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病態、而且愚蠢
那是發生在剛懂事時候的事。
那是從姐姐那裏聽說的事。
「為什麽我們隻有名字？」
惡魔的名字都是由名(first name)與姓氏st name)組成的。
表現自已本質的名，表現自己存在方式的姓。
在決定生存方式之前，一般情況下，會使用從先祖那一代繼承的姓。
所以啦，由惡魔組成的，從先祖以來世世代代服侍著魔王大人的我的家係，沒有姓氏這種事根本不可能。
當時回應我的，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隻說了一句，像勸導一樣溫柔的告訴我。
「我們的存在方式是由魔王大人決定的。所以，我們和一代代的先祖們，都沒有姓」
不過，但是，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在遙遠的過去。
我、我的父母、父母的父母還沒出生的時代開始脈脈相承的這個說法，已經幾乎可以稱為一種傳說了。
既不在戰場上建立功勳，又不追求渴望。
非要說的話，我們的姓是『影(shadow)』
身為惡魔又不像惡魔，隻是單純的依附著墮落之王的我們來說，正是影子般的存在吧。
並不弱小，也說不上強大。
影子不需要強大。我們的所求僅僅是侍奉，而不是得到回報。
追隨著那位隻是碌碌無為的度過悠久時光的那位王的我們，恐怕有著和墮落之王同樣的無為吧。
想起了先祖大人的事。
數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無法得知，連想象都做不到。
但是，將寄宿於自身的渴望壓抑並抹殺，隻是在悠久時光中依附著那位王，屏住呼吸低調生存著的他們一定比那些住在窮鄉僻壤一文不值的惡魔更為病態，而且愚蠢。
所以啊，把包含著姐姐在內的，我的全部先祖大人全部嘲笑了。
那天，降下了像蒼天哀哭般的大雨，在敲打玻璃窗上的激烈雨聲中，回響著轟鳴的雷聲。
黑暗中映出的我擁有和姐姐一模一樣身形，但是眼神有些不同。
先祖也好親兄弟也好，嘲笑著那些侍奉著主人之人的我。
就像是在嘲笑一般，那碧眼中窺視得到反映我真正姿態的表情。
閃電的光照亮了一瞬間。
據說邪氣會在下雨的夜晚蔓延。這是魔界的惡魔、強大的惡靈間流傳的說法，應該隻是迷信吧。
但是，存在於隔絕了黑暗的那扇玻璃窗的倒影裏的那個我浮現出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令人著迷的微笑。
那笑容中沒有半點邪氣。
將這些漆黑的感情全數封入心底，連些許分毫都不泄露在外。
對了。
這才是我的『傲慢（superbia）』
並非提高自身，而是蔑視他人的惡德之罪。
努力什麽的不需要。
強大什麽的不需要。
朋友什麽的不需要。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愚蠢的。
即使結局是孤獨的，我比起默默無聞的存在著，寧願選擇一瞬間如煙花般燦爛。
擦亮得像鏡子一般的玻璃裏麵，金發的女孩子嘻嘻笑了。
明明那就是自己，但總覺得沒有實感。
「嘻嘻……無論如何都……忍耐過頭了呢……」
不知為何從口中漏出了撒嬌般的聲音。
是的。這就是我（希蘿）的靈魂之形。
想要的話就去追求喲。
主人被動的話就主動喲。
將這廣闊的魔界的一切超越吧。
隨本心而動。
如果說渴望決定了惡魔的力量，
我持有的傲慢（superbia）無疑是世界最強的惡魔(demon)的證明。
在黑暗之中，嘴唇扭成笑的形狀。
－－因為你看啊，這閃耀著的光芒。
窗框裏的我一圈又一圈的旋轉。雷光在金發上反射得閃閃發光。
簡直就像妖精一樣，卻不知為何令人毛骨悚然。
「……怠惰之王大人，請看看我。請記住我。我的名字、身姿、聲音、靈魂」
僅僅度過無意義的人生，什麽都感受不到、什麽都不思考、什麽都不記得、對我們不屑一顧的您，我的存在會－－
嘻嘻嘻
對了。那麽，首先是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希蘿。傲慢（superbia）的希蘿。」
沒有姓，沒有存在方式的惡魔。
但是，積累這種欲望終將一雪我們一族的前恥吧。
我是「傲慢（superbia）」希蘿。
不過，我不需要你們屈伏，不需要你們下跪，也不需要你們崇拜。
我也不打算要愚蠢的你們理解我。
隻是，我在上麵你們在下麵。
隻要有這個事實就好。
不過，目不暇接的變化還真是在預料範圍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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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哈德的身影浮現：“該鍛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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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他們是垃圾
「超越(over rule) 」
這是傲慢（superbia）惡魔所擁有的最出名的能力。
我覺得這是個無聊的技能。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如果是真正的傲慢。
無需作為技能顯現，我就已經全部都『超越』了。
……除了姐姐以外
在我麵前的米蒂雅小姐緩緩倒下。在魔王們的魔力漩渦中，米蒂雅的小小魔力仿佛虛幻的蠟燭火苗般輕易地被吹熄消失。
似乎是因為在預料範圍外的情況下中途退場，我注意到細瘦的米蒂雅小姐的眼睛死不瞑目般地瞪大了。
她的胸口上空出一個大大的洞。很明顯，米蒂雅小姐的身體『貫通』了。
那是個大到幾乎能看到對麵的大洞。
