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肚子飽了
為什麽你吃得下那麽多東西呢？
被問過好多次好多次多到數都數不清的愚蠢問題。
真是的，真是個讓人捧腹大笑的無聊問題。
向惡魔詢問抱持渴望的理由這種行為，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比這更沒有意義的東西吧。
不是因為惡魔存在才會有欲望，而是因為有欲望存在，才會有惡魔。不抱持渴望的惡魔連惡魔都稱不上。
――然後，還有，似乎無法立即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的如今的我，已經是不能再被稱為惡魔的存在了吧。
蘇醒是個偶然，同時也是必然。
靈魂的確消失過一次，可是像有所不舍似的發揮了固執的劣根性，回來了。
朦朦朧朧，意識像從深水浮起般回歸現實，這樣的話首先考慮『為何如此』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無論度過多久時光、積蓄多少力量的魔王，曾經消失的靈魂無法回歸。二度的生命亦不可能。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但是，答案很快就找到了。
緩慢的移動視線，視野中映出的是無限延伸的沙礫。
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沒辦法，隻能慢慢地環視四周。
應該是當時戰場的正中央，黑色的大地上看不到怠惰之王和那些部下的身影，從附近已經找不到當時魔劍火炎的破壞痕跡的情況來分析，可以判斷距離當初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愣愣的注意到視野裏自己的手掌。肉體與曾經擁有的身體相同。印象中承受了那麽多次怠惰雷西的技能攻擊的肢體，卻看不到半點傷痕，也能毫無障礙的順暢活動。真的，戰鬥中感覺到的身體骨頭折斷成複雜怪異的形狀的觸感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完全消失了。
在這廣闊無邊的大地上，隻有那曆經多少萬年也不曾改變的魔界的星星照耀著。
隨著無意中漏出的話語，淚水隨之流出。
「哈……哈……沒打碎核……雷西、君……你這不是犯蠢嗎？」
能夠達成複活的理由恐怕有三個。
第一。雷西的技能將我的肉體破壞殆盡，但作為惡魔心髒的魂核沒有粉碎。
第二。雷西的部下都不懷疑我的死亡，沒有確認魂核的狀況。
第三。暗獄的大地十分廣闊，在我以魂核為中心再生的期間沒有敵對者路過。
無論缺少哪個條件，我的意識都會落入永久的奈落、冥獄之底，也就無法再度恢複意識。
――好吧，不管這能否稱得上幸運。
身體上沒有殘留任何障礙這點已經很清楚了。如果有的話就是我的心。
在暗獄那黑火藥般顏色的大地上一動不動地躺成一個大字，望向上方的天空。
茫然自失。明明沒有想過但話語卻從口中流出。
「嗬嗬……這……這可真是莫大的恥辱」
這個結果中並不存在怠惰之王的意誌，對吧。他不是會做那種麻煩事的男人。
不過，不過，我的確是輸了啊。輸給了從被稱為惡食之王開始，生命中第一次遇到的無法吃掉的男人。
然後，在最後的最後感受到的確實的滿足感依然充實著我。
「這是什麽情況，肚子已經飽了啊……」
被滿足了。連薄如纖塵的饑餓感也沒留下。
那時，原本在那一瞬已經做好了死的覺悟，結果卻這樣繼續苟延殘存下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呢。
饑餓亦敵亦友。我正是因此成為魔王，將萬物盡數吞食。
饑餓已然消失的現在我已經算不上惡魔了，理所當然也不會是天使，隻是一個奇怪的存在吧。
「雷西，我還是——第一次這麽想呢」
怎麽說呢，多謝款待。
我最後的晚餐早已結束。那麽現在的這個狀況是怎麽回事呢？
魔界是沒有神的。這樣的話，我是依照什麽原理在這個大地再次站起呢。
同伴也好臣下也好都沒有了。全都吃了。連家人也不例外。
並且這次，我連自誕生以來陪伴了我超過十萬年的親近的饑餓都失去了。
喪失感。盡管饑餓已經被滿足，我心中卻又空出了與饑餓不同的深沉地獄。
也許，這就是一度死亡又複活的代價吧。
「嗬嗬……嘛，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稍微再和雷西君你相處一下吧」
沒有目的也沒有意誌，就這樣僅僅是不停的在無限旅途前進的人生。那是何等殘酷啊。
雖說不是有意的，既然人生的軌跡有所重合，既然戰敗了，我就有和他相處下去的必要啊。
況且，這樣做的話說不定我可以多少觸及到怠惰之王的那份力量吧。
這樣做的話，說不定能找到我的饑餓之所以會輸的原因吧。
「嗯，就這麽毫無意義的在魔界走走也不壞……」
一直持續戰鬥著。一直持續吞食著。
隻是，為了滿足那份饑餓。
確實，那不得不說是段甜蜜愉快的日子，不過，現在想想那不過是在渴望的驅使下行動罷了。如今從饑餓感中脫離後的我才第一次明白這一點。
那麽，如果是現在，失去了那份饑餓，連惡魔都不算了的現在――
進入視野的魔界光景和以前是魔王的時候完全不同。
名為魔界的餐桌已經謝幕，新的世界廣闊的展開。
用許久不曾使用的手足慢慢撐起身體，站了起來。
溫暖的風撫摸著身體。才意識到自己身上什麽都沒有穿的事實，不由得歎了口氣。
全裸很不好意思之類的，是種早在多年以前就失去了的感情，但是現在這幅樣子給人看到也是不好的。話說，不得不對消失在我的肚子裏，直到最後一直追隨著我的暴食惡魔們說聲抱歉了。
畢竟，也許我的這個第二次的生命才是對他們的更大侮辱……
沉默著使用了技能。
雖然多少有些不安，但即使在失去了饑餓的如今暴食（g）的技能毫無問題的發揮了力量。
將饑餓顯現。視線無法穿透的深沉黑暗化為有質量的實體裹住身體。對我來說這是戰鬥服，同時也是禮服。
暴食的技能特化於攻擊，雖說當不了鎧甲，但比全裸的感覺好得多。
姑且尋找了一下自己愛用的那把劍，但似乎是沒有落在周圍的樣子。
我還蠻喜歡它的，不過，恐怕是被雷西手下的某人帶走了吧。說不定就是那個貪婪惡魔。
算了，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即使是當初那樣刺激著食欲的貪婪君，對於目前沒有半點饑餓感的我，他和堆在地上的砂石也沒什麽區別。
「……總之，就這麽做吧……」
輕聲念道。
要做的事早就定好了。
再次和雷西相會。為此而前進。這是大前提。被他殺掉的我出現在麵前的時候，那個男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這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敦促著至今為止從未感覺如此沉重的身體，前踏出了一步。
沒有饑餓感的事實感覺還真是淒涼啊。
並不是有傷害殘留。也不是肌肉衰弱了。
隻是沒有抱持渴望而已，隻是強烈的意誌消失而已，身體就變得這麽難以行動了嗎？
魔界的地域，會根據大地的顏色，空氣的種類來命名，所以即使不知道各地位置關係也能大致料想得到自己在哪。
從周遭一帶那無限延伸直至地平線盡頭的無止境的將陽光吸入其中的黑灰色混合而成的沙礫。
以及，那充斥著陰暗魔力的使人感受到與支配此地的王之名相符的無為而又沉重的空氣。這是在漫長的歲月裏，持續受到怠惰之王力量影響的環境產生變化的證明。
另外，從我最後的記憶來看，也不難想得出這裏就是怠惰雷西支配的暗獄之地。
也就是說，直接繼續前進的話就會抵達雷西的居城――影寢殿一帶吧。
但是，去了又能怎樣呢？
那樣做的話，不就像是直接去見最終boss一樣嗎？。
以我的估計，自己的力量絕對沒有下降，但這也很奇怪。
惡魔的力量源於渴望。無法感受到饑餓的現在的我，很難想象可以和之前食欲旺盛的我保持同樣的力量。
猶豫了幾秒，決定轉換方針。
現在的我沒
有足以與怠惰之王相對的堅強意誌。不如說連意誌都沒有。
不能直接過去，至少，掌握自己的狀態和魔界的現狀是第一位的。雖然沒有從魂核再生的經驗，但可以預期到，過去的時間不會太短。
反正時間還有很多。加上現在也已經沒有吃東西的必要了，如此一來令人感覺時間格外漫長。
地圖浮現在腦海中。
浮現出緊鄰雷西統括之地的其他區域。
『卑慢』凡提?賽德斯隆。傲慢（superbia）之王所支配的赤獄之地。 （*注）
『擄獲』泰勒?克理德曼。貪婪（avaritia）之王所支配的金獄之地。 （*注1）
雖說力量上是凡提那邊比較強，對現在的我來說沒有麵對貪婪的勇氣。肚子不餓還被擺出一堆飯菜的話，想想都覺得害怕。
凡提那種性格類型在傲慢中十分罕見，不暴躁。考慮到這一點的話現在向赤獄之地前進是最好的選擇吧。軍隊的質量也不高，就算我依然存活著這件事被發現，應該也不會被追了。
想到這裏，突然發現。沒什麽大目標啊，幹脆來想想失去饑餓感的自己如何生存下去吧。
這麽想還真是怪怪的呢，不禁露出苦笑，
「……嗬嗬……嗬，不會吧，就算失去了渴望也依然存有生存的本能嗎……」
感覺生死觀都已經有點變了啊。
歎了一口氣之後，我在這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大地上邁出了旅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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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凡提·賽德斯隆（vanity side throne）名字的意思是 “王座之側的虛榮” vanity(虛榮) side throne( 王座之側)
*注1：泰勒·克萊德曼（tyler greed more） 名字的意思是 “愈加貪婪的泰勒” tyler（人名) greed（貪婪）more（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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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要是有食欲就好了
事情的變化總是很突然。
就算是持有超廣域感知能力的魔王（demons lord），也無法預測未來。
去年的我完全預想不到如今竟會感覺不到饑餓，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
對於抱持著渴望的惡魔來說，渴望就是生存的動力。剛複活不久的我還沒能明白其中的意義吧。
失去饑餓的世界仿佛夢境一般，缺乏現實感。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這是一個對我來說不亞於地獄的世界。
來到這個赤獄的小城市僅僅是個偶然。不過這也已經是我竭盡全力的結果了。已經提不起任何幹勁了，倒在附近的咖啡館裏不知過去了多久，連時間都記不得了。
雖說應該是定好了計劃。但是，在我心中開了一個大洞的深沉地獄卻不允許我行動。
無論什麽都很無聊。對我來說食欲作為難以忍受的欲望的同時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娛樂吧。
隨意的在髒兮兮的店裏的桌子上趴下這種行為是就連怠惰之王也笑不出來的無為之事吧。
起初有人來找我搭話，不知是不是對一動不動毫無回應的我失去了興趣，那人很快就離開了。多少有點在意技能會不會被現在的身體狀態影響，但與我的狀態相反，精煉的暴食技能把那些全都無效化了。
沒有饑餓感。盡管如此，能力沒有消失。力量也沒減少。不，倒不如說什麽都沒有吃反而有增加的趨勢。
這是從我自死亡的深淵前歸來後為數不多的新發現之一，同時也相當令人驚愕的事。
我並不是為了獲得力量而進食的，不過，如果什麽都不做就能得到力量的話，那就代表著我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就這麽擺出沉思的姿勢，靜靜地在黑暗中思考著其中的意義。將一直持續存在的渴望遺失的現在，已經思考到都快腐爛了。
有種隻差一點就能抓住什麽的預感。
但是，今天周圍有些喧鬧。
轟鳴。光。那令人懷念的魔力波動充滿世界。這是不斷地被我的知覺捕捉到的情報。
發生了什麽意外嗎?雖說是惡魔，但平時城市是很安靜的。特別是我抵達的這個並非主要都市的城市，隻是個邊陲小鎮。如果這裏和敵對魔王的領地接壤就另當別論，但這裏並非前線。不會有襲擊之類的事。
但是，反過來說，倒也不是完全不會被襲擊。總還是會有不要命的蠢貨會去襲撃大魔王下屬魔王統治的城市。
被五感所捕捉到的情報，如實地將街道被卷進戰火這一事實傳達給我。
隻是，無論將附近一帶的卷入的力量迸發也好，轟鳴也好，身體遭受負荷也好對我的身體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刺激。
這種程度無法對身為魔王的我造成傷害，反正――
――反正也吃不了。
有誰死了嗎，幾個力量消失了，幾個力量大幅度地膨脹了。
恐怕是衝擊的餘波吧，一直支撐著身體的桌子被吹飛，身體被拋出摔在地麵上。但我對那也沒什麽興趣。
