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宮早啊」


    「早」


    可能是昨天學習會的緣故,一個小組裏的男生們開始跟周簡單打起了招呼。另外說句題外話,昨天回家時和回家後,真晝始終樂嗬嗬的。


    周輕輕招手回應,把東西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接著已經到校的樹和優太就笑眯眯地走過來了。從樹身上感到一股邪念,想來並不是錯覺。


    果不其然,樹笑眯眯的表情變成壞笑,周差點就不小心嘖出了聲。


    「昨天咋樣?」


    「沒什麽咋不咋樣的,倒是你笑得很煩人哎」


    「啊,你們是開了學習會來著。我有事沒參加,是發生了什麽嗎?」


    因為沒參加,所以優太不知道樹為什麽要壞笑。


    周也懶得去特意解釋那些,便帶著為難和焦躁的表情朝樹聳肩。


    「沒什麽,就是一場普通又有意義的學習會」


    「我說你啊……虧我還好心好意先走了」


    「你這就屬於好心沒辦好事」


    哪怕樹沒有先走,周也是會送真晝的(實際上由於住所在一起,準確來說就是回家),樹和千歲留下來對周來說才更輕鬆,周也不需要去在意旁人的目光,又或者是覺得尷尬了。


    「不用你們催,我們會慢慢有進展的」


    「攛掇你可不就是因為你太急人了麽……」


    「你真的很煩哎,還要不要筆記了」


    「唔,那我就先退下饒你一命吧」


    「我說你啊」


    臨近期限時間緊迫的明顯是考試那邊,該頭疼的是樹,按他的說法,盡管他不用學習也能有個湊合的水平,但不擅長的科目不學習是絕對不行的。


    周從文件夾中拿出筆記本的複印件給了樹。樹興奮地直呼穩了,難說他回到家會不會好好學習。


    周順便也把昨天受托的部分拿去給了先前跟他打招呼的同學們,結果獲得了他們的膜拜和零食,周手上的東西反而變多了。


    「真擅長照顧人呢」


    等周抱得零食歸,樹二話不說便拿出昨天真晝對周的評價來調侃他。周隻好繃著一張臉回應「幫你複印的時候順便也幫他們複印了一份而已,而且也不是白幹的」。


    優太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看著這邊,忽然間他垂下了眉梢,似乎有些遺憾。


    「要是昨天我也參加就好了,看你們挺開心的。我也想要一起學習啊」


    「樹捉弄我開心,我被捉弄根本不開心」


    「你又來」


    「好了好了,樹捉弄人也是帶著愛捉弄的,應該吧,肯定」


    「怎麽我還被懷疑了」


    「因為偶爾會捉弄過了頭,讓人心裏不太爽,所以我才不確定裏麵有沒有愛的。適可而止啊,藤宮應該是過一陣就會原諒你,但你也得注意哪些線能踩哪些線不能」


    「你放心你放心,那我肯定都注意著呢」


    「這家夥好氣人」


    樹的捉弄從來不會越界,亦即真的惹周發火,鬧得不愉快;最多也就是弄得周心裏有些不爽,想去輕輕敲一頓樹而已。周還擊的時候樹也不會埋怨,可見他的心裏確實是分明的。


    這般明辨是非不越界既是樹的優點,同時也是他氣人的地方。


    「好啦好啦,樹有點煩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優太你這話裏藏刀啊,啥時候嘴巴這麽毒了」


    「我最近覺得,對樹還是嘴巴毒一點比較好」


    「過分!堅決抗議!」


    「哈哈哈」


    對著付之一笑的優太,樹誇張地作憤慨狀,不過他顯然沒有真的生氣。由於樹也落到被捉弄的田地,周心中有意無意地暢快了一些。


    包括這種地方,周都對樹恨不起來,隻好靜靜地苦笑。


    「那我們先把樹放一邊」


    「別把我放一邊啊」


    「樹你先把嘴閉上一會兒吧,你一講話就談不了正事了。是這樣,我也想跟你們兩個一起學習學習,要不周末找一天開個學習會?」


    忽視掉乖乖把嘴巴閉成了某兔子角色一樣的樹,優太問道「不行嗎?」


    周覺得,自己反正也沒什麽事,和優太的話應該會是場普普通通的學習會吧。正在他要點下頭的時候,又停下了動作。


    周自己是沒問題,問題是,這學習會在哪開?


