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桐回到包間後沒多久, 裴燕聞也返了回來。


    寧氏父子和裴律師侃侃而談,唯獨孟舒桐興趣泛泛,大小姐對於這種文縐縐的茶話商談提不起任何興趣, 也對他們口中的那些專業知識毫無好問之意。


    但她還是勉強自己坐在這裏, 努力消化他們的話。


    孟舒桐的興趣很庸俗, 但也是大多數人都喜歡的,那就是鹹魚。


    原本以為畢業以後繼承家產就能安安心心鹹魚到老, 結果發現她根本不可能像沈司嵐學長那樣,幾代人的財富匯聚到今天,龐大的家產足夠他躺著揮霍好幾輩子。


    她孟舒桐也就是個普通富二代,她爸年輕時肯吃苦肯流汗運氣也不錯, 所以混到現在成了個有錢人,她要是不學點管理知識, 坐吃山空那是遲早的。


    十幾歲的孟舒桐不懂,成天不學無術, 二十四歲的孟舒桐後知後覺的懂事了,既然她爸已經幫她鋪好了路,她就已經比大多數人的起點更好,她沒理由不把握好這點優勢繼續將她爸的事業發揚光大。


    寧叔叔看出她的勉強,笑著問:“是不是很無聊?”


    “沒有, ”孟舒桐抿唇也跟著笑,“學到很多。”


    “你爸爸也是讓我在這方麵多多關照你,你和明博年輕, 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學習。”


    寧叔叔這番拉近和晚輩關係的家常話儼然已經是將她當成寧明博的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


    也是,都一塊兒吃了那麽多頓飯了,在長輩看他們肯定已經是相互對上了眼, 確定了關係。


    這也正是孟舒桐和寧明博想要給他們造成的假象。


    可有第三方在場,孟舒桐對寧叔叔的這番話感到了稍許不自在。


    在他們說家常話時,裴燕聞低頭抿茶,禮貌的沒有插嘴。


    無聊的茶話會終於結束。


    孟舒桐耳朵也終於解放。


    司機來接之前,寧叔叔還在念念不舍的和裴燕聞告別。


    孟舒桐看著裴燕聞那麵對有錢老總也依舊不卑不亢,溫和淡然的樣子,寧叔叔沉浸商場多年,好聽的馬屁從他口中說出來絲毫不覺得違和,常常能把人哄得眉開眼笑,而裴燕聞仍是風度適當,麵色始終帶有淡淡的笑,巧妙而風趣的接過寧叔叔的每一句話,又不動聲色的將馬屁拍了回去。


    這樣的話術孟舒桐在短時間內是絕對學不來的。


    她雖然眼睛不願意多看老男人,可還是一字不落的將老男人的每句虛偽的官話記在心裏,好好上了堂學說話的課。


    能力者無論身處怎樣的職位,永遠不缺少欣賞者的目光。


    在學校是這樣,在職場上也是這樣。


    “以後有關法律這方麵的事,我還是要多向裴律師請教。”


    “寧總客氣。”


    “要是早知道裴律師你和舒桐是一個大學的,也不至於到現在才把裴律師請過來喝茶,畢竟舒桐以後很有可能會成為我的兒媳,這也算得上我和裴律師的一種緣分啊。”


    裴燕聞笑笑,這次沒有再搭腔。


    又聊幾句,司機把車子開了過來。


    “裴律師回酒店嗎?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麻煩寧總,我自己有開車過來,謝謝。”


    “那好,裴律師慢走,我們下次再約。”


    寧叔叔還有事要回趟公司,坐上車先走一步,走之前不忘囑咐兒子要好好送女朋友安全到家。


    孟舒桐沒開車過來,還是打算蹭寧明博的車子回家。


    寧明博剛為她打開副駕駛的門,裴燕聞卻先開了口:“小寧總。”


    寧明博手上的動作頓住:“裴律師有事嗎?”


