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學院每年的迎新晚會都是第一學期的小高/潮。


    晚會台下吵吵嚷嚷, 晚會禮堂正廳側方靠近二樓觀眾廳的投影大屏上滾動著實時彈幕。


    參與方式也很簡單,隻要關注計院團委新媒體部門的公眾號就能參與彈幕互動。每到了抽獎環節都會從彈幕裏隨機挑選幸運觀眾,這些禮物大都是晚會的各個讚助商免費提供的, 娃娃或是零食大禮包都有, 還有美食街各大名小吃店的免費餐券。


    計院團委分會在前不久的換屆選舉中大換血, 新任主席雷厲風行,有意將這學期的迎新晚會布置得得高調又隆重, 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這也是為什麽主席執意要找沈司嵐的原因。


    節目還沒開場,主持人就能先炸一波。


    終於帷幕拉下,觀眾席頭頂本就昏暗的照明燈也暗了下來。


    聚光燈打在舞台左側的黃金分割點上。


    四個主持人排排站著。


    【給我們計院四大門麵排麵!兄弟們把公屏打在牛批上!】


    【計院牛批!!!!】


    【我大妓院就是墜牛逼的!】


    【給我大計院排麵!!!】


    【強勢霸屏!/心/心/心】


    【hello?不借主持人的新聞學院在嗎?出來對線?】


    【新聞中文外語經管的都粗來對線!你計院爸爸今天耀武揚威!】


    【沒有計算機,哪有陳冠希】


    【褚學姐我喜歡你啊啊啊啊】


    【穗學妹看中間八排13座啊!媽媽愛你!】


    【嗚嗚嗚淚目我們計院出息了】


    【表白電信顧清識/親親】


    【沈司嵐沈司嵐沈司嵐沈司嵐同誌們高嶺之花下凡需要排麵】


    諸如此類的彈幕不絕於眼。


    直到主持人拿著話筒控場, 這才暫時平複了彈幕和台下的尖叫。


    穗杏經驗不足,有點找不到攝影機打過來的特寫鏡頭, 她本來就挺懵,又突然聽見台下響起起哄聲。


    “沈司嵐和穗杏好般配哦!”


    ……是孟老師的聲音。


    “……”


    因為有鏡頭在照她, 穗杏隻能羞愧的低下頭,故作鎮靜。


    站在穗杏旁邊的沈司嵐顯然也聽到了,下意識的往台下看,無奈觀眾席沒有打燈,除了應援棒在亮, 其餘的都是一片漆黑,隻能隱約看到成群的人影。


    穗杏的室友們幹啥啥不行,搞事第一名, 她們覺得孟老師的聲音還不夠洪亮,於是又用手機在彈幕上頭刷屏。


    【沈司嵐[心]穗杏】


    【沈司嵐[心]穗杏】


    【沈司嵐[心]穗杏】


    【樓上的是cp粉嗎哈哈哈哈哈哈】


    【禽獸吧穗學妹還沒成年這也能磕?】


    【養成懂嗎?】


    【媽的不就是童養媳說那麽好聽就能掩蓋禽獸的本質了】


    【穗學妹是我老婆,抱走】


    【傻逼】


    這個留傻逼的id號很熟悉。


    給他留了票,他說工作忙不來, 結果還是屁顛屁顛的來了,這會兒不知道躲在哪一排窺屏。


    沈司嵐也看到了這些彈幕,眯起眼,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


    所以說有喜歡的人一定不要跟室友說,尤其是孟舒桐這種樂忠於起哄搞事的,你永遠都不知道她下一步還會想出什麽騷操作來,讓人當場自閉,尷尬得用腳趾扣出一座布達拉宮。


    好在說完開場白報完幕,主持人就能下場了。


    下台的時候,由於穗杏還沒從剛剛的刷屏中抽回神來,這會兒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沈司嵐。


    她經常會因為一件很小的事就羞於麵對沈司嵐。


    回到化妝室的時候,替補的主持人池樂正在鏡子前搔首弄姿。


    被抓了個正著的池樂隻是尷尬了那麽幾秒鍾,隨後便揚起幹巴巴的笑容衝他們打招呼。


    原本晚會隻需要四個主持人,但為了補償替補主持人池樂,擔任男主持之一的顧學長主動讓了兩個小流程給池樂,顧學長自己也正好能借此在後台休息一小會兒。


    池樂沒想到自己還能上台過把癮。


    為了避開兩個學長,他特意選了一套顏色完全不同的西裝。


    男孩子們的日常服大多顏色款式單一,遠遠不及女孩子的豐富,但其實不少男孩子都默默羨慕過女裝的選擇多樣性,偶爾也會對鮮亮的顏色感興趣,兩位學長還拋不開偶像包袱,黑灰加身,池樂卻正好相反,居然挑了套騷紫的西裝。