被拋向地麵的我，隻是姑且伸出舌頭嚐了下地麵的味道。
……不討厭。雖然並不討厭，但完全沒有食欲。
在複活之後麵對過各種各樣的食物。但是，我的饑餓還是沒有恢複的跡象。
並非不能吃而是不想吃。這種感情，是我有生以來幾乎從未體驗過的東西。
那是，連怠惰之王也不曾感受過的東西吧。那是一種消極的負麵感情，現在我所感受到的東西一定是零吧。
就算不是司掌暴食的惡魔，隨著時間流逝也會有空腹感。能夠樂觀的看待自己身上的異常事態嗎，現在的我切實地明白到的自己狀態並不是那種程度的問題
「……哈啊，到底怎麽了？……我這個惡食如今竟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突然變成這種狀態，說不定已經變得不是惡魔了，這種自虐般的幻想越來越有真實感了。
這種胡言裏或許意外地說中了真相啊……
隻是，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
想到這些事情的瞬間，被拎著脖子舉了起來。我個子很矮，對大隻的惡魔來說拎起我沒什麽難度，不過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麽做還真是厲害啊。
一直遮擋著陽光的兜帽滑落，可以看得到拎著我的人的臉了。
以頭頂上長著的巨大卷角和六隻眼睛為特征的惡魔。那是個對於失去了全部同伴的我來說，久未謀麵的熟人。
雷西手下的貪婪君。是我想吃卻沒能吃掉的為數不多的存在。
然而，即使眼前出現了曾經看起來那麽美味的家夥，現在的我卻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貪婪君的眼睛一瞬間瞄向我麵無表情的臉。從六隻眼睛投來的視線對上了我的視線。
刹那的空白。貪婪君什麽都沒有說，保持著麵無表情，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被扔出去了。簡直像投球一樣輕鬆，毫不猶豫。
真是的……特意舉起來扔——
身體在旋轉，視野咕嚕咕嚕的轉動。空氣猛烈地摩擦身體，三半規管因外力無法保持平衡，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我向好久沒有活動的身體注入力量，看準時機在地麵站穩。
沒能化解的衝擊力讓腳就這麽在地麵足足拖行了數米才停住。因為我一直趴著，視野中許久未見的世界顯的格外耀眼。
雖說我失去了渴望，但這也是和貪婪君沒有關係的事。
多少還存在著自尊心。為了不表現出異樣，壓低了聲音，但是發出的聲音還是帶著濃厚的疲憊色彩。
「……呀咧呀咧，做的太過分了吧……把認識的人……」
「為，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啊！！」
「嗬嗬……為什麽呢？」
因過於狼狽而虛張聲勢著。
是個不錯的反應。作出了不錯的應對呢。依然是那個很有惡魔感覺的樣子啊。貪婪君的樣子沒什麽變化，舉動也和以前見到的時候一樣。
不要唉。老大，真的饒了我吧……」
被討厭了啊。嗬嗬，雖說稍微吃了點收藏品……真是個心胸狹隘的孩子。
嘛，現在的我連那也做不到吧。
反被他的反應救了啊，一直在最低處磨蹭的情緒稍微升高了一點。
我終於確認了現狀。
抽動鼻子聞了聞。
貪婪君，被他背著的一個少年惡魔——也是貪婪君嗎？。嗬嗬，感情奪取係的氣味。沒有其他惡魔呢。這一帶就像隻裝了空氣的口袋一樣，是一片空白地帶。
但是，更重要的問題是眼前的敵人吧。
敵……獵物，嗎？聽起來不錯。
把視線移向一旁。
那是兩個雕像般的男人。穿著純白的神衣，巨大身軀背負著一對光翼。天之禦使。銀色的瞳孔散發著陰沉殺意的惡魔天敵，就這麽毫不猶豫地佇立在魔界之中。
這兩個外貌相差無幾的家夥身上散發著同等級的強大氣息，對惡魔來說那就是一種恐怖的代名詞。
做了壞事天使就會來呦，是這麽說的吧……嗬嗬
「兩個天使……嗬嗬，久違地見到了天使啊……吃不了還真是遺憾」
非自然的毫無雜質的純白的，光之氣息。
那是就算是活過了悠久時光的我也幾乎沒有見過的超越了上級天使的高階存在。
『聖王(sacred lord)』級的天使。
滲透侵蝕的光之氣息是魔王所擁有的『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的相反存在。
除了天使之王持有的『秩序之神域(paradise field)』的技能以外再無其他可能了。（*注）
神氣持有著將惡魔魔力破邪的法則。
我們在天使構築的領域中不能充分地使用能力。
兩個天使的視線投向突然闖入的我。
就算那麽盯著……我也不是故意的哦。嗬嗬，我隻不過是被扔出來的。
啊啊，隻是被扔出來而已。要怪就怪那邊的貪婪君喲。
天使那令靈魂動搖的殺意刺激著我的本能。並非食欲。那一定就是被其他惡魔稱為戰鬥本能的東西吧。
貪婪君向這邊喊道。
「西卜，姑且勸你一句，逃跑會比較好哦！嘻嘻嘻，再怎麽說以一敵二的話負擔會很重喲」
把別人扔出來還能這麽說話真是有夠過分的。
不過，你絕對有哪裏搞錯了呦。
「嗬嗬……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啊?」
我是無敗的王。不，輸給雷西之後應該說是一敗的嗎。
超過十萬年的生命中僅逢一敗。吞食了不計其數的對手。不曾敗逃，亦不曾敗北。
雖說其中也有幸運的成分存在，不過，在此之上的原因是我抱持的暴食（g）是在攻擊上特化的渴望。
伴隨著使用技能的高昂感。我無言的，久違的展現了力量。
――嗬嗬，不好意思，凡提。讓我來吧。
以我為中心產生的黑暗氣息，侵犯著神域。
那是能將萬物吞噬殆盡的無底奈落，使人聯想到饑餓的暗黑之力，這是在罪魁禍首的我已經失去渴望的現在，依然健在的力量。
兩個天使張設的聖域被瞬間衝散，白色被黑暗侵染。
完全不容抵抗的領地，是如今失去了饑餓的我仍然身為王的證明。
吞盡萬物將一切侵蝕殆盡，這就是身為暴食惡魔的天職。
「難以置信……連神域都吃得掉嗎！？」
「嗬……沒吃哦。隻是，我這邊更強。僅此而已」
神域被摧毀的天使的銀色眼睛裏光芒閃動。
沒什麽可怕的。投向我的飽含戰意的目光跟惡魔戰鬥時的目光沒有區別。
極光在掌心匯聚。那是與魔界的血色陽光相異的純淨白光。連詠唱都沒有，如同疾風迅雷般的速度，流暢的動作讓人覺得它們就是如此習慣於射擊。
一瞬就看穿了。黑白戰爭的記憶還清晰的殘留在腦中。雖說最近沒有出現過，但那種性質可不是輕易就會忘掉的。
啊啊，那是――
舔了下嘴唇。沒有食欲卻流出了口水。
――真開心啊
令人毛孔緊縮的昂揚感從腳下爬上背部。將回想起的記憶以一言蔽之既是『美味』。
那是何等美好的一段時光啊。怎麽就這麽結束了呢，還真是可惜啊。
「嗬嗬……你們啊，是『正義（justitia）』的天使嗎？」
「…………誒！」
力量從集中到放出僅僅數秒。那是以速射和足以消滅惡魔的高攻擊力為特征的屬性。
那是讓人睜不開眼睛的極高密度的光芒。
無法躲閃的巨大衝擊襲向全身。
這是天使與惡魔力量間的差異。總的來說就是很快。
的確是足以與光匹敵的神速。那份無論何等迅疾都無法逃掉的神速正與天之裁這個名字相稱。
挺合適的稱呼。
一定。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
光芒消失。
止不住笑啊。
天使的臉上的殺意中有一瞬間混入了震驚。不知何時逃到小巷盡頭壓低身形的貪婪君正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的身體可以說是毫發無傷。
「你們……這不是不是犯傻嗎？對暴食（g）使用放出係技能什麽的……嗬嗬，真是『愚蠢透頂』呦」
將被開了個大洞的外套脫下丟掉。
裏麵穿著的漆黑魔衣是由暴食技能創造的『喰之衣』。
世間萬物存在著所謂的相性。暴食不擅長應付物理攻擊，但很擅長應付魔法攻擊。就算那是天敵的『光』也不例外。
像黑洞一樣將光芒吞盡的黑衣即使在陽光的照耀下也依然是純粹的黑。
但是……果然還是不好吃啊。明明一萬年前覺得相當美味來著……
雖然很遺憾，不過也沒辦法。
即使不能吃，天使與惡魔仍會鬥爭。
嗬嗬，我也不能免俗嗎。
將掌心朝向兩個天使。
「見證吞食光芒的黑暗吧」
仿佛以這句話為契機，天使又從翅膀射出光芒。
然而此時饑餓的波動已經發動。那緩緩侵蝕萬物的，就是我靈魂所追求的饑餓。也是在悠長的過往時光中，一直追隨並束縛著我的東西。
光之線在濃稠的黑暗中前進，最終被黑暗吞沒而消失。
能量伴隨著無味無臭的味道還原成魔力流入身體。初級技能就能應付的程度，不甜啊。
無數的『觸手』自身體中伸出。畢竟隻有兩隻手可不太方便進食，我那複數的『手』正是為此而生的。
數量是一百。天使自不必說，現在我手的數量已經比可以同時拿六把武器的貪婪君都多得多了。
天使的表情因厭惡而扭曲。不錯的表情，真是個不錯的表情啊。
「那麽，開始了吧」
十根移動。九十根攻擊。
聚集成鞭子般的觸手，從正麵斜揮向天使。
碰都不想碰嗎，兩個天使的翅膀光芒一閃，飛向上方躲過。
那是作為天使的賣點之一的，就連下級天使都擁有的天翼的——機動力。
然而在擁有各種各樣攻擊手段的暴食（g）惡魔麵前就沒多少優勢了。
從正、側兩個方向揮出觸手的同時，伸到更高空的觸手自上而下的揮向天使。
繼續放出更多觸手。到了我這種程度，觸手的數量和『長度』都是隨心所欲，變幻自如的。
同時放出耀眼的光芒劇烈爆炸。
大地猛烈地搖動。足以改變地形的力量。但是，提高破壞力的話速度就會下降。速度遠不及之前閃光的光球沒理由躲不開。
腳下的觸手用力插下，深深鑽入地麵。
將襲來的光球盡數躲過。「領地」內部擁有著完全的知覺。在完全掌握光球位置的前提下，這種速度的東西就算閉著眼睛也躲得開。
就這樣，依靠由堅實肌肉形成的觸手，僅以一步就移動到了飄浮在高空中天使的正下方。當然，在此期間，瞄準空中天使而行動著的那些『手（觸手）』也不會停下。
天空可不隻是屬於你們。如果想的話，我甚至能像蜘蛛網那樣編織自己的手。
沒有什麽能從我的食欲中逃脫。
「哇……這也太亂來了……」
我隱約聽到了貪婪君用略帶僵硬的表情喃喃說出的話。
亂來？
嗬嗬嗬……魔王級的戰鬥就是樣的。
我倒覺得像你的雷西老板那種才叫亂來！直到現在都忘不了那種味道！
在天使的意識被空中的「手」吸引的瞬間，用力踢地躍起。
將機動用的觸手也用來攻擊。無數觸手自下而上的襲去，牽製住了一個，而另一個天使則將掌心朝向我。
至今為止最強的光芒在其掌中聚集。
嗬嗬，之前都說了，事到如今還使用放出係技能什麽的……
當然，我也不該抱怨。不過這個代價就要你們自己承擔了。
我如同配合著對方一般將雙手向前伸出。
「製裁之光(judgment·rain) 」
「空食之暗」
光與暗再次激突。
光明將黑暗貫穿，黑暗將光芒吞沒。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就是天使與惡魔的縮影。
那光芒中感受到的能量看來，這毫無疑問是聖王級的技能。
因此被還原的力量也很多。
黑暗吞下光芒勢頭變得更加猛烈。
在奪取上貪婪（avaritia）天下第一，在吞噬上暴食（g）獨占鼇頭。
盡管如此，還是沒法全部吃掉啊。歸根結底暗之力還是略遜於光之力。
如果是相同水準的王之間的力量碰撞，其結果無可避免的是惡魔方的破滅，這是連隻專注於吃東西的我都明白的無奈事實。
所以才會這麽做。放出那無數的觸手。
「嗬嗬……東張西望是不好的喲」
從正、側方襲去的觸手將天使的手臂貫穿扭轉。因此原本向這邊放出的光大幅偏移將附近的建築化為廢墟。
一瞬間，天使的表情中露出了怯意，然而我釋放的『食之暗』在那表情尚未消失之前就將他吞沒了。
不成聲的哀鳴自天使的口中傳出，響遍四野。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天使的力量被黑暗吸收流入我體內。恐怕，現在的他正承受著全身被磨碎般的劇痛吧。
像擦肩而過般自然的用手掌抓住了他的臉。
表情被遮住了啊。但是，很容易想象。那是至今為止被我吃掉的那些家夥露出過的表情。
因此，我象往常那樣低聲說出感謝的話語。
「多謝款待」
天使的巨大身軀一瞬間便被吞食殆盡。隻有魔力的殘渣從嘴邊滑落。
果然還是沒有味道啊。雖然力量稍微增加了，但還是很無趣……
遵從著重力降落到地麵。進餐的禮服再度纏上身體，雖說不會沾上沙塵但還是習慣性的像吉卜賽女郎那樣將衣服下擺撕掉。
另一個天使已經不在這裏了。我很清楚。
那個天使在「製裁之光」放出的瞬間就逃走了。如果有他在場的話，觸手也就不能擊中了吧。不過，即使同伴逃走，放出製裁之光的天使也沒有出現絲毫動搖。
也就是說，這都是原本就計劃好的嗎。
「哼……事情太過順利反而很無趣啊……」
隻是漂在空中還好說，直線飛行的天使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的。
原本，我對追逐沒有味道的東西就沒什麽興致。在身體裏沸騰著的戰鬥本能、鬥爭本能也由於吃了一個的天使漸漸平息了。
過去的我絕對不會放任眼前的食物逃掉……算了，現在這樣也不壞。
環顧化為瓦礫之山的街道，注意到貪婪君正從角落裏向這邊張望。
還是那麽有膽量呢。在原敵人、原魔王的我的麵前，就算是將軍級惡魔也難免心懷恐懼呐。
嘛，盡管如此，所謂的貪婪君本來就是那樣的家夥……
「嘻嘻嘻，依舊是那種誇張的力量……」
「嗬嗬……雖說是天使之王，也不是多了不起的聖王」
顯然和魔王一樣，普通聖王和頂級聖王之間的差距也很大。
