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宇:“……”哈不下去了。最後周文宇忍不住感歎:“你們這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啊。”宿舍裏突然有瞬間寂靜。隻剩下網癮少年敲擊鼠標的聲音。什麽仇什麽怨。這個問題突然間冒出來,雲詞第一反應居然是有點找不著答案。頭腦變得空白,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和虞尋實在“打”了太久了。三年時間,最初的起因已經逐漸變得不那麽重要。就像一根繩子,最開始的那個死結,早被後麵無數個死結覆蓋住。而且高中那會兒,正是最容易衝動的年紀。那份針鋒相對的少年意氣也泛著十足的青澀和莽撞勁兒,甚至有時候顯得固執且不講理。他順著這句話,久違地想到了和虞尋的第一次見麵。記憶被拉扯回高一那年。……三年前,盛夏時節。高一第一學期,高中生活有條不紊地展開著。西城高中作為市重點學校,對學生的行為規範有著極其嚴格的要求,雲詞雖然當著班長,但對很多事情都睜隻眼閉隻眼。每天晚自習,班長都得在講台前坐著管理秩序。那會兒的雲詞不坐講台,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手撐著下巴,很早就寫完作業,幫班裏人盯梢:“老嚴從辦公室出來了。手機都收一收。”他這班長當得極有統治力及威懾力,底下人紛紛行動:“好的班長!”雲詞:“……也不用喊那麽大聲。”兩分鍾後。嚴躍捧著教材和保溫杯從窗邊路過。雲詞的視線和老嚴隔空對上,他從老嚴眼裏捕捉到一絲熟悉的警告。他隨母姓,和嚴躍這個名字乍一看八竿子打不著,在學校裏為了避嫌,不想被人議論,兩人沒透露過父子關係。於是嚴躍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便走了過去。“走了,”雲詞捏著手裏的筆轉了下,叮囑,“說話的小點聲,有事盡量傳紙條。”“好的班長!沒問題班長!”“都說了不用喊。”“……”平淡有序的校園生活,從嚴躍精神狀態急速崩塌開始,出現了轉折點。有天半夜,雲詞寫完作業,溜去廚房接水。他沒開燈,聽見嚴躍在客廳打電話:“他整個下午都不在學校?沒請假?”晚上太安靜,他靠著廚房門,甚至能聽見電話另一頭的答複:“沒,他態度是挺好的,說有什麽處罰他都接受,但就是沒說原因。”“我們都覺得很奇怪,他不是那種不守紀律的孩子。”“平時上課學得很快,成績也很好,班級投票,幾乎都投他當班長。”過了幾天,他聽見了類似的對話。嚴躍頭疼不已:“他今天又不在學校?”對麵的語氣已經逐漸平靜,似乎是習慣了:“還是跟之前一樣,檢討字數都已經累到快五千了。”“他交了六千字,說什麽為表誠意滿五增一。”“……”那天之後,嚴躍睡眠質量就變得不太好,甚至半夜還會來他房間,問他對“如果有一名同學平時表現都很好甚至連成績都很好但就是會無緣無故消失”的看法。雲詞困倦地問:“消失,怎麽個消失法。”嚴躍:“上節課還在教室,下節課就不一定了。”雲詞意識還沒完全回籠,心說那這名同學是夠神出鬼沒的。“有沒有可能這就是他的上課習慣?”雲詞隨口說,“沒準也是一種學習方法。”嚴躍:“?”雲詞:“保持對學習的新鮮感,適當的翹課,為了更好的學習。”嚴躍:“…………”嚴躍坐在他的床邊,久久凝望他,最後他把邊上的枕頭直接扔在雲詞臉上:“你接著睡。”但是第二天晚上,嚴躍又來了。“現在是淩晨三點,爸,”雲詞眼睛迷成一道縫,“我需要睡覺。”嚴躍根本不管他說什麽,頂著黑眼圈問他:“你覺得,他會不會是被校外的同學叫出去霸淩了。”雲詞:“他?”過幾秒,他反應過來,“聊的還是昨晚那個話題是吧。”