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80和81章重寫了,對不上劇情的話先看下前兩章。第83章 太陽西斜,橘紅色的光透過雲層,穿過雲霧與茂密樹葉,吝嗇地灑下。潮濕土地上滾落幾塊暈散開來的紅色光斑,隨著樹葉搖晃而輕盈挪動,恰巧落在一隻邊緣沾滿泥土的布靴腳麵。布靴頂端被錦色布帶緊緊捆住,腳踝兩側各掛著繡了花紋的香囊。除了夾著金絲的布帶與香囊頗有講究外,來人身上的其餘衣物都樸素無華。村寨門口迎著四五個人,皆是素白孝服,石膏像般佇立在村口。捆綁在腰間的鈴鐺發出燜響,人群才有了些許動靜。“平先生。”平燁燭將手上的長木杖別在身後,人群散開,露出一口木棺材。“石阿伯,節哀。”平燁燭彎下腰,拜了兩拜。“一百來歲了,喜喪。”石阿伯拍拍木棺材,語氣輕鬆,“也是你阿婆守舊規矩,不然用不著勞煩你還下山一趟。上次見你你還跟在你師父身後麵呢。”“去上個香嗎?”“不了。”平燁燭搖頭,“不合規矩。”石阿伯點點頭,歎了口氣:“至多也就麻煩你一次,除了我還想看看這裏的山崖,寨子裏也沒什麽人有這個執念了,一把火燒了也清淨。”“不麻煩,我先帶阿婆上去。”平燁燭顯然不善言辭,聲音嘶啞低沉,像山間轟鳴的風,如不是四周足夠安靜,很容易會被忽視。木棺足有一人長,板材輕薄,粗糙接口的縫隙中隱約能看到人的輪廓。平燁燭將繩子從棺材底部穿過,固定好四周,抬起一邊放在肩上。木棺與人的重量讓他半彎下身子,腰間與足踝纏繞的香囊與鈴鐺隨之碰撞作響,像一支獨特的安魂曲。“……”平燁燭身形一頓,朝漆黑的寨子裏望去。吊腳樓層層疊疊的排列,架起的木樁是天然的晦暗迷宮,隻有橫與豎之間的空隙能漏出些許朦朧光亮。平燁燭微皺起眉,停頓片刻後將垂落在身側的繩子係好。木棺徹底被抬起。“石阿伯,我先走了。”石阿伯應了聲,囑咐道:“上山的時候小心些。”平燁燭微微頷首,背著木棺離開村寨。落在他身後的四五人佇立在原地,直到那方有些粗糙的棺槨消失在隱秘深林裏,才有幾聲低微的哭泣與歎息傳上雲稍。送葬的幾人隻呆到月升日落便結伴離去。偶爾幾聲梟鳴與風聲占據村寨。片刻後,一處臨近寨子口的吊腳樓下鑽出一個有些狼狽的身影。薑深雙手抱著相機,狠狠呼了兩口氣:“不愧是專業的,夠敏銳!”他埋頭檢查相機裏的素材,確認無誤後一頭鑽進深林。***“cut。過了,今天先到這裏,大家辛苦了。”周沉放下喇叭,廖嘉宇坐在一邊,環著手機,情緒不高。“廖……”“哎,別叫我。”廖嘉宇把劇本塞進周沉懷裏,“你這是下套框我呢。”“套在何處?”周沉抱著劇本,表情淡淡,絲毫沒有算計得逞的模樣。廖嘉宇看他這個樣子就習慣性咬牙。賀執的平燁燭演得天衣無縫,出場時滿溢遊離在山間的孤獨與神秘,與石阿伯的對話又將他拉至現實,變為傳承將失的匠人。樸素衣裝與神秘華貴的鈴鐺香囊就是平燁燭的縮影,他做得事情莊嚴沉重,而他的人卻又普通脆弱。廖嘉宇本覺得賀執這張有些精致的臉與平燁燭不符,但一趟戲下來,容貌完好地融入平燁燭這個人物當中。