剛剛遇到的王在聖王中也不過是――雜魚。
盡管如此，那也不是能在魔界輕易相遇的存在（食物）。
我大大地歎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啊~……要是有食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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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abyss深淵zone 地區
秩序之神域(paradise field) paradise 天堂，伊甸園，樂土field 原野，領域
<hr>
第三話 不行……嗎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眼前的狹長桌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料理。
魔界的大部分土地都很貧瘠。不過，其實我並不在意眼前桌上擺成一排的料理，原本我就不是很在意質量，因為那種事根本無所謂。
――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在被擦亮的白瓷盤子裏擺著滲出血滴的肉。
因為執掌暴食所以我很清楚。那是『龍』的肉。
來自於少數能與魔界惡魔對等戰鬥的那個種族的鮮肉。毫無疑問是很貴重的東西，恐怕擁有比惡魔更加鮮美的味道。
我默默地看著碟子裏被切成幾份的肉塊，拿來料理的大塊頭惡魔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
恐怕是傲慢或貪婪吧。名字不清楚，力量也不清楚。隻看得出一點自我表現欲，走過來的時候愁眉苦臉步伐緩慢的可悲男人。
對魔王來說將軍級以下的惡魔基本隻是些阿貓阿狗程度的東西。至少，對於成為魔王後度過漫長歲月的我，即使在這種喪失了欲望的狀態，『其他』惡魔之流也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存在。
「……噫，您覺得如何？這是前幾天被討伐的紅蓮龍的肉。足以和惡魔媲美的龍種的肉……雖然對執掌暴食（g）的大人您來說恐怕隻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供品』」
「……哈……」
拚命的縮小身體，顫抖著用粗曠的聲音說話的大塊頭惡魔。簡直難看到極點。
把玩著拿在手中的銀叉，看著龍的肉。
很為難。果然還是沒有食欲。沒有吃的心情。
聞起來並不差，也確實地感受到了那肉中所蘊含的力量。從級別上來看，也許還在將軍級惡魔之上。雖說不會超過魔王就是了，盡管如此也稱得上是相當不錯的食物。
對在麵前跪下的這個可悲惡魔來說為了準備這些肯定是相當的辛苦了一番吧。
原本的話應該是有多少都會吃掉的，但現在已經感受不到價值了。無法觸動欲望。
不如說連饑餓是什麽都快完全想不起來了。
隻要成為魔王就算不吃不喝活動數年也不成問題。所以，應該不用擔心會餓死，但對原本的我來說隻是一天不進食的話都會感到坐立難安的焦躁，所以說，在我至今為止遇到的異常事態中失去饑餓絕對是會被排到首位的事件。
最終，實在是提不起食欲的我把連用都沒用的銀色叉子放回桌上。
「……已經不需要了」
「……誒？還沒碰過吧――」
「……你，可以吃啊」
啊――――――
開椅子，從呆望著這邊的惡魔身邊穿過。
就這樣，結果什麽都沒吃就離開了整個包下的店。
在入口等待著的是無意義的保持著小心警惕的貪婪君。
且慢，不應該叫貪婪君嗎？畢竟兩個都是貪婪君啊……對，戴奇。
戴奇?布萊達。是雷西?斯洛特道茲軍隊的原將軍。
嘛，現在是為了追求寶藏而在各地旅行的這麽個惡魔。
嗬嗬，也就是失業了呢。無職呢。
「……喂喂，真的失去了渴望嗎……」
「啊~。那種事不是說過了嗎」
漂亮地消失得一幹二淨。隻是，在那裏留下了深深的喪失感。
我不知道如何能填補那份失落。我原本就不懂得吃東西以外的事。
戴奇君很為難似的皺著臉，在胸前交抱著手臂。
「……還真是聞所未聞的怪事呐……」
「嘛，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呢」
即使戴奇活了很久，再怎麽說也沒活到我這種程度吧。
畢竟，喪失欲望對本人來說可不是什麽有趣的故事，就算過去有出現過，多半也不會被傳開吧。
除去戴奇君是食材這個觀點來看他的話，用不太適合用來形容惡魔的詞來說，是個『優秀的人物』。
基本上惡魔的渴望達到一定深度之後會變得難以交流。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渴望尚淺的戴奇君雖然作為惡魔隻能說是個半吊子，卻是個不錯的可以交流的對象。
和那怪物般的外表相反，他啊，是個相當有常識的家夥。
說來，這大概是一年前和他戰鬥的那個時候就注意到了的事。
「嘛，總而言之，現在的我連吃掉你的力氣都沒有了哦！」
「嘻嘻嘻，這樣嗎。我覺得能像現在這麽和平就好……」
戴奇君疲倦地大大地歎息的那副樣子讓人覺得他也是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操勞著呢。
考慮得太多可不好哦。無論如何都要想事情的話，要怎樣滿足渴望才是應當考慮的事。
稍微想了一下，向戴奇君問道。
「……你，難道篡奪了我的食欲嗎？」
「不……沒理由的吧。那種東西就算拜托我我都不想要」
嘛，這倒也是。
他篡奪的目標恐怕是寶具。可以說是最流行的那種貪婪。
說起來，不覺得會有想要我的食欲的貪婪呢。如果有這樣的惡魔，那個惡魔一定不是貪婪（avaritia）而是暴食（g）吧。
戴奇君的表情意外地很露骨呢。嗬嗬，明明不用表現的那麽討厭的。
雖然戴奇君和澤塔君一副很熱的樣子，不過，如果是魔王的話可不會脆弱到會被這種程度的溫度變化所影響。
確認到盡管吃掉了天使，食欲卻連一點都沒回來的事情後，我在咖啡店的裏坐下了。
當然，這不是我之前待的那家店。那家店已經因為天使攻擊的餘波毀掉了。
我和戴奇君久違地重溫舊交所選擇的地方是，比之前的那家咖啡店稍微新一點的，但沒多大差別的小小的店。
也許是因為遠離了戰場，店裏充斥著仿佛先前的戰鬥是一場夢般的和緩空氣。
這種程度的溫吞感甚至會令人犯困。
坐在麵前的是戴奇君，我一邊看著坐在戴奇身旁警惕地望著我的澤塔君一邊聽著戴奇君的故事。他似乎沒有隱瞞任何事情的打算，滑舌地，簡單地描述了當下的形勢。
在這一年間魔界的形勢似乎出現了很大的變化。
以赤獄的城市為目標是正確的。在魔界我的名字恐怕已經盡人皆知了吧。作為對卡儂大人舉起反旗的愚蠢魔王。
所以說啊這一定是，能在這裏和戴奇君這個熟人相遇一定是一種命運吧。是命運將我引導到這裏的。雖說我們並非同一陣線，但能好好聽人說話的惡魔可不多。
並且，要是一個人的話就會因為喪失感而失去行動力，從這個意義上講，這種適度的緊張感剛剛好。
天使和女武神的出現。
雷西排名下降和哈德?洛達成為魔王。
這些近期的話題，對我來說挺新鮮的。
特別是雷西降級這種事情實在令人難以理解。是發生了什麽嗎？
至少，消滅我這種即使升級也不為過的功績可不會成為降級的原因啊。
結合長久以來在雷西的軍隊中活動的古老惡魔——哈德?洛達成了魔王這一點來考慮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哈德?洛達將雷西「超越」……
總而言之，消滅我的事件變成了起點。
執掌暴食的我和傲慢惡魔的相性不太好。是個不好對付的敵手……既然是以消滅我為起點，如果我存活這件事暴露的話多半會被襲擊吧，感覺挺麻煩的。
但是，對這兩個貪婪君來說第一個話題比較重要吧。
過去還是未來，嗎。嘛，不明白。和雷西的問題是屬於我的問題，與戴奇君他們無關。
戴奇君帶著平和的表情轉頭，旁邊一副在小心可疑人物的樣子的澤塔注意到了視線，附和道。
「哎……天使，啊。挺稀奇的事呢」
「那可是聖王級喲。嘻嘻嘻，絕對有貓膩啦」
這麽說著的戴奇君眼睛裏閃耀著仿佛瞄準了獵物般的欲望光輝。
魔界會偶爾有天使降臨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但降臨的頻率並不高，也不會出現擁有一定水準的天使。
的確，要說聖王級的天使降臨這種情況可是除了一萬年前的『白黑戰爭』的時候之外，至今不曾聽說的事。
戴奇君的觀點確實有道理。
——但是，僅此而已。
雖說對認真地追求渴望的戴奇君潑冷水是不太好，但這種情況不說清楚可不行啊。在這裏沒有他的榮光之路。
在我看來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將軍級有將軍級的視角，魔王有魔王的視角。
「嗬嗬……戴奇君你想得太多了喲。嗬嗬……如果想要榮耀的話，就別追什麽天使了，以盡快成為魔王（demons lord）」為目標吧！」
這是最初的分歧點。
連魔王都當不了的惡魔那裏不會存在什麽榮光。
而且，追尋天使隻是在浪費時間。魔王之道既不是鍛煉身心，也不是靠消滅惡魔消滅天使提升等級。
究渴望至極。僅僅，如此而已。
戰鬥與渴望直接相關的情況另當別論，不過，你的渴望並非那種東西吧？
嗬嗬，是在逃避現實吧。
忍不住說些讓人討厭的話大概是上了年紀的壞習慣吧。
戴奇君皺著臉滿不在乎的搖頭。
「嘻嘻嘻，成為魔王什麽的可沒有你說的那麽容易啊。以後慢慢來吧」
嗬嗬……隨你喜歡就好囉。
不過，就算是友軍，會分出自己的寶具（渴望的對象）借給對方，隻抱持著這種程度的貪婪，無論到什麽時候都不會成為魔王吧……我是這麽想的
對了，他的欲望……很薄啊。我知道那些更火熱的追求著渴望的『貪婪』。
會選擇投擲寶具這個選項的戴奇也隻能誇他能屈能伸了嗎，真是非常非常淺薄的渴望啊。
澤塔君向戴奇君請教。看來在他們在同伴之上，似乎還有一層師徒關係。
年輕的惡魔少年的表情中確實可以看到信賴之色。
「那，戴奇大人。怎麽辦呢？一個，天使逃掉了……」
「……既然出現了王級天使，不能這麽放著不管呐。雖然打算追尋天使，不過，說實在的那種水平，對付不了啊」
天使這種存在是惡魔的天敵。
同時還有著位階的差異。
戴奇的觀點很正確。雖然貪婪能在特定條件下發揮超強的戰鬥力，但單以戰鬥力而論是無法與暴食和憤怒相比的。
不過，戴奇君使用之前那把魔劍的話那種程度的聖王級還是可以一較高下的。
畢竟那不過是紙老虎。
樣的家夥就算在活了很久的惡魔中也很少見。
雖然卡儂大人是執掌憤怒的王，但也是個仁慈的王。
所以，即使隻是報告也多少會給予獎賞吧。不過戴奇君，隻是那樣的話，你是無法得到自己所追求的東西哦。
「呐，西卜。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這樣的話，該怎麽辦呢」
雖然天使不好吃，但盡管如此還是有所收獲的。
我的身體狀態還不壞……不，實際上反而應該說是狀態絕佳。如果是現在的我的話，應該比過去的自己更能和雷西好好打一場吧。我好歹也是曾經在和怠惰之王的戰鬥中積累了經驗的人啊。下次可不會這麽輕易就輸了。
除去經驗之外，現在的我吃什麽都嚐不出味道。所以說，這次能說不定能吃掉雷西呢。以毒攻毒，或許可以這麽說吧。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性命，再去挑戰一次也不錯吧。挑戰者嗎……嗬嗬嗬，這麽一想，稍微有點小激動呢。
或許是從我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什麽，戴奇君聞言眼角抬了抬。
「西卜，要一起來嗎？正因曾是敵人，我很清楚你的力量。嘻嘻嘻，偶爾不對付惡魔，以天使為對手也不壞吧」
「嗬……謝絕，的喲」
作為惡魔來說戴奇君的提議驚人的正確。不過居然做得出勸誘曾經的殘暴敵人當同伴的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真是很有膽量啊。
不過，雖說我失去了渴望，但還保有著身為惡魔的自尊（pride）。最重要的是，戴奇君的勸誘沒什麽好處。
天使的味道可沒法當作好處。
「為什麽呢？」
「嗬嗬嗬……我要去見（吃）雷西喲。」
這正是將我擊敗的挑戰者應盡的義務。
戴奇君麵容微微扭曲用仿佛看見怪物般的目光望著我。
「……輸得那麽徹底居然還這麽有精神啊……」
「這是理所當然的喲……不吃的話還怎麽稱得上暴食（g）嘛」
和饑餓與否無關。你無法明白吧。
這是自尊（pride）的問題喲。
「……呀咧呀咧，魔王還真是些瘋狂的家夥呢」
「正因如此魔王才好吃啊」
「戴奇先生……這個人，腦子有問題嗎？」
澤塔君帶著露骨的表情拉了拉戴奇指向我。
這孩子還真失禮啊。
算了，我也沒覺得你能理解我的想法。這是我的，隻屬於我的東西。
嗬嗬……再怎麽貪婪的對手我都不會讓你輕易奪走喲。
「……那麽接下來要去暗獄之地嗎……嘻嘻嘻，那裏的支配者已經換人了。哈德?洛達可是強得很呢。再怎麽說那家夥可是自古以來一直跟隨雷西老板的傲慢（superbia）啊。最重要的是，現在他在魔王裏排名第一。雖說是『惡食』，但負擔也很重吧」
「嗬嗬」
你不懂啊。
戴奇君的觀點很正確。
傲慢基本活得越久就越強。如果和那個雷西差不多的話，其強度會達到普通魔王望塵莫及的程度吧。排名絕對不是裝飾。傲慢與暴食的相性也不好。