    為了配這身西裝,池樂還特意抹了發油。


    主席情商高會說話,笑著誇他:“帥得很囂張,不像那兩個,還是太含蓄了。”


    池樂被誇得俊臉一紅。


    被點名拉踩的人沒什麽反應,反正也打擊不到他們,誰更帥大家心裏都有數。


    “學姐,能和你商量個事情嗎?”池樂突然摸了摸鼻子,湊到主席身邊小聲問。


    “你說。”


    “待會我能替沈學長一起上台麽,”池樂說,“我拜托我室友在台下照相來著。”


    主席思索兩秒,迅速理解了池樂話中的因果聯係。


    “你想和穗學妹一起照相啊?”


    被戳穿了的池樂顯然有些困窘,抓著腦袋承認了,“嗯,是想照一張來著。”


    “那何必拜托你室友,你倆現在就在這裏照啊。”主席哭笑不得。


    池樂語氣支支吾吾的,“那——”


    “不好意思是吧?來我幫你,”主席轉頭衝穗杏招了招手,“學妹,你來一下。”


    穗杏不知道學姐找她幹什麽,但還是過來了。


    “來你站過來,站池樂這邊來,我給你倆照張合照。”


    穗杏有點懵,好好地照什麽合照啊?


    還是她和班長單獨照。


    主席說:“同班同學照張相害什麽羞啊?來。”


    本來想直接用手機照,但又嫌棄手機的鏡頭像素不高,於是她問其他兩個人,“你倆誰帶了相機過來?”


    顧學長看向沈司嵐,“我記得你好像帶了?”


    “你帶了?那正好,借我拍張照。”主席衝沈司嵐伸出手。


    沈司嵐沒動作,淡淡說:“沒電了。”


    “充電啊。”


    “沒帶充電器。”


    “……”


    主席放棄,“算了,拿手機照吧。”


    兩個小年輕站在一塊兒,主席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大一,嘴上不著調的調侃著:“你倆都笑一笑啊,又不是照婚紗照,緊張什麽?”


    她這麽一調侃,毫無經驗的兩個大一新生頓時更緊張了。


    穗杏覺得學姐實在不正經,悄悄從鏡子裏觀察坐在他們背後的沈司嵐,他正低頭看手機,不知怎麽的,可能是感應到她的視線,這一瞬抬起頭和她在鏡子裏撞了個正著。


    幾秒鍾的時間裏,他們迅速收回目光,穗杏沒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波動來。


    “學妹你發什麽呆啊,看鏡頭笑一個啊。”


    穗杏回過神,揚起笑臉,看著手機。


    “學姐。”


    本來一直在看手機的沈司嵐突然懶懶出聲。


    主席看他,“怎麽了?”


    “我是他們的助班,”沈司嵐漫不經心的撇過這兩個他帶過軍訓期的學弟學妹,語氣平靜,“合照我沒份?”


    “?”


    主席麵對沈司嵐突如其來的控訴,啞口了。


    本來是想給池樂製造機會才隨便找了個理由,他好端端的插一腳幹什麽?


    池樂撓頭,想著反正有合照就行,他也不想得罪助班。


    “那,那就一起照吧。”


    主席衝沈司嵐丟了個“你會不會看場合說話”的眼神。


    沈司嵐視若無睹,閑閑起身走到他們麵前。


    穗杏果斷讓出中間的位置,說:“學長你站中間。”


    然後他連讓都沒讓一下,嗯了聲直接站到了兩人中間。


    沈司嵐這種人沒生在孔融讓梨的故事裏,是孔融的榮幸。


    池樂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也沒辦法,隻能悄悄想辦法用p圖軟件把他們助班給p掉了。


    晚會過半,中途有幾個抽獎環節,這個環節不需要穗杏和沈司嵐不用上台,坐在後台等接下來需要他們上台保姆的環節。


    即使是坐在後台,似乎都能聽到前台熱烈的歡呼聲。


    就算抽中了最大的獎也不至於這麽興奮吧。


    池樂隨時都在關注實時彈幕,告訴她前台這麽熱鬧不是因為誰抽到了大獎,而是抽到大獎的那個人是誰。


    “是外語的徐師兄,”池樂說,“今天過來看我們院的迎新晚會了,所以外麵都沸騰了。”