久別重逢的米蒂雅小姐還真是墮落了。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活著呢。對我來說那種存在方式就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值得尊敬。
在這種意義上，我不怎麽討厭米蒂雅小姐。
譬如說，就算放跑她的結果是我差點被哈德先生殺掉也——嘛……畢竟米蒂雅小姐是……可悲的惡魔。
隻要想起她的事我的力量就會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增長。現在的她和我不過是在這群惡魔中爭奪倒數第一倒數第二的這種程度的卑微存在，雖然個子比我稍微高一點胸部卻是遠比我更小。更是無法和姐姐相比。
（*注）
僅僅這樣就可以原諒所有的事情。
容許她的一切的同時，那是不過是無所謂、怎樣都好啦程度的事情，對我來說米蒂雅小姐是不折不扣的，無足輕重的存在。
但是，即便如此，看到認識的惡魔在麵前被消滅的光景，多少會有些感慨。
我隻是呆呆的用誰都聽不到的細小聲音低喃道。
「米蒂雅小姐……真不像樣」
已經連幹笑都擠不出了。與此同時，在圓桌會議開始前就已經退場的這種存在方式還真是很有米蒂雅小姐的感覺。靠死亡來彰顯自己的存在，真是非常了不起的專業精神。
……如果是故意的話，不過。
這裏是死地。惡魔聚集之所會呼喚死亡。如果成為了魔王，就更是會不分敵我地招來死亡。
他們，像呼吸一樣自然的傷害他人。正因如此，我才會躲在魔王大人（哈德先生）後麵……
我完全無法理解。既然是將軍級，那種漏洞百出的樣子是怎麽回事，連『力量的總量』更低下的我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愕然站在哈德先生後麵的我，聽到了咂舌的聲音。
「嘖……」
『傲慢獨尊』哈德?洛達。
一直以來侍奉著獨一無二的怠惰魔王的如今第一位的魔王大人，睥睨著仰躺在桌子上的那個魔王。
那種生存方式——不累嗎？ 蛤。
此時，孕育著僅僅對上視線就會被消滅的強烈殺氣的風吹過整個會議室。
「糸桐，我已經說過『住手』了」
「？ 什~麽~？」
在桌上仰躺著的女惡魔回答道。
哈德先生從雷西大人那裏繼承了在魔王中以首屈一指的規模為傲的軍隊。
眾多的人數會聚集相應程度的情報。我對『糸桐』這個名字很熟悉。
糸桐?司
執掌「貪婪」的魔王，擁有『搜集』這個稱號的新進魔王。排名比現在雷西大人高一位，她是大魔王軍中除去雷西大人外擁有著最狹小領地的魔王。
但是，盡管如此，在本應是首次出席的圓桌會議上敢和前輩的傲慢之王戰鬥的樣子，應該說真不愧是魔王嗎。（*注1）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在擁有淩駕於大魔王卡儂小姐的刀鋒般魔力的哈德先生麵前，一絲一毫也不動搖的膽量就算是源於無知的無謀，也是值得讚賞的。
不過，她已經到此為止了。她已經是個敗家犬了。
因為糸桐－－雖然外表還不錯、但胸比較小。
糸桐緩緩起身。
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困惑似的，用黑曜石般豔麗的黑色眼瞳看著哈德先生。
對打爆自己頭的人完全沒有展現出憤怒，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因為純粹所以強大嗎。
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她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攻擊。
不過，她已經到此為止了。她已經是個敗家犬了。
因為糸桐－－雖然外表還不錯、但胸比較小。
（*注2）
就像米蒂雅小姐一樣，她的價值也就米蒂雅·路克蘇利亞哈特的程度。沒錯。是個對我來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必多想，在相遇的瞬間，從女性應有的部分上，我就已經『超越』了糸桐。
哈德先生皺起眉頭，這是不高興的證明。
盡管哈德·洛達雖然作為魔王的力量強大無比，但他的精神卻並非堅如磐石。哈德先生是個戰鬥狂。大概，在雷西大人睡覺期間，他一直持續地戰鬥著吧。已經超過數萬年的那份鑽研確實地對他的性格造成了影響。
不過，他的力量真是強得一塌糊塗。真是的，這些魔王一個個的，都以無聊的力量為傲，其中哈德先生的力量尤為出眾。
哈德先生是典型的肌肉腦。
我是在被無端的以修行為名強行綁架之後看到這一切的。
哈德先生的字典裏沒有忍耐這兩個字。不知為何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的哈德大人的沸點異常的低，姑且可以說是曾經打倒了怠惰魔王的那份力量，對於不擅長防禦的普通魔王來說招招致命。
盡管被雷西大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頓，但無論怎樣的理由都無法動搖那份優越一絲一毫，
對哈德先生來說，雖說是曾經的部下，米蒂雅小姐這個嫉妒惡魔也不過像是垃圾一樣的東西。
不過，這種事，對於傲慢（superbia）魔王而言，無法成為不消滅不聽自己指示的魔王的理由。
傲慢的話是王命，是神諭。
他那無論如何都要惡魔屈膝的無可救藥的那種個性，依我所見隻是個關心瑣碎事情的心胸狹窄的男人，雖然無法產生共鳴但也能理解。
然後，就好像要印證我的想象般哈德先生的身體毫無前兆的微微動了一下。
幾乎同一時間，視野一角的米蒂雅小姐的屍體像幻影般融解消失了。
過了一拍，糸桐小姐的軀幹、四肢破裂了，化為血色的霧四散開來。隻剩下，和她的眼睛一樣顏色的黑曜石般的魂核發出幹澀的聲音在圓桌上空虛地轉動。
攻擊方法單純隻有揮拳，但是，強到莫名其妙的攻擊力和速度是就算以傲慢而言也過於野蠻的力量。我的眼睛完全跟不上那種速度。