――但是，這種程度的理由可不會讓我放棄啊。
嗬嗬……排名第一的傲慢，嗎。
哈德?洛達。無法品嚐到你成熟的味道還真是遺憾。
但是，沒辦法。雖然作為前菜有點重，但是會吃的喲。（*注1）
「……咳，沒有改變想法嗎」
「戴奇君你在小瞧我嗎？ 嗬嗬……我姑且也是，『原』魔王喲」
「沒有，這我當然知道啊……」
戴奇不滿地歎了口氣。
是因為他欲望很薄所以才無法理解我的感受吧。
我和戴奇君是不同的生物。構成身體的靈魂自不必說，等級也不同。我的力量在魔王當中也屬於上位，就算戴奇君再怎麽強，持有著再多魔劍，也無法填補這裏存在著的根本性差距。
戴奇君已經注意到了嗎？。
望著我的眼神裏，混進了畏懼的顏色。
「呀咧呀咧……真沒辦法啊，魔王這也好那也好就是這麽難做嗎。真是沒辦法。我就隨性而為吧」
「沒有放棄嗎。隨自己喜歡滿足渴望就好。嗬嗬嗬……希望你死了以後可別後悔，呐」
「渴望早晚會消失啊。嘻嘻嘻，依我所見，『惡食』西卜――看起來你的渴望還沒消失啊」
話一說完，戴奇君用奇妙的聲音笑了起來。
他的眼神、聲音中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算了，渴望深藏於自己的內心。其本質就連本人都無法完全理解。
打了個激靈，戴奇君站了起來。他有他的目的。我沒有那個權力也沒有那份心情去阻止。
他舔舔嘴唇，回答道。
「那麽，你打算馬上離開嗎？我接下來準備動身前往破炎殿了」
「嗬嗬……嘛，等見到老朋友之後，再說吧。久違地見上一麵也不壞」
原本，我選擇赤獄之地隻是個偶然。
因為是直接過來的，所以沒聽說過天使降臨的傳聞，也完全沒想到會遇上熟識的人。
但是，剛開始行動就遇見了天使，也遇見了戴奇君。雖說偏離了原本的目的，不過，順便再多見一麵也不錯呢。
人生真是有趣啊。嗬嗬嗬……不，應該說惡魔生嗎。
「老…熟人？」
「啊啊……因為我活得很久了……所以人緣也比較廣喲」
不過，幾乎所有的熟人都到我肚子裏去了……
反過來說，這次我打算見的是，可以說是很難得的沒有吃掉的稀有熟人呢。
雖說有著同為大魔王軍麾下所以不會吃的這種原因，不過，還有更根本的原因，就是那個惡魔實力量很強啊。
嗬嗬嗬……
嘛，當然說不上是說關係好。隻是同樣作為長生者，果然還是多少會有點共鳴呢。
戴奇君察覺到了什麽嗎，六隻眼睛全部睜開就像要在我臉上挖個洞一樣死死盯著我。
「喂喂，難道是那――」
「哼哼哼……嘛，我的朋友……喲」
「……意外，啊」
那是，像鉛一樣的低沉聲音。
如同被聲音擊中了一般，戴奇君和澤塔君的身體猛地一震。我一直都有注意到所以並不驚訝，他的氣息相當稀薄。
稀薄到就算擁有將軍級力量的惡魔都無法察覺其存在的程度。
稀薄到就算是我如果沒有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的話都會漏看的程度，然而散發出這個氣息的卻是個駭人的存在，那是個從太古的彼方就在積蓄力量卻不展露分毫的稀有惡魔。
這正是那個惡魔所執掌的『傲慢』之罪。
澤塔君表情僵硬的仰望那龐大的身軀。
「為，為什麽……你從――什麽，時候」
「……嘖」
比戴奇的身形大上兩倍的巨大身軀，極其巨大而又怪異，簡直就像曾經存在於魔界的『冥府的巨人(grawp giant)』。
周身像岩石般隆起的肌肉如同鎧甲一般，那份威嚴與薄弱的氣息之間的反差感令人毛骨悚然。
凡提?賽德斯隆（ vanity sidethrone ）
放棄追求大魔王之位的傲慢魔王。（*注2）
見到我的時候先咂了個舌的失禮惡魔，這位以卑慢為稱號的偉大惡魔之王發出響徹高空的雷鳴般歎息。
「為何生還……怠惰之王……沒徹底地……殺掉，嗎」
「嗬嗬……好久不見，沒禮貌的家夥」
露出滿溢的笑容的同時，深深的感到失望的我的心底像火種一樣滋滋地冒著煙。
果然，不行……嗎。
————————————
ne 名字的意思是 “王座之側的虛榮”
vanity（虛榮） side（旁邊）throne（王座）王座之側就意味著甘於王之下，所以凡提被認為放棄登上頂點。
<hr>
第四話 再來一碗
不知不覺間店裏出現的無數士兵將我包圍。他們的氣息和凡提差不多，稀薄又缺乏實感。
戴奇君皺著臉毫不鬆懈地環顧四周。他的動作雖然有些緊張，但看不出恐懼。
士兵們男女老少皆有，體格力量各不相同，不過，隻有一點，那個軍隊(legion)唯一一個與其他魔王的軍隊不同的特征。
士兵們有條不紊的行動著，視線卻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臉上戴著的是遮住了雙眼和表情的漆黑麵具。
和最初相遇時見到的凡提部下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卑慢』凡提擁有著被稱為假麵灰軍（lerus persona)的異形軍隊。
這支軍隊的出身也好組成軍隊理由也好都無人知曉。
算不上強，是個因散發著令人莫名不安的詭異氣息而眾所周知的不可思議的集團。
如果隻論強度的話從前戴奇君所率領的雷西軍要強得多。當然，前提是不算凡提。
不過，即使去掉魔王那個軍隊還是隱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東西。
「嗬嗬……這招呼打的真不錯……」
「警戒是……必，然，的」
凡提保持著距離，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斷言道。
這倒也是。我是暴食。這種家常便飯般的警戒已經習以為常了。
戴著麵具，保持沉默的惡魔們沒有放出絲毫殺意，僅僅是靜候王命般佇立著。
忠誠心。通常，能讓那種數量的惡魔保持著忠誠是十分罕見的。
嗬嗬嗬……嘛，有以前的經驗姑且習慣得了。
就像看著汙穢之物一般，凡提那帶著漆黑的深沉欲望的渾濁的眼神睥睨著我。
「西卜……惡食啊」
「好可怕啊……嗬嗬嗬，別那樣瞪我好嗎」
那可不是……看著舊友的眼神喲。隻是稍微嚐了一下味道而已嘛。
不管過了幾萬年依然心胸狹窄呐……
而且還是那麽沉默寡言啊。是在小時候養成的無法擺脫的『癖』吧。
好像有這個說法嗎……
從三歲看到老。對了，三歲看老，是這麽說的。
凡提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用粗魯的聲音說道。
「為何，在此？」
「那個啊……是偶然，喲。嗬嗬，我覺得隻要待在這裏你就會出現嘛，不過啊」
「……順便……啊」
赤獄之地是凡提的王國。
但是，隻是闖進來暫且不論，這種連『領地』都張開的情況，凡提是沒理由不出現的。
這時，進入我和凡提的視線間的戴奇君插嘴了。
隻有膽量挺厲害的……戴奇君。
「嘻嘻嘻，所以說，事到如今凡提老板您為什麽會來這裏啊？」
「……就，這」
凡提用下巴指了我。果然，無論過了多少年這家夥的無禮都是不會變的嘛。
並且，我也想對如同表示理解般點著頭的戴奇說點什麽。
「……還，想吞食天使，嗎」
「……還真是說出了令人懷念的往事啊」
確實，我曾是連天使都會吃得一點不剩的暴食。
雖說他們是惡魔的天敵，但作為食物是無辜的。我不會歧視食物。當然雷西除外。
因此，我是一萬年前那場戰爭中捕食天使數量最多的暴食吧。
不過，這次我的目的當然不會是那種事。
我對一邊散發不信任感一邊蔑視著我的凡提辯解著。
「但是，這次我沒有這種打算哦。嗬嗬……凡提。我感興趣的是雷西」
「……複仇……嗎」
這是傲慢的思考方式。他們沒有主動施暴的習性。
「對複仇沒什麽興趣呢。因為吃不下去啊。嗬嗬……這次的我隻是稍微有些話想說。『墮落』之王，對吧」
這，是真心的。
如果是墮落至極的那個男人應該能夠對我解釋現在這個狀態吧。
不，即使不能的話——作為魔王的我確實被那個男人給殺掉了。為了再次取回渴望就有必要做個了斷。
哪怕再度迎來敗北。
凡提毫不客氣地對我的話稍稍點頭作為回應。
「是……啊。喜歡就……好」
「……喂喂，凡提老板。認真的嗎？ 『惡食』西卜?格拉高斯是對大魔王大人舉起反旗的魔王喲？嘻嘻嘻，不現在收拾掉也可以嗎？」
別說多餘的話啊。嘛，說了也白說就是了。
凡提確實是大魔王手下的魔王，但絕不是大魔王大人的忠實仆人。
原本，惡魔就很任性。如果是來自大魔王大人的直接命令還好說，但是沒有道理必須和偶然遇到的魔王戰鬥。
隻有花費了長久時間和凡提相處的我才能斷言這一點。
即使放棄了追求大魔王之位，但如果將大魔王軍所屬的魔王們分兩類的話，凡提無疑是反大魔王那一邊的。
「……勿，輕易，死」
「嗬嗬嗬……總之先道謝比較好嗎？謝咯？」
「……哼」
凡提用鼻子笑了笑，就那麽轉身離開了。
他的部下們也像潮水退去般迅速地消失在店外。
就好像作了場夢了似的，又回到了先前的狀況。
明明凡提才剛離開。卻已經感覺不到其氣息了。使用『領地』姑且還能發現稀薄如雲霞的氣息。
戴奇君表情僵硬的歎了口氣。
「那啥啊……唉呀。讓人毛骨悚然的家夥啊。那種刺激著本能的恐怖感……嘻嘻嘻，世界真大啊。從前看的時候還沒有這種感覺呢……」
「……那是凡提的臨戰狀態。嗬嗬……他可不像表情那麽平靜」
凡提從很久以前就十分膽小。膽怯對於傲慢來說是個致命傷。
明明那麽膽怯，卻又很強。
雖然很久沒見麵了，但凡提似乎沒什麽改變。不，有一點點，恐怕是真的做了某些覺悟吧。
嗬嗬嗬……哈德?洛達應該是導火線吧。
身旁的澤塔君歪著頭，向恢複平靜的戴奇君詢問。
「……但是，為什麽他會到這裏來了呢……？連軍隊都特地帶上了」
「是為了提醒我吧……嗬嗬嗬，我還是挺了解凡提的喲」
相比包含卡儂大人在內的其他魔王，我和凡提之間的交情要長得多。
如果說有誰的交情能和他相比的話，頂多也就雷西了。至於哈德?洛達則是我雖然知道但又不了解，全算上也就這些了。
「……提醒？」
「就是這樣啊。叮囑。我不會妨礙你。因此你也別打擾我，之類的」
從凡提身上泄漏的殺氣無疑是針對我的。以他的膽量也就能威脅威脅我這個執掌暴食的惡魔。
嗬嗬……對我來說見雷西是最大的目的，凡提似乎也有自己的目的。
嘛，我大概猜得到他的目的，不過也沒打算潑冷水，那是對我有好處的事。
如今對我來說吃是件麻煩事。障礙越少越好。
注意到了什麽異常嗎，戴奇皺著臉視線在空中飄忽不定。
「但是，即使是這樣，那個森嚴的戒備並不尋常……凡提那家夥，和天使也有什麽因緣嗎？是啊，天使動不動就出現在轄地內什麽的……」
因緣。因緣，啊。
戴奇君的話一半正確，然而另一半偏了。
話說回來，因緣自然是有的，囉。倒不如說活得久的魔王裏幾乎找不到和天使沒有因緣的。
「嗬嗬，戴奇君。那個惡魔是――」
應不應該說呢。
呼姆。我有點猶豫，再說了，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因此，天使墮落後，其靈魂反轉成為惡魔。
「……墮天(fall down)……嗎」
正解。天使墮落成惡魔。即，『墮天』
反轉的天使。背叛了神之愛的負罪靈魂。嗬嗬嗬，比起最初就是惡魔的我們更加罪孽深重。
戴奇君聽了我說的話後反應比想象中還要平靜。嗬嗬，這就是他能活得這麽久的原因吧。
就像為了確定其含義般他口中輕輕低聲咀嚼著那句話。另一邊，澤塔君已經跟不上對話了嗎，隻是用難以置信的表情抬頭望著戴奇君。
「嘻嘻嘻，原天使……嗎。還真是沒用啊」
「嘛……是啊。嗬嗬，相當辛辣的說法啊」
真沒用。因為沒用所以墮落了。這是正確答案。
但是，為什麽凡提現在還能處於魔王的地位呢。成為惡魔的序列的頂級存在。
這就是人生的有趣之處啊。……不，惡魔生。嗎
「……凡提能戰勝天使，嗎？」
戴奇君小聲嘀咕著，那是沒有要求回答的自言自語。
「嘛，如果是天使的話能贏吧！但是這次凡提的敵人不是天使」
「……啊啊。不是說普通的天使呢。嘻嘻嘻，那是天使之王啊。而且他們——在戰鬥中力量提高了。如果那不是隱藏實力，而是在戰鬥中力量會不斷提高就很不妙了啊」
嗬嗬……戴奇相當愛操心呢。
不過，這種擔心是多餘的。至少，和我戰鬥的那種程度的天使的對凡提來說連對手都算不上，而且話說回來，這次的情況已經不會再有戰鬥了。
但是，這件事我可不會告訴你喲。
嗬嗬嗬，你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的事，我需要在意的事也隻有我自己的事情喲。
把思考轉換到自己的事情上。
隻為了自己。
那麽，要去雷西那邊的話接下來要如何行動呢……
該怎麽辦呢？……
很難找到哈德?洛達的空隙啊。傲慢惡魔就是那樣的存在。
雖說整體上力量很強，不過，說實在的，傲慢的力量在正麵衝突時是最弱的。
但是，在追擊戰中傲慢之力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強大無比。這就是傲慢（superbia）的原罪。
話說回來，他會和我戰鬥嗎？
雷西的影寢殿位於暗獄之地深處。
無論從哪個方向從哪裏進入都無疑會接觸到哈德?洛達的領域。他會不會認為我是無害的惡魔呢？
不可能這麽想吧。我的力量以無害的惡魔而言強過頭了，並且他多半不會聽我解釋，原本他就有點像戰鬥狂了。
這樣的話，就隻能找空隙了。
如果戰鬥的話不覺得會輸，但也不認為能輕鬆取勝。
傲慢的基礎速度就很優秀。魔王級的話就如同在停止的世界裏行動一樣。
跑的話一定甩不掉，最好的辦法是等候良機嗎。
雖然我不太喜歡在一旁等待，不過，幸運的是，在不遠的將來哈德?洛達就會出現巨大的漏洞。
「……嗬嗬嗬，良機，啊。時隔多少年的事呢。等待時機什麽的……」
我啊……以往大都隻憑力量就能解決問題。
這種等待著什麽的蓄勢待發感是許久不曾有過的體驗。
在這種時候應該怎麽說呢……嗬嗬……