    「……在哪開呢?」


    「啊,我這邊不行,爸媽都在,環境肯定又僵又尬的」


    盡管嘴上說得輕巧,但樹那邊親子關係差的現狀讓周感到心痛。


    「……我家倒不是不行,就是姐姐她們有時會來打擾,可能不太適合學習」


    「你還有姐姐啊?」


    「嗯,有兩個,她們有點吵,或者說強勢吧,所以藤宮估計會比較難辦」


    既然優太這麽說,那應該就不是謙虛,他姐姐的確是那種類型的人吧。周感覺這種女人恐怕是他不擅長應付的,能不接觸就盡量不接觸為妙。


    這樣一來,就是周的家裏最方便了。樹平時就常常上門,周也不介意優太來訪,問題就是家裏並非隻有周一個人生活。


    真晝並不總是在周的家裏,但她經常好心來做飯或者一起學習,在的概率比不在更高。


    擅自讓客人來訪肯定不太合適,於是周含糊地笑道。


    「我先問問那邊?」


    「啊,對哦,是得先打個招呼」


    「畢竟是愛巢嘛」


    「你閉嘴吧我說真的」


    「叫人聽到了可怎麽辦」周朝樹瞪了一眼。還好樹有留心小聲說話,看上去沒有同學在關注這裏。


    「真是的」周歎了口氣,想到現在不在教室的真晝,低頭垂下了視線。


    「我說,真晝,明天一大早樹和門脅要在我家開學習會,沒問題吧?」


    吃完飯,周和真晝一起將盤子端去水槽。這時,周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向一起端餐具的真晝問道。


    考慮到樹的日程安排,學習會最好是開在明天,結果就成了臨近當天才問的情況。周心裏不太好意思,倒是真晝先使勁眨了眨眼,而後目光變得柔和。


    為了這次的考試,周要集中精力學習,於是他順便問了一下能不能讓樹和門脅一起參加。


    順帶一提,樹專心學習就能考得好,隻因平時不那麽做,成績才一般般。門脅則是樣樣精通的類型,若以上中下來分級,大概算是上級;他不僅在外表和運動上出類拔萃,就連學習也毫不遜色,簡直都想讓人脫帽致敬了。


    對於周來說,樹他們在場也不會影響到自己學習,所以開學習會是沒什麽關係……但他有些擔心過來做飯的真晝會怎麽想。


    「我沒關係,把大家的份也做了就行了吧?」


    「哪好意思這麽麻煩你……不過能幫忙確實是最好的……你沒問題嗎?」


    「隻是分量增加而已,沒關係的……可以讓我也參加嗎?」


    說得簡單,不難想象這件事情要花費多少精力。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卻仍在配合這邊的安排,實在是再怎麽跪謝也不為過。


    「還有就是,可以讓我也參加嗎?」


    「樹他們說了,真晝不介意的話他們也不介意……要不把千歲也叫過來?不過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空,也不清楚她雙休日會不會認真學習,可放著她不管總有點不太放心」


    千歲說不上是認真的人。盡管她不是不會學習,但也絕對算不上腦子好。


    昨天她也參加了學習會,進展不是很順利,她還嬉皮笑臉地說「我考試可能要完」。至少周不太能想象出她認真學習的模樣。


    「那件事不需要麻煩你了……其實我已經叫上了」


    「嗯?」


    「千歲說『這次考得不夠好的話爸爸會說我~』所以我今天剛約好了和千歲周六一起學習呢」


    「我怎麽覺得這就是奔著千歲的?」


    周感覺就是樹跟千歲說的學習會這件事。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確信是樹傳出去的,於是露出無奈的苦笑。


