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裏嗎……」


    多虧了加斯魯替我畫的地圖,與莎莉亞道別後,我順利地抵達了販賣馬匹的店。


    順帶一提,店名是『魔物販售店』。放在店外的看板上,寫著『本店販售會從頭把你啃食幹淨的可愛魔物唷』。


    ……嗯!?


    給我等一下!會從頭把人啃食幹淨的魔物,真的會可愛嗎!?


    不過,亞朵麗雅娜夫人家的小牛奶也是這種類型……!


    習、習慣的話,大概很可愛吧……?


    進入店裏前就已經心生不安的我,下定決心踏進了店裏。


    「嗯?歡迎光臨!你要找哪種魔物呢?」


    進到店裏後,一位頭頂禿得很幹淨、看起來很和善的大叔便來向我打招呼。


    「那個……我想要馬。」


    我立刻告訴他我來這間店的目的,是想要一匹馬。


    接著,大叔便露出了微笑。


    「哈哈~你也想要參加這次的大賽吧?」


    「咦?大賽?」


    初次聽聞的單字,使我發出了呆愣的聲音。


    看了我的樣子後,大叔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誤會了,於是轉為露出苦笑。


    「啊,什麽嘛,不是啊。沒什麽啦,我還以為你肯定是想在這次舉辦的【王都杯】大賽出賽呢。」


    「呃……那是什麽?」


    大叔不厭其煩地,對真心感到疑惑的我仔細解說:


    「騎著馬類的生物,繞行這座王都的城牆一周的競賽。這場競賽將會選出王都最厲害的騎士。優勝者每次都會得到獎賞。看你的反應,看來不是要參加那場競賽啊。」


    「嗯。我來買馬是因為有人告訴我,冒險者會有許多機會用到馬。」


    不過……競賽嗎?是像賽馬那樣的比賽嗎?


    從大叔的口吻聽起來,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參賽。


    「這樣啊。算了,跟我來吧,我帶你看看冒險者常用的馬。」


    大叔帶我進入了店的內部。裏麵有狼型的魔物與類似聰明猴的猿型魔物,各式各樣的魔物被關在看起來很堅固的籠子中。


    「我們到了。這些家夥,就是冒險者們一般所使用的馬。」


    「就是牠們啊……」


    大叔帶領我去的籠子裏有幾匹黑馬,其側腹與腳等部位長著銀色的鱗片。


    「這個種類的馬,被稱作『馬龍』。野生的馬龍很凶暴,但隻要當作家畜來飼養,牠們就會乖乖聽人類的話,變成性情溫厚的馬。馬力也很足,就算叫牠們拉馬車也會辛勤工作。而且即使直接騎上去,也能跑出相當的速度。」


    「哦~」


    馬龍嗎……光這樣聽起來,似乎相當優秀呢。


    反正馬本身對我來說本來就不需要,這家夥就可以了吧。幸虧我有多到用不完的錢。


    「這匹馬龍就可以了,多少錢?」


    「這個嘛……金幣5枚……啊!對了,我忘了問你……」


    告訴我價錢的瞬間,大叔慌張地詢問我:


    「你有『騎馬』技能嗎?」


    「騎馬技能……不,沒有。」


    「那麽這家夥不行。」


    「咦!?」


    對方這句過度唐突的話,使我愣住了。


    還需要騎馬技能?而且,即使我有作弊技能,光聽技能名稱似乎也無法學會……


    想要學會騎馬技能,就非得騎過一次馬不可嗎?


    考慮到這裏的我,突然想到一個好點子。


    既然不能靠技能名稱學會,那隻要問他騎馬的方法,說不定就能學會了啊。


    這麽想的我,決定立刻向大叔詢問看看。


    「雖然問這個有點奇怪,但可以請你教我騎馬的方法嗎?」


    「我不會騎馬!」


    「怎麽會這樣……!」


    明明在販售魔物,但看來這個大叔不隻是馬龍,所有魔物和動物他都不會騎。可惡!


    正當我想著這些事時,突然有一個機械式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發動【全語言理解】技能────成功。已可以理解馬龍的語言。』


    咦?怎、怎麽回事?


    這發展實在太過突然,使我吃了一驚。但我馬上就理解了剛剛那段話的意思。


    啊,對了。『全語言理解』是我在黑龍神曾在的迷宮中打倒寶箱時,從它身上取得的技能。


    說明上寫著,雖然不一定會成功,但對魔物也有效。這回就是這個技能發動了吧。


    我一麵這麽想,一麵將視線移向馬龍們,並決定聽聽看牠們在談論些什麽。


    畢竟馬之間的對話,平常可聽不到啊。


    來吧,馬啊……你們在進行什麽對話!?