是鏡頭藝術美的一部分,也是故事美的一部分。這麽相比起來,薑深在前半部分劇情中從人物複雜程度和服裝元素上就輸了一大截。縱使鄭元有靈性,也比不過賀執帶來的視覺震撼。“你真是不打無準備之仗啊!”廖嘉宇搖搖頭,問,“鈴鐺這個元素,什麽時候加上去的?”周沉正在整理懷裏亂成一團的劇本,聽到廖嘉宇的提問手指停滯在紙頁間,一不留神被劃出一道口子。“嘶。”“哎你,也不用這麽緊張吧!走什麽神呢?”廖嘉宇朝場務要來創可貼,轉頭事恰好瞥到了遠處正在卸妝的賀執。為了保證拍攝順利夾金絲的布帶纏了許多圈,卡在足踝,手腕與腰間。將輪廓狠狠裹住,雖然衣著嚴密,那些繁複的花紋與華貴裝飾依舊能帶來禁忌的美感。廖嘉宇深耕文藝圈多年,隻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什麽風格的鏡頭適合什麽樣的人。賀執具有可塑造性,也具有局限性。他總是更適合那些遊走在邊緣的,一碰既碎的形象。塞著驅蟲藥版響不響的鈴鐺適合他,勁瘦軀幹上墜著的複雜飾物也適合他。廖嘉宇再回頭看看周沉,若有所思。“隻是剛好想到了。”周沉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回答。“嗯。平燁燭的確挺配這種東西。又或者說,賀執很適合這些東西。”廖嘉宇敲敲拐棍,促狹道,“怪不得敢拿賀執和我比鄭元,萍水相逢可比不上惺惺相惜啊。感情上我可比不過你們年輕人。”周沉頓了一頓,創可貼歪了半分,邊緣溢出淺淡的血漬。廖嘉宇倒是很高興發現了周沉的秘密。他拿走周沉膝蓋上散落的劇本,拍拍他的肩膀:“《歸路》的編劇我介紹給你。不過你得把賀執再借我用用。”第84章 山寨依山傍水,空氣似凝結的露珠環繞在周圍,潔淨稠密,也沉悶凝重。賀執就著有些模糊的鏡麵勾著腦袋向後瞧,模糊銅鏡中映照出些許失真的人體,乳白與緋紅混成一片,隻能大概看出個模樣。黑漆木頭棺材在他的強烈抗議下換成了板材壓製的輕木箱,然而山裏濕氣大,平燁燭的服裝又厚實緊密,絕不適宜傷口的愈合。一場戲下來肩胛骨的皮膚就開始發痛,等整個收工,後背處與箱子直接接觸受力的皮膚腫起一片,像山野間紅了一片的果子。“嘶……碰上周沉就準沒好事。”賀執背著手摸傷口,冷吸一口氣。其實也不止肩胛骨,從遇到周沉之後,無論是工作還是私事上,疼痛都悄無聲息地成了常客,如附骨之疽,是他“醫治”周沉活該遭到的反噬。“朗景送來的藥。”周沉踩著老舊樓梯,吱吱呀呀的聲音像是別樣的奏鳴曲。半夢半醒的聲音含糊不清,驟然響起就像是棲息於廢棄樓房的幽靈,賀執被嚇了一跳,連帶了指甲劃過紅腫皮膚。他虛蓋著發出劇烈疼痛的後背,彎著腰,像極了某件擺在美術館裏的藝術品。“艸,你走路沒聲音的?”賀執咬牙。周沉在樓梯口,一手端莊地舉著朗景送來的藥膏,一手扶著樓梯把手,看彎成蝦米的賀執,突然心情很好。他往上走了一節台階,木樓梯立刻嘎吱作響,聲音清晰有力,不可辯駁。賀執忍痛捏著膝蓋,完全不想回應周沉的“惡作劇”。“是你自己演上頭了。”