    「那你倒是一開始就這麽說啊」周一邊心想著,一邊用熱水衝洗沾滿油汙的盤子。真晝也輕輕笑著把涼下來的剩菜裝進餐盒裏。


    「也許吧。不管是不是這樣,學習會應該都會很熱鬧吧」


    「真晝不介意會吵鬧嗎?」


    「我沒關係,而且我平時就有學習,所以並不會那麽著急」


    周知道,真晝之所以能說出這種從容不迫的發言,是由於她平時就有在努力。因此,他也沒什麽特別的感想。


    隻不過,周倒是挺在意真晝到底是怎樣才能如此高效地學習。


    「我說真晝,待會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筆記本嗎?」


    「我是沒有關係。不過周君的筆記也做得很好呀。那麽受歡迎」


    「單說筆記啊,嗯,我整理得還算行吧,可我還是想看年級第一的筆記」


    「其實也沒什麽值得期待的啦」


    真晝撲哧一笑,將剩菜放進冰箱。


    放在冰箱裏的晚餐就是周明天的早餐,因此周在洗著碗筷的同時也在內心拜了拜真晝。不僅是晚餐,連早飯都是吃真晝親手烹製的食物,周確信自己每天都過著充實健康的飲食生活。


    「周君,這次的考試真的幹勁十足啊」


    「嗯,我挺想增強點自信的。既然要做,我就想全力以赴。要是能進前十就好了」


    「這樣子啊……那要我再給你一些動力嗎?」


    「動力?」


    「如果進了前十,周君說什麽我都答應」


    「……哎?」


    周一時間沒明白真晝說了什麽,一愣神,差點就把手上的盤子摔到了水槽裏。


    鑒於差點摔了真晝心愛的盤子,周這才回過神,做了個深呼吸。


    然後他往旁邊看了一眼。真晝合上了餐盒的蓋子,臉上的笑容從容依舊。


    「上次我說過,你想要我做的事我基本上都會做,我覺得該來一次正經的獎勵了。周君平時絕對不會拜托我做的事情,我也願意去實現哦?」


    「……女孩子可不能亂說這種話」


    「哎呀,周君難道是想要我做點危險的事情?」


    明知周做不到,真晝還是調戲般地歪著頭問道,這樣也就難怪周鎖起眉頭了。


    在她心裏,似乎是認定了周要她做的事情不會有什麽危險。


    周慢慢看向真晝,她便開懷地笑著,一蹦一跳地到了周的旁邊。似乎有股期待藏在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


    「……假如我要你做危險的事,你會怎麽辦?」


    「看內容吧,一般就會感歎周君也是男孩子,然後給你實現咯」


    真晝應該是真的想要實現周的願望。當然,這是因為她確信周不可能提無理要求,可是周作為聽者,心中不由產生了糾葛。


    盡管不想強人所難,可是當喜歡的女孩子對自己說什麽都願意做的時候,各種各樣的想法就會湧現出來。雖然絕對不可能說出口,但一點點男生的妄想開始在腦海中閃現。


    看了眼真晝,她微笑著擺出一副放馬過來的樣子。如此的天真無邪,仿佛更加凸顯出了自身的淺薄。


    「……那就膝枕吧,之前有過一次的那個」


    堪堪忍住的周煩惱過後,講出了一個帶著一點點欲望,真晝願意的,並且平時還不會提到的撒嬌願望。


    要怪就怪理性沒有完全管住,讓周想要再次品嚐那一次舒適的體驗。這樣應該不算是什麽動機不純的願望吧。


    才剛說完,周就為自己提的這個願望難為情得想叫出聲。真晝連著眨了眨眼,然後抬頭凝視周的臉龐。


    而後,她便可愛而靦腆地挺起胸膛,「好啊。你躺我膝蓋上,我給你掏耳朵,到時候就盡情撒嬌吧」,一點都不懷疑周能進前十的樣子。


    「打擾啦」


    考前的周六10點左右,樹、千歲、門脅如約而至。他們異口同聲打了句招呼,便從門口來到了走廊。


    他們初中也是同一個學區,所以是集合好再過來的。雖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優太門脅不知道周住在哪兒,但關係好這個理由也占據了很大部分。


    「嗯,歡迎」


    「晝兒呢?」


    「她在廚房準備午飯」


    真晝提前來到了周的家裏,現在正在準備午飯。她急匆匆地跑去早上開門的超市買來了菜,這下午飯就可以放心了。她不需要匆忙學習,所以就優先招待客人了。


    順帶一提,據說今天要做烤牛肉。隻要事先做好,放置一會兒,午飯就能吃到軟硬適中的烤牛肉了。


    「……這麽習慣……」


    「你好煩」


    「感覺就像是歡迎同事的新婚妻子呢」


    「再說就不給你午飯吃了」


    「別啊~!我要吃晝兒做的飯~!」


    「說什麽奇怪的話」周罵了一句,看向了優太門脅,發現優太門脅有些傻傻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嗎?」


    「……沒什麽,就是覺得椎名待在藤宮家裏很自然」


    「……沒辦法吧,畢竟一直都得麻煩她來做飯」


    周扭頭朝向別處,看到樹正笑眯眯地捂著嘴角。由於這個表情,周聯想到了母親的笑容,變得煩躁起來,輕輕踢了一腳樹的小腿。


    「歡迎大家……咦,赤澤怎麽了嗎?」


    「不用在意」


    真晝大概是看到樹的神秘笑容而為他擔心,不過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此周希望她不用在意。


