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念頭呼之欲出,他加快腳步。大家都散了,廚房隻剩下一個人,煮菜用的是小型自熱電磁爐,昏暗的環境,隻點了一根蠟燭。察覺到腳步聲,霍仰回過頭來,看到是omega的時候,麵無表情的臉立刻陰轉晴,他啞著嗓子說:“餓了嗎?很快,咳,就好了。”岑真白皺起眉:“你生著病……”霍仰還是帶著笑意,“最後一個菜,很快。”剛開始做還好,這樣情況下,岑真白也不可能把人揪回去,他說:“你別做了,吃營養劑是一樣的。”霍仰很狡猾的回答:“我也……咳唔,不想吃軍隊的飯菜。”岑真白閉上了嘴,半晌,他問:“怎麽不點燈?”霍仰正在做青椒炒肉絲,他說:“留給你用。”可忽然,不知是不是霍仰顛鍋的動作大了,還是哪裏吹來了一陣風,蠟燭熄滅了。瞬間,一片漆黑。無盡的黑暗,什麽都看不見,連一點虛影都沒有,岑真白眨了下眼,哪怕他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但麵對突然的失明,那一瞬,總歸會有一點慌張。就好像習慣了痛,但總歸是痛的。霍仰低聲喊,“別動!”基地幾千人,廚房各個角落都擺滿了東西,剛剛吃完了晚飯的碟子什麽都沒收,炒菜的鍋都是那種大鐵鍋,甚至刀具也隨處可見。萬一岑真白一慌張,伸手摸索,劃傷了又或者碰到了,就不好了。岑真白“嗯”了一聲。兩人都沒帶燈,那根蠟燭不知道掉哪裏去了,霍仰清了下嗓子,他說:“我找找蠟燭在哪,你就站在原地,好嗎?”岑真白習慣得很快,他道:“好。”他聽到alpha蹲地摸索的聲音,又聽到洗碗池裏的碗滑動的聲音,但最為明顯的,還是自己的呼吸聲,一下輕一下重。之間一分一秒過去,長時間待在黑暗中,讓岑真白有些大腦缺氧,保持著同一姿勢站久了,總感覺總要往旁邊倒,他反射性地撐了下。哐當,像是刀被碰到,從桌子上掉到地上的聲音。“岑真白,”霍仰再次開口,“你原地坐下,嗯?”岑真白不知道霍仰為什麽那麽緊張,但不是什麽很難辦到的事,他緩緩蹲下,腳邊有一把菜刀,應該就是剛剛掉下來的那一把,差一點就要砸到他腳上。岑真白抱著膝蓋,小聲說:“我坐下了。”他睜著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沒有人知道,其實他挺怕黑的,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岑誌斌每到晚上,總要到外邊打牌,從七點多,到淩晨三四點才回來。髒臭的家裏隻有他一個小孩,貧民窟,窮,電費又貴,所以岑誌斌不讓他開燈。可有一次,趁他睡著,岑誌斌的一個牌友偷偷摸到家裏來,剛摸上他的小腿,他就醒了。窗外的月光照進來,他直直地和那個男人對上了眼。小真白嚇得尖叫。好在那個牌友膽子也小,跑了。但從此,小真白聽著門外,總覺得有鑰匙開鎖的聲音,或許是隔壁家,或許是他心理作用,可他越想越害怕,忍不住開了一次燈,結果就那一次,岑誌斌回家時大老遠就看到了窗戶亮著,給了他一頓好打。不過現在長大了,也還好,沒什麽好害……哢擦。輕飄飄的一聲。蠟燭亮了,毫無預兆,就像alpha,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麵前一樣,讓他猝不及防。岑真白平緩的心跳有一瞬地錯拍。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小火苗散著一圈又一圈的黃光。周圍都是一片漆黑,唯獨他前麵,有光亮。岑真白眯著眼,看到霍仰單膝蹲在他麵前,一手拿蠟燭,一手攏成半圓保護著火苗。岑真白怔住,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霍仰俊朗的臉上滿是著急,他問:“剛剛有沒有受傷?”明明,受傷生病的人是你啊,岑真白垂眼,看到霍仰的手指上有一道新的血痕。霍仰的眼裏倒映著火光和他,見他不說話,便耐心地等著。“你……”岑真白張了張嘴,久久說不出話。霍仰以為omega嚇到了,他連聲音都變輕:“沒事的,怎麽了?”