    穗杏認識這位徐師兄,學校的優秀畢業校友,照片就掛在外語學院正門的榮譽牆上。


    她爸爸因為職業關係,經常出國公幹,幾年前在國外遇見過這位徐師兄。


    穗杏常常被爸爸教導,要向優秀的人學習,學習他們身上優秀刻苦的品質,還常常跟她舉例別人家的孩子,隻不過穗杏自己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範本,所以穗崢嶸每次給她的舉的例子都是在各個領域內已經相當成功的人。


    穗杏有點心癢癢,想去湊熱鬧。


    可惜的是,等抽獎環節結束後,穗杏再上台主持,下麵烏漆嘛黑一片,她怎麽努力找也找不到那個傳說中的徐師兄了。


    一直到晚會結束,穗杏也沒能見到這位徐師兄。


    巨大的慶典過後,麵對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所有人都會陷入短暫的空虛。


    喧鬧突然又歸於沉寂,這其中的落差一時讓人難以適應,這也是很多人為什麽害怕宴席散去過後的原因。


    池樂因為想要趕緊回寢室p圖,晚會最後一個壓軸節目剛結束,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換回自己的衣服,隨便扯了個理由請假離開了。


    穗杏也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站在洗手間的鏡子麵前,她發了好一會兒呆,本來還想順便卸個妝,但看著鏡子裏映出難得化了妝的自己,她有些不舍得卸掉,希望這個妝容能在自己臉上多停留一會兒。


    穗杏知道自己還不想這麽早就回寢室。


    她想再外麵多待一會兒。


    學姐這會兒一個人在化妝室收拾東西,她和兩個學長到洗手間這邊洗臉,隻是她最後還是沒洗成臉,所以比他們早出來。


    穗杏乖乖站在門口等學長們。


    不過幾分鍾,兩個學長一前一後的出來了。


    穗杏雖然最先看到後一步出來的沈司嵐,盯著他看了幾秒,又很快將視線挪到了顧學長臉上。


    “學長,”她盡力克製著自己的顫抖的語氣,努力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待會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啊?”


    顧學長愣了下,點頭:“好。”


    穗杏又無聲的看向沈司嵐,希望他也能答應。


    “不打擾你們。”他莫名其妙的扔了句話,轉頭就走。


    穗杏急了,她不是那個意思啊。


    最後還是顧學長替她解釋,“你急著走什麽,學妹是叫我們兩個一起。”


    沈司嵐不信任的看著穗杏。


    穗杏隻能小聲說:“我又沒有不叫你。”


    “哦,”麵對她別扭的語氣,沈司嵐麵無表情的點頭,“隻是順便叫我。”


    “……”穗杏在心裏罵人,咬牙說,“沒有順便。”


    沈司嵐這才滿意的低哼了聲,傲慢的撇過頭,淡淡說:“那走吧。”


    穗杏:“等我叫上學姐一起。”


    三個人又去找學姐。


    推開化妝間的門時,裏麵不止學姐一個人在。


    穗杏看著房間裏這個有點陌生的男人,漸漸記起了這張英俊的臉在哪裏見過。


    校友榮譽牆。


    “徐師兄?”


    原來學姐跟徐師兄是認識。


    早知道就讓學姐幫忙引見了,害穗杏白白失落了整個下半場晚會。


    學長給懵逼的穗杏解釋,說學姐和徐師兄不光認識,他們還是親戚。


    徐師兄是學姐的表叔。


    正處在震驚中的穗杏聽到徐師兄笑著和他們打招呼,“你們好。”


    這個聲音也很熟悉。


    穗杏很快想起來,那天送全福德的早餐過來時,那個坐在車裏,看不見的臉的男人就是他。


    早知道是徐師兄,她說什麽那時候也要打個招呼再走。


    見到了一直被爸爸掛在嘴邊當成學習對象讓她好好學習的本人,穗杏就跟見到了教室兩邊掛著的名人畫像裏的名人本人似的。


    所以她非常主動的邀請徐師兄跟他們一塊兒去吃夜宵。


    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挺茫然穗杏對徐師兄這突如其來的熱情。


    就連徐師兄本人也很奇怪,不經問她:“師妹,我們以前見過嗎?”