周沉拿出棉簽,拔開瓷瓶瓶塞,“幫你上藥。”周沉剛同廖嘉宇喝完酒,喝得是寨子裏自釀的米酒,香味醇厚,清甜醉人。酒精的烈都躲在米香後,是暗藏的箭。酒湯入喉,如進美夢。周沉的聲音模糊低沉,字與字之間黏連著像夢囈中的泡沫。“醉成這樣,你別上歪了。”“不會。”周沉打量賀執,放下瓷瓶,拿出酒精棉球,摁在賀執後背上,“這麽大一片,想歪也歪不了。”“哎你!”賀執疼得咬牙,後背的痛覺反射到四肢上有一種酸麻感覺。即使醉酒,周沉處理傷口的動作依然準確迅速,被換下來的棉球上沾著凝結的血塊和幾抹暈開的血團。顯然是賀執沒有及時處理導致的。在周沉的規劃中,平燁燭的出場不該這麽輕易地結束拍攝。繁瑣的服裝以及沉重的道具木箱都是表演時的障礙。哪怕是實力過硬的老戲骨遇到這種情況有時都需要不斷調整才能找到最好的狀態。平燁燭在寨子口站定後,應該有一段中場休息,把木箱換成泡沫板仿製的輕型道具,以保證演員有足夠的體力完成之後的表演。賀執把這段略去了,準確地說,是他忘記了。賀執沒有成熟的演技技巧,想要像平燁燭,隻能變成平燁燭。平燁燭不會背著泡沫紙箱子為寨民們送葬,所以變成平燁燭的賀執也不會。平燁燭的出場孤獨而神秘,宗教的朦朧感雜糅在真實普通的表演當中,要把握十分困難。賀執沒有真正地成為平燁燭,但已經抓到了些許的神。這也是為什麽廖嘉宇必定賭輸的原因。“為什麽中途不休息。”周沉將藥膏抹在賀執背上,問。濕涼的藥膏緩和酒精帶來的刺痛,草藥氣味溫和清香,讓賀執跳躍的太陽穴終於得到了安寧。“忘了。”賀執隨口回答,“誰對著一群穿孝服的還能想起來補妝換泡沫板啊。演石阿伯的老師是誰來著?真夠勁的。”“山下鎮子裏文藝部的蔣老師。今天喝酒時他還說,想起來自己的妻子了。”“啊?”“他的伴侶不到三十就因病去世了,也是懸棺,蔣老師就在這個寨子口看著她走的。”“我說他怎麽演得這麽真……”“所以你才入戲了。”周沉低聲自語,手掌從背後握住賀執的腰,虎口卡在腰窩,濕熱滾燙。腰部被雙手一左一右握住,好像一件被掌控的器物,賀執不能縮起身體,才堪堪注意到彌散的米酒香氣中過於黏膩的氛圍。賀執探著身子扒拉出手機,隨意一瞟日期,果不其然,他忘了吃抑製藥了。“周沉,在這兒做一次,咱倆明天就別想拍戲了。”賀執撐著老舊木桌,後背滾燙的皮膚與不可抵禦的重量和著緩慢發涼的藥膏一起令他四肢酸軟。又或者說從本質上,他並不能拒絕周沉。“放心,不做。”周沉的牙齒咬住賀執的耳朵,軟骨與薄弱皮膚在齒間分離又重合,好像狼咬住鹿的脖頸。因為嘴裏含著東西,加上本就被廖嘉宇灌了不少米酒,周沉說出的話更加模糊不清。賀執的手臂半彎,幾乎趴在木桌上,抬起頭也隻能看到銅鏡中映出的扭曲影子。耳骨處一陣陣震動,那是周沉在說話,而他卻聽不清。“為什麽……唯獨……我。”作者有話說:小周導目前的心態:被廖導發現了藏著的小寶箱不爽賀執什麽都不知道還對石阿伯很敬重也不爽總結:我們周導是不高興(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