兩人蹲坐在廚房的一角,火光偶爾搖曳,搖得幾乎湊在一起的兩個影子都在晃。好半天,岑真白才問:“……你知道我看不見?”霍仰低低地“嗯”了一聲。第85章 “我不打你。”怪不得。alpha盯他的眼神太有重量,岑真白忍不住挪開眼。怪不得他沒睡之前一直開著終端的光,怪不得多拿了兩盞小型燈回來,怪不得蠟燭熄滅下意識讓他別動。一切都有了解釋。“我沒有調查你,”怕omega反感,霍仰解釋,“……是我自己看出來的。”把那點回憶當作救命稻草的他反反複複地回想,過了一開始的自欺欺人階段,總能察覺到一點不對勁。為什麽第一次被他拖進去房間時,岑真白的手要先在虛空摸幾下。為什麽在學農的小樹林時,岑真白要打著手電筒。為什麽他說謊手指扭曲信息素不起作用時,岑真白來了句“我看不見”。再加上兩人再次重逢,在霍仰的有意注意下,篤定並不是什麽難事。霍仰說:“當時體檢我不知道,後邊我去醫院問了,你的夜盲,並不是先天的。”來霍家的時候,岑真白做過全身檢查,通過基因檢測,得知並不是遺傳因素導致的夜盲。那麽後天的夜盲,大多是營養不良導致的。岑真白讀書時在霍家,陳叔盯著他吃飯,夜盲症明顯改善了一點,雖然看得不是很清,但不至於真盲。可上了醫校、出來工作後,一是忙,二是岑真白對吃的欲望不大,三是他覺得夜盲症對他的生活影響也不大。久而久之,便徹底不管了。門縫底下源源不斷地有風灌進來,火焰被吹得變形,光時旺時滅,照映得alpha的臉也時亮時暗。好奇怪,岑真白能感覺到alpha的目光猶如烈火,在他的臉上徘徊,燙得他想用冰水洗下臉,他緊緊抿住唇。“真白啊,”霍仰輕輕念著他的名字,念得很慢,他問,“為什麽不好好吃飯?”空氣好像變重了,真的好奇怪……壓得岑真白頭都抬不起來,他喉嚨緊糸宿,身體情不自禁地往後仰,他有點想逃。手臂被忽的一下抓住,他驚醒,抬起頭,半邊臉都麻了。“要摔了。”alpha也向他這邊傾身,說道。霍仰還想說點什麽,卻聞到一股濃烈的雨後草味道,他一愣,連忙後退,“你的信息素……”岑真白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信息素有些失控,竟然無法收放自如。這是……發情期的前兆,可是上兩個星期剛打了抑製劑啊……信息素開始在廚房彌漫,這樣下去,萬一有人進來,都能聞到岑真白的味了。霍仰當機立斷脫下自己的外套套在岑真白身上,把拉鏈拉到最頂上,死死捂住,alpha的味道勉強蓋住了omega的,他說:“先回房間。”兩人出了廚房,走廊上的牆壁有掛著燈,霍仰一甩把蠟燭熄滅,他跟在岑真白身後,一邊走一邊釋放獨屬於alpha的警告意味。omega披著明顯大一號的軍裝大衣,下擺都拖了地。到了房間,霍仰沒進去,而是守在門口。房內,岑真白掏出一支抑製劑,幹淨利落地往自己手臂上紮。抑製劑注入血管,在體內亂竄救火,他感到一陣自身體深處的冰涼,他打了個哆嗦。可是,alpha的信息素總若有若無地縈繞在他鼻尖,勾引著他此刻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是霍仰的那件外套。岑真白抬手,撚了好幾次才抓到拉鏈,脫掉後,他爬上床,躲在被子裏五六分鍾後,才慢慢冷靜下來。內衤庫  氵顯了。岑真白閉了閉眼,他現在隻剩下兩條內衤庫,來回穿,洗了就掛在櫃子裏,也不知道幹了沒有……沒有。從今好像給過他一條一次性的,岑真白拉開其他抽屜,開始找。等等,怎麽有條不一樣的“襪子”卷在襪子堆裏?岑真白拿起來,“襪子”展開,變成了一條內衤庫。岑真白驀地放大了瞳孔,看款式,明顯是他幾個月前丟失的那一條。恰巧這時,alpha敲門,道:“你還好嗎?要幫忙、嗎?”岑真白腦子一熱,打開門,問:“你是變態嗎?”霍仰被猝不及防問懵了,“什麽?”岑真白把手裏那條小布料展示給他看。僅僅一個動作,霍仰仿佛被那條小布料攻擊了,往後退了半步,整個人開始爆紅,臉至脖頸、胸口都染上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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