    真晝盡管疑惑,但似乎是覺得沒必要在意,就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說著「我還有一些東西需要準備,各位先去客廳吧」轉身掀起圍裙,往廚房走了回去。


    望著她的背影,樹小聲說了句「果然滿滿的新婚妻子的感覺」。周這次打了一下樹的後背。


    「那就開始學習吧」


    準備完午飯,真晝端上茶水,然後坐到了周的旁邊。至於為什麽是周的旁邊,那就是其他三人的陰謀了。


    「好~」


    「那個,千歲是哪裏搞不明白?這是數學吧?」


    「全部」


    「全、全部……」


    「小千數學哪都不太行,隻能勉強及格」


    千歲不是對學習一竅不通,但也談不上有多會。她相當不擅長數學,每次都是神一般地卡在及格線上。


    聽到「全部」這個單詞,真晝微微抽動了一下臉頰。但千歲確實是不會,這也是沒辦法的。萬幸的是她有一定的基礎。


    「這家夥基本上不擅長應用題,所以最好教教她應用題套公式的思路」


    「她公式沒問題吧?」


    「……沒問題對吧?」


    「大概吧」


    周感覺千歲還是有點問題的,因而希望真晝從那裏開始努力教她。她不是腦子不好使,隻是她不知道使用方法,所以才做不出題。隻要理解了那些,她應該能拿到尚可的分數。


    「樹就先從拿出幹勁開始吧」


    「哈哈哈」


    「不要用笑來混過去,好好學習」


    他到底以為開學習會是為了什麽啊。


    「優太~周好嚴格~」


    「樹你也是時候該認真點了」


    優太門脅以爽朗的微笑拒絕了樹的求救,這讓樹沮喪地耷拉下肩膀。


    優太門脅打開了教科書和筆記,已經開始認真學習了。周希望樹和千歲能學學他。


    順帶一提,優太門脅沒什麽特別不擅長的學科,是個做什麽都能超過平均水平的優秀男生。


    周也一樣沒什麽學不來的科目,剩下的就隻有背書和訓練應用能力了。


    他把教千歲的任務交給真晝,視線落到了為自己準備的世界曆史教科書上。


    吃完飯後,眾人重新開始了學習。然而,千歲終究還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在吃零食的時候又邊喊「我累了~」邊打起了滾。


    「周~我可以玩遊戲嗎?」


    「要玩隨便你,成績怎麽樣我就不管了」


    「哎喲好嚴格」


    「隻是放鬆一下的話倒沒問題,但你會玩過頭。要是覺得自己能調整好的話就去玩吧」


    周一邊做著教輔上的題目一邊說道「反正我要繼續學習」。這時,在他的眼角餘光裏出現了微微鼓著臉蛋的千歲。


    周本來就預料到討厭學習的千歲差不多該膩了,所以他在電視櫃裏的遊戲機旁邊備齊了四人份的遊戲和手柄。


    畢竟人類的注意力是無法一直集中的,如果隻是玩一小會兒休息一下,周覺得沒有問題。


    至於周自己,由於每隔一小時就會稍事休息,即使沒有長時間的休息也沒有問題,況且他不討厭學習,能堅持很長時間。


    「周好冷淡~」


    「今天是來開學習會的吧。算了,玩一會兒也行,手柄有四人的份,你就玩一會兒權當休息吧」


    「那就聽你的啦~不過周你一直緊繃著神經學習也不行哦?」


    「我休息過了」


    「這麽認真嗎,啊不周你就是這麽認真。那我要玩~阿樹來嗎?」


    「來吧。不過我不會一直玩就是了」


    樹連續學習兩三個小時確實是學累了,他對遊戲也起了興致。


    「優太你也來嗎?」


    「可以吧。藤宮,行嗎?」


    「嗯」


    比樹和千歲要認真的優太門脅也對玩遊戲來休息表示出了興趣。周表明完「隨你們喜歡」的態度後,再次將視線投向教輔書。


    順帶一提,真晝在旁邊靜靜地做著習題集,並沒有分心的跡象。


    「真晝不玩嗎?」


    「我再學一會兒」


    「嗯


    」


    周之所以會學個不停隻是因為他發過誓,這次要努力學習,而真晝向來都是這樣。因此,周對她的勤勉佩服之至。


    正是不懈的努力,才造就了她始終第一的名次,而這不懈的努力恰恰是真晝厲害、了不起的地方。


    周看著他們三人急忙離開書桌,占領起了電視機前的陣地。接著,周把他們從腦海中趕走,拿自動鉛筆寫了起來。


    筆芯劃過紙張的聲音、橡皮擦的聲音,還有旁邊真晝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周漫不經心地聽著稍遠處傳來他們的大呼小叫聲,一邊回憶著每位老師的出題傾向,一邊重點解答著可能會考的題目。


