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又閃爍了下。雲詞被這聲雷劈得清醒了一些。一條邏輯清晰,非常有說服力的理由從腦海閃過。“給你帶傘,也不完全是順便。”雲詞捏了下手指骨節, 暗自鬆了口氣,找到了自己為什麽“不對勁”的原因:“快期末考了,你如果因為沒帶傘回不來, 這意味著什麽?”虞尋挑了下眉,察覺到一股熟悉的磁場在兩人指間蔓延開來。雲詞:“這意味著。”他抬眼去看虞尋, 繼續說,“你會在自習室裏比我多複習一晚上。”“…………”雲詞說完這句話, 渾身都輕鬆了。是這個原因。所以他聽到虞尋沒帶傘的那一刻, 才會好像有東西在身上撓。雲詞鬆開捏著骨節的手指, 整個人鬆弛下來, 然後將長柄傘上的雨水隨手甩幹, 下巴微揚,作勢要推門進去。然而下一秒門沒推動。虞尋的手壓在門框上,兩股反向的力互相製止。“?”“你要進去複習?”虞尋問。“廢話。”雲詞說。虞尋收起傘,鬆開手,在玻璃門打開後,又重新走了進去:“我也不回去了。”虞尋:“你在複習,我怎麽可能先回去休息。”在雲詞有點凝住的視線裏,他又說,“馬上期末考了,難道我就能讓你比我多複習一晚上?”“……”最後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在自習室自習了一晚上。雲詞冒著雨、自己撐來的那把傘,和給虞尋送的那把傘,兩把傘並排靠牆擱著。而他也和虞尋兩個人麵對麵坐著,一人一本書。事態的發展有些超乎尋常了。自習室裏很安靜,手機震動的聲音都會被放大。劉聲:[詞哥,你去好久了。]劉聲:[不會真的在打架吧。]劉聲回歸正題,匯報說:[噢,對了剛李言來了一趟,說你落了東西在他們寢室,問我你去幹嘛了。]緊接著,李言的消息就來了。李言:[這種淩厲又不失狂野的暴雨天,是很有揍虞尋那小子一頓的氛圍。我理解。]一堆消息裏,甚至有彭意遠的:[明天傍晚有空嗎,我有要事商議。]“……”都什麽跟什麽。雲詞一句沒回。既然已經坐下複習了,且他期末考唯一的競爭對手還就坐在他對麵,他把心思放在了課本上。過了會兒,他係統整理完一整個章節的內容,放下筆,活動了下手腕。虞尋和他的進度差不多。但這人還在紙上寫著什麽,估計是筆記。雲詞沒細看,他正打算翻頁,“啪”地一下,一個很小的紙團被人從對麵扔了過來。虞尋轉了下筆,示意他打開看看。【喝不喝水】“……”雲詞提筆回了兩個字“不喝”扔回去。紙條很快又扔過來了,問他:【幾點回去?】雲詞想到,以前在西高的時候,每逢期末考對整個年級來說都是一場惡戰。原本嚴躍設計讓班與班之間互相督促對方進步,把每次各班的各科均分整合出來,貼在榜上,但最開始沒誰在意這種排名直到一班和七班開始掐架。李言負責收集各種各樣的情報:“虞尋那小子淩晨兩點還在線,他絕對是在複習。”他又問,“你昨天幾點睡的?要是超過兩點,這波期末考優勢姑且還在我們這。”情報來源各式各樣,有從老師辦公室裏收集來的消息:“靠,昨天虞尋去老師辦公室了,要了一張什麽曆年附加題合集。數學老師上課沒給我們做過,你趕緊去老師辦公室要,你跟老師說,我們班要做兩張。”那時候的雲詞隨口回他:“怎麽不再多要幾張。”李言:“那三張也行吧。”李言補充,“再多就真的做不完了,記得去要的時候別被七班的人發現。”“……”從回憶轉回到現實。雲詞在紙條上回了一句:【比你晚回。】虞尋單手拆開紙條,低下頭,又寫了什麽。雲詞以為會是什麽“你不可能比我晚”、“我才是最晚”之類的幼稚宣言。結果拆開紙條,最後傳回來的是兩句:【好像還沒有用傳紙條的方式跟你表過白。】後麵那句字跡端正了不少。【我喜歡你。】…………一秒。兩秒。三秒。雲詞的反應說是遲緩,不如說像是某種情緒在無聲蓄力,等所有情緒都匯聚到一起,然後再一下炸開。他一把把紙條揉皺,想用行動告訴虞尋像這種紙條他有多遠扔多遠。下一刻。他的手很誠實地在空氣裏轉了個彎,一把塞進了衣兜裏。邊上沒垃圾桶。暫時,勉強,收一下。像這種紙條,他回去就扔。兩人又麵對麵繼續複習了一陣。直到虞尋先表示“休戰”,雲詞才起身準備回宿舍。隻是他剛走出去沒幾步,聽見身後虞尋在跟隔壁桌一男生搭話,他聲音懶懶地,喊人家:“兄弟。”“?”那人莫名抬頭。“是不是沒帶傘?”虞尋問他。那人點點頭:“可別提了,夠倒黴的今天,我舍友都不在寢室。”虞尋把自己的傘放他桌上:“借你了。”那人看著傘,然後伸手,鄭重地把傘拿起來,多的話也不說了,也喊了一句:“兄弟。”虞尋把傘借給這位臨時隨手認下的“兄弟”後,走到雲詞身邊說:“我傘借出去了。”他說著,垂眼去掃雲詞剛撐開的那把長柄傘,直接明示他兩個人撐一把傘:“看在我這麽樂於助人的份上,你應該不介意送我一程吧。”雲詞:“……”有些人就是什麽主意都想得出來。雲詞看著外麵傾盆而下的暴雨。想著他到底何必給虞尋送傘,就是讓他多複習一晚又怎麽樣。半晌,雲詞冷聲:“你不如淋雨回去。”他又說,“直接從樂於助人,進化成舍己為人。”幾分鍾後。雲詞和虞尋兩個人撐著同一邊傘從自習室走了出去。剛說著“你不如淋雨回去”的人,手搭在傘柄上,將傘舉高,餘光不經意瞥過虞尋身側,發現有雨水往他身上打,傘不動聲色地往某人那邊傾斜了點。“……”-次日傍晚,李言來608寢室串門。雲詞剛洗完澡,從淋浴間出來,擦著頭發問他:“你怎麽來了。”李言:“我也不知道啊,你們寢室彭少盛情邀請我來的。”他這麽一說,雲詞才想起昨天自習室裏收到的消息。李言:“他說有要事商議。”李言一邊說著,一邊坐在雲詞座位上,隨手翻他那堆教材,他翻到一半,發現有本書裏夾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準確的說,應該是夾進去之前是皺的,被書本壓住之後已經變得平坦。“這什麽,”李言試圖伸手拽出來,“你上課跟誰傳小紙條?你現在在外麵到底有幾個好兄弟?”李言的手剛碰到書頁,紙條上零星幾個字顯露出來,他剛瞥見什麽“喝不喝”的,還有個“喜”字,就被雲詞毫不留情地摁回去了。雲詞摁完,直接把那本書抽走,自己拿在手裏:“昨天的,還沒背完。”李言:“哦。”李言不關心什麽背不背的,他關心另一個問題:“這紙上聊的什麽,什麽喝不喝?”雲詞:“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