而且，就算是除我以外的那些家夥的視線也跟不上吧。被糸桐小姐奪走雙臂的那個魔王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應該也是傲慢魔王吧……既然看到了剛才的揮拳，他超過哈德先生的可能性已經等於零了。
真不像樣。心輸了的話是成為不了傲慢的。他的未來隻有緩緩的走向破滅。
坐在米蒂雅小姐正前方的是個枯枝般的老者魔王，對於如此淒慘的光景毫不在意，也不在意自己正沐浴在糸桐小姐蒸發的殘骸中，隻是呆呆的低聲說道。
「……分裝幻舞……那姑娘……色欲（luxuria）惡魔嗎。活著的幻影……盡管如此也太天真了」
「……米蒂雅……再怎麽也是代替魔王出席會議……幻影什麽的……」
哈德先生的眉毛明顯地皺了一下。仿佛散發出了肉眼可見的怒氣。好可怕……
圓桌會議是也是魔王展示力量的機會。即使不是這種場合，傲慢也相當討厭他人搞事。
更何況，米蒂雅小姐到底不過是個替代。
雖說是過去式，那是曾經哈德先生的主人……不，更嚴重的是，作為自己的主人、那位雷西大人的替代前來出席會議，卻把幻象搬出的這種行徑，再荒唐也有個限度啊。
我對米蒂雅小姐那種無謂的膽量和氣魄感到欽佩。
米蒂雅小姐在這種無聊之處吸引人的能力簡直無人能及。雖然被雷西大人忽視，被哈德先生揍成那樣，隻要看了她苟活至今的經曆就會明白，她一定擁有悲劇的才能。
「嘻嘻嘻……」
並且，這對參與進米蒂雅小姐引發的事件的魔王們來說真是有夠寒磣的
自然而然地浮現出笑意。的確，魔王正如其名，擁有強大的力量。單論戰鬥能力的話就算有一大堆我也無法與之為敵。
不過，他們最差勁了，隻看力量什麽的簡直無可救藥。
一個坐在椅子上的魔王把視線轉向這邊。
僅此而已就令我感受到令靈魂顫抖的重壓，我迅速藏到哈德先生的背後。
憑本能感覺到，對方和我之間的力量差超過了「超越」能夠填補的範圍，不過，恐怕那是隻要多花些時間就能輕易填滿的。
我的唯一的問題，就是時間還不夠。這個以渴望為食糧成長的靈魂尚且不足的隻有時間。
哈德先生隻是順著對方的視線稍微瞥了這邊一眼，隨即移回了視線。
嘻嘻。對了對了。我是柔弱的女孩子。被打就會死呦……
真不愧是連卡儂小姐都沒預想到的超展開嗎，她看到米蒂雅小姐消失的那一幕也不過是皺起了眉頭，緊接著大大地歎了口氣。
「……算了，沒辦法。怠惰之王那邊就由莉捷，你這個監察官來傳達吧」
「……是」
接收到大魔王的命令，身為雷西大人監察官的莉捷小姐恭恭敬敬地回應。但感覺不怎麽嚴肅，就那麽神遊般地站到堂堂正正地空著的椅子後麵。
這是個妥協點。再怎麽說，對於排名下降了的，躲在名為影寢殿的這個恐怕在魔界裏也是最安全之處的雷西大人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不如說大多數事情都無關緊要。
緊接著，卡儂小姐如血般赤紅的眼睛輕蔑地瞥向桌子。
身體被打碎到隻剩下一顆魂核的『搜集』魔王。
我在哈德先生背後驚訝得屏住了呼吸，但是哈德先生的態度也好卡儂小姐的態度也好都沒有絲毫動搖。
就像看著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看著那個身體不知不覺間恢複了的魔王。
「糸桐·司……再向友軍出手的話就以破滅之名將你處分。要知道分寸」
「……？ 什~麽~？」
那舉止間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糸桐小姐承受著銳利的視線，麵對那僅僅對上就會令人畏縮的霸氣卻仍然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被奪走雙臂的傲慢魔王不甘地站了起來，然而哈德先生隻是把視線轉過去，他就無言地乖乖坐下了。
能，而僅僅是依靠力量成立的氣氛。
加入大魔王軍的下屬魔王一共有十九位。但是，這裏出席的隻有不到一半。
環繞大圓桌設置的座位一眼望去就注意得到空缺。
卡儂大人就像今天沒有發生任何醜態一樣，開始慰勞魔王們。
這是會議開始的信號。弱小魔王之流沒有作為魔王的價值。在這種意義上，雖說隻是幻影，但在會議開始前就被殺掉的米蒂雅小姐確實沒有替代雷西大人出席的資格。
「全員都到齊了嗎……真受不了。這些魔王」
「……哼，這就是全員，嗎。真是少了不少啊」
哈德先生如同歎息一般搖搖頭
所謂魔王並不是那麽輕易就會增減的存在。
惡魔這個種族並不存在明確的壽命，活得越久就越強，因此的魔王的生存能力更是壓倒性的高於其他惡魔。
「『惡食』西卜吃掉的二柱加上西卜本人合計三柱，其餘的是因為天使嗎。哼……就這麽被天使消滅了……真沒出息」
哈德先生向出席者投去恫嚇般的視線。
我會在你們這些家夥敗北之前殺了你們，那眼神就像在說話一樣。
哈德先生的生存方式過於苛刻。我是學不來，而且覺得很荒唐。
所以請不要把我卷入來。不是開玩笑，真的。
「隻是，好像真的減少了很多呢。排名十名以後的好像都沒來……」
老者說道。
那是個身高也就哈德先生一半的，被風一吹就會飛起來般的枯木一樣的瘦削惡魔。
但是，他的視線中有著一種粘稠的黑暗。
大魔王軍的排名高低並非以強度作為基準。
雖然大體上排名的順序和能力的強度基本是等價的，但直接因素是對大魔王軍立下的功績。
所以，排名十一之後的和排名十以內的相比，也就是說沒立多少下功績。
也就是說，是些年輕人。
這個年輕並不是說從出生開始的年月，而是說成為魔王之後沒過多久。
魔王中的新手。
即便如此，一定活過了比我更久的時光吧，但是比我活得更久卻被天使消滅什麽的，是何等沒有意義的人生啊。
「是。十八位」
「嗨~，是十一位的喔」
「謔謔謔，抱歉啊。好像不是全不在啊……」
糸桐小姐舉起手，從另一個誰都沒坐的座位上傳來完全沒有緊張感的尖銳聲音。
那種缺乏緊張感的舉動，令我稍微放鬆了一些。
「哼……輸給區區一個女武神，沒有作為魔王的資格。反正遲早會在不知哪裏死掉。無需擔心」
「別這麽說了，哈德?洛達。這次的敵人……相當『能幹』。這次招集各位也是為了這件事」
聽了哈德先生的話，卡儂小姐好像很累似的歎了口氣。
內憂外患，可以說是樹敵無數的大魔王。其憤怒直衝天宇，焚盡四野。經常處於高度精神壓力中的她會成為大魔王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果然地位之流也是毫無意義的。
