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眠一向是個混不吝的。


    他和林風然同父異母,是林風然的母親去世以後,林父後娶的妻子。


    林風眠出生時,林風然已經六歲。


    他早熟,自林風眠出生起就對這個弟弟沒什麽兄弟情分,隻是顧忌林父二婚妻子的想法,勉強維持著兄弟情。


    林風眠還沒上大學的時候就早戀、曠課、打架、逃學。


    高二高三那兩年裏,林風然履行了自己兄長的義務,將他按在家裏埋頭苦學了兩年。


    林風眠不想學、叛逆,他就一棍子一棍抽。


    親爹和後媽都讚成他的行為,林風眠在他的壓迫下終於考上了現在這所大學。


    這是全國都排的上名次的重本,林風眠進了大學以後老實了一段時間,很快故態複萌,一個又一個換女朋友。


    不過這次林風然自認為他已經成年,他沒有管教的義務,因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連林風眠的爹媽都不管他,他一個哥哥管什麽管?


    哪怕他在這個大學教書,哪怕兩人都在一個學校,林風然都始終不曾關注過林風眠。


    僅僅隻知道他經常性曠課,補考的錢都交了千八百塊,還有他那些女朋友。


    隻是前段時間,某一天,家裏聚餐的時候,林風眠的表現很奇怪。


    滿臉憤怒,壓抑不住。


    林風然沒問,卻無意中聽到他和他那些朋友的通話——原來是他在網上交了一個女朋友,那女孩拜金又虛榮,騙了他的錢和感情。


    他也看到了沈折斐的照片。


    是一張藍底證件照,很漂亮的姑娘,曝光過度也無法掩蓋她五官的優越。


    漂亮但貪財。


    這是林風然,對沈折斐的第一印象。


    林風然很疑惑。


    在他的印象裏,並不曾聽過林風眠近一段時間沒交女朋友的消息。


    林風眠依然女朋友床伴不斷,卻說網上的女孩騙了他?


    這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林風然對林風眠嘴裏的沈折斐產生了疑惑,但也僅僅如此。


    後來他上課的時候注意到她,心裏的想法也隻是:哦,這是林風眠的女朋友。


    如果他沒有走過那條巷子、沒有聽到嘈雜的打鬥聲、沒有看到她的明亮的眼睛的話……


    這一切都會止步於此。


    可是他路過了、他聽到了、他看到了。


    所以一切都開始不同。


    林風然微微低頭,看著沈折斐窩在被子裏,頭發團在下巴和耳邊,給人毛茸茸的意味,會產生一種她本人很柔軟的錯覺。


    但其實不是,她的內裏是堅強的、堅韌的甚至是剛烈的,絕非林風眠口中的不自愛不自尊的形象,也不像她外表一般柔弱。


    假使她發現了林風眠的行為,發現林風眠一邊吊著她一邊又去換了一個又一個床伴……


    她該是悲傷又難過地去找林風眠要個說法,而不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喝酒,把自己灌醉。


    【叮咚——林風然愛意值收集度60%!】


    林風然喃喃道:“是因為什麽……”


    因為什麽才讓你如此傷心?


    “嘔——”


    床上的沈折斐突然偏過頭,捂著嘴幹嘔。


    她半個身子都側到床邊,林風然連忙上去,輕輕拍著她的脊背。


    但是沈折斐什麽都沒有吐出來。


    她今天幾乎沒吃什麽東西,也就是和白嘉在一起的時候的咖啡和可麗餅,還有棉花糖。


    胃裏空空如也,當然吐不出來。


    林風然快步起身,倒了杯水讓她漱口,又遞過解酒藥。


    沈折斐眯縫著眼睛,還沒清醒,將藥一股腦喝下去,聲音又輕又軟,嘟囔道:“好苦啊——嘔!”


    藥的苦味實在太重,她控製不住的幹嘔。


    藥液順著領口淌下去,林風然洗了毛巾來,卻發現折斐蹬開被子,一條又細又直的腿支棱著晾在床邊。


    現在天氣不冷,她晚上穿的吊帶睡衣,下擺也就到膝蓋處,暖黃的燈光之下,膝蓋的粉紅色被瑩潤的腿部皮膚襯得越發可愛鮮嫩。


    林風然匆匆扭過頭,將被子給她蓋好。


    又拍了拍沈折斐的肩膀:“醒醒?沈同學?醒醒?沈……折斐……”


    毫無反應。


    林風然陷入為難。


    他看看快要涼掉的毛巾,又看看折斐脖頸處以及下方的藥液痕跡,攥了攥毛巾,閉上眼睛。


    他摸索著伸手,在她那裏胡亂擦了幾下。


    也許是力道太大,沈折斐鼻間的呼吸聲重了重,唇齒間溢出一絲輕哼。


    那聲音入耳,林風然打了個激靈,幾乎是落荒而逃。


    回來才發現剛才動作太大,沈折斐的領口往下拉了拉。


    他再次閉上眼睛,手忙腳亂地幫她蓋上被子。


    做完這一切,林風然才坐回床邊,滿心劫後餘生的感覺,又有些無奈。


    怎麽兩次獨處,他都這麽狼狽?


    半夜的時候,沈折斐突然亂動起來,驚醒了林風然。


    林風然抬頭,隻看到她掩麵哭泣,聲音哽咽,斷斷續續的:“風眠……我……我對不起你……”


    她說著說著,又不動了,睡著了。


    說話很含糊,是醉酒的人的囈語,但是林風然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捏緊拳頭,很想搖醒沈折斐。


    你有什麽對不起林風眠的?


    你做了什麽,難不成比林風眠一天換一個床伴更對不起伴侶?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感受到的沈折斐的一切。


    他不覺得沈折斐會做對不起林風眠的事情。


    也許是林風眠在他這裏的信譽值太低,林風然一聽這話,斷定這一定是林風眠的問題。


    林風然看了眼時間,晚上兩點。


    他去了陽台那邊,撥通了林風眠的電話。


    林風眠那邊顯然是還沒睡,和上次一樣背景音嘈雜無比。


    “怎麽了哥?”


    林風然:“你在酒吧鬼混?”


    林風眠驚了一下,打著哈哈說:“哪兒有,和哥們一起在家裏蹦迪呢?哥你要來嗎?”


    “風眠,你不擅長說謊。”


    林風眠的笑容漸漸消失:“你什麽意思?”


    他最討厭的,就是林風然這副樣子!


    隻要一聽到這種語氣,一看到林風然緊繃的臉,林風眠瞬間就能想起高二高三那兩年漫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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