    “難得有機會能在這裏碰到我曾經的學生,”裴燕聞溫聲開口,彬彬有禮,“希望小寧總能給我個方便,讓我和孟小姐單獨敘一敘舊事。”


    孟舒桐一臉懵逼。


    剛剛還在包間否認她不是他的學生,這會兒又是學生學生的喊,又是有舊事要敘,到底算是哪門子的仰臥起坐?


    寧明博沒意見,轉而看向孟舒桐尋求她本人意見。


    孟舒桐皺眉,相當不給麵子的拒絕了:“我大學念的工科,和裴老師是不同專業,好像沒那麽多舊可以敘吧?”


    裴燕聞心平氣和的應對道:“孟小姐大學選修過我的課不是嗎?”


    孟舒桐無聲齜牙,狠狠瞪了眼他。


    她的情緒藏得並不好,寧明博察覺到她情緒上的轉變,並很快將她的情緒和麵前的裴律師聯係在了一起。


    反觀裴律師倒是神色自若。


    “孟叔叔一直想要和裴律師約見麵,難得裴律師過來,”寧明博垂顱小聲對孟舒桐建議道,“別錯過這個機會了。”


    孟舒桐仰頭看他,語氣抗拒:“我爸想見就讓他自己來見,關我什麽事。”


    寧明博的眼神越發耐人尋味起來。


    兩個人說著悄悄話,裴燕聞安靜等著,溫潤的眉眼漸漸擰起,耐心隨著他們耳語的時長而慢慢流失。


    “要幫忙嗎?”寧明博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


    孟舒桐沒懂:“幫什麽忙?”


    寧明博沒說,抬起頭來衝裴燕聞笑了笑:“那裴律師我先走一步,麻煩裴律師送我女朋友回家了。”


    裴燕聞微怔,隨即點頭:“放心。”


    寧明博發動車子幹脆離開。


    孟舒桐雖然不知道寧明博在幹什麽,為什麽突然跟他爸爸一個口徑單方麵宣布她是他女朋友,但是她還是在心裏給寧明博比了個大拇指。


    幹得漂亮,朋友。


    他們的目標就是,氣死老男人!


    這下就算是坐裴燕聞的車,孟舒桐也沒有心理負擔了。


    裴燕聞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孟舒桐雖然不至於自戀到覺得他會生氣,但至少她玩弄他這點,他現在不信也得信。


    於是她沒什麽誠意的對裴燕聞假笑道:“那就麻煩裴老師了。”


    也不等裴燕聞說什麽,她就先一步傲慢的朝裴燕聞的車子走去。


    不想坐副駕駛,影響心情,所以孟舒桐果斷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裴燕聞沒急著坐上主駕駛,站在她身後靜靜看著。


    果然,孟舒桐上車的動作突然頓住,僵直著背站在車門那兒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之後又把後座車門給關上,轉頭坐上了副駕駛。


    他笑了下,這才上車。


    坐在副駕駛上的孟舒桐也沒有多冷靜。


    這老男人有必要來外地出差還開車子過來嗎?既不環保又浪費錢,坐高鐵坐飛機難道不香嗎?


    開著第一現場到處跑,他難道就不覺得羞恥嗎?


    孟舒桐神色冷靜,但其實已經在心裏罵了裴燕聞一百遍。


    車子行駛在路上,孟舒桐的心情越來越煩躁。


    最後她直接打開了窗透氣。


    三伏天正是整個夏季最熱的時候,一股熱流從車外直往車廂裏灌,孟舒桐很怕熱,又有輕度的空調病,額頭很快就冒上了一層汗。


    “你不熱嗎?”


    裴燕聞開口問她。


    孟舒桐將頭轉向車外,“你用的什麽車載香水,難聞死了。”


    “雪鬆茉莉。”


    孟舒桐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那天在你身上聞到的味道,”裴燕聞繼續說,“所以就買了。”


    孟舒桐咬牙切齒:“裴燕聞!”


