本岩手縣傳說中一種住在家宅和倉庫裏的精靈,喜歡惡作劇,但出現的話可為該家庭帶來好運。]


    「沒有!據我所知是沒有。難道你還天真地幻想這一連串的事件是本協會的小學生會務人員搞的鬼,為了隱匿不詳實情而把我們都幽禁在西塔?畢竟你己反複推理至今,所以希望你現在起到最後都不要再開玩笑了。」


    「很抱歉,我又在裝模作樣了,但隻有真正的凶手能了解其中的真意——現在我還不打算公開人名。」


    「我們這裏才沒有你說的小鬼!」臼井怒道,「除了金石老先生的孫女之外,這裏沒有其他小鬼了,吹雪局長已經說得很清楚,你煩不煩啊!」


    江神並未因此亂了心緒,反而以對方更討厭的冷靜語氣開口。


    「小鬼這個字眼不是很雅,相信臼井先生以前也會是個小孩吧?」


    本莊比出三根指頭指向這裏,同時像是囈語般說道:


    「那個……江神先生,你說過……能利用聖洞帶進手槍的人……有三個……那就是說……本部現在有……三個小孩?」


    「怎麽可能。」丸尾呼應道。


    「沒錯,有的,其中一個就是你。」


    「我?」


    我、臼井先生、吹雪小姐、我的學弟妹們,所有人都一樣。現場所有人在還是小孩時,都可以從聖洞入口進入,玩地底探險的遊戲。」


    的確是這樣。但是,這與誰把手槍帶進聖洞一事,應該無關吧?——不!


    該不會他已經備妥了相關資料?雖然我還無法掌握事件的全貌。


    隻見麻裏亞似乎想開口說話,一直站在那兒,像是被施了魔法凍結一般。


    我轉過視線,目光注視著聽眾席中某人的臉龐。當事人果然聽懂了其中的意涵,一臉驚訝的表情,額頭上還直冒冷汗。


    6


    實在不擅長心算,光是聽到一百二十六減四十九這種程度,我就覺得頭大而且會被搞得心情焦躁、半途放棄。現在,感覺就是類似的情形。明明隻要再努力一些就可以得出答案,卻偏偏在臨門一腳之際,腦袋呈現一片空白。


    因為這樣,所以那樣,然後這樣,結果——


    「江神先生!」出聲的椿先生緩緩站起,「犯案使用的是十一年前失蹤的手槍,也就是玉?v真通所持有的上等貨s&w,當時警方拚了命日夜搜索,結果毫無所獲,莫非這十一年間,那把手槍就一道躺在洞穴裏?」


    「是的。」部長立刻回答,「千鶴搬開石塊發現聖洞入口,那是隱藏槍枝的人用石塊封住洞口的。」


    「十一年前藏的東西,現在還能用?」


    「很意外,聖洞內部非常幹燥,裏麵完全沒有任何滴水或讓人滑跤的地方,如果外部裹以防水紙或防水布之類的,我相信手槍可以保持良好的狀態。」


    搔搔脖子的退休警官,口中念念有詞。


    「這個嘛……說的也是,也難怪怎麽找都找不到,當時疏忽了森林中的洞穴入口,但就算注意到了,恐怕那些搜查人員也不會深入洞穴,即使深入了洞穴調查,頂多也隻是用金屬探測器偵測洞穴下方。由於出口的方向是在天命開示會的監督之下,所以也沒考慮到。這樣啊?竟然在十一年前的漆黑洞穴裏……」


    黑暗中的深眠,為的就是等待下一次的擊發,黑色槍身就此融入黑暗之中。


    「你剛才說手槍是小孩帶進去的吧?」


    「十一年前的命案,小孩扮演重要的角色這是錯不了的,到處都留下了這樣的痕跡。煩惱著椿先生的密室之謎,同樣也是出自小孩的傑作。」


    「小孩的痕跡?什麽是小孩的痕跡?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也解開了密室之謎?」


    「我是從千鶴那裏得到暗示的,對我們來說,她就是守護神。」


    「如果真是這樣,那應該要買個玩具什麽的褒獎她一下才對。」


    為了要椿先生掏腰包,江神繼續解謎。


    「撬開密室之門前,讓我們先回顧一下十一年前在神倉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我們無法親臨當時的現場,也無法閱讀搜查資料,僅藉由來自椿先生陳述的間接資訊,所以隻能見到未經整理的現場跡證。這就像在描繪一幅未曾謀麵者的肖像畫一樣,混雜著諸多想像,關於這一點尚請見諒,至於不可能有的胡子、眼鏡,我是不會任意添加上去的。」


