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尋說:“他去網吧幹什麽。”雲詞:“傻逼,青春期。”虞尋:“上網沒錢,他朋友呢。”雲詞:“手機被教導主任收了,聯係不上。”“?”虞尋重複,“教導主任。”雲詞“嗯”了一聲:“嚴躍。”“……”雲詞又說:“對了,網吧老板還問你了。”他沒具體說問什麽,虞尋那邊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語氣:“問我也很正常。像我這麽帥,還經常光顧他生意的男高中生,確實不多見。”“……”這要擱以前,雲詞就想掛電話了。但昨晚聽見網吧老板說的那段話,他透過那層遮掩住的、無所謂的語氣,窺見了另一些鮮為人知的東西。“食堂見,”掛電話前,雲詞說,“男朋友。”-南大食堂。供應早餐的窗口並不多,有大半窗口關著,剩下一樓開著幾家包子鋪,豆漿店,還有雜糧煎餅之類的。虞尋發現雲詞出去了一晚,早上回來對他的態度有微妙的轉變。不僅在電話裏耐著性子哄他。約他吃飯。甚至見了麵之後,此時此刻,還用毛巾擦了手,在給他剝雞蛋。仿佛他是個什麽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樣。雲詞剝完蛋殼,把水煮蛋放在虞尋餐盤裏。但虞尋沒動筷子。這人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忽然往後仰,半真半假地來了一句:“手腕有點不舒服,突然拿不動筷子了。”雲詞沒有一秒遲疑。他從虞尋碗裏勺了一口粥,遞到他嘴邊。虞尋:“……”雲詞淡淡地催促:“吃啊。”虞尋極其遲緩地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昨晚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虞尋:“比如說,昨晚那小屁孩跟你表白了?還是網吧太冷,他靠著你睡覺了。”這都什麽跟什麽。雲詞放下勺子,看著他。他想說“隻是很心疼你”。但是這種話,很難說出口。虞尋也沒有特意聊過自己高中時候的事情,或許出於某種自尊心,也可能單純不想提那些。雲詞那句“心疼”在心底輾轉幾番,最後變成一句:“沒什麽。”“就是覺得,”他繼續說下去,“當初可以對你好一點。”比如少說點針鋒相對的話。少做點針對這人的傻缺事。虞尋倒是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太對,反駁說:“說什麽傻話。”食堂人多,嘈雜聲裏,這人散漫的聲音響起:“當初也沒有對我不好。”從遇見第一秒開始,這人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了。他頓了一下,又說:“別誤會,不是什麽人,都能當我‘對手’的。”這兩個人麵對麵在食堂約著會。另一邊,流子和李言捧著剛打的飯盒,兩撥人停住了前進的腳步:“……”三秒後,他倆不約而同往反方向走,當沒看見自己大哥就坐前麵,也沒有要上去打招呼的意思,並且把身邊的兄弟也一塊兒薅走了:“走,去另那邊吃。”有兄弟微弱抗議:“可那邊人多,沒位置啊流哥。”“人多吃飯才熱鬧,沒位置就分開坐!”流子隔空想踹他一腳,於是踹空氣意思意思,示意他趕緊走,“是不是男人?吃個飯還非要坐一塊兒。”“……”李言這邊,也有兄弟問他:“言哥,我們為什麽不坐前麵,流子他們也往後麵去了,我們這不是跟他們撞上了嗎。”李言直接敲了一下對方的頭:“就是因為流子他們過去了,我們才更要過去,難道要搞得我們怕他們一樣?”“好像有道理。”“……”吃飯間隙,虞尋手機響了兩次。他吃完放下筷子,瞥了一眼。聯係人備注是:【嚴老師】。自從虞尋意外接了雲詞電話後,嚴躍可能是覺得自己對這位學生這陣子缺少關心,於是增加了聯係的頻率。嚴老師:[最近還好吧?]嚴老師:[還是那句老話。有什麽學習上,或者生活上的問題,隨時可以找我。]與此同時,西高辦公室裏。高中和大學校園環境截然不同,課間,學生在走廊上串班聊天,還有男生運著籃球下樓去小賣部買東西吃。所有人都還穿著校服。嚴躍在這個環境裏待了快二十年,送走了太多屆學生。也包括自己的兒子。他戴上眼鏡,埋頭批改作業。等他改完一個班的作業之後,摘下眼鏡,去看手機。虞尋:[謝謝老師。]他和虞尋之間有段時間沒聯絡了。嚴躍順著之前的電話內容,思緒閃回前幾年。虞尋還在西高的時候,起初讓他頭疼過很久。缺課,缺考。說好的升旗儀式,任命他當升旗手,第二天早上全校人對著遲遲升不起來的國旗發愣。補考拿了年級第一,讓他在全校師生麵前說點什麽,他遲到,趕在最後十秒鍾從台下翻了上來,說了四個字“大家加油”。辦公室裏。嚴躍沒忍住拍桌:“讓你說點什麽,你說的是什麽?!”虞尋不當回事地說:“鼓勵啊。”“……”高一一整年,他都沒抓到虞尋的破綻。根本不知道這人身上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樣,直到高一期末要進行第一次家訪。這名平時說話不著調,什麽也不肯透露的學生難得主動找到他。“老師,”當時的虞尋穿著一身校服,站在他辦公桌前,神色難得認真,“家訪別來我家,不方便。”“有什麽不方便?”“拆遷,剛拆完,現在住橋洞。”嚴躍收起跟他開玩笑的表情,認認真真地問:“你家裏是有什麽事嗎。”虞尋那時候畢竟隻有十五六歲,平時再怎麽裝,骨子裏那種少年人的執拗和自尊心作祟,半點不肯示弱,也不肯讓人知道自己家裏到底什麽情況。“我家裏沒人,”他最後說,“你來了也沒用。”第二次破綻,是在網吧。網吧老板自己壓不住事了,主動聯係到他:“你們學校有個學生,整天睡我們這,已經快一個多月了,是不是有什麽事啊?別真出點什麽事,我們這也擔不起。”“但我肯定也不能暴露我網吧的位置,你們學校容易針對我,大家都互相體諒下。”“他傍晚六到七點,會去趟洗浴中心,不過也說不準,不是每天都去,有時候他也去同學家,那個叫流子的,反正你要抓就去那邊抓人吧。”嚴躍:“……”嚴躍在網吧樓下等著,果然等到虞尋從流子家裏出來,正準備回網吧睡覺。同時在等他的,還有一個男人。那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巷弄角落裏藏著,藏了很久,連嚴躍都沒注意到他。這一片有很多加裝在樓側的簡易樓梯,鐵的那種,鏽跡斑斑。在虞尋出現的同時,他也從角落躥了出來,嘴裏罵著髒話:“操躲著我是吧,搬走了以為我找不著你?學校我是進不去,校外我還逮不住你嗎,你們現在住哪兒?啊?操你媽的說話,她人現在在哪。”等他更往前走了一點,嚴躍才看清這不修邊幅的男人手裏甚至抓了一把刀。嚴躍平時都在學校工作,鮮少接觸這種社會人士。但他還是擋在虞尋前麵,盡量鎮定地說:“這位先生,他是我的學生,有什麽事你可以找我說。你冷靜點,把刀放下說話。”“你讓開,”那男人情緒狀態很極端,“什麽學生不學生的,趕緊滾。”站在他身後的虞尋語氣很鎮靜,仿佛早已經習慣,他波瀾不驚地說:“老師,我處理就行。”嚴躍:“你處理什麽,我們可以報警,來曆不明的這種人……”虞尋打斷嚴躍的話:“我認識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藏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瓜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瓜黃並收藏藏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