    “嗯。”


    “你信不信我叫我男朋友過來揍你啊。”


    裴燕聞淡定反問:“他真是你男朋友?”


    “是。”


    “婚禮之前還是之後?”


    孟舒桐有意氣他:“之前!怎麽了!”


    聽到這個回答的男人眉宇頓時一鬆,神色也比剛剛更自若了幾分:“那你跟我那次為什麽是第一次?”


    孟舒桐脫口而出:“……我傳統我保守我結婚之前不搞婚前性行為你有意見嗎!”


    裴燕聞沒忍住,笑出聲來。


    反應過來自打臉的孟舒桐突然閉嘴,牙齒差點沒咬到舌頭當場身亡。


    過了好半天她才冷靜下來。


    有沒有男朋友又如何,壓根不影響她對他的態度。


    “主動勾引你是我不對,而且發生這種事你一個男人也不算吃虧,”孟舒桐盡力維持著她無情無義的渣女人設,“你要是沒錢換車,那我給你錢,你買輛新車,就當是告別過去,迎接新生活。”


    裴燕聞拒絕:“不用。”


    孟舒桐給出第二種方案:“那我給你出洗車費,你把這車洗幹淨也行。”


    裴燕聞依舊拒絕:“不用。”


    “你每天開著這輛車你是想幹什麽?”孟舒桐很不理解他,揚聲質問,“,要不就去告我性騷擾,要不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接著過你的日子,要是覺得我白嫖了你,你要多少錢直接說個數兒也行。”


    這話簡直又渣又不要臉,說完後她覺得非常解氣,解氣到自己都想鼓掌的那種程度。


    裴燕聞握著方向盤,手驀地使勁一個右打,車身側滑開向路邊,隨即瞥著孟舒桐這方的後視鏡將將車子穩穩當當的開進了停車線內。


    孟舒桐要不是因為係著安全帶,差點整個人因為慣性倒在他身上。


    她坐直身體後第一反應就是質問他:“你幹什麽?”


    裴燕聞答非所問:“我沒打算忘記這件事,也不缺錢。”


    孟舒桐想起了那個最不可思議的可能:“你不是真的想去告我對你性騷擾吧?”


    她差點忘了這老男人就是幹律師這一行的。


    裴燕聞沉默兩秒,終於又像個老師似的對眼前學生發出了“孺子不可教”的歎息:“你上了我一個學期的選修課,怎麽還是個法盲?”


    “……那你是想怎麽樣?”孟舒桐不服氣的瞪圓了眼,“你一個男人怎麽這麽小氣,不就是上了個床,至於介意到現在嗎?”


    然後她果斷解開安全帶,氣衝衝的就要下車。


    沒走出兩步就被人抓了回來,孟舒桐使勁想甩開鉗製著她的那雙手。


    “誒你——”


    剛發出一個音節,孟舒桐上唇驀地一痛,緊接著是下唇。


    這根本就不是親,說咬還更準確些。


    孟舒桐滿嘴裏都是他的氣息,並不溫柔的啃噬讓口腔內充滿了鹹腥的味道,她用力往後仰頭,以逃避他長驅直入的舌尖。


    裴燕聞拖著她癱軟的身體,利索的將她帶上了車子後座。


    孟舒桐很快被他抵在另一邊的車門上,裴燕聞用雙腿限製她逃跑,又是在同一個地點,隻是孟舒桐這次是清醒的,所以她很不配合,鏡框冰涼的觸感一路從臉頰到鎖骨,眼見著就要繼續往下刺痛溫熱的心髒。


    冰死了!


    孟舒桐狠狠奪過他的眼鏡扔在了車上。


    沒了眼鏡的裴燕聞視線驀地模糊,眯起眸子盯著她問道:“記起這裏發生過的事了嗎?”


    她滿不在乎道:“沒有,我早忘了。”


    “怎麽做到的,”裴燕聞輕聲說,“你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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