    從遠地逃回故鄉的玉?v真通,遭到刺客工藤悅史的緝拿追剿。一人在主屋外的一間小屋頭部遭槍擊,一人則是行蹤未明,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工藤悅史神奇地消失了,雖然有人說可能沉入村外的一片沼澤中,但未脫離隻是謠言的範疇,因此警方也並未派員清浚打撈。但我在想,恐怕工藤先生真的沉入水底了,所以後來怎麽找都找不到。玉?v則是遭到槍擊,實際狀況我無法得知,也許是遭人複仇殺害,也或許是玉?v因為正當防衛或防衛過當而丟了性命。」


    椿先生這次並未詢問是否有證據,隻是依然站立,默默聆聽。


    「玉?v之死有人認為也許是因為走投無路而自殺的,但也可能與實情有所出入,會不會是因為殺了工藤感到悔恨,對於未來也覺得黯淡無光,因此萌生絕望的動機?於是認為自己無法活下去,一切都到此結束:心念如此的他,最後選擇了在充滿幼時回憶的父親工作小屋自殺。案發現場四周並無其他人,雖然沒必要掛上門內的鎖鏈,但似乎是習慣,也似乎是當時的心境,希望吸完最後一根煙,臨終前不想受到任何打擾,一個人靜靜地,在懷念的擁抱中麵臨死亡。這就是其中一個例子,感傷。若是自殺的話,現場成為密室狀態並不足為奇,但問題在於玉?v的手槍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孩在這時候登場?」


    「是的,身高像千鶴一般的小學生。我也不清楚為何正好會在現場出現,但小屋似乎是小朋友們玩耍的地方,所以應該是擅自闖入的。當時可能正在玩躲貓貓,也可能在空無一人的小屋中享受獨處的樂趣。那個小孩應該體驗到了非常恐怖的經驗,當時的衝擊恐怕直到現在還無法忘懷,因為就在自己身旁,一位自己從小就熟悉的大哥哥舉槍自盡了。」


    這時,椿先生忍不住中途插話。


    「等、等一下!你是說玉?v和那個小孩在一起?在小孩麵前自殺實在是超乎常理。不,你剛才不是說『臨終前不想受到任何打擾』嗎?玉?v應該是一個人。」


    「所以,小孩事前就已在小屋內了。或許精神渙散,玉?v並未注意到有小孩在場,於是掛上了門鎖鏈。」


    「這推測太牽強,現場連一張椅子都沒有,裏麵根本就像空箱子,我親眼見過,所以可以打包票。如果有小孩在裏麵,空空如也的小屋根本沒有地方躲藏。」


    「並非沒有。」


    我也認為沒有。我把在天之川旅館椿先生告訴我們的事情,再一次原原本本地說給江神聽。按理說,不可能隻有部長一人握有特別的情報。


    「門旁不是躺著一片板子?」


    「沒錯,是有一片板子,像隔扇門一般大小的板子,是證明那裏會是木工坊的證據,那板子怎麽了?」


    「那片隔扇門原本應該是立在門旁的牆邊,小孩快速閃進隔扇門後方躲藏,這麽一來,就消失在玉?v的視線裏了。這位玉?v大哥似乎很受小孩的歡迎,所以小孩並不覺得可怕,因此也許是打算作弄驚嚇這位老大哥,但突然在跳出來不久後的瞬間,玉?v已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


    想像中,轟然巨響,男子倒下,凝結的屋子裏彌漫硝煙。


    「由於目睹了不可置信的場景——那一瞬間,也可能因為躲在門板後方而沒看見——小孩嚇昏了,於是推開板子上前一看,發現倒臥的大哥哥頭部鮮血直流,手槍也掉在地板上。理應立刻通知大人前來處理,但這個小孩卻心生歹意,不知是因為對手槍特別感興趣,抑或是有其他的理由,真正原因不清楚,總而言之,就是將眼前的手槍占為己有。」


    椿先生終於坐下了,還用手帕擦拭額頭。


    「請繼續說下去,還有一些地方沒說清楚。」


    「沒說清楚是吧?椿先生繞到小屋後方從窗口往裏看時,那片板子是倒放在地板上,所以小孩應該已無處可藏,但還是有地方的,而且是剛形成的躲藏處,那就是遺體的另一側。我是沒見過玉?v先生本人,但野阪公子小時候會說過『走路慢吞吞的玉?v很像童話裏的大熊』,表示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怎麽樣?麵朝窗戶倒地的身體後方,足可供小孩躲藏吧?」