    『喂,那個披著鬥篷的人類……好像連馬也不會騎耶?』


    『哇啊,好遜~』


    『喂,連騎馬都不會的人類快點滾回去!』


    『被你這種家夥騎的話,連我們都會被當成笨蛋的。』


    我非常後悔。


    ……我竟然被馬當成了笨蛋……


    回過神時,我的眼中已流出了汗水。這可不是眼淚,真的不是。


    我的精神已經遭受極大的損傷,不可能察覺這點的大叔很平常地向我說:


    「算了,放棄馬龍吧,還有其他適合初學者的馬。那些馬就不需要騎馬技能。騎著騎著就能學會騎馬技能了。」


    「啊,是這樣啊。」


    什麽嘛,那就好了啊。


    況且既然適合初學者,也恰好適合現在的我。


    「正好隻剩一匹,跟我來吧。」


    大叔再次帶我前往不同的籠子。


    「這匹就是我說的馬。」


    「哦哦!」


    一匹表情傲氣凜然,長著鹿一般的雄偉雙角,還擁有一身美麗深褐色毛發的馬,正優雅地站在那裏。


    與剛才的馬龍不同,牠的帥氣中還帶著高尚的氣質。雖然沒有鱗片,卻長著一對角。


    「這種馬,名為『馬鹿』。」


    好淒慘的種類名稱啊。


    ※馬鹿……寫成漢字的話,不就是笨蛋的意思嗎?沒有其他更好的名字了嗎?(譯注:「馬鹿」在日文中是笨蛋的意思。)


    雖說這種馬的確是長著像鹿一樣的角啦……


    「雖然我說牠是初學者用的,但牠可是非常優秀的馬喔?光馬力就不同了。牠的馬力可是剛才那些馬龍的兩倍。」


    「兩倍!?」


    馬鹿好強啊!


    「而且,即使在馬的種類之中,牠所具備的速度也是名列前茅。除此之外,還對主人很忠心,即使是野生的,也不會像馬龍那樣凶暴。總之,是好馬。」


    真的!剛才的馬龍都相形失色了喔!?


    盡管名字輸了,但真是匹性能不得了的馬啊!


    我的心裏幾乎已經決定要這匹馬鹿了。


    然而,大叔卻到這地步,才說出了驚人的發言。


    「但是啊,這家夥……是個令人吃驚的笨蛋啊。」


    「和名字一樣嗎!?」


    想不到這隻馬鹿,竟然真的是笨蛋!


    衝擊性的事實使我忍不住吐槽,而大叔則繼續說了下去:


    「要說牠有多笨呢……首先,牠沒辦法到達目的地。」


    「這問題已經夠致命了!」


    「會忘記吃飼料。」


    「真的假的!?」


    「會忘記飼主。」


    「這是最糟糕的吧!?」


    「還有……會忘記呼吸。」


    「那樣會死掉吧!?」


    「嗯。所以說,牠們甚至不會察覺自己死了……」


    「真是究極的笨蛋!」


    無藥可救了……!


    白白長著一張傲氣凜然的臉,結果實際上隻是一隻劣等馬嘛!


    難得的超強性能全都白費了!


    吐槽點滿滿的馬鹿,使我各方麵都感到很疲憊。


    我調整呼吸,然後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在麵對馬龍時,技能明明無條件發動了,為什麽對馬鹿時技能沒有發動?


    當我正為這個疑問感到疑惑時,大叔不知何時已經進到了馬鹿的籠子內。


    「雖然牠的確是個笨蛋,但隻要好好調教,就能養成一匹能派上用場的好馬喔。對吧!」


    大叔這麽說,並敲了一下馬鹿的脖子。


    ……噗咚。


    那個瞬間,馬鹿維持著站立的姿態,直接朝被敲打的方向倒了下去。


    看著突然間倒下的馬鹿,大叔說了一句話:


    「……啊。死掉了。」


    馬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難道真的忘記呼吸死掉了嗎!?我覺得這已經不隻是笨蛋的程度而已了耶!?


    我還在想技能怎麽沒有發動,原來是死了啊!?對屍體來說,語言確實毫無意義!


    而比什麽都更蠢的是,已經死掉的馬鹿,表情還是傲氣凜然……!


    在裝酷之前,先想辦法治治腦袋吧……


    看著馬鹿出乎意料之外的愚蠢舉動,使我不禁感到可悲。


    然後,大叔無言


    地盯著馬鹿一會兒後,突然開口了:


    「既然死了也沒辦法,做成生馬肉片來吃吧。」


    「大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這人沒有愛嗎!好歹也該供奉牠吧……!