「再來一碗……嗎」
「嗯？你說什麽了嗎？」
「嗬嗬……沒什麽大不了的喲」
避開戴奇君的強烈視線，我凝視著凡提離開的方向。
很棒哦。那個欲望，那份感情，特別棒喲。『卑慢』凡提。若非了解你當年的往事的我，簡直沒法相信眼前的你曾經是天使呢。
時運在我。
嗬嗬嗬，雷西。再過不久就能見麵了。敬請期待哦。
為什麽你吃得下那麽多東西呢？
被問過好多次好多次多到數都數不清的愚蠢問題。
真是的，真是個讓人捧腹大笑的無聊問題。
向惡魔詢問抱持渴望的理由這種行為，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比這更沒有意義的東西吧。
不是因為惡魔存在才會有欲望，而是因為有欲望存在，才會有惡魔。不抱持渴望的惡魔連惡魔都稱不上。
――然後，還有，似乎無法立即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的如今的我，已經是不能再被稱為惡魔的存在了吧。
蘇醒是個偶然，同時也是必然。
靈魂的確消失過一次，可是像有所不舍似的發揮了固執的劣根性，回來了。
朦朦朧朧，意識像從深水浮起般回歸現實，這樣的話首先考慮『為何如此』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無論度過多久時光、積蓄多少力量的魔王，曾經消失的靈魂無法回歸。二度的生命亦不可能。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但是，答案很快就找到了。
緩慢的移動視線，視野中映出的是無限延伸的沙礫。
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沒辦法，隻能慢慢地環視四周。
應該是當時戰場的正中央，黑色的大地上看不到怠惰之王和那些部下的身影，從附近已經找不到當時魔劍火炎的破壞痕跡的情況來分析，可以判斷距離當初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愣愣的注意到視野裏自己的手掌。肉體與曾經擁有的身體相同。印象中承受了那麽多次怠惰雷西的技能攻擊的肢體，卻看不到半點傷痕，也能毫無障礙的順暢活動。真的，戰鬥中感覺到的身體骨頭折斷成複雜怪異的形狀的觸感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完全消失了。
在這廣闊無邊的大地上，隻有那曆經多少萬年也不曾改變的魔界的星星照耀著。
隨著無意中漏出的話語，淚水隨之流出。
「哈……哈……沒打碎核……雷西、君……你這不是犯蠢嗎？」
能夠達成複活的理由恐怕有三個。
第一。雷西的技能將我的肉體破壞殆盡，但作為惡魔心髒的魂核沒有粉碎。
第二。雷西的部下都不懷疑我的死亡，沒有確認魂核的狀況。
第三。暗獄的大地十分廣闊，在我以魂核為中心再生的期間沒有敵對者路過。
無論缺少哪個條件，我的意識都會落入永久的奈落、冥獄之底，也就無法再度恢複意識。
――好吧，不管這能否稱得上幸運。
身體上沒有殘留任何障礙這點已經很清楚了。如果有的話就是我的心。
在暗獄那黑火藥般顏色的大地上一動不動地躺成一個大字，望向上方的天空。
茫然自失。明明沒有想過但話語卻從口中流出。
「嗬嗬……這……這可真是莫大的恥辱」
這個結果中並不存在怠惰之王的意誌，對吧。他不是會做那種麻煩事的男人。
不過，不過，我的確是輸了啊。輸給了從被稱為惡食之王開始，生命中第一次遇到的無法吃掉的男人。
然後，在最後的最後感受到的確實的滿足感依然充實著我。
「這是什麽情況，肚子已經飽了啊……」
被滿足了。連薄如纖塵的饑餓感也沒留下。
那時，原本在那一瞬已經做好了死的覺悟，結果卻這樣繼續苟延殘存下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呢。
饑餓亦敵亦友。我正是因此成為魔王，將萬物盡數吞食。
饑餓已然消失的現在我已經算不上惡魔了，理所當然也不會是天使，隻是一個奇怪的存在吧。
「雷西，我還是——第一次這麽想呢」
怎麽說呢，多謝款待。
我最後的晚餐早已結束。那麽現在的這個狀況是怎麽回事呢？
魔界是沒有神的。這樣的話，我是依照什麽原理在這個大地再次站起呢。
同伴也好臣下也好都沒有了。全都吃了。連家人也不例外。
並且這次，我連自誕生以來陪伴了我超過十萬年的親近的饑餓都失去了。
喪失感。盡管饑餓已經被滿足，我心中卻又空出了與饑餓不同的深沉地獄。
也許，這就是一度死亡又複活的代價吧。
「嗬嗬……嘛，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稍微再和雷西君你相處一下吧」
沒有目的也沒有意誌，就這樣僅僅是不停的在無限旅途前進的人生。那是何等殘酷啊。
雖說不是有意的，既然人生的軌跡有所重合，既然戰敗了，我就有和他相處下去的必要啊。
況且，這樣做的話說不定我可以多少觸及到怠惰之王的那份力量吧。
這樣做的話，說不定能找到我的饑餓之所以會輸的原因吧。
「嗯，就這麽毫無意義的在魔界走走也不壞……」
一直持續戰鬥著。一直持續吞食著。
隻是，為了滿足那份饑餓。
確實，那不得不說是段甜蜜愉快的日子，不過，現在想想那不過是在渴望的驅使下行動罷了。如今從饑餓感中脫離後的我才第一次明白這一點。
那麽，如果是現在，失去了那份饑餓，連惡魔都不算了的現在――
進入視野的魔界光景和以前是魔王的時候完全不同。
名為魔界的餐桌已經謝幕，新的世界廣闊的展開。
用許久不曾使用的手足慢慢撐起身體，站了起來。
溫暖的風撫摸著身體。才意識到自己身上什麽都沒有穿的事實，不由得歎了口氣。
全裸很不好意思之類的，是種早在多年以前就失去了的感情，但是現在這幅樣子給人看到也是不好的。話說，不得不對消失在我的肚子裏，直到最後一直追隨著我的暴食惡魔們說聲抱歉了。
畢竟，也許我的這個第二次的生命才是對他們的更大侮辱……
沉默著使用了技能。
雖然多少有些不安，但即使在失去了饑餓的如今暴食（g）的技能毫無問題的發揮了力量。
將饑餓顯現。視線無法穿透的深沉黑暗化為有質量的實體裹住身體。對我來說這是戰鬥服，同時也是禮服。
暴食的技能特化於攻擊，雖說當不了鎧甲，但比全裸的感覺好得多。
姑且尋找了一下自己愛用的那把劍，但似乎是沒有落在周圍的樣子。
我還蠻喜歡它的，不過，恐怕是被雷西手下的某人帶走了吧。說不定就是那個貪婪惡魔。
算了，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即使是當初那樣刺激著食欲的貪婪君，對於目前沒有半點饑餓感的我，他和堆在地上的砂石也沒什麽區別。
「……總之，就這麽做吧……」
輕聲念道。
要做的事早就定好了。
再次和雷西相會。為此而前進。這是大前提。被他殺掉的我出現在麵前的時候，那個男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這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敦促著至今為止從未感覺如此沉重的身體，前踏出了一步。
沒有饑餓感的事實感覺還真是淒涼啊。
並不是有傷害殘留。也不是肌肉衰弱了。
隻是沒有抱持渴望而已，隻是強烈的意誌消失而已，身體就變得這麽難以行動了嗎？
魔界的地域，會根據大地的顏色，空氣的種類來命名，所以即使不知道各地位置關係也能大致料想得到自己在哪。
從周遭一帶那無限延伸直至地平線盡頭的無止境的將陽光吸入其中的黑灰色混合而成的沙礫。
以及，那充斥著陰暗魔力的使人感受到與支配此地的王之名相符的無為而又沉重的空氣。這是在漫長的歲月裏，持續受到怠惰之王力量影響的環境產生變化的證明。
另外，從我最後的記憶來看，也不難想得出這裏就是怠惰雷西支配的暗獄之地。
也就是說，直接繼續前進的話就會抵達雷西的居城――影寢殿一帶吧。
但是，去了又能怎樣呢？
那樣做的話，不就像是直接去見最終boss一樣嗎？。
以我的估計，自己的力量絕對沒有下降，但這也很奇怪。
惡魔的力量源於渴望。無法感受到饑餓的現在的我，很難想象可以和之前食欲旺盛的我保持同樣的力量。
猶豫了幾秒，決定轉換方針。
現在的我沒
有足以與怠惰之王相對的堅強意誌。不如說連意誌都沒有。
不能直接過去，至少，掌握自己的狀態和魔界的現狀是第一位的。雖然沒有從魂核再生的經驗，但可以預期到，過去的時間不會太短。
反正時間還有很多。加上現在也已經沒有吃東西的必要了，如此一來令人感覺時間格外漫長。
地圖浮現在腦海中。
浮現出緊鄰雷西統括之地的其他區域。
『卑慢』凡提?賽德斯隆。傲慢（superbia）之王所支配的赤獄之地。 （*注）
『擄獲』泰勒?克理德曼。貪婪（avaritia）之王所支配的金獄之地。 （*注1）
雖說力量上是凡提那邊比較強，對現在的我來說沒有麵對貪婪的勇氣。肚子不餓還被擺出一堆飯菜的話，想想都覺得害怕。
凡提那種性格類型在傲慢中十分罕見，不暴躁。考慮到這一點的話現在向赤獄之地前進是最好的選擇吧。軍隊的質量也不高，就算我依然存活著這件事被發現，應該也不會被追了。
想到這裏，突然發現。沒什麽大目標啊，幹脆來想想失去饑餓感的自己如何生存下去吧。
這麽想還真是怪怪的呢，不禁露出苦笑，
「……嗬嗬……嗬，不會吧，就算失去了渴望也依然存有生存的本能嗎……」
感覺生死觀都已經有點變了啊。
歎了一口氣之後，我在這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大地上邁出了旅程的第一步。
————————————
*注：凡提·賽德斯隆（vanity side throne）名字的意思是 “王座之側的虛榮” vanity(虛榮) side throne( 王座之側)
*注1：泰勒·克萊德曼（tyler greed more） 名字的意思是 “愈加貪婪的泰勒” tyler（人名) greed（貪婪）more（更加）
<hr>
第二話 要是有食欲就好了
事情的變化總是很突然。
就算是持有超廣域感知能力的魔王（demons lord），也無法預測未來。
去年的我完全預想不到如今竟會感覺不到饑餓，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
對於抱持著渴望的惡魔來說，渴望就是生存的動力。剛複活不久的我還沒能明白其中的意義吧。
失去饑餓的世界仿佛夢境一般，缺乏現實感。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這是一個對我來說不亞於地獄的世界。
來到這個赤獄的小城市僅僅是個偶然。不過這也已經是我竭盡全力的結果了。已經提不起任何幹勁了，倒在附近的咖啡館裏不知過去了多久，連時間都記不得了。
雖說應該是定好了計劃。但是，在我心中開了一個大洞的深沉地獄卻不允許我行動。
無論什麽都很無聊。對我來說食欲作為難以忍受的欲望的同時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娛樂吧。
隨意的在髒兮兮的店裏的桌子上趴下這種行為是就連怠惰之王也笑不出來的無為之事吧。
起初有人來找我搭話，不知是不是對一動不動毫無回應的我失去了興趣，那人很快就離開了。多少有點在意技能會不會被現在的身體狀態影響，但與我的狀態相反，精煉的暴食技能把那些全都無效化了。
沒有饑餓感。盡管如此，能力沒有消失。力量也沒減少。不，倒不如說什麽都沒有吃反而有增加的趨勢。
這是從我自死亡的深淵前歸來後為數不多的新發現之一，同時也相當令人驚愕的事。
我並不是為了獲得力量而進食的，不過，如果什麽都不做就能得到力量的話，那就代表著我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就這麽擺出沉思的姿勢，靜靜地在黑暗中思考著其中的意義。將一直持續存在的渴望遺失的現在，已經思考到都快腐爛了。
有種隻差一點就能抓住什麽的預感。
但是，今天周圍有些喧鬧。
轟鳴。光。那令人懷念的魔力波動充滿世界。這是不斷地被我的知覺捕捉到的情報。
發生了什麽意外嗎?雖說是惡魔，但平時城市是很安靜的。特別是我抵達的這個並非主要都市的城市，隻是個邊陲小鎮。如果這裏和敵對魔王的領地接壤就另當別論，但這裏並非前線。不會有襲擊之類的事。
但是，反過來說，倒也不是完全不會被襲擊。總還是會有不要命的蠢貨會去襲撃大魔王下屬魔王統治的城市。
被五感所捕捉到的情報，如實地將街道被卷進戰火這一事實傳達給我。
隻是，無論將附近一帶的卷入的力量迸發也好，轟鳴也好，身體遭受負荷也好對我的身體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刺激。
這種程度無法對身為魔王的我造成傷害，反正――
――反正也吃不了。
有誰死了嗎，幾個力量消失了，幾個力量大幅度地膨脹了。
恐怕是衝擊的餘波吧，一直支撐著身體的桌子被吹飛，身體被拋出摔在地麵上。但我對那也沒什麽興趣。
被拋向地麵的我，隻是姑且伸出舌頭嚐了下地麵的味道。
……不討厭。雖然並不討厭，但完全沒有食欲。
在複活之後麵對過各種各樣的食物。但是，我的饑餓還是沒有恢複的跡象。
並非不能吃而是不想吃。這種感情，是我有生以來幾乎從未體驗過的東西。
那是，連怠惰之王也不曾感受過的東西吧。那是一種消極的負麵感情，現在我所感受到的東西一定是零吧。
