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隻差一厘相觸,目光一凝,眼神篤定,“你在擔心我。”不再是反問,而是一句陳述,客觀事實。第23章 風鈴響時,辛南雨正在搭原畫框架,已選好十幾種動物,都定位成乖巧的“笨蛋”風格。門開。辛南雨剛要打招呼,卻隻見段司宇一人進來,手裏拿著他捏的兔子,麵色看不出好壞。“煙哥呢?出了什麽事?”辛南雨忐忑地問。“他出去散步,過會兒回來。”段司宇坐到沙發上,背往後靠,靜了半刻,舉起兔子擺件,對著光看。少見的,段司宇變得沉靜。吵架了?辛南雨察覺到不對,去廚房倒煮茶,小心翼翼回來,端到桌上,“你和煙哥鬧矛盾了?”“不算是矛盾。”段司宇仍在看兔子。他說了那句“你在擔心我”,顏煙便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走,像在生氣。他跟上去,顏煙就讓他別跟著,說要獨自散步,他敢跟著就後果自負。可就算跟著,又能有什麽後果?顏煙生氣了,最多罵他一句有病。心裏雖這麽想,但段司宇仍遵照對方意願,放顏煙去獨處,畢竟,他隻想找存在感,並不想招顏煙厭煩。兔子。稍微湊近一點,就急眼“咬人”。不過,顏煙要是真能咬他一口,他不僅接受,還會很樂意。沉默,不符合段司宇的作風。辛南雨靠在沙發邊,主動打開話題試探,“宇哥,我一直想問,你這麽喜歡煙哥,為什麽要分手啊?”不知道。又不是他提分手,也分析不出原因。甚至,在顏煙搬去滬城後,他找去新公司門口堵人,結果在意料之中,又一次,他聽見無數句“我不愛你了”。聯係也斷絕。先單方麵把他刪除,他三番五次發送好友申請,重新加上後又被顏煙拉黑。是因為他太傲慢。所以顏煙才不再喜歡他?有些夜晚,段司宇這樣想過,但等到一覺睡醒,再睜開眼,他又驚覺,這不是原因。別人可以說他傲慢,唯獨顏煙不會,因為在顏煙麵前,他自認沒有尊嚴,臉麵踩在腳底。段司宇抬手,戳戳兔子的臉頰,“因為吵架,我把他氣走了。”這句不純是胡謅,他確實懷疑過這原因。“吵架?”辛南雨難以置信,“可煙哥看起來,不像是會吵架的人,為什麽吵啊?”“我想把我們的衣服掛在一起,他想分開疊好;我半夜要寫歌,他晚上要休息;我喜歡傳記電影看生平,他愛看懸疑片找邏輯;我經常隨心所欲,他事事要有計劃......”一頓細數。越聽,辛南雨越覺得,兩人似從神壇走下,有了凡人的實感。可人間本就無神,再厲害的人,也依舊是人,擺脫不了人性與七情六欲。辛南雨震驚,“你們是因為這種小事吵?”“他不會主動吵,很多時候是我在吵,他隻是......”段司宇欲言又止,神色有些落寞。隻是在他密集的輸出後,清冷回上一句,不鹹不淡,連反駁都像月光一樣,冷得讓人著迷。顏煙上輩子該是月宮的兔子,而他是月桂樹上的果。他散出香味,引得兔子注目,有恃無恐時,兔子咬他一口,嫌苦,私自跑走。可他偏舍不得,要主動落到地上,追著讓兔子繼續咬。這想法一出,段司宇忍不住輕嗤,諷笑自己矯情。“那你打算怎麽辦?我覺得,不把這些問題解決,就算複合,也還是會分手,”辛南雨一頓,壯著膽子說,“我不想煙哥又難過......”段司宇眉梢一挑,“你還懂這個道理?”“我在其他方麵是笨蛋,在感情上又不是。”辛南雨辯駁。“對,感情上不是笨蛋,”段司宇故意陰陽,“但會被紀澤這種嘍拿捏。”辛南雨吃癟,苦著臉,不說話了。