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返鄉過年, 整個小區似乎都比平日裏人多。小區裏有不少小孩成群結隊出來玩劃炮。砰砰砰地響個不停。過年前。嚴躍抽空檢查了下他的作業, 沒找到什麽可教訓的點以攻擊他假期“不務正業”這件事,又板著臉把作業扔回給他了:“寫完了就去廚房幫忙,今天你大姨他們家過來吃飯。”雲詞接過作業本,隨手扔書桌上,然後去廚房打下手。他照著虞尋那天做飯時,圍觀的記憶,幫著做了幾道家常菜。嚴躍多看了他幾眼,有些訝異:“你什麽時候會做這些了。”雲詞關了火,解開圍裙:“家常菜而已。”他說著,又隨口找了個理由,“隨便學了下,就會了。”嚴躍看著這幾道菜,第六感忽地泛上來,他們家菜係偏辣,是雲瀟還在那會兒留下的口味,和這幾道有明顯差異:“你平時不是不怎麽吃這種。”門口有敲門聲,小孩的聲音比較尖銳,在門外邊敲門邊用細細的聲線喊:“雲詞哥哥。”大姨家有個小孩,每年都來。雲詞解了圍裙之後,嚴躍也顧不上關心這幾道無關緊要的菜了,管他是從電視上還是手機刷視頻學來的,叮囑:“去開門,給你大姨他們倒水,客廳茶幾上有零食,讓他們別客氣。”關於菜的話題揭了過去。過年這幾天會來不少親戚,陸陸續續提著大袋小袋上門拜訪,還有不少嚴躍以前教過的學生。雲詞每年這時候都會穿一件紅毛衣。記憶裏,雲瀟很在意這個,小時候過年,她都會給他穿件紅的,然後抱著他說:“新年穿紅色,多喜慶,小詞喜歡嗎?”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了,是乖巧附和,還是孩子氣不懂事,不願意穿。……“雲詞哥哥,”小孩進門後,把他從短暫的回憶裏拽了出來,“給你看我媽媽新給我買的玩具車。”“我看看。”雲詞雖然整個人偏冷,但哄小孩的時候會把聲線調整得盡可能溫和一些,他蹲下身去看小孩的玩具車,“很酷。”小孩拉著他玩了會兒,也沒了耐心,開始在屋子裏亂跑。大姨知道他家裏的事,每年都拉著他關切地問一堆,特別是嚴躍平時容易忽視的地方:“在學校裏怎麽樣?你們現在住宿了,室友之間關係好不好?”雲詞:“還行,都挺好的。”大姨又偷瞥了嚴躍一眼,確認他不在,於是開啟另一個話題:“別聽你爸的,整天就知道學習學習,上大學了,該談談戀愛。” 她又問,“學校裏有沒有喜歡的人?喜歡你的也行,是時候談了。”這個家裏沒有女主人,她憂心忡忡:“這些都要提前計劃起來的呀”雲詞任她發揮,把想說的都說完。“……”他最後說,“是有個喜歡的。”大姨在背地裏支持他:“喜歡就要把握住機會,大學談戀愛,畢業之後等雙方工作都穩定下來之後結婚,多好。”以後。雲詞順著想了下,他和虞尋同專業,以後應該也可以一起工作生活。正想著,手機震動了幾下。像是有某種感應,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虞尋。忙了半天,他和虞尋隻有早上的時候聯係了下,互發了一句“新年快樂”,這會兒他空下來,肯定會打視頻。雲詞起身去房間接視頻電話。電話接通後,雲詞看著畫麵裏的背景,長廊走道,有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推著推車走來走去。他問:“你在醫院?”虞尋“嗯”了聲:“剛從病房出來,情況比前陣子穩定了點,過一陣就能出院。”雲詞又問:“吃飯了麽。”虞尋說:“在醫院附近對付了幾口。”他在畫麵裏,明明談著一件較為現實的話題,但語調還是和往常沒有不同,張口就來:“怎麽,要請我吃飯?”他就隨口一說。雲詞卻說:“請啊。”“晚上年夜飯,我提前溜出來。”網絡另一邊,虞尋坐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裏,內心隱隱有點沉悶的情緒被這簡短的兩句話驅散了。虞尋一直盯著視頻鏡頭看,看了會兒,他忽然問:“兩年前,發朋友圈的時候,也是這件衣服嗎。”“……”他又把話說得更明確些:“我存過的那張照片。”雲詞想起來那天在ktv外麵,他翻開虞尋手機,不小心看到的那個相冊。存的都是他為數不多,發過朋友圈的照片。“……”雲詞紅色衣服不多,也隻有過年才穿,所以沒有替換的衣服:“同一件,怎麽。”“沒怎麽,”虞尋看著他說,“比照片好看。”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之前隻能偷偷存照片看的人。現在穿著照片裏的同一件衣服,在跟他打視頻。-除夕夜當晚。和虞尋約好了要溜出去找他吃飯,雲詞找了個借口,隨便吃了幾口,然後匆匆出了門。見麵地點約在西高附近。去的路上,他和虞尋在聊天框裏互發消息。yc:[這你做家教的地方麽。]yx:[不是]yx:[是流子賣煙花的地方。]yc:[……]過了會兒,黑色頭像又發來一句:[你不想去也行,我過去見他一麵,再挑別的地兒。]雲詞解釋自己的無語不是介意,也不是不想去:[他上次不是賣不出去]yc:[還賣。]yc:[能賺錢嗎。]yx:[哦,他說他這次能行。]聊天間,車快到站了,雲詞收起手機。西高附近他太熟了。雖然放假後學校已經沒什麽學生,但西高這片校區生活氣息依舊很濃厚,馬路上到處都是行人。沿街的攤位不止流子一家。雲詞還沒問虞尋到了沒,遠遠地就看到紮著卷毛小辮的流子坐在三輪車駕駛位上,他一隻腳蹬在地上,嘴裏叼著根牙簽,慢悠悠吆喝:“賣煙花了,過年家裏沒點煙火,不夠紅火,買一點吧。”有同行在對麵瞅他,流子看過去,先發製人:“看什麽看,沒見過像我這麽帥的人出來賣煙花啊。”“……”而他男朋友,正以一種很灑脫的姿勢坐在三輪車後座上與其說是後座,其實就是堆滿煙花雜貨的地方,擠在裏麵,勉強還有一點空間坐著。這種情況下,虞尋的姿勢甚至還凹得有點帥。腿長,腳踩在一箱雜貨上。明明他們兩個人之間還隔了一點距離,但是虞尋抬起眼,幾乎瞬間就從人海裏找到了他。流子吆喝半天,攤位前終於來了第一位客人:“歡迎光”臨字被他憋回去了。來的是他最不想看見的人。“你來這幹什麽,”流子說,“這都能碰見你。”這畢竟是虞尋的兄弟,以前再怎麽鬧,現在談戀愛了也得給點麵子。於是他難得沒有用嘲諷的語氣和流子說話。雲詞平靜地說:“來買煙花。”流子反而起了警惕心:“這麽多賣煙花的,你非要買我的,有什麽陰謀。”……神經病。雲詞的平靜持續的時間很短暫:“打算拿錢羞辱你,你賣不賣吧。”流子:“賣。”金錢麵前能屈能伸的流子說:“要多少。”雲詞隨便挑了幾樣,剛要付錢,在後座上凹姿勢的某人忽然出聲:“他買三樣,一共五十,微信轉你了。”虞尋有他好友,所以不用再去掃貼出來的微信收款碼。付錢速度比雲詞快了一步。流子:“?”他心說雲詞買的東西,他兄弟卻積極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