    椿先生的手帕一刻也不得閑。


    「……是藏得下吧!不過,那地方竟然會藏人,誰也……」


    想起一些細節了,命案現場的地板似乎是傾斜的,玉?v的血是往窗戶的方向流去,躲在他背後的小孩這才未沾上血跡。


    「沒注意那是當然的。」江神為退休警官緩頰,「椿先生也從掛上鎖鏈的門縫觀察過房間內的情況吧?這時候,應該是看到倒地遺體的背部。因此,從窗口觀察時,壓根就想不到會有人藏在那個地方。」


    這時候,江神麵向吹雪。


    「我們在發現千鶴之後,也對她能躲在倉庫什麽角落感到很不可思議,但在前一晚進去搜索錄影帶時明明就沒看到人。所以就想,會不會是不斷在倉庫裏移動躲藏位置而沒發現她。事實並非如此,而且還啟發我解開了十一年前的謎團。」


    「似乎是這樣。」吹雪無力地說道。


    「整個案情說明到此,再說下去就顯得有些畫蛇添足


    了。再度返回小屋的椿先生破門進入屋內時,小孩藏在什麽地方?隻有房門後方了,就像千鶴一樣,也許真相就是那麽簡單,而椿先生或許也會以退休警官的身分自責,但這確實是很容易忽略的地方。加上先前從窗口並未看到有其他人,因此也不會想到此時有人會躲在門後,更由於躲藏的是一個小孩,整個感覺是與大人不一樣的。所以就更難察覺了。」


    由於小孩變換躲藏位置兩次,椿先生自然是被搞糊塗了,所以會相信從門縫看進去時(遺體後方沒有人),從窗口看進去時(房門後方沒有人)。魔術師就是巧妙運用障眼法讓觀眾檢查帽子或箱子,藉此欺騙觀眾的眼睛。很湊巧,那個小孩做出來的,正好與魔術師的手法相同。


    「天川昭彥先生前去通報警方,椿先生則留在現場確保現場的完整。隻不過,看守的是小屋前方,因此拿到手槍的小孩得以從小屋後方脫逃——我並沒有刻意說出這些話來傷害椿先生自尊的意思,但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在此深感抱歉。」


    「不、不,沒這回事。我怎麽可能是這種人。隻是我……有一件事實在是難以接受。你說過,關於十一年前的命案。到處都留下了小孩的痕跡,如果是小孩,大概就是模仿躲貓貓遊戲,或躲在遺體背麵就行了,至於拿走手槍,也許真的是小孩所為。那麽你所謂的痕跡,就隻是這些嗎?」


    「還有。記得命案當晚,小屋發生過火災吧?那也是小孩的傑作。放火的理由雖然不清楚,但也許是擔心事後指紋的殘留。如果以前就經常出入小屋的話,就沒必要擔心,但因為是小孩,無法做出這樣的判斷:心中感到很害怕。」


    「這說法就很牽強了,就因為是不常出入的人,才會放火燒掉證據吧!」


    此刻的椿先生毫不客氣地反駁,但江神依然搖搖頭。


    「我認為什麽理由燒掉小屋都無所謂,重點在於如何放火。」


    「點燃報紙從後門丟進去,因為連汽油都沒灑,這種半調子的手法很像小孩所為。」


    「是的,很像小孩所為,但不隻是這樣——很抱歉要離題一下。那天晚上,天川晃子身上發生的事,是否麻煩各位回想一下?斷然下定決心要私奔,卻無法順利聯係上男方,因此結果未能如願。各位還記得那件事吧?」


    不隻是椿先生,所有的人都感到疑惑,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何牽扯?


    「那是天命開示會的教祖誕辰之夜。在通往天命開示會本部的道路上,沿途是一整排的方形紙燈籠,而且都點了火。男方通知晃子,在偏離村子東北角的燈籠下,壓著寫有會合時間與地點的一封信,說歸說,隻要按照指定的方式應該是錯不了。然而,十一點過後走出旅館的晃子就是沒發現那封信,她心想,是不是記錯時間和地點了?於是抬起周圍附近燈籠座查看,就是沒發現那封信,私奔計劃因而胎死腹中,最後以悲戀收場。那封信為何不見了?」江神豎起食指,「另一件事,聽說當晚現場附近還有人親眼見到鬼火飄來飄去,聽起來像是可有可無的靈異謠傳,但若與被壓在鐵製燈座下那封消失的信件相結合,故事就出現了。是誰在惡作劇或搬動燈籠的?可不可以想像因為這麽做,導致那封信被殘酷的風給吹得四處飛舞?真相誰也不知道,但也許真的是如此。接著,如果有人拿著燈籠來到小屋,見到的人誤認為是鬼火在那兒飄來飄去。因此,縱火犯就是以燈籠裏的火為火種。」