「謔？」
聽到卡儂小姐的話，哈德先生眼睛微微睜大了。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一點燈火般的光芒。
那是戰意之光。
哈德先生因其傲慢之故，越是有強敵的話就越要自己率先出擊。
那是，為了鍛煉自身的力量，如此說來他鍛煉的程度多少有些過激。
恐怕是因為敗給了雷西大人吧。其結果，讓我得到原諒倒也不錯，盡管如此仍然產生了一大堆麻煩事。
卡儂小姐再次無言地環視，看著在座全部魔王的臉，然後帶著足以震撼存在的激烈感情說出一句話。
「幾天前，之前提到的女武神——瑟潔?色列娜德將第七位消滅了」
「第……七位……」
這是，首次出現的個位數魔王的死訊。
魔王被消滅這種事本就少到幾乎聽不到，處於高排名的魔王死亡更為罕見。
理解了其中的意義，會場的氣氛瞬間高漲。
老者睜大了眼，瞪著卡儂小姐。
「謔……第七位……貝?阿弗雷德，嗎。傲慢的小子死了啊……」 （*注3）
「……哼，原來如此啊……的確，還真是意外的能幹啊。卡儂，你這家夥的擔憂我同意了」
雖然我沒有見過，但哈德先生似乎知道那個魔王。
就算這樣，為什麽哈德先生要對卡儂小姐展現出那種程度的傲慢呢。我不明白。
我想不通吵架會有什麽好處……
站在我後麵的哈德先生的監察官也是，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很疲倦似的歎了口氣。
因為大魔王本人也已經習慣了那種傲慢的態度嗎。
哈德先生用連神也毫不畏懼的口氣補充了一句。
「貝?阿弗雷德不是弱小的魔王。至少，有著無論多少普通天使來襲都不會敗北的程度」
惡魔的力量在天使居住的天界會被極端地削弱。
但是，反過來說在魔界的魔王則是遠超其上的強。
「那麽，那又怎樣呢？卡儂大人。隻死了一個魔王，不是嗎」
帶著無精打采的表情，卡儂小姐鄰座的氣球般的男人說道。
如同吹漲的氣球般的巨大身體光軀幹就已經超過哈德先生的身高了，在更高位置的長得很抱歉的頭上的白色眼球用不帶任何色彩的視線俯視向卡儂大人。
「就像之前通過諸位的監察官傳達的內容一樣，此次的事件，既然連排名前十的魔王都被消滅了，不能再放任對方進一步的行動了。會讓我的計劃（世界征服）出現差錯」
卡儂小姐再次環視一周。
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她的心中卻已經翻湧著強大的熱度，就連沒有被卡儂小姐直接注視的我都感受得到。
……世界征服、嗎。
感覺真夠蠢的。把其他人，那些蠢貨壓製了又會有什麽意義啊。
要做的話……對，最好的手法是隻把最好的東西取走。完全壓製之後把美麗而漂亮的東西取走，剩下的就硬推給其他人。
嘻嘻……
「恩—。第七位被殺的話……難道下次就輪到我嗎—？」
與其說坐在座位上……不如說是漂浮在座位上的少女突然用發瘋般的尖聲叫道。
我偷偷皺著眉頭，眼中深深地映出了她的樣子。
那是個外表上相當沒有魔王感覺的瘦削少女。在此之前她隻是個模模糊糊的漂浮在空中的影子。
發出的是一種很沒有惡魔感覺的粗魯聲音。
但是，她是個需要注意的人物。
因為，明明人很瘦但是胸卻那麽大……
淡青色的和服與深藍色的腰帶似乎是在特殊地區的傳統服飾……那種體型還算常見，但隻有胸部的部分高高隆起。
不愧是魔王……嗎。
「不能放任下去。因此招集了全員。是這樣吧？」
「啊啊，正是如此。至今為止，認為女武神會自取滅亡就沒有加以幹涉……但發生了第七位被殺這種嚴重事態不能再放著不管了。也不能放任天使的放肆……」
招集魔王什麽的，重點並不在這裏。
卡儂小姐那冷靜的態度總給人並非執掌憤怒的感覺，但事實上，她的心中的那份渴望早已沸騰得一觸即發。
卡儂大人是殘酷的。並且，很清楚應該把這份殘酷朝向哪裏。
「這次由我們這邊先出擊。除了女武神之外……還有報告說天界（那邊）似乎有所異動。凡提，是這樣吧？」
「……唔嗯」
擁有不同於哈德先生的鋼鐵般肉體的山一樣的男人低吼道。
凡提?賽德斯隆
僅次於哈德先生的強大傲慢惡魔。
為什麽傲慢全部都是筋肉怪物啊……真是不可思議唉。完全不美觀。
當然了，金屬身體什麽的不在討論範圍內。
沒·有·討·論·價·值！
「襲擊是……兩次。敵天使，先五…後十。我軍損害——約百」
擊而是在遭受襲擊的情況下被消滅就很罕見了。
能認識到其中的意義的人，特別是在竭盡全力鑽研自身渴望的魔王裏幾乎沒有。魔王全是傻瓜。
而且，哈德先生還是那副老樣子。明明就很清楚問題的所在，卻表現的毫不在意，簡直比不知道更惡劣。
隻是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用那種一如既往的險惡視線蔑視著凡提先生。
「哼，敷衍了事了嗎？ 雖說隻有百人，有你這家夥在的話不會連五個天使都消滅不了吧……」
「……非也……我軍乃……最強」
凡提先生用絲毫不輸給對方的充滿殺意的強烈視線回瞪。其行動中沒有絲毫猶豫。
同為傲慢的意誌相互碰撞震得空氣嘩啦作響。
為了平息這一切，卡儂小姐深深地歎了口氣。
「別在這繼續添亂了。哈德、凡提。……凡提，聽說敵人是聖王級的天使，這是真的嗎？」
「聖王級……」
那是，最高階的天使。與惡魔的魔王相對應的天使種族的最上位存在。
同時也是很難想象會出現在魔界的存在。
我也是隻聞其名未見其實。不，大概魔王裏應該也沒什麽人見過。
但是，既然聖王級現身了，這邊的被害卻隻有百人就相當不可思議了。
那應該是比被稱為瑟什麽潔的女武神更上位的大人物才對……還是，隻不過百人的犧牲就能擊退王，凡提軍有這麽強的嗎？
因為我為了侍奉雷西大人而進行著新娘修行，所以對那邊的事完全不清楚。
凡提先生重重地點頭確認。
就這樣，魔王們稍微嘈雜起來。這群家夥，這才終於注意到事態的異常。
沒有變化的是凡提先生、哈德先生和卡儂小姐三個，他們是最早了解到事態的三個。
卡儂大人鄰座的氣球男直截了當地提出意見。
醜。真醜……這個男人，是第二位唉。也就是說，原一位的魔王。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無可救藥了。
