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一時間竟有些愣住了。


    沈折斐那一巴掌打得很重。


    他捂著臉,呆呆地看過來。


    看到廂內昏黃又曖昧的燈光下,女孩漂亮的、充斥著怒火與驚慌的雙眼。


    沈折斐狠狠擦著嘴唇,豔豔的深紅從唇珠暈染了整片唇瓣。


    她稍稍後退,指尖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怒火還是害怕。


    沈折斐捂著嘴:“你、你真是……”


    “你真是個畜牲!”


    摩天輪在嘈雜聲中緩緩降落,白嘉的心仿佛也漸漸沉了下去。


    他有些不解、難過與說不清的慌亂。


    為什麽她是這個反應?


    為什麽她沒有順勢同他擁吻?


    她……她不是來勾引他的嗎?


    她見異思遷、貪得無厭、拜金又不知滿足,她這樣愛慕虛榮的女人,在得知林風眠沒有錢以後,一定會想方設法通過林風眠勾搭上其他有錢人,榨幹林風眠的利用價值。


    她應該是這樣的。


    沈折斐應該是這樣的。


    可沈折斐卻把自己縮在角落裏,柔軟的脊背弓起,顫抖。就連頭發絲都盡數攏在身後,不願意靠近他一點。


    白嘉有些慌了。


    他開口,語無倫次的說:“我不是故意……風眠他沒有錢,可我有……你不是喜歡錢嗎……”


    “我是沒錢。”


    沈折斐緩緩抬起頭,眼裏漾著粼粼的水光。


    她微微仰臉,不讓那水波溢出。


    手指還顫抖著,聲音細弱卻堅定:“我是沒錢,可我不是沒臉,我不是沒有道德。”


    “更何況——”


    “更何況風眠愛我。”她有些羞澀,又甜蜜地說:“我也愛他,我絕對不會背叛他……”


    你醒醒!


    白嘉的心裏仿佛有個小人在大喊,搖動著折斐小人的肩膀:你醒醒!林風眠愛什麽愛?林風眠他昨天還出去找女人了!


    你不是拜金嗎?你不是貪財嗎?你為什麽……


    你為什麽能這樣專一?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心髒好像都要在劇烈的情緒激蕩之下震碎了。


    他終於意識到了一個荒謬又真實的、自己潛意識裏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一切都是他在一廂情願。


    根本沒有什麽勾引,沒有什麽欲擒故縱,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狂妄自大的認為沈折斐接近他就是為了勾引,是為了他的錢。


    沈折斐就是一個隻要給足夠的錢便能買到的女人。


    可沈折斐卻抱著胳膊,有一些絮叨又有很多甜蜜的說:“你不懂,這不是錢的問題……風眠他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他……”


    白嘉聽著,狠狠捏緊了拳頭。


    沈折斐她眼睛是不是瞎了?


    林風眠那樣,能稱為好?


    就連他自己,都比林風眠好一萬倍!


    他愛玩,他談過很多女朋友,前前後後在一起的時間最長的沒有一個月,空窗期短到三天之內。


    可他再怎麽說,他和每一任都有始有終,他從來不會在感情持續期內腳踩兩條船。


    可林風眠不是啊。


    林風眠一段時間內同時和好幾個人有瓜葛,都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他們圈子裏的人都知道。


    白嘉吐出一口濁氣,心情晦澀不明,聲音看似冷靜:“也許林風眠……”


    也許林風眠,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愛你。


    但沈折斐卻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我不會相信你了,我信任風眠,你無論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


    所以你能相信林風眠那個東西,不能相信我?


    他幾乎就要反問出聲。


    卻驟然頹唐下來。


    沈折斐說她不相信他。


    是啊。


    他用各種虛假的借口將她騙來,又怎麽能換到一個真實的吻?


    今天的一切都奠基在他的謊話之上。


    沈折斐不信他。


    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自己好像因為這個認知,變得不正常了。


    嘴唇仿佛被膠水黏連在一起,又恍若墜上了千斤的十塊,動彈不得,說不出任何詆毀林風眠的話。


    因為她的不信任與警惕。


    也因為……


    如果沈折斐知道林風眠是那種東西,她……她該多麽傷心啊?


    【叮咚——白嘉愛意值收集度:65%!】


    白嘉從光怪陸離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恍然驚覺。


    他不願意讓沈折斐傷心。


    她現在因為他哭了,他看到她的淚水就難過,嗓子眼仿佛被棉花堵住,鼻子發酸。


    她那麽愛林風眠,她那麽信任林風眠。


    她付出了無限的真摯的情感,毫不懼怕任何試探與謊言。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沈折斐的崩潰與淚水,會將她整個人淹沒。


    不、不行。


    麵對沈折斐幼貓一般的,害怕與無措的視線。


    白嘉有些艱難地開口:“是……林風眠是……是挺好的。”


    他狀似輕鬆地勾起笑容,如同白日裏一樣陽光開朗。


    心裏卻一片荒涼。


    摩天輪緩緩停下。


    看著沈折斐的眼神,白嘉隻好先一步下去。


    他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她卻飛快地與他擦肩而過,裙擺與他的手背一觸即分。


    白嘉抬頭時。


    隻能看到沈折斐纖細的,被彩燈的光暈鍍上一層輪廓的背影。


    【叮咚——白嘉愛意值收集度:75%!】


    係統在腦海裏撒花:【哇哇哇哇,斐姐我的嫁!】


    係統激動地說:【再加把勁就滿了!!斐姐你好棒!】


    滿值?


    沒那麽簡單。


    不過折斐沒有打擾係統美好的暢想。


    她扔掉擦臉的消毒濕巾,又抽出一張來細細的從指尖擦到手腕。


    看了眼鏡子,鏡中白皙的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微微帶著些饜足。


    很好吃。


    正是她夢寐以求的那般真摯的愛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境的轉變,從白嘉身上汲取的愛意一改上次的甜膩。


    味道有些像她今天吃掉的藍莓可麗餅,微酸清甜,有特殊的奶味和果味混合的香氣。


    說不上喜歡,但是她並不討厭。


    真香啊——可惜就像差一線便成熟的葡萄,再怎麽說即將成熟,卻始終沒有圓滿,少了那一份欲滴的甜美。


    墊墊肚子罷了。


    遠遠達不到飽腹的程度。


    不過折斐自誕生之日起,也從沒有過什麽飽腹感。


    她永遠都是饑餓的。


    花兒永遠都不能離開陽光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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