就算不是司掌暴食的惡魔，隨著時間流逝也會有空腹感。能夠樂觀的看待自己身上的異常事態嗎，現在的我切實地明白到的自己狀態並不是那種程度的問題
「……哈啊，到底怎麽了？……我這個惡食如今竟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突然變成這種狀態，說不定已經變得不是惡魔了，這種自虐般的幻想越來越有真實感了。
這種胡言裏或許意外地說中了真相啊……
隻是，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
想到這些事情的瞬間，被拎著脖子舉了起來。我個子很矮，對大隻的惡魔來說拎起我沒什麽難度，不過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麽做還真是厲害啊。
一直遮擋著陽光的兜帽滑落，可以看得到拎著我的人的臉了。
以頭頂上長著的巨大卷角和六隻眼睛為特征的惡魔。那是個對於失去了全部同伴的我來說，久未謀麵的熟人。
雷西手下的貪婪君。是我想吃卻沒能吃掉的為數不多的存在。
然而，即使眼前出現了曾經看起來那麽美味的家夥，現在的我卻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貪婪君的眼睛一瞬間瞄向我麵無表情的臉。從六隻眼睛投來的視線對上了我的視線。
刹那的空白。貪婪君什麽都沒有說，保持著麵無表情，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被扔出去了。簡直像投球一樣輕鬆，毫不猶豫。
真是的……特意舉起來扔——
身體在旋轉，視野咕嚕咕嚕的轉動。空氣猛烈地摩擦身體，三半規管因外力無法保持平衡，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我向好久沒有活動的身體注入力量，看準時機在地麵站穩。
沒能化解的衝擊力讓腳就這麽在地麵足足拖行了數米才停住。因為我一直趴著，視野中許久未見的世界顯的格外耀眼。
雖說我失去了渴望，但這也是和貪婪君沒有關係的事。
多少還存在著自尊心。為了不表現出異樣，壓低了聲音，但是發出的聲音還是帶著濃厚的疲憊色彩。
「……呀咧呀咧，做的太過分了吧……把認識的人……」
「為，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啊！！」
「嗬嗬……為什麽呢？」
因過於狼狽而虛張聲勢著。
是個不錯的反應。作出了不錯的應對呢。依然是那個很有惡魔感覺的樣子啊。貪婪君的樣子沒什麽變化，舉動也和以前見到的時候一樣。
不要唉。老大，真的饒了我吧……」
被討厭了啊。嗬嗬，雖說稍微吃了點收藏品……真是個心胸狹隘的孩子。
嘛，現在的我連那也做不到吧。
反被他的反應救了啊，一直在最低處磨蹭的情緒稍微升高了一點。
我終於確認了現狀。
抽動鼻子聞了聞。
貪婪君，被他背著的一個少年惡魔——也是貪婪君嗎？。嗬嗬，感情奪取係的氣味。沒有其他惡魔呢。這一帶就像隻裝了空氣的口袋一樣，是一片空白地帶。
但是，更重要的問題是眼前的敵人吧。
敵……獵物，嗎？聽起來不錯。
把視線移向一旁。
那是兩個雕像般的男人。穿著純白的神衣，巨大身軀背負著一對光翼。天之禦使。銀色的瞳孔散發著陰沉殺意的惡魔天敵，就這麽毫不猶豫地佇立在魔界之中。
這兩個外貌相差無幾的家夥身上散發著同等級的強大氣息，對惡魔來說那就是一種恐怖的代名詞。
做了壞事天使就會來呦，是這麽說的吧……嗬嗬
「兩個天使……嗬嗬，久違地見到了天使啊……吃不了還真是遺憾」
非自然的毫無雜質的純白的，光之氣息。
那是就算是活過了悠久時光的我也幾乎沒有見過的超越了上級天使的高階存在。
『聖王(sacred lord)』級的天使。
滲透侵蝕的光之氣息是魔王所擁有的『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的相反存在。
除了天使之王持有的『秩序之神域(paradise field)』的技能以外再無其他可能了。（*注）
神氣持有著將惡魔魔力破邪的法則。
我們在天使構築的領域中不能充分地使用能力。
兩個天使的視線投向突然闖入的我。
就算那麽盯著……我也不是故意的哦。嗬嗬，我隻不過是被扔出來的。
啊啊，隻是被扔出來而已。要怪就怪那邊的貪婪君喲。
天使那令靈魂動搖的殺意刺激著我的本能。並非食欲。那一定就是被其他惡魔稱為戰鬥本能的東西吧。
貪婪君向這邊喊道。
「西卜，姑且勸你一句，逃跑會比較好哦！嘻嘻嘻，再怎麽說以一敵二的話負擔會很重喲」
把別人扔出來還能這麽說話真是有夠過分的。
不過，你絕對有哪裏搞錯了呦。
「嗬嗬……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啊?」
我是無敗的王。不，輸給雷西之後應該說是一敗的嗎。
超過十萬年的生命中僅逢一敗。吞食了不計其數的對手。不曾敗逃，亦不曾敗北。
雖說其中也有幸運的成分存在，不過，在此之上的原因是我抱持的暴食（g）是在攻擊上特化的渴望。
伴隨著使用技能的高昂感。我無言的，久違的展現了力量。
――嗬嗬，不好意思，凡提。讓我來吧。
以我為中心產生的黑暗氣息，侵犯著神域。
那是能將萬物吞噬殆盡的無底奈落，使人聯想到饑餓的暗黑之力，這是在罪魁禍首的我已經失去渴望的現在，依然健在的力量。
兩個天使張設的聖域被瞬間衝散，白色被黑暗侵染。
完全不容抵抗的領地，是如今失去了饑餓的我仍然身為王的證明。
吞盡萬物將一切侵蝕殆盡，這就是身為暴食惡魔的天職。
「難以置信……連神域都吃得掉嗎！？」
「嗬……沒吃哦。隻是，我這邊更強。僅此而已」
神域被摧毀的天使的銀色眼睛裏光芒閃動。
沒什麽可怕的。投向我的飽含戰意的目光跟惡魔戰鬥時的目光沒有區別。
極光在掌心匯聚。那是與魔界的血色陽光相異的純淨白光。連詠唱都沒有，如同疾風迅雷般的速度，流暢的動作讓人覺得它們就是如此習慣於射擊。
一瞬就看穿了。黑白戰爭的記憶還清晰的殘留在腦中。雖說最近沒有出現過，但那種性質可不是輕易就會忘掉的。
啊啊，那是――
舔了下嘴唇。沒有食欲卻流出了口水。
――真開心啊
令人毛孔緊縮的昂揚感從腳下爬上背部。將回想起的記憶以一言蔽之既是『美味』。
那是何等美好的一段時光啊。怎麽就這麽結束了呢，還真是可惜啊。
「嗬嗬……你們啊，是『正義（justitia）』的天使嗎？」
「…………誒！」
力量從集中到放出僅僅數秒。那是以速射和足以消滅惡魔的高攻擊力為特征的屬性。
那是讓人睜不開眼睛的極高密度的光芒。
無法躲閃的巨大衝擊襲向全身。
這是天使與惡魔力量間的差異。總的來說就是很快。
的確是足以與光匹敵的神速。那份無論何等迅疾都無法逃掉的神速正與天之裁這個名字相稱。
挺合適的稱呼。
一定。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
光芒消失。
止不住笑啊。
天使的臉上的殺意中有一瞬間混入了震驚。不知何時逃到小巷盡頭壓低身形的貪婪君正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的身體可以說是毫發無傷。
「你們……這不是不是犯傻嗎？對暴食（g）使用放出係技能什麽的……嗬嗬，真是『愚蠢透頂』呦」
將被開了個大洞的外套脫下丟掉。
裏麵穿著的漆黑魔衣是由暴食技能創造的『喰之衣』。
世間萬物存在著所謂的相性。暴食不擅長應付物理攻擊，但很擅長應付魔法攻擊。就算那是天敵的『光』也不例外。
像黑洞一樣將光芒吞盡的黑衣即使在陽光的照耀下也依然是純粹的黑。
但是……果然還是不好吃啊。明明一萬年前覺得相當美味來著……
雖然很遺憾，不過也沒辦法。
即使不能吃，天使與惡魔仍會鬥爭。
嗬嗬，我也不能免俗嗎。
將掌心朝向兩個天使。
「見證吞食光芒的黑暗吧」
仿佛以這句話為契機，天使又從翅膀射出光芒。
然而此時饑餓的波動已經發動。那緩緩侵蝕萬物的，就是我靈魂所追求的饑餓。也是在悠長的過往時光中，一直追隨並束縛著我的東西。
光之線在濃稠的黑暗中前進，最終被黑暗吞沒而消失。
能量伴隨著無味無臭的味道還原成魔力流入身體。初級技能就能應付的程度，不甜啊。
無數的『觸手』自身體中伸出。畢竟隻有兩隻手可不太方便進食，我那複數的『手』正是為此而生的。
數量是一百。天使自不必說，現在我手的數量已經比可以同時拿六把武器的貪婪君都多得多了。
天使的表情因厭惡而扭曲。不錯的表情，真是個不錯的表情啊。
「那麽，開始了吧」
十根移動。九十根攻擊。
聚集成鞭子般的觸手，從正麵斜揮向天使。
碰都不想碰嗎，兩個天使的翅膀光芒一閃，飛向上方躲過。
那是作為天使的賣點之一的，就連下級天使都擁有的天翼的——機動力。
然而在擁有各種各樣攻擊手段的暴食（g）惡魔麵前就沒多少優勢了。
從正、側兩個方向揮出觸手的同時，伸到更高空的觸手自上而下的揮向天使。
繼續放出更多觸手。到了我這種程度，觸手的數量和『長度』都是隨心所欲，變幻自如的。
同時放出耀眼的光芒劇烈爆炸。
大地猛烈地搖動。足以改變地形的力量。但是，提高破壞力的話速度就會下降。速度遠不及之前閃光的光球沒理由躲不開。
腳下的觸手用力插下，深深鑽入地麵。
將襲來的光球盡數躲過。「領地」內部擁有著完全的知覺。在完全掌握光球位置的前提下，這種速度的東西就算閉著眼睛也躲得開。
就這樣，依靠由堅實肌肉形成的觸手，僅以一步就移動到了飄浮在高空中天使的正下方。當然，在此期間，瞄準空中天使而行動著的那些『手（觸手）』也不會停下。
天空可不隻是屬於你們。如果想的話，我甚至能像蜘蛛網那樣編織自己的手。
沒有什麽能從我的食欲中逃脫。
「哇……這也太亂來了……」
我隱約聽到了貪婪君用略帶僵硬的表情喃喃說出的話。
亂來？
嗬嗬嗬……魔王級的戰鬥就是樣的。
我倒覺得像你的雷西老板那種才叫亂來！直到現在都忘不了那種味道！
在天使的意識被空中的「手」吸引的瞬間，用力踢地躍起。
將機動用的觸手也用來攻擊。無數觸手自下而上的襲去，牽製住了一個，而另一個天使則將掌心朝向我。
至今為止最強的光芒在其掌中聚集。
嗬嗬，之前都說了，事到如今還使用放出係技能什麽的……
當然，我也不該抱怨。不過這個代價就要你們自己承擔了。
我如同配合著對方一般將雙手向前伸出。
「製裁之光(judgment·rain) 」
「空食之暗」
光與暗再次激突。
光明將黑暗貫穿，黑暗將光芒吞沒。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就是天使與惡魔的縮影。
那光芒中感受到的能量看來，這毫無疑問是聖王級的技能。
因此被還原的力量也很多。
黑暗吞下光芒勢頭變得更加猛烈。
在奪取上貪婪（avaritia）天下第一，在吞噬上暴食（g）獨占鼇頭。
盡管如此，還是沒法全部吃掉啊。歸根結底暗之力還是略遜於光之力。
如果是相同水準的王之間的力量碰撞，其結果無可避免的是惡魔方的破滅，這是連隻專注於吃東西的我都明白的無奈事實。
所以才會這麽做。放出那無數的觸手。
「嗬嗬……東張西望是不好的喲」
從正、側方襲去的觸手將天使的手臂貫穿扭轉。因此原本向這邊放出的光大幅偏移將附近的建築化為廢墟。
一瞬間，天使的表情中露出了怯意，然而我釋放的『食之暗』在那表情尚未消失之前就將他吞沒了。
不成聲的哀鳴自天使的口中傳出，響遍四野。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天使的力量被黑暗吸收流入我體內。恐怕，現在的他正承受著全身被磨碎般的劇痛吧。
像擦肩而過般自然的用手掌抓住了他的臉。
表情被遮住了啊。但是，很容易想象。那是至今為止被我吃掉的那些家夥露出過的表情。
因此，我象往常那樣低聲說出感謝的話語。
「多謝款待」
天使的巨大身軀一瞬間便被吞食殆盡。隻有魔力的殘渣從嘴邊滑落。
果然還是沒有味道啊。雖然力量稍微增加了，但還是很無趣……
遵從著重力降落到地麵。進餐的禮服再度纏上身體，雖說不會沾上沙塵但還是習慣性的像吉卜賽女郎那樣將衣服下擺撕掉。
另一個天使已經不在這裏了。我很清楚。
那個天使在「製裁之光」放出的瞬間就逃走了。如果有他在場的話，觸手也就不能擊中了吧。不過，即使同伴逃走，放出製裁之光的天使也沒有出現絲毫動搖。
也就是說，這都是原本就計劃好的嗎。
「哼……事情太過順利反而很無趣啊……」
隻是漂在空中還好說，直線飛行的天使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的。
原本，我對追逐沒有味道的東西就沒什麽興致。在身體裏沸騰著的戰鬥本能、鬥爭本能也由於吃了一個的天使漸漸平息了。
過去的我絕對不會放任眼前的食物逃掉……算了，現在這樣也不壞。
環顧化為瓦礫之山的街道，注意到貪婪君正從角落裏向這邊張望。
還是那麽有膽量呢。在原敵人、原魔王的我的麵前，就算是將軍級惡魔也難免心懷恐懼呐。
嘛，盡管如此，所謂的貪婪君本來就是那樣的家夥……
「嘻嘻嘻，依舊是那種誇張的力量……」
「嗬嗬……雖說是天使之王，也不是多了不起的聖王」
顯然和魔王一樣，普通聖王和頂級聖王之間的差距也很大。
剛剛遇到的王在聖王中也不過是――雜魚。
盡管如此，那也不是能在魔界輕易相遇的存在（食物）。
我大大地歎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啊~……要是有食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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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abyss深淵zone 地區