    江神來了一次深呼吸。


    「請再給我一些時間,容我繼續說下去。如果這樣的想像與事實相符,就會出現另一個謎團。為了當火種,何苦刻意使用燈籠呢?不僅麻煩,在搬來搬去複回原位時萬一被人看到就可能壞了計劃。其實,火種到處都可取得,沒必要如此費神,甚至現場附近也有。」


    「等一等!你說的是進入小屋時看到的紙板火柴嗎?當天晚上已經不在那裏了,因為連同煙灰缸、煙蒂一起都被警方帶走……那是為了調查?l證帶走的。」


    「我說的不是小屋,是主屋裏的紙板火柴,玉?v他父親收集來的那些。」


    「啊……那些……還剩很多。」


    椿先生又折了一次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紙板火柴明明距離現場不遠,卻偏偏要上坡下坡大費周章借來燈籠,實在是想不通。唯一說得通的可能,就隻有請小孩登場了。那個小孩偷偷溜出家,利用燈籠放火把小屋燒了。平常去玩時,應該也見過主屋裏的那些紙板火柴,但畢竟年紀小,因為害怕而不敢摩擦點燃,也許連紙板火柴要如何點燃都不知道呢!」


    眼前出現幻影。雙手抱著燈籠,在黑暗的斜坡上緩緩上來的小小身影。燈籠光線從下方將臉龐映出微微光暈,想確認那是誰,但還是算了,因為若專一心思的話,就會漏聽了江神的說話。


    「認為這隻是空想的人就請當作我沒說過,忘了也無妨,但躲在密室裏的小孩可不會因此而消失。隻有小孩有辦法拿到手槍,也隻有小孩有辦法把手槍帶進聖洞深處。昨天,那把手槍隔了十一年被取出聖洞,還犯下了連續殺人事件。凶手無法從大樹根部的大窟窿潛入,所以必須殺害站在看守櫃台裏的土,肥先生,因為凶手不再是個小孩了。嫌犯的第三個條件,我說過是(可以拿到凶槍的人),之所以能拿到槍枝,是因為知道槍枝的所在。如此重大的秘密,凶手是不會泄漏給他人的,基於此一要件,我們就以另一個角度來敘違第三個條件吧!嫌犯十一年前是住在種倉的小孩,目前已長大成人。符合此一條件的有三人。」


    即使苦於心算如我的人,案情發展至此也不會覺得困擾了。這樣啊?但真是如此嗎?思緒跟著亂了,一想到這一切就要邁向最終的結果時,膝蓋竟不住地發抖。


    江神用左手將頭發往上撩,右手往前指。


    「其中一人是你。」


    丸尾拳張開眼睛向後仰。二十一歲的他,十一年前是個小學四年級的學生,雖符合條件,但在子母澤尊人遭殺害時,他握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其中一人是他。」


    完全伸直的手指前方,是安置弘岡繁彌遺體的房間,他在昨天結束了二十歲的人生。


    「另一個人,就是你。」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後排右側那個人身上。那個人是與弘岡、我以及有棲川同年齡的男子。


    他,就是答案。


    7


    被指為凶手,他卻毫無所動,仿佛是別人家的事一般,神情非常自若。是在裝傻嗎?還是太遲鈍了仍不了解目前的情況?額頭上連一滴汗水都沒有。沒有任何反應的表情反而讓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但是,江神似乎不怎麽介意,隻剩下他的聲音在觀景交誼廳裏回蕩。


    「你將手槍占為已有,明明連小孩也知道那是件壞事,你卻還是做了,其中緣由我不清楚。母親死後,父親移居回到故鄉岐阜,或許因此沒有機會取回。長大懂道理之後依然保守這個秘密,是因為沒有勇氣向警方報案?」


    無回應。青田好之仍沉默不語,隻見他的頭左右搖晃,就像覺得課程無聊的學生在鬆弛肩膀,完全未露出狼狽模樣,這一點讓我覺得很訝異。


    「又或者興起了想玩一玩手槍的意圖?八、九歲的小孩應該還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多半隻是惡作劇的心理或好奇心驅使之下當作那是搶來的寶物,但無論如何,長大成年的你:心中開始萌生殺意,而且這個念頭逐漸茁壯,終至無法駕馭。那個時候:心頭便浮現了隱藏在聖洞裏的那把手槍,而不幸也自此開始,即使忘不了,但若能忘了這件事該有多好。」


    江神之所以說出不幸這句話,是為了向青田表示同情,然而當事人卻看不出有任何反應。難道是為了逃避現實,整顆心已不知飛到何處去了?因為被指稱是殺人犯,若不表態否定的話,就會被視為默認自己是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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