一時寂靜。良久,段司宇聲音低沉,“我知道你的意思。這種愚蠢錯誤,我不會再犯。我比你,更不想讓他難過。”語氣難得認真。如果顏煙說他有病,他就大方應允;如果說不想看見他,他就消失一會兒再出現。反正,他有的是閑情,而顏煙又容易心軟,總會重新接受他。辛南雨側眸,偷瞥對方堅決的神態,心裏不禁嘀咕,在顏煙的事情上,段司宇確實沒有一絲高傲。一陣無言。驀然,段司宇坐起身,“現在幾點?”辛南雨看時間,“九點差十分。”顏煙在外散步,快超過兩個小時,還未歸來。段司宇蹙了蹙眉,摸出手機,剛要聯係人,顏煙的語音卻先撥過來。段司宇接通,“怎麽了?”“我去了一趟海貝酒樓,想問他們西金餐廳的事,看有哪些受害者,做個統計調查,”顏煙的聲音有些喘,像是在跑,“他們說那夥人睚眥必報,尤其是齊木林,你......”砰!話還沒說完,屋外傳來一聲巨響,震得地麵有一瞬輕顫。“什麽聲音?”聽筒那端,顏煙也聽見了。“你在外麵待著,不要回來,一會兒派出所見。”段司宇掛斷語音,迅速發了幾條消息,戴上口罩,從茶幾櫃裏翻出兩瓶噴霧,一瓶丟給辛南雨。“這是什麽?”辛南雨手忙腳亂接住。“辣椒噴霧,前幾日買的。”說著,段司宇抄起掃帚掰的木棍,扛著就往外走,一副以一敵百的姿態。辛南雨哪見過這種架勢,忐忑跟在後,抖著手拆開噴霧包裝,試噴幾下,差點嗆著自己。花園外,鐵門被一輛麵包車撞倒,鐵杆彎曲變了形。有四人從車上下來,手持鐵棍,為首的正是齊木林,此時脫了圍裙,一身黑,比在陶藝店裏張狂得多,終於有點流氓味道。對麵氣勢洶洶,步履極快,沒有要講理的意思。“看準時機再動,不要亂噴。”段司宇提醒。但此時,辛南雨已萬分恐懼,什麽都聽不進,牙齒打顫,手指緊緊覆在噴頭上。幾人走近,齊木林先揮棍,剩下幾個也不示弱,跟著舉起鐵棍,月黑風高下跟惡鬼似的。直直朝段司宇打來。鏘!段司宇抬手,擋了第一棍,木棍對上鐵棍,掌心被震得發麻,處於下風。還沒來得及摁噴頭,耳旁先是一陣高聲尖叫,耳膜刺痛。“啊!”辛南雨瘋狂尖叫,對著前方摁噴頭,一頓亂甩狂噴,噴聖誕彩帶一般,無差別攻擊。嗆人的水霧迅速彌漫,觸及之處無不灼痛,對麵一下僵住動作,大叫著咳嗽,眼淚狂流不止。饒是段司宇及時閉氣閉目,仍有零星水霧落到眼裏,灼得眼睛發疼。“停!別噴了。”段司宇捂緊口罩。辛南雨卻像沒聽見,失了智,自己被嗆著也要繼續噴,見對方往後退,更是恐懼,邊哭邊往前衝,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對麵以為他拿著哪種生化武器,撒手丟了鐵棍,嚇得四處逃竄。驀然,遠方傳來警笛聲,警燈的光由遠及近。警車停到門口時,辛南雨才稍稍冷靜,不摁了。車門打開,顏煙第一個下車,望見被撞爛的鐵門,心裏一緊,往裏跑時差點被絆倒。然而,裏頭場麵詭譎,五人正勾腰咳嗽,涕泗橫流。隻有段司宇還正常,體麵站著,隻是眼睛有些紅。“都別動,”段司宇朝外喊,提醒,“等噴霧散了再進來。”顏煙停下腳步,對上段司宇的眼。發紅,泫然,傲慢的野性盡失。驀地,理智斷了,控製不住情緒,他無法再多偽裝一絲淡然。霧勉強散去,顏煙第一個向裏衝,旁若無人,直接攥住段司宇的衣領,“段司宇!”咬牙喊了一聲卻又停,啞然無聲。是罵還是擔憂,一句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