    大叔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心情,於是向我說明:


    「馬鹿是可以吃的喔。正因為如此,當牠們像這樣死掉的時候,飼主都會吃掉馬鹿。」


    「原來如此……」


    「因為是※馬,所以很※美味!」(譯注:日文的「馬」與「美味」同音。)


    我無視了大叔使出渾身解數說出的大叔冷笑話。


    「但是……因為這家夥死了,我能介紹給你的馬隻剩兩種而已……而且,那兩種都有點毛病……」


    「那個……什麽毛病?」


    我的疑問使大叔一瞬間陷入沉思,但他還是再度引領我到另外一個籠子去。


    「用看的比較快,跟我來吧。」


    我就這樣跟著他走,然後來到了一個籠子前。那籠子的堅固程度,是馬鹿和馬龍的籠子無法相提並論的。


    而且它並非像剛才一樣是鐵格狀,而是完全被類似鐵板的東西所包圍,似乎隻能從門口的小窗戶確認內部。


    「聽好了,這家夥是連我也不甚了解的生物。」


    「咦?」


    「因為牠的外表勉強像是馬,所以才介紹給你……總之,先看看吧。」


    被大叔如此催促的我,從小窗戶窺視了籠子裏頭。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我即刻把小窗戶關了起來。


    ………………


    「真奇怪啊……我看到的好像不是馬,而是一隻怪獸……」


    為了再確認一次,我又從小窗戶窺視籠子內。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在籠子裏頭的,是一隻有著黃色皮膚、四足步行,沒有眼睛和鼻子,卻有三個嘴巴的不明生物。


    …………


    「我沒有看錯……!」


    那才不是馬!那是怪獸!而且,比起馬龍和我過去戰鬥過的魔物,都還更像怪獸!


    正當我陷入大混亂時,隻見大叔用深沉的語氣說:


    「唔~嗯……還是老樣子,完全不明白啊。我長年下來已見識過各式各樣的魔物,但還是第一次看到外表如此駭人的魔物。說實話,我覺得很噁心。」


    好厲害。牠的外表似乎連販賣魔物的人類都會怕。


    我再一次從小窗戶窺探裏麵,並發動鑒定技能。


    『未確認生命體lv:???』


    竟然是未確認生物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馬,是未確認生物!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嘛!原來牠是超越了魔物的怪物!


    而且等級還是問號!


    「大、大叔……我姑且問一下,這隻未確認生物……是怎麽回事?」


    「我記得是……我在城牆外調度馬和其他魔物們的飼料時,從天上掉下來的。哎呀,那時可真嚇了我一跳呢!」


    「這不是說句嚇一跳就能帶過的吧!」


    從空中掉下來的可不是女孩子,是未確認生物耶!?連吉○力都會嚇到喔!


    當我比平常更激烈地接連吐槽時,和馬龍那時相同,一個機械般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了。


    『發動【全語言理解】技能────成功。已可以理解未確認生物的語言。』


    好像成功了。


    這麽一來,我就能達成人類的夢想……和外星人交流了……咦?為什麽呢?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為了聽聽看未確認生物說的話,我戰戰兢兢地從小窗戶窺伺籠子裏麵。


    『…………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掉…………絕對、不能原諒、人類……』


    「大叔,我們去看最後的馬吧。」


    我決定當作沒聽到未確認生物的話。


    嗯,我什麽都沒聽到。沒錯,那種寄宿著怨念的聲音,我才沒聽見呢!


    「哦?已經看夠了嗎?」


    「嗯,看得超滿足的。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要牠的。」


    「是嗎?那就好。」


    大叔再次帶領我抵達另外一個籠子前。


    然後,大叔皺起了眉頭。


    「我就直說了吧,我最不推薦的選項,就是現在要看的馬。」


    「咦?」


    「因為,連從小照顧牠長大的我說的話,牠都不聽,其他人來也是一樣。我實在拿牠沒辦法,所以打算讓牠交配生出新的馬,牠卻把所有公馬給踢飛。就算是我──隻要是人類接近牠,牠都會踢過來。老實說,不能生孩子的母馬隻是白白浪費糧食,讓我很困擾。不過我是不會剝奪生命的,隻能等牠自然死亡。我還是有喂牠飼料,至少要照顧牠到最後一刻……不過牠之所以會感到厭煩,或許我也是原因之一吧。」


    「咦咦?但是這樣的話,剛才的未確認生物不是更危險嗎?從牠身上感受不到半點友好的氣息耶。」


    我說了這句極為理所當然的話後,大叔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確實,以危險程度和不聽話這兩點來說,那個怪物才是最糟的。但是那家夥是連我也不曉得的生物,有其稀有價值。也因此有作為商品的價值,賣出去的可能性很高。讓我頭痛的這匹馬,連稀有價值也沒有。反而比普通的馬更劣等。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那匹馬就是──」


    在大叔的催促下,我窺看了籠子內部。


    牠有一身美麗的褐色毛發,比馬龍和馬鹿……不,比普通的馬都還要小一圈,下半身卻十分健壯。


    細長的睫毛,配上翡翠綠的美麗瞳孔,十分漂亮而凜然,又很可愛。


    沒錯,在籠子裏的那匹馬是────


    「────是驢子啊……!」


    大叔悲痛的叫聲,在房內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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