    有個老師從高一開始就一直在出題,那個老師負責的考試還挺輕鬆的。在去年一年裏,根據他的性格和課程範圍,周牢牢把握住了他會考哪些東西。


    至於今年開始教他們班的老師,周計劃在這次考試和今後的小測中掌握出題的傾向。


    周姑且是預測了出題的範圍,教著千歲這些範圍裏的內容。雖然這屬於投機,但是這些預測差不了多遠,隻要重點學習這些部分,掛科還是不至於的。


    「周君,請用」


    周默默解答著問題,不知不覺中,原本在旁邊的真晝已經站了起來。在周手邊放好了一杯咖啡,裏麵大概放有奶精和一小塊方糖。


    看到這杯咖啡,周的神情放鬆了一些。


    「和平時的一樣,可以吧?」


    「嗯。thank you」


    兩人在彼此身邊已經有半年,都非常清楚對方喜歡吃什麽。


    真晝正好在他想要喝的時候把咖啡拿了過來。周一邊道謝一邊捏住杯把,這時他發現咖啡之外還放著一個小盤子。


    「這是什麽?」


    「用小型模具烤的費南雪。我覺得學習需要點糖份,所以昨天就烤好了」


    小盤子裏放著一口大小的費南雪,呈現出火候適中的褐色。


    而且她還周到地考慮到要在學習間隙時享用,為了不弄髒手,上麵插著小叉子,費南雪的大小也恰好合適。


    玩著遊戲的樹他們似乎也有份。這邊的托盤上有三人份的費南雪盛放在盤子裏,分量不少,小叉子附在旁邊。


    咖啡也是準備了三個人的。托盤上放著糖包和奶精,可以自由加糖或加奶。


    「千歲你們也請用」


    真晝微笑著悄悄走近他們,把托盤放到了那邊的一張小桌上。


    「哇~!謝謝晝兒!」


    「哇,有點心,時間也正好。謝謝了,椎名」


    「不用謝」


    真晝高興地望著為點心而歡喜的三人,回到了周這邊。看到她,周也自然地翹起了嘴角。


    「……總覺得,害你花了不少功夫準備啊」


    「不,這是我自己想做的。我做這些是利用了學習的空閑時間,所以正好當作休息」


    「你真是那種盡心盡力的類型啊」


    「……我隻是為想盡力的人盡心盡力而已」


    聽到這句小聲的嘀咕,周感覺喉嚨湧上了一陣熱量。


    趁著還沒吐出來,周慌忙喝下咖啡將其咽回去。他隻覺得咖啡很甜。按說砂糖的量和平常沒什麽區別,他卻覺得相當甘甜。


    周不知道對這種並不討厭的甘甜、對真晝的話做出怎樣的反應才好,隻能自欺欺人似的把視線落向了教輔書。


    結果,遊戲大會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一直學習下去,周也沒法集中,所以他就在中途將學習告一段落,也加入了遊戲。不過,沒法集中不隻是因為長時間的自習。


    (為想盡力的人盡心盡力是什麽意思)


    真晝那句小小的嘀咕始終在周的腦海中盤旋著。


    雖然周知道真晝原本就喜歡為別人而行動,但聽她這麽說的話,弄得就好像她對自己有好感一樣。


    在周的認知裏,盡管真晝喜歡自己,但這並不是異性之間的那種意思。可聽到真晝這麽一說,周就湧現出了「她是不是將我視為男性來喜歡,願意為我盡心盡力」的妄想。


    (不,如果是因為我太廢才想照顧我、為我盡心盡力的話,那樣倒是可以理解)