「這件事……有必要分成兩部分呢。卡儂大人您怎麽看？」
「想好了……」
卡儂小姐應該已經作出結論了吧。
不，恐怕在召集之前就——
這次不過是以開會為名發布出擊命令。
「我並不打算出動全員。你們都有應對其他地區魔王的任務。我想好了－－兩人。兩人就夠了」
「天使都是……我的」
凡提先生燦燦生輝的銀眼放出的視線貫穿了卡儂小姐。
並不是……憤怒。但是，那落雷般的聲音充滿著力量。
卡儂小姐聽到那個聲音，浮現出冷笑。
「嗬……也行啊，凡提。你大可以展現自己的力量」
「瑟潔那邊……我出戰」
在其他魔王開口之前，哈德先生作出宣言。
還露出了原因不明的不快表情。
好歹，兩邊都很積極。最近似乎是畏懼哈德先生，敵方魔王完全不會來襲擊。
盡管如此哈德先生還是不斷主動出動擊敗敵人，對方全都弱到做不出什麽像樣的應對。
那種欲求不滿被發泄到我這邊以至於都是些很亂來的修行，完全吃不消。
不可能的說……徒手劈山什麽的……
但是，或許終於……要解放了？好想快點回到雷西大人身邊……
我好忙的。沒有陪哈德先生玩耍的空閑。
不知道卡儂小姐清不清楚那個哈德先生的現狀啊，
對於哈德的現況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她對那個發言隻是點了下頭。
「啊啊，哈德?洛達。你這家夥的話一定能驅除掉吧。那家夥的位置已經暴露了……」
「……瑟潔的位置已經確認了？」
「啊啊，嫉妒惡魔目擊到了戰鬥現場。那家夥已經是籠中之鳥了」
「哼……好吧。作為我的食糧努力掙紮吧」
其他魔王都沒有意見。
這倒也是。他們沒有動機。如果是命令的話則另當別論，不會有人學（糸桐）那樣違抗哈德先生和卡儂小姐吧。
話題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幽靈少女迅速發表了意見。
「呐——，哈德先生。你對付女武神沒問題嗎……如果被襲擊的話，我殺掉也無妨吧」
「哼……無所謂，第六名。出現了擁有消滅第七名程度力量的家夥，我理解你想一試身手的心情」
我不理解。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過是討厭被人打擾哦－？」
幽靈少女好像也不理解呢。
令人意外的是，她配合著發言作出手臂交叉的手勢，無謂地強調著那大胸部。
厲害……果然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天使……會擁有好部位嗎？」
「不知」
坐在幽靈少女的對麵的，是糸桐小姐啊，正在和被自己奪走雙手的魔王說了些無聊的話題。
厚顏無恥……果然是最差勁的。
而且，明明在說天敵的事卻沒有相應的緊張感。
算了……喜歡就好。反正這樣的話最後付出代價的隻會是自己……
在我眼中，已經清楚地浮現出魔王們因疏忽大意而被消滅的光景。都是自作自受。
嘻嘻……
真難看。全都在胡鬧。反正所謂的惡魔之王，在這裏的不過是些站在普通惡魔延長線上的家夥。
我——完全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裏。讓我想展示自己的對象隻有一個，隻有雷西大人。那是開始的地方。首先，沒有那個我的生命就不會開始。
在周圍的嘈雜出現了微乎其微的空白的那一瞬間，凡提像突然想起似的說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話說回來，那個惡食……還活著，哦」
清晰得不可思議的傳進耳中的是凡提雷鳴般的聲音。
響徹室內的喧囂，就像浪花相擊般瞬間停止。
聲音暫且不談，那種說話方式就像在報告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樣。
但是，我偶然看到了。
凡提先生的座位正好在哈德先生的右後方，所以我看見了。
總之、大概，隻有我注意到了。
凡提先生的眼中一瞬間，隻有一瞬間，浮現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
注：超越他人會使傲慢惡魔成長，哈德的強就是因為一直超越（鄙視）著雷西，希蘿用鄙視米蒂雅達到類似的情況，畢竟是師徒嘛
注1：這個前輩的傲慢魔王是說那個金屬魔王，從時間上來看，哈德應該是在糸桐之後當的魔王。
注2：重要的事情說兩遍，希蘿重複了一遍剛才的感想，翻的時候我幾乎以為看錯行了。
注3:貝?阿弗雷德 シェル?アフレイド shell afraid名字的意思是 “恐懼之貝” shell（貝殼） afraid（恐懼的）排名第七 。
第三話 ……逃不掉
希蘿，你這家夥——無可救藥
那句話裏，雖然沒有明顯的殺意但卻充滿著更甚於殺意的力量。
那的確是惡魔之王的力量，但和麵見過的偉大怠惰之王比起來也不過如此，等級不同。
不，不是等級……應該說是種類不同嗎。
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單純隻會令人意識到其巨大的力量－－怠惰之力，和鎮壓萬物使其跪伏的傲慢之力存在的種類差異。
嘻嘻嘻，自己被凍在冰裏受到卡儂小姐幫助，有這種光輝事跡還……
這些話根本說不出口，如果說出來，無論哈德先生再怎麽優越，認識到那些時就是他自己的死期吧，隻是那樣我也死定了。
開什麽玩笑。我的生命，才不要為那種事浪費。
不過，我現在還活著大概是因為哈德先生在雷西大人那裏敗北了。
正因如此，哈德先生因自身的傲慢（pride）沒法殺我。 （*注）
不裝備任何武具，用拳力就超越世界的傲慢之王。
大對數情況下傲慢的根源是自身鍛煉出的『自信』，但隻靠這些並不足以說明哈德先生的情況。
超凡的壓倒性的自負。
不過，這蔑視著整個魔
界（underground）的那種視線是，在與哈德先生正相反的方向上推進傲慢的我所無法理解的。（*注1）
所以說……我別再盯著我了。
「嘖……卑慢。有什麽企圖……」
哈德先生那刀鋒般的銳利眼神瞪著牆壁。