秩序之神域(paradise field) paradise 天堂，伊甸園，樂土field 原野，領域
<hr>
第三話 不行……嗎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眼前的狹長桌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料理。
魔界的大部分土地都很貧瘠。不過，其實我並不在意眼前桌上擺成一排的料理，原本我就不是很在意質量，因為那種事根本無所謂。
――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在被擦亮的白瓷盤子裏擺著滲出血滴的肉。
因為執掌暴食所以我很清楚。那是『龍』的肉。
來自於少數能與魔界惡魔對等戰鬥的那個種族的鮮肉。毫無疑問是很貴重的東西，恐怕擁有比惡魔更加鮮美的味道。
我默默地看著碟子裏被切成幾份的肉塊，拿來料理的大塊頭惡魔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
恐怕是傲慢或貪婪吧。名字不清楚，力量也不清楚。隻看得出一點自我表現欲，走過來的時候愁眉苦臉步伐緩慢的可悲男人。
對魔王來說將軍級以下的惡魔基本隻是些阿貓阿狗程度的東西。至少，對於成為魔王後度過漫長歲月的我，即使在這種喪失了欲望的狀態，『其他』惡魔之流也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存在。
「……噫，您覺得如何？這是前幾天被討伐的紅蓮龍的肉。足以和惡魔媲美的龍種的肉……雖然對執掌暴食（g）的大人您來說恐怕隻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供品』」
「……哈……」
拚命的縮小身體，顫抖著用粗曠的聲音說話的大塊頭惡魔。簡直難看到極點。
把玩著拿在手中的銀叉，看著龍的肉。
很為難。果然還是沒有食欲。沒有吃的心情。
聞起來並不差，也確實地感受到了那肉中所蘊含的力量。從級別上來看，也許還在將軍級惡魔之上。雖說不會超過魔王就是了，盡管如此也稱得上是相當不錯的食物。
對在麵前跪下的這個可悲惡魔來說為了準備這些肯定是相當的辛苦了一番吧。
原本的話應該是有多少都會吃掉的，但現在已經感受不到價值了。無法觸動欲望。
不如說連饑餓是什麽都快完全想不起來了。
隻要成為魔王就算不吃不喝活動數年也不成問題。所以，應該不用擔心會餓死，但對原本的我來說隻是一天不進食的話都會感到坐立難安的焦躁，所以說，在我至今為止遇到的異常事態中失去饑餓絕對是會被排到首位的事件。
最終，實在是提不起食欲的我把連用都沒用的銀色叉子放回桌上。
「……已經不需要了」
「……誒？還沒碰過吧――」
「……你，可以吃啊」
啊――――――
開椅子，從呆望著這邊的惡魔身邊穿過。
就這樣，結果什麽都沒吃就離開了整個包下的店。
在入口等待著的是無意義的保持著小心警惕的貪婪君。
且慢，不應該叫貪婪君嗎？畢竟兩個都是貪婪君啊……對，戴奇。
戴奇?布萊達。是雷西?斯洛特道茲軍隊的原將軍。
嘛，現在是為了追求寶藏而在各地旅行的這麽個惡魔。
嗬嗬，也就是失業了呢。無職呢。
「……喂喂，真的失去了渴望嗎……」
「啊~。那種事不是說過了嗎」
漂亮地消失得一幹二淨。隻是，在那裏留下了深深的喪失感。
我不知道如何能填補那份失落。我原本就不懂得吃東西以外的事。
戴奇君很為難似的皺著臉，在胸前交抱著手臂。
「……還真是聞所未聞的怪事呐……」
「嘛，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呢」
即使戴奇活了很久，再怎麽說也沒活到我這種程度吧。
畢竟，喪失欲望對本人來說可不是什麽有趣的故事，就算過去有出現過，多半也不會被傳開吧。
除去戴奇君是食材這個觀點來看他的話，用不太適合用來形容惡魔的詞來說，是個『優秀的人物』。
基本上惡魔的渴望達到一定深度之後會變得難以交流。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渴望尚淺的戴奇君雖然作為惡魔隻能說是個半吊子，卻是個不錯的可以交流的對象。
和那怪物般的外表相反，他啊，是個相當有常識的家夥。
說來，這大概是一年前和他戰鬥的那個時候就注意到了的事。
「嘛，總而言之，現在的我連吃掉你的力氣都沒有了哦！」
「嘻嘻嘻，這樣嗎。我覺得能像現在這麽和平就好……」
戴奇君疲倦地大大地歎息的那副樣子讓人覺得他也是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操勞著呢。
考慮得太多可不好哦。無論如何都要想事情的話，要怎樣滿足渴望才是應當考慮的事。
稍微想了一下，向戴奇君問道。
「……你，難道篡奪了我的食欲嗎？」
「不……沒理由的吧。那種東西就算拜托我我都不想要」
嘛，這倒也是。
他篡奪的目標恐怕是寶具。可以說是最流行的那種貪婪。
說起來，不覺得會有想要我的食欲的貪婪呢。如果有這樣的惡魔，那個惡魔一定不是貪婪（avaritia）而是暴食（g）吧。
戴奇君的表情意外地很露骨呢。嗬嗬，明明不用表現的那麽討厭的。
雖然戴奇君和澤塔君一副很熱的樣子，不過，如果是魔王的話可不會脆弱到會被這種程度的溫度變化所影響。
確認到盡管吃掉了天使，食欲卻連一點都沒回來的事情後，我在咖啡店的裏坐下了。
當然，這不是我之前待的那家店。那家店已經因為天使攻擊的餘波毀掉了。
我和戴奇君久違地重溫舊交所選擇的地方是，比之前的那家咖啡店稍微新一點的，但沒多大差別的小小的店。
也許是因為遠離了戰場，店裏充斥著仿佛先前的戰鬥是一場夢般的和緩空氣。
這種程度的溫吞感甚至會令人犯困。
坐在麵前的是戴奇君，我一邊看著坐在戴奇身旁警惕地望著我的澤塔君一邊聽著戴奇君的故事。他似乎沒有隱瞞任何事情的打算，滑舌地，簡單地描述了當下的形勢。
在這一年間魔界的形勢似乎出現了很大的變化。
以赤獄的城市為目標是正確的。在魔界我的名字恐怕已經盡人皆知了吧。作為對卡儂大人舉起反旗的愚蠢魔王。
所以說啊這一定是，能在這裏和戴奇君這個熟人相遇一定是一種命運吧。是命運將我引導到這裏的。雖說我們並非同一陣線，但能好好聽人說話的惡魔可不多。
並且，要是一個人的話就會因為喪失感而失去行動力，從這個意義上講，這種適度的緊張感剛剛好。
天使和女武神的出現。
雷西排名下降和哈德?洛達成為魔王。
這些近期的話題，對我來說挺新鮮的。
特別是雷西降級這種事情實在令人難以理解。是發生了什麽嗎？
至少，消滅我這種即使升級也不為過的功績可不會成為降級的原因啊。
結合長久以來在雷西的軍隊中活動的古老惡魔——哈德?洛達成了魔王這一點來考慮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哈德?洛達將雷西「超越」……
總而言之，消滅我的事件變成了起點。
執掌暴食的我和傲慢惡魔的相性不太好。是個不好對付的敵手……既然是以消滅我為起點，如果我存活這件事暴露的話多半會被襲擊吧，感覺挺麻煩的。
但是，對這兩個貪婪君來說第一個話題比較重要吧。
過去還是未來，嗎。嘛，不明白。和雷西的問題是屬於我的問題，與戴奇君他們無關。
戴奇君帶著平和的表情轉頭，旁邊一副在小心可疑人物的樣子的澤塔注意到了視線，附和道。
「哎……天使，啊。挺稀奇的事呢」
「那可是聖王級喲。嘻嘻嘻，絕對有貓膩啦」
這麽說著的戴奇君眼睛裏閃耀著仿佛瞄準了獵物般的欲望光輝。
魔界會偶爾有天使降臨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但降臨的頻率並不高，也不會出現擁有一定水準的天使。
的確，要說聖王級的天使降臨這種情況可是除了一萬年前的『白黑戰爭』的時候之外，至今不曾聽說的事。
戴奇君的觀點確實有道理。
——但是，僅此而已。
雖說對認真地追求渴望的戴奇君潑冷水是不太好，但這種情況不說清楚可不行啊。在這裏沒有他的榮光之路。
在我看來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將軍級有將軍級的視角，魔王有魔王的視角。
「嗬嗬……戴奇君你想得太多了喲。嗬嗬……如果想要榮耀的話，就別追什麽天使了，以盡快成為魔王（demons lord）」為目標吧！」
這是最初的分歧點。
連魔王都當不了的惡魔那裏不會存在什麽榮光。
而且，追尋天使隻是在浪費時間。魔王之道既不是鍛煉身心，也不是靠消滅惡魔消滅天使提升等級。
究渴望至極。僅僅，如此而已。
戰鬥與渴望直接相關的情況另當別論，不過，你的渴望並非那種東西吧？
嗬嗬，是在逃避現實吧。
忍不住說些讓人討厭的話大概是上了年紀的壞習慣吧。
戴奇君皺著臉滿不在乎的搖頭。
「嘻嘻嘻，成為魔王什麽的可沒有你說的那麽容易啊。以後慢慢來吧」
嗬嗬……隨你喜歡就好囉。
不過，就算是友軍，會分出自己的寶具（渴望的對象）借給對方，隻抱持著這種程度的貪婪，無論到什麽時候都不會成為魔王吧……我是這麽想的
對了，他的欲望……很薄啊。我知道那些更火熱的追求著渴望的『貪婪』。
會選擇投擲寶具這個選項的戴奇也隻能誇他能屈能伸了嗎，真是非常非常淺薄的渴望啊。
澤塔君向戴奇君請教。看來在他們在同伴之上，似乎還有一層師徒關係。
年輕的惡魔少年的表情中確實可以看到信賴之色。
「那，戴奇大人。怎麽辦呢？一個，天使逃掉了……」
「……既然出現了王級天使，不能這麽放著不管呐。雖然打算追尋天使，不過，說實在的那種水平，對付不了啊」
天使這種存在是惡魔的天敵。
同時還有著位階的差異。
戴奇的觀點很正確。雖然貪婪能在特定條件下發揮超強的戰鬥力，但單以戰鬥力而論是無法與暴食和憤怒相比的。
不過，戴奇君使用之前那把魔劍的話那種程度的聖王級還是可以一較高下的。
畢竟那不過是紙老虎。
樣的家夥就算在活了很久的惡魔中也很少見。
雖然卡儂大人是執掌憤怒的王，但也是個仁慈的王。
所以，即使隻是報告也多少會給予獎賞吧。不過戴奇君，隻是那樣的話，你是無法得到自己所追求的東西哦。
「呐，西卜。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這樣的話，該怎麽辦呢」
雖然天使不好吃，但盡管如此還是有所收獲的。
我的身體狀態還不壞……不，實際上反而應該說是狀態絕佳。如果是現在的我的話，應該比過去的自己更能和雷西好好打一場吧。我好歹也是曾經在和怠惰之王的戰鬥中積累了經驗的人啊。下次可不會這麽輕易就輸了。
除去經驗之外，現在的我吃什麽都嚐不出味道。所以說，這次能說不定能吃掉雷西呢。以毒攻毒，或許可以這麽說吧。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性命，再去挑戰一次也不錯吧。挑戰者嗎……嗬嗬嗬，這麽一想，稍微有點小激動呢。
或許是從我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什麽，戴奇君聞言眼角抬了抬。
「西卜，要一起來嗎？正因曾是敵人，我很清楚你的力量。嘻嘻嘻，偶爾不對付惡魔，以天使為對手也不壞吧」
「嗬……謝絕，的喲」
作為惡魔來說戴奇君的提議驚人的正確。不過居然做得出勸誘曾經的殘暴敵人當同伴的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真是很有膽量啊。
不過，雖說我失去了渴望，但還保有著身為惡魔的自尊（pride）。最重要的是，戴奇君的勸誘沒什麽好處。
天使的味道可沒法當作好處。
「為什麽呢？」
「嗬嗬嗬……我要去見（吃）雷西喲。」
這正是將我擊敗的挑戰者應盡的義務。
戴奇君麵容微微扭曲用仿佛看見怪物般的目光望著我。
「……輸得那麽徹底居然還這麽有精神啊……」
「這是理所當然的喲……不吃的話還怎麽稱得上暴食（g）嘛」
和饑餓與否無關。你無法明白吧。
這是自尊（pride）的問題喲。
「……呀咧呀咧，魔王還真是些瘋狂的家夥呢」
「正因如此魔王才好吃啊」
「戴奇先生……這個人，腦子有問題嗎？」
澤塔君帶著露骨的表情拉了拉戴奇指向我。
這孩子還真失禮啊。
算了，我也沒覺得你能理解我的想法。這是我的，隻屬於我的東西。
嗬嗬……再怎麽貪婪的對手我都不會讓你輕易奪走喲。
「……那麽接下來要去暗獄之地嗎……嘻嘻嘻，那裏的支配者已經換人了。哈德?洛達可是強得很呢。再怎麽說那家夥可是自古以來一直跟隨雷西老板的傲慢（superbia）啊。最重要的是，現在他在魔王裏排名第一。雖說是『惡食』，但負擔也很重吧」
「嗬嗬」
你不懂啊。
戴奇君的觀點很正確。
傲慢基本活得越久就越強。如果和那個雷西差不多的話，其強度會達到普通魔王望塵莫及的程度吧。排名絕對不是裝飾。傲慢與暴食的相性也不好。
――但是，這種程度的理由可不會讓我放棄啊。
嗬嗬……排名第一的傲慢，嗎。
哈德?洛達。無法品嚐到你成熟的味道還真是遺憾。
但是，沒辦法。雖然作為前菜有點重，但是會吃的喲。（*注1）
「……咳，沒有改變想法嗎」
「戴奇君你在小瞧我嗎？ 嗬嗬……我姑且也是，『原』魔王喲」
「沒有，這我當然知道啊……」
戴奇不滿地歎了口氣。
是因為他欲望很薄所以才無法理解我的感受吧。