    “沒有沒有,今天是第一次見麵。”


    穗杏把爸爸穗崢嶸跟她說過的事兒一字不落的又複述給徐師兄聽。


    徐師兄想起來,笑著說:“原來如此,你是穗先生的女兒。”


    “是我。”穗杏不住點頭。


    本來是她邀請師兄一起來吃夜宵,按理來說是她出這頓夜宵錢,但徐師兄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已經畢業工作的人,又怎麽可能還讓師妹請客。


    穗杏見到了傳說中的師兄,師兄今天還特別紳士的要請她吃宵夜,這一瞬間她仿佛受到了偶像的照拂,覺得自己簡直是世界第一幸運的粉絲。


    小女生見到偶像懵逼了,直接忽略了剩下的人。


    去吃宵夜的路上,穗杏和徐師兄在前麵走,其他三個人插不上話,隻能默默跟在後麵。


    從後麵看,穗杏現在跟在徐師兄旁邊,跟條尾巴似的,特別殷勤的仰頭看著他,那雙大眼睛裏滿滿都是對徐師兄的崇拜之情。


    很少有男人能受得了這樣的追隨,也多虧徐師兄成熟穩重,穗杏足足比他小上一輪多,在他看來就是個小輩,所以沒覺得有什麽。


    但有的人就不這麽想了。


    上車的時候,褚學姐讓她坐前麵的副駕駛。


    “你們不是還有話要聊?你坐前麵吧。”


    穗杏覺得學姐有點奇怪。


    雖然不明白是怎麽了,但穗杏還是很識趣的表示自己坐後麵就行了。


    她剛想抬腳坐上後座,此時已經在後座坐好了的沈司嵐淡淡睨她,眼裏沒什麽溫度,穗杏有些怵,以為沈司嵐是不歡迎她跟他一起坐。


    “怎麽不去坐副駕駛?”


    穗杏抿唇,顧學長拍拍她的肩,催促她上車,她隻好無視沈司嵐的陰陽怪氣,咬牙坐上了車。


    車子發動,穗杏和沈司嵐挨著,兩個人的大腿外側隨著車子時不時的打轉繞行,慣性的碰在一起。


    每次挨到,穗杏心跳加速,立馬往另一邊縮,生怕再撞到他,惹他不高興。


    直到另一邊的顧學長實在被擠得難受了,隻好出聲委婉提醒她,“學妹,你能過去點嗎?”


    穗杏咬唇,紅著臉,小聲說:“對不起。”


    不能再往另一邊擠,穗杏此時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縮成一根薄麵條。


    她小心翼翼又拘謹的樣子,寧願自己委屈的隻占一小片地方,也不願意和沈司嵐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我身上有跳蚤?”


    直到沈司嵐突然沉聲問她。


    穗杏被連忙搖頭,“沒有,我就是怕擠到你。”


    沈司嵐低嗤,“我很胖?”


    “沒有……”穗杏不知道要怎麽做他才會滿意,別這麽凶她。


    車子中途轉了個彎,穗杏的身體不自覺往沈司嵐這邊傾,她大感不好,趕緊撐著身體往後偏。


    沈司嵐冷著臉說:“你要不想和我坐就跟顧學長換個位置。”


    穗杏有些為難,“那不是要停車?會麻煩到師兄的。”


    “你到底挺體貼的。”他意味不明的誇了她一句。


    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吧,不給人添麻煩,也不知道為什麽被他解讀成了體貼。


    “不換位置那就坐過來。”沈司嵐又說。


    穗杏隻能往他這邊挪了挪。


    沈司嵐直接攬過她的肩,將她往自己這邊帶,穗杏反應不及,昏暗的車廂裏,徐師兄正在認真開車,學姐坐在副駕駛上玩著手機,旁邊的顧學長塞著耳機盯著車窗發呆,沒有人發現他們。


    她扭了扭身體,用氣音說:“學長。”


    “昂。”


    “……”


    說什麽呢,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身上沒跳蚤。”他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


    穗杏茫然,“啊?”明白他那句話後趕緊搖頭,解釋,“不是你的原因,我是怕你擠到你。”


    他反問:“我有說擠嗎?”


    倒是沒有,是她自己這麽覺得的,穗杏老實說沒有。


    他皺眉,清冷的嗓音裏帶著幾分不耐煩,似乎是在怪她不懂事,“那你還不再坐過來點?”


    她都被他抓著肩膀硬被扯過來了,還要怎麽過來?


    穗杏覺得沈司嵐不講理,沒好氣的說:“再坐過來就坐你身上了。”


    沈司嵐歪著頭看她,車窗外影影綽綽的霓虹映照進來,落在她垂落的睫毛上,也落在她還沒擦去口紅的唇瓣上,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麽口紅,水蜜桃般的顏色,上麵還裹著層細密的金粉,襯得她緊抿的唇肉嘟嘟的。


    車子裏還有其他人,穗杏跟他說話都是用的氣音,生怕被人聽到。


    不能被人聽到,他撇過頭去,後腦勺對著她,學著她也用氣音說:“——那就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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