大概，本人並沒有在意到，但那威壓仿佛擠壓著我，令整個身體變得沉重。不是敏感到在意了空氣的重量之類的情況，而是明確的壓迫、重力。
喘不上氣來。在背後等待的監察官們也一副受夠了的表情看著哈德先生，並且理所當然地什麽都沒說。
他們的職責是對魔王的監視。時而提供幫助，時而進行勸諫，基本上是不幹涉的。特別是，隻是麵對這種不至於造成損害程度的重壓，自然不需要出聲。有著那種自製力真不愧是專業人士。
總之－－舉個例子，就算十個將軍級一起挑戰也沒法碰到哈德先生一根手指吧。
其他魔王大概已經離開這裏了，總算從其他魔王們的威壓（zone）中解放的我悄悄地歎了口氣。
雖然還沒到無法行動的程度……但對我來說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舒服。（*注2）
惡食之王、原五位的大惡魔、暴食（g）西卜?格拉高斯的生還。
事實上，那是在會議上引起騷動又被擱置的話題。
『惡食』西卜，這個名字在魔王裏無人不知。
並非什麽好的傳聞，而是惡名。
如果從殺掉魔王的數目來看，恐怕那個女人在這個大魔王軍中能排進前三，那是連這荒涼的魔界也想吃盡的欲望化身。特別是，那個強悍的惡魔連同族的幼兒都會吃。
那絕對是，遠比隻討伐魔王的女武神更難以應付的、異常的存在。
前提，那個生還是真的。
－－因為，她是本應被怠惰之王消滅了的魔王。
「嘻嘻嘻，但是……真是的，為什麽惡食之王現在－－」
不對。重點不在這裏。我倒是知道。而且，那也是件沒法說出來的事。
問題是，雷西大人違背了卡儂小姐的命令讓惡食之王逃走了。
不對，事實多半不是這樣吧。雷西大人不會做那種麻煩的事情。但是，其他魔王會怎樣看待這件事呢。
本來的話這樣的失態應該懲罰。
這種場合下被在意的事，是這個。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哈德先生察覺到我想說的話吧。
他用銳利的視線製止了我的發言，接著開口說道。
「哼……對『怠惰』雷西來說西卜甚至不值得補一刀。就是這樣」
「是嗎……」
呃，其他魔王裏沒有誰能接受這個說法吧。
但是，畢竟，這個世界排名、力量就是一切。
發言的是排名第一的哈德先生，並且處於全部魔王之上的卡儂小姐都沒有開口，在這種情況下出頭恐怕是就算賭上性命都不夠的無謀。
凡提先生到底在想什麽啊，突然就用那種口氣作出惡食生還的宣言。
無法推測他的意圖。第四位。那個地位不是裝飾吧。
但是，看到那眼神的瞬間，我有一個直覺。
凡提先生——在哪裏，有著和我相似的味道。
即使同為傲慢的司掌者，他和哈德先生就像水與油。
無論有沒有惡意，哈德先生和凡提先生就是無法相容。
這時，莉婕小姐向著這邊小跑步過來了。
因為自己帶來的米蒂雅小姐消失了所以現在可以自由行動了吧。
莉婕小姐大體上是個耿直的人，雖然有時會有點脫線但很勇猛。並且，胸部也很猛。
瞄了一眼那群畏縮的監察官後，就堂堂正正站在遠比自己強力的，心情惡劣的哈德先生麵前。
「哈德?洛達，你打算怎麽辦？」
「哼……蠢問題」
以這句話為起點，那種久經鍛煉的肉體自然放出的魔力，被哈德先生收斂了。
隻是這樣就產生了一種空氣扭曲的錯覺。
龐大的魔力。
強大的身體能力。
超群的意誌。
將這三者全部入手正是魔之王應有的存在方式。
哈德先生沒有敗北，也沒有撤退。
無論在哪裏都毫不掩飾地保持著高度的傲慢（自我）。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哈德先生隻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回應道。
「……將惡食，消滅」
這句話中蘊含的意義，恐怕莉婕小姐是無法理解的。
但是，同是傲慢的我明白。
就算傲慢的方向性有差異也－－
「為什麽要，現在才－－」
「哼……」
－－那即是，傲慢（pride）之故。
哈德先生的行動原理隻基於那一點。
那是他強大的理由。強大的意義。
渴望不允許。就算，現在已經沒有關聯，哈德先生也會去洗清雷西大人的汙點。
那是，一種相當麻煩的生存方式。然而，也是一個答案。
莉婕小姐猶豫了一瞬間，進言道。
「……女武神打算怎麽辦？」
「……首先是惡食。赤獄之地很近……費不了多少功夫」
「費不了功夫……對手是原五位的那個西卜?格拉高斯喔？」
「那又如何」
他的生存方式不會動搖。
大概哈到死為止都會對自己的勝利深信不疑吧。
嘻嘻嘻，真是不會隨機應變的人啊……
「去赤獄之地」
「誒？等……那裏是凡提的領地喔？認真的嗎？」
哈德先生對莉婕小姐的話，沒有任何回應。
那是已經決定的。不接受任何人命令的，以自己的意誌為道路向前邁進的表現。
徒勞。哈德先生變成這樣就沒人能阻止了。在這種意義上，雷西大人手下當總司令官時還算老實。
算了，這種事和我無關。
變強什麽的不需要。修行什麽的不需要。
哈德先生追求的至高無上對雷西大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對我來說也一樣。
話說，要是哈德先生死了我就能回到雷西大人身邊了。在那裏還有我應該做的事。
話說，就算不死也好啦，隻想趕快被解放……
修行什麽的才不要。擊碎大地什麽的做不到。不講理。打不碎，所以說哪有擊碎的必要啊。
「莉婕，你這家夥查出女武神的所在地就好。消滅惡食後馬上就去女武神那邊」
「等……難道打算一個人去嗎？至少軍隊要－－」
「沒必要。……哼，凡提啊，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那是冤枉人啊。凡提先生隻是報告事實，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倒也無法斷言，畢竟他是那種個性。
不過至少，在我眼中凡提先生身上並沒有『那種』氣質。
想起那無禮的銀色眼球看向這邊的樣子，連我都多少感到害怕。
他的稱號－－所謂『卑慢』，就是意識到自己的劣等並為之自豪。
凡提?賽德斯隆似乎是個放棄了攀上頂點的魔王。那種存在方式已經脫離了傲慢（superbia）的正道。
從那極為淡漠的視線中感覺到的感情疏失毫無疑問正是基於這個原因。