嚴躍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你對校外的事情了解多少?”雲詞坐起身,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校外水很深。”“校外有東西南北四個學校的校霸,沒事就會來我們學校附近找人打架,他們每個月都會舉行一場毆鬥”雲詞說著,發現嚴躍表情越來越嚴肅,話鋒一轉,“不是,你真以為有這種情節?”“法治社會,誰鬥毆啊。”雲詞抓了抓頭發,困得不行,忍無可忍:“你說的這個人,他誰,幾班的,叫什麽。我去幫你問問。”嚴躍並不想他摻和進來,隻說:“沒什麽,是朋友的學生。”如果不是之前不小心聽到嚴躍打電話,他就真信了。……“班長,”隔日,雲詞派出去的探子趴窗口回來稟報說,“七班虞尋,特別囂張。”“上課隨心所欲,經常找不著人,但考試回回都是第一。你要找的應該就是他。”雲詞問他:“確定嗎,別找錯人了。”探子想了想:“符合這條件的,想找錯也很難。”也是。雲詞回想了下不小心聽見電話的那晚,再次確認:“上周五,他在不在學校?”探子:“上午在,下午不在。”雲詞:“他檢討寫到幾千字了?”探子:“罰五千,交六千。”說完,他還附帶個人評價,“有病吧這人,誰檢討還多寫的。”雲詞低聲念叨:“……倒是都對上了。”探子:“什麽對?”雲詞:“沒什麽。”“我是說,”雲詞伸手,隔著窗沿拍拍探子的肩,“這活找你,算找對人了。”他們這屆高一總共十幾個班,開學時間沒兩個月,所以班和班之間還存在信息壁壘。這個虞尋,聽起來挺出名的,但雲詞對這個人還是知之甚少。總之為了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睡覺,為了老嚴的精神狀態,他打算去會會這個人。七班在另一棟教學樓。午休間隙,走廊上到處都是人。雲詞感覺自己似乎也有點名氣,因為他第一次穿過銜接兩棟樓的長廊,路上有人小聲討論:“他他他,是那個雲……”其實現在回想,他當初和虞尋見麵之前,完全沒想過兩個人後來能打成那樣。他為表友好,去之前甚至還特意給他帶了瓶水。“找你們班虞尋,”雲詞手肘撐在後窗窗沿上,手裏晃著瓶水和坐在窗邊寫課後習題的一位同學搭話,“找他幹什麽?……算是,來交個朋友。”末了,他又說,“這瓶水,給他帶的,要是他不在教室,幫忙放他桌上。”然而那名同學打量了他好幾眼,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他放下筆,忽然喊另一個人:“流子,這個人來找虞哥,說想交朋友!還送水!”那個叫“流子”的本來趴在最後排睡覺,聽見這話,頓時醒了,他沒穿校服,頭發也有點長,往那一趴看著像校外的。流子站起來大手一揮:“正想逮他呢,自己送上門了,把他押出去談談!”雲詞:“?”押什麽。什麽押。押誰啊,押他?雲詞壓根沒有任何思考餘地,被他倆衝出來一左一右死死架著,手裏的水也在行動間飛了出去,他甚至被架得雙腳幾欲離地,一路穿過長廊,被架到走廊拐角。“你們他……”媽的有病啊。流子把雲詞按在牆上:“待著,別動!”就在雲詞剛調整好情緒,想和他們好好說話的時候,從長廊另一頭走過來一個人。那人身後還跟著幾個人,登場狀態像是團夥的老大。他走到拐角,遮擋住照進來的光線,在雲詞麵前站定。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到雲詞能清晰看到他眼尾那顆痣。他說話的時候語調輕快,眼尾微微上揚:“流子,鬆手,別沒事對人動手動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七班做事不講規矩。”還用別人以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