我和戴奇君是不同的生物。構成身體的靈魂自不必說，等級也不同。我的力量在魔王當中也屬於上位，就算戴奇君再怎麽強，持有著再多魔劍，也無法填補這裏存在著的根本性差距。
戴奇君已經注意到了嗎？。
望著我的眼神裏，混進了畏懼的顏色。
「呀咧呀咧……真沒辦法啊，魔王這也好那也好就是這麽難做嗎。真是沒辦法。我就隨性而為吧」
「沒有放棄嗎。隨自己喜歡滿足渴望就好。嗬嗬嗬……希望你死了以後可別後悔，呐」
「渴望早晚會消失啊。嘻嘻嘻，依我所見，『惡食』西卜――看起來你的渴望還沒消失啊」
話一說完，戴奇君用奇妙的聲音笑了起來。
他的眼神、聲音中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算了，渴望深藏於自己的內心。其本質就連本人都無法完全理解。
打了個激靈，戴奇君站了起來。他有他的目的。我沒有那個權力也沒有那份心情去阻止。
他舔舔嘴唇，回答道。
「那麽，你打算馬上離開嗎？我接下來準備動身前往破炎殿了」
「嗬嗬……嘛，等見到老朋友之後，再說吧。久違地見上一麵也不壞」
原本，我選擇赤獄之地隻是個偶然。
因為是直接過來的，所以沒聽說過天使降臨的傳聞，也完全沒想到會遇上熟識的人。
但是，剛開始行動就遇見了天使，也遇見了戴奇君。雖說偏離了原本的目的，不過，順便再多見一麵也不錯呢。
人生真是有趣啊。嗬嗬嗬……不，應該說惡魔生嗎。
「老…熟人？」
「啊啊……因為我活得很久了……所以人緣也比較廣喲」
不過，幾乎所有的熟人都到我肚子裏去了……
反過來說，這次我打算見的是，可以說是很難得的沒有吃掉的稀有熟人呢。
雖說有著同為大魔王軍麾下所以不會吃的這種原因，不過，還有更根本的原因，就是那個惡魔實力量很強啊。
嗬嗬嗬……
嘛，當然說不上是說關係好。隻是同樣作為長生者，果然還是多少會有點共鳴呢。
戴奇君察覺到了什麽嗎，六隻眼睛全部睜開就像要在我臉上挖個洞一樣死死盯著我。
「喂喂，難道是那――」
「哼哼哼……嘛，我的朋友……喲」
「……意外，啊」
那是，像鉛一樣的低沉聲音。
如同被聲音擊中了一般，戴奇君和澤塔君的身體猛地一震。我一直都有注意到所以並不驚訝，他的氣息相當稀薄。
稀薄到就算擁有將軍級力量的惡魔都無法察覺其存在的程度。
稀薄到就算是我如果沒有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的話都會漏看的程度，然而散發出這個氣息的卻是個駭人的存在，那是個從太古的彼方就在積蓄力量卻不展露分毫的稀有惡魔。
這正是那個惡魔所執掌的『傲慢』之罪。
澤塔君表情僵硬的仰望那龐大的身軀。
「為，為什麽……你從――什麽，時候」
「……嘖」
比戴奇的身形大上兩倍的巨大身軀，極其巨大而又怪異，簡直就像曾經存在於魔界的『冥府的巨人(grawp giant)』。
周身像岩石般隆起的肌肉如同鎧甲一般，那份威嚴與薄弱的氣息之間的反差感令人毛骨悚然。
凡提?賽德斯隆（ vanity sidethrone ）
放棄追求大魔王之位的傲慢魔王。（*注2）
見到我的時候先咂了個舌的失禮惡魔，這位以卑慢為稱號的偉大惡魔之王發出響徹高空的雷鳴般歎息。
「為何生還……怠惰之王……沒徹底地……殺掉，嗎」
「嗬嗬……好久不見，沒禮貌的家夥」
露出滿溢的笑容的同時，深深的感到失望的我的心底像火種一樣滋滋地冒著煙。
果然，不行……嗎。
————————————
ne 名字的意思是 “王座之側的虛榮”
vanity（虛榮） side（旁邊）throne（王座）王座之側就意味著甘於王之下，所以凡提被認為放棄登上頂點。
<hr>
第四話 再來一碗
不知不覺間店裏出現的無數士兵將我包圍。他們的氣息和凡提差不多，稀薄又缺乏實感。
戴奇君皺著臉毫不鬆懈地環顧四周。他的動作雖然有些緊張，但看不出恐懼。
士兵們男女老少皆有，體格力量各不相同，不過，隻有一點，那個軍隊(legion)唯一一個與其他魔王的軍隊不同的特征。
士兵們有條不紊的行動著，視線卻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臉上戴著的是遮住了雙眼和表情的漆黑麵具。
和最初相遇時見到的凡提部下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卑慢』凡提擁有著被稱為假麵灰軍（lerus persona)的異形軍隊。
這支軍隊的出身也好組成軍隊理由也好都無人知曉。
算不上強，是個因散發著令人莫名不安的詭異氣息而眾所周知的不可思議的集團。
如果隻論強度的話從前戴奇君所率領的雷西軍要強得多。當然，前提是不算凡提。
不過，即使去掉魔王那個軍隊還是隱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東西。
「嗬嗬……這招呼打的真不錯……」
「警戒是……必，然，的」
凡提保持著距離，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斷言道。
這倒也是。我是暴食。這種家常便飯般的警戒已經習以為常了。
戴著麵具，保持沉默的惡魔們沒有放出絲毫殺意，僅僅是靜候王命般佇立著。
忠誠心。通常，能讓那種數量的惡魔保持著忠誠是十分罕見的。
嗬嗬嗬……嘛，有以前的經驗姑且習慣得了。
就像看著汙穢之物一般，凡提那帶著漆黑的深沉欲望的渾濁的眼神睥睨著我。
「西卜……惡食啊」
「好可怕啊……嗬嗬嗬，別那樣瞪我好嗎」
那可不是……看著舊友的眼神喲。隻是稍微嚐了一下味道而已嘛。
不管過了幾萬年依然心胸狹窄呐……
而且還是那麽沉默寡言啊。是在小時候養成的無法擺脫的『癖』吧。
好像有這個說法嗎……
從三歲看到老。對了，三歲看老，是這麽說的。
凡提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用粗魯的聲音說道。
「為何，在此？」
「那個啊……是偶然，喲。嗬嗬，我覺得隻要待在這裏你就會出現嘛，不過啊」
「……順便……啊」
赤獄之地是凡提的王國。
但是，隻是闖進來暫且不論，這種連『領地』都張開的情況，凡提是沒理由不出現的。
這時，進入我和凡提的視線間的戴奇君插嘴了。
隻有膽量挺厲害的……戴奇君。
「嘻嘻嘻，所以說，事到如今凡提老板您為什麽會來這裏啊？」
「……就，這」
凡提用下巴指了我。果然，無論過了多少年這家夥的無禮都是不會變的嘛。
並且，我也想對如同表示理解般點著頭的戴奇說點什麽。
「……還，想吞食天使，嗎」
「……還真是說出了令人懷念的往事啊」
確實，我曾是連天使都會吃得一點不剩的暴食。
雖說他們是惡魔的天敵，但作為食物是無辜的。我不會歧視食物。當然雷西除外。
因此，我是一萬年前那場戰爭中捕食天使數量最多的暴食吧。
不過，這次我的目的當然不會是那種事。
我對一邊散發不信任感一邊蔑視著我的凡提辯解著。
「但是，這次我沒有這種打算哦。嗬嗬……凡提。我感興趣的是雷西」
「……複仇……嗎」
這是傲慢的思考方式。他們沒有主動施暴的習性。
「對複仇沒什麽興趣呢。因為吃不下去啊。嗬嗬……這次的我隻是稍微有些話想說。『墮落』之王，對吧」
這，是真心的。
如果是墮落至極的那個男人應該能夠對我解釋現在這個狀態吧。
不，即使不能的話——作為魔王的我確實被那個男人給殺掉了。為了再次取回渴望就有必要做個了斷。
哪怕再度迎來敗北。
凡提毫不客氣地對我的話稍稍點頭作為回應。
「是……啊。喜歡就……好」
「……喂喂，凡提老板。認真的嗎？ 『惡食』西卜?格拉高斯是對大魔王大人舉起反旗的魔王喲？嘻嘻嘻，不現在收拾掉也可以嗎？」
別說多餘的話啊。嘛，說了也白說就是了。
凡提確實是大魔王手下的魔王，但絕不是大魔王大人的忠實仆人。
原本，惡魔就很任性。如果是來自大魔王大人的直接命令還好說，但是沒有道理必須和偶然遇到的魔王戰鬥。
隻有花費了長久時間和凡提相處的我才能斷言這一點。
即使放棄了追求大魔王之位，但如果將大魔王軍所屬的魔王們分兩類的話，凡提無疑是反大魔王那一邊的。
「……勿，輕易，死」
「嗬嗬嗬……總之先道謝比較好嗎？謝咯？」
「……哼」
凡提用鼻子笑了笑，就那麽轉身離開了。
他的部下們也像潮水退去般迅速地消失在店外。
就好像作了場夢了似的，又回到了先前的狀況。
明明凡提才剛離開。卻已經感覺不到其氣息了。使用『領地』姑且還能發現稀薄如雲霞的氣息。
戴奇君表情僵硬的歎了口氣。
「那啥啊……唉呀。讓人毛骨悚然的家夥啊。那種刺激著本能的恐怖感……嘻嘻嘻，世界真大啊。從前看的時候還沒有這種感覺呢……」
「……那是凡提的臨戰狀態。嗬嗬……他可不像表情那麽平靜」
凡提從很久以前就十分膽小。膽怯對於傲慢來說是個致命傷。
明明那麽膽怯，卻又很強。
雖然很久沒見麵了，但凡提似乎沒什麽改變。不，有一點點，恐怕是真的做了某些覺悟吧。
嗬嗬嗬……哈德?洛達應該是導火線吧。
身旁的澤塔君歪著頭，向恢複平靜的戴奇君詢問。
「……但是，為什麽他會到這裏來了呢……？連軍隊都特地帶上了」
「是為了提醒我吧……嗬嗬嗬，我還是挺了解凡提的喲」
相比包含卡儂大人在內的其他魔王，我和凡提之間的交情要長得多。
如果說有誰的交情能和他相比的話，頂多也就雷西了。至於哈德?洛達則是我雖然知道但又不了解，全算上也就這些了。
「……提醒？」
「就是這樣啊。叮囑。我不會妨礙你。因此你也別打擾我，之類的」
從凡提身上泄漏的殺氣無疑是針對我的。以他的膽量也就能威脅威脅我這個執掌暴食的惡魔。
嗬嗬……對我來說見雷西是最大的目的，凡提似乎也有自己的目的。
嘛，我大概猜得到他的目的，不過也沒打算潑冷水，那是對我有好處的事。
如今對我來說吃是件麻煩事。障礙越少越好。
注意到了什麽異常嗎，戴奇皺著臉視線在空中飄忽不定。
「但是，即使是這樣，那個森嚴的戒備並不尋常……凡提那家夥，和天使也有什麽因緣嗎？是啊，天使動不動就出現在轄地內什麽的……」
因緣。因緣，啊。
戴奇君的話一半正確，然而另一半偏了。
話說回來，因緣自然是有的，囉。倒不如說活得久的魔王裏幾乎找不到和天使沒有因緣的。
「嗬嗬，戴奇君。那個惡魔是――」
應不應該說呢。
呼姆。我有點猶豫，再說了，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因此，天使墮落後，其靈魂反轉成為惡魔。
「……墮天(fall down)……嗎」
正解。天使墮落成惡魔。即，『墮天』
反轉的天使。背叛了神之愛的負罪靈魂。嗬嗬嗬，比起最初就是惡魔的我們更加罪孽深重。
戴奇君聽了我說的話後反應比想象中還要平靜。嗬嗬，這就是他能活得這麽久的原因吧。
就像為了確定其含義般他口中輕輕低聲咀嚼著那句話。另一邊，澤塔君已經跟不上對話了嗎，隻是用難以置信的表情抬頭望著戴奇君。
「嘻嘻嘻，原天使……嗎。還真是沒用啊」
「嘛……是啊。嗬嗬，相當辛辣的說法啊」
真沒用。因為沒用所以墮落了。這是正確答案。
但是，為什麽凡提現在還能處於魔王的地位呢。成為惡魔的序列的頂級存在。
這就是人生的有趣之處啊。……不，惡魔生。嗎
「……凡提能戰勝天使，嗎？」
戴奇君小聲嘀咕著，那是沒有要求回答的自言自語。
「嘛，如果是天使的話能贏吧！但是這次凡提的敵人不是天使」
「……啊啊。不是說普通的天使呢。嘻嘻嘻，那是天使之王啊。而且他們——在戰鬥中力量提高了。如果那不是隱藏實力，而是在戰鬥中力量會不斷提高就很不妙了啊」
嗬嗬……戴奇相當愛操心呢。
不過，這種擔心是多餘的。至少，和我戰鬥的那種程度的天使的對凡提來說連對手都算不上，而且話說回來，這次的情況已經不會再有戰鬥了。
但是，這件事我可不會告訴你喲。
嗬嗬嗬，你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的事，我需要在意的事也隻有我自己的事情喲。
把思考轉換到自己的事情上。
隻為了自己。
那麽，要去雷西那邊的話接下來要如何行動呢……
該怎麽辦呢？……
很難找到哈德?洛達的空隙啊。傲慢惡魔就是那樣的存在。
雖說整體上力量很強，不過，說實在的，傲慢的力量在正麵衝突時是最弱的。
但是，在追擊戰中傲慢之力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強大無比。這就是傲慢（superbia）的原罪。
話說回來，他會和我戰鬥嗎？
雷西的影寢殿位於暗獄之地深處。
無論從哪個方向從哪裏進入都無疑會接觸到哈德?洛達的領域。他會不會認為我是無害的惡魔呢？
不可能這麽想吧。我的力量以無害的惡魔而言強過頭了，並且他多半不會聽我解釋，原本他就有點像戰鬥狂了。
這樣的話，就隻能找空隙了。
如果戰鬥的話不覺得會輸，但也不認為能輕鬆取勝。
傲慢的基礎速度就很優秀。魔王級的話就如同在停止的世界裏行動一樣。
跑的話一定甩不掉，最好的辦法是等候良機嗎。
雖然我不太喜歡在一旁等待，不過，幸運的是，在不遠的將來哈德?洛達就會出現巨大的漏洞。
「……嗬嗬嗬，良機，啊。時隔多少年的事呢。等待時機什麽的……」
我啊……以往大都隻憑力量就能解決問題。
這種等待著什麽的蓄勢待發感是許久不曾有過的體驗。
在這種時候應該怎麽說呢……嗬嗬……
「再來一碗……嗎」
「嗯？你說什麽了嗎？」
「嗬嗬……沒什麽大不了的喲」
避開戴奇君的強烈視線，我凝視著凡提離開的方向。
很棒哦。那個欲望，那份感情，特別棒喲。『卑慢』凡提。若非了解你當年的往事的我，簡直沒法相信眼前的你曾經是天使呢。
時運在我。
嗬嗬嗬，雷西。再過不久就能見麵了。敬請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