從那視線中感覺到感情稀薄並不是我的錯覺。
有點不舒服。
死板又隨便，哈德先生雖然思路清奇但並不是笨蛋，經驗也不止我的幾十倍，應該已經注意到了。
但是，不得不說，就算明白隻是徒勞也要說。
「我認為，那絕對是陷阱－－」
「哼……陷阱……嗎。如果是，就正麵突破」
果然是徒勞啊。
我就猜他一定會這麽說……
所以說他就是個肌肉腦……
德先生和對雷西大人一樣，是無效的。但是，有笑比較好吧……大概。
「哈德先生是打算直接從這裏動身前往赤獄嗎？ 這樣的話，飛龍就由我帶回去吧……」
赤獄之地挺遠的。從破炎殿出發用飛龍也要幾個小時。
然而，哈德先生的情況是……雖然很難以置信但用飛龍還沒他跑得快。
如此一來，飛龍反而會變成拖累。雖說如此，但飛龍也是哈德軍的財產所以不能放在這邊，這樣一來就必然需要有人返回哈德先生的居城——『閃鬼殿』。
但是，哈德先生聽了我值得讚揚的提案卻散發出了令人生畏的怒氣。
「哼……希蘿。這副德行簡直無可救藥，說的就是你」
「唏噫……不、不對……我是……」
隻是被投以視線，僅僅是這樣就感到明顯的壓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
不是，不是的。
並不，不是我不想跟去什麽的——
討厭，可是要是跟去的話可能會死的……
被折騰來折騰去的各位監察官也投來哀憐的視線。
多管閑事。
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率先退場的米蒂雅小姐的那副慘狀。
但是，那張臉-變了。
那，不再是米蒂雅而是－－
從大腦深處湧出沉悶的熱度，化為血液流遍全身。
然後，哈德先生再一次說出了，就在一年前，把我強行帶走之時說過的台詞。
「你這家夥和傲慢（superbia）－－不相稱」
簡潔的言語，但是其中的含義字字誅心。
莉婕小姐看不下去，作出了相當有常識的發言。
她也好她也罷都是意料之外的沒用人物，不過也許是我身邊唯一的良心了。（*注3）
「哈德，希蘿是非戰鬥人員……」
「是不是非戰鬥人員，並不構成問題。希蘿的傲慢（pride）太少了。這家夥，和蘿娜（那個）……不同」
不明白他到底看重些什麽。
隻是，傲慢魔王的發言還真是相當有分量啊。
或許，我不能「超越」姐姐的理由說不定就在那裏。不對，是一定在那裏。
我加入哈德先生這邊是個偶然。
隻是，在那裏產生共鳴的是我的失敗。
哈德先生在我這裏感受到的東西恐怕是虛幻的，總之哈德先生的傲慢對我太過殘酷。
我……不，我們，無法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樣子。
大概，力量什麽的——明明沒有被要求過。
但是，那樣的借口，對這個男人無效的。
不，就算表明了理由、意誌，在達到哈德先生那可惡的標準之前也不會被他認可。
「莉婕，飛龍就交給你了。希蘿，你這家夥——跟我來。消滅惡食」
「……嘻嘻嘻，真沒辦法呢……陪你一下吧……嗯嗯，就陪一下哦」
雖然勉強的掩飾卻已經竭盡全力，不過就算我自己都注意得到發出的聲音裏透著疲憊。
空手擊碎大地什麽的我已經不在乎了，但是哈德先生那裏……逃不了。
總覺得在接連不斷的轉向其他方向，我不想像米蒂雅小姐以那樣的方式退場，再一次強烈地，我向著連是否存在都不清楚的魔界之神獻上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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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寫作傲慢讀作pride：自尊，這個作品裏傲慢一般注音是superbia： 傲慢。
注1：魔界（under ground）under ground：地下，這個作品中地上就是指人界，地下指魔界。
注2：寫作威壓讀作zone，混沌的領地的讀音是abyss zone，就是說其他魔王走遠了，領地已經覆蓋不到希蘿這裏了。
注3：我猜是說莉捷和米蒂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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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敬啟
哈德先生的速度之快異乎尋常。
原本傲慢的魔王，大都會認為自己擁有著『縮小的世界』，就算那樣也太快了。
明明這邊乘坐著移動用的飛龍，然而在地麵奔跑的哈德先生的速度已經快到可以用『消失』來形容的程度。
而且如果向本人詢問就會得知在成為魔王之前似乎就已經能達到這種速度了。怪物啊。
當然我的傲慢絕對不算弱，但我的奔跑速度之類的要是和哈德先生相比就像沒移動一樣。我傲慢的方向和『強』有距離，所以這樣也無可奈何。
說跟來卻沒有等我的意思，我抱著必死的覺悟驅策著飛龍，但比起哈德先生還是晚了，盡管如此當以遠比標準耗時更早抵達赤獄之地的時候太陽也已經下山了。
在凡提先生支配下的這個地方氣溫很高。流傳著「高溫是昔日支配赤獄的憤怒之王的餘威」的說法，但真偽不明。
雖然是夜晚，但這個溫度和曾經在雷西大人支配下的暗獄之地的氣溫相比簡直高到難以相提並論，在這潮濕得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氣中我一度為這種熱而歎息。
在勉強著進行了高速飛行而顯得疲勞困憊的飛龍頭上輕撫示慰勞，時隔數小時我終於回到久違的地麵上。
但這裏……還真熱啊……
我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的氣味。注意到衣服已經亂了。
儀容，是在侍奉雷西大人的家族長大的我的必需課程。再怎麽辛苦也好，再怎麽疲勞也罷，甚至哪怕是到了生死關頭也不能亂了儀容。（*吐槽1）
可以感覺到基礎技能樹(skill tree)附有的耐熱被動技能正一點一點的成長。（*注）