    不如說那種情況更有可能,畢竟周做不來家務。不,隻要他努力,正常生活下去也還是沒有問題的,但現在的他太過於依靠真晝了。


    真晝那麽說的意思,到底是忍不住想照顧,還是因為喜歡才想照料他呢。


    喜歡著真晝的周,自然希望情況是後者,況且他也不覺得這事完全沒有苗頭。然而他開始自問自答,自己是否配得上真晝的喜歡。


    「周~你掉出場地了」


    「咦」


    由於玩遊戲的時候想心事,周一個操作失誤,角色掉了下去,他也沒有命可以複活,就脫離了戰線。


    樹、千歲、優太正在交戰。


    盡管不知道優太的實力,但換作平時,周不至於這麽快就敗下陣來。也就是說,他把太多的心思放在真晝那句話上麵了。


    「你果然學習太多集中不了精神了吧,看你這麽發呆」


    「……也許是吧。真晝要接著來嗎?」


    「不用了。我差不多該去準備晚飯了……」


    真晝看了眼時間,周也順著看了過去。已經快到七點,準備晚餐可能都有點晚了。


    「哇,還真是,已經這麽晚了嗎……我得回去了,畢竟不能在這裏過夜」


    「也對。雖然小千可能會想住椎名家裏,但是沒有換洗的衣服,也沒取得椎名的許可。椎名的衣服也不好給小千穿,尺寸不合適的」


    「喂,阿樹你在看著哪裏說啊」


    「當然是身高啦嗯嗯」


    那邊的情侶像往常一樣和諧地吵架,而真晝微笑看著他們。


    「歡迎下次再來住」


    「可以嗎?」


    「嗯,隻要提前說好」


    「到那時候我也去周家……」


    「怎麽感覺你是想蹭飯」


    「露餡了啊」


    「因為椎名做的飯很好吃嘛」樹不含惡意地笑道。周歎了口氣,告訴他「真晝同意就行」。


    要比平時做更多飯的是真晝,所以周不能自作主張下決定。如果真晝不同意,那就得去外麵吃,或者去便利店買,這樣倒也有男性一起住的感覺,或許並不壞。


    真晝笑眯眯地答應了。周感覺不用多久樹就會過來住。


    「下次門脅也來嗎?」


    「嗯?可以嗎?」


    「當然」


    「那麽『踹周協會』過來集合吧」


    「喂,你們自說自話搞什麽奇怪的協會啊」


    「你想……對吧?」


    看到樹露出壞笑,周去扯了他的臉頰。優太先是啞口無言,然後露出了笑容,好像放下了心一樣。


    「我說,真晝啊……那個,為想盡力的人盡心盡力是什麽意思?」


    其他人回去之後,周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地詢問了他所在意的事情。


    其實,他很猶豫該不該問。在樹離開之前,周問了一聲該怎麽辦,樹就踹了他一腳說「好啦你就去問吧」。


    周沒想到他會真踹,就報複性地拍打了他一下,隻是他似乎沒有吸取教訓,這一下可能沒什麽意義。


    聽到這個問題,真晝連著眨了幾次眼睛,接著慢慢抬起嘴角。


    「你覺得是什麽意思?」


    「……放不下需要人照顧的廢物男生?」


    再怎麽說,他也不敢口出「因為喜歡自己」這種自我意識過剩的狂言。


    「嗬嗬,是啊,我不敢放下周君。沒我的話周君就要成廢人了吧」


    「說的是」


    事實上,周的確是受著真晝的很多照顧。沒有她,周就無法維持現在的生活。


    「……沒事哦?反正我也喜歡照顧周君」


    「要讓我墮落了……要被慣得沒有真晝就活不下去了……」


    「嗬嗬」


    真晝的可怕之處在於,如果她不在的話,周的生活和精神就都已經廢掉了。


    在各種意義上,周都成了她的俘虜,難以離開她——或者說離不開她,也不想離開她。當然,喜歡才是最重要的理由。


    要是表白然後被甩了,認真地說,周在精神、生活上都會瀕臨死亡吧。


    周在心裏自嘲了一句「就是因為這樣才無法更進一步啊」。然後,真晝不知在想什麽,把身體靠向了周。


    真晝並沒有緊貼他,隻是輕觸的程度。她從正麵靠近周,抬頭仰視——然後用手指描過周的嘴唇。


    「……我會不客氣地把你變成廢人的,所以請放心廢掉吧?」


    真晝淘氣而靦腆地眯起眼睛,而周則注視著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這是周從未見過的笑容,甜美而又讓人興奮……甚至還有一絲妖


    豔,簡直像是小惡魔一般。就和她本人說的一樣,這份微笑能把人變成廢人,讓周的心髒發狂都綽綽有餘了。


    他感覺得到自己身體裏猛跳的心髒和加劇的血流。


    周見過天使般美麗的笑容、仿佛要消失般纖細的微笑、天真的笑,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笑容,但沒有一個比現在的真晝更有魅力。


    真晝心滿意足地望著僵住的周,又恢複了以往的笑容,說著「那我去做飯了」便走向了廚房。周目送她過去,臉上像要燒起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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