真想知道到底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建造城鎮，真是不可思議。
如果要建造城市的話在更容易居住的地方更好吧……。像全年早晚氣溫不變的暗獄之地之類的……。（*吐槽2）
這個名為灰岩(grey rock)的城市距暗獄之地不過數千米——說是近在咫尺也不為過。
如果之前「位於邊界的城市」這個情報正確的話，哈德先生的居城閃鬼殿自不必說，這裏距雷西大人的居城影寢殿也相當近。
這樣的話，之前幾乎是在頭頂通過呢。希望能誇獎一下想順便去但最終沒有去的我。
算了，天知道事後會被哈德先生說些什麽。
再度深深地歎息，走在街上。
但是，雖說是夜裏，這條街道也過於安靜了。
從上空俯視就會明白，居民的數量著實不多。惡食之王真的會在這種地方嗎……不，有已經被惡食之王吃過的可能性啊。惡食似乎喜歡吃惡魔……
想到這種可能性的瞬間，我被一股惡寒貫穿，抱著自己的肩膀微微顫抖。
開什麽玩笑。
凡提先生提到過的，惡食意外的溫和的這種說法實在沒法信任。對方擁有無限容量的胃袋。擁有此等程度的暴食，無人願意與她的為敵。
那，很危險。
即使技能之類的可以用「超越」無效化，我的勝算也不怎麽高。
總之，目前沒有發現戰鬥過的跡象。
……當然，隻進行了極短的戰鬥就將居民全部吃光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過想得太多也沒有意義。
總之，哈德先生應該早就到了。即使再怎麽惡名昭彰的西卜?格拉高斯也敵不過哈德先生吧。就算曾經在這裏也，早就「不在」了吧。
確保了應對惡食的完美理論武裝。我緩緩地走在赤紅月亮映照下的夜晚街道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市。但是，我找不到會感到惡寒的原因。
作為城市名稱來源的，用灰色岩石建造的無數房屋裏感覺不到氣息，隻有從窗戶中透出的朦朧橙色燈光。
街道上行走的也隻有我一個。
於是，我注意到了產生違和感的原因。
安靜過頭了。什麽都沒有這一點本身就十分異常。
就像用白色顏料塗抹覆蓋了，那是一種不自然的空白感。
雖然我不擅長探查他人的氣息，但多少也能確認哈德先生的氣息。那總是毫無遮掩的，巨大的氣息。
靜靜地動搖了。
將手掌按在胸前。掌心感受到的脈動的聲音就是這裏的全部了。
必須要冷靜下來。這種時候吵鬧——是小人物的行為。
已經受夠了！ 所以才不想離開影寢殿啊！
將意識轉向心跳聲，鼓起勇氣，慢慢的再次環顧四周。
「……嘻嘻嘻，是怎麽回事呢，這……真奇怪啊」
沒有生命危險，並不是麵臨生命危險之類的那種感覺。
雖然無法具體形容， 但有種莫名的發自內心的焦燥感。如果報告正確的話，這裏應該遭受了天使之王的襲擊。產生這種違和感的原因可能就是那個吧。
自己的天敵造成的無形的影響敲擊著我的警鍾，有這種可能性。
無論如何，最好趕快和哈德先生匯合。如果是哈德先生的話，無論對手是天使之王也好惡食也罷都不成問題吧。我會在這裏都是哈德先生的錯，多少要負起責任啊。
做了一次深呼吸，閉上眼睛，意識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精煉脈動於身體深處的負之靈魂。
我沒有類似魔王們張開的『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之類的探知技能。
不過，相較於普通惡魔，應該是我的知覺範圍更廣，莫非是被哈德先生綁架而接受的修行令我的力量有所提升嗎。
五感滲透了空間擴展開來，將接觸到的一切傳遞給我。玉珠般的冷汗滴落地麵。
就像以其為信號一般，那個瞬間，我發自內心的明白到這裏是敵境的事實。
那大概是聯覺，並非來自於擴張的五感，是完全不同的第六感告訴我的。
通感(sympathy) *注1
仿佛照鏡子般，我的身姿映射在這陰森森的世界裏。
這個街道已經被完全支配了。這也是，居民數量少的原因。
並且，這多半——並非出自哈德先生之手。
這是……對。在更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有某種東西正一點一點消除著我的違和感。
「哼……無聊啊……」
「唏呀 ！？」
從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令我不禁發出丟臉的尖叫並回過頭去。
映入我眼中的是，比我高兩個頭的高挑男性。
黑發黑眼。表情傲岸不遜正十分不快地皺著眉的存在，令我瞬間就推翻了直到剛才還希望會合的念頭。
在那裏的，的確是，我直到剛才還在祈求與之再會的名為哈德?洛達的那個東西。
但是，明明就在眼前，他的氣息卻稀薄得驚人，恐怕隻要視線一離開就無法察覺了。
什麽時候到背後的。
我的知覺受阻大概不是哈德先生能力的作用。
而是這空氣的原因。空氣中混合著一種能將一切全部遮掩的如霧般的魔力。
就像是為了將這種氛圍，將這種從腳底開始爬上身體的正體不明的恐懼吹飛一樣，我大聲叫道。
「無、無聊是怎麽回事？ 哈德先生」
「……嘖，卑慢……毫無長進的半吊子家夥」
哈德先生對我不置一顧，隻是斜眼盯著空無一物的地方。一如既往的臭著張臉，那是確信著那裏有什麽的神色。
……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我即將再次開口搭話的瞬間，很突然的，哈德先生之前盯著的地方、空無一物的空間歪曲了。
就像要蓋過我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一般，沉悶，斷斷續續的聲音震動著空氣。
「那種……話，啊」
『卑慢』凡提。個頭比哈德先生更高，像山一樣的男人發出了低吼般的聲音。
簡直就像一直都在待在那裏一樣，一副平靜自然的樣子俯視著我和哈德先生。在其身後的是，以黑色麵具隱藏了表情的，跟隨著王的無數惡魔的身影。身材高矮有別，渴望各自不同，但卻保持著奇妙的一體感的一支惡魔軍隊。
是什麽時候……不對。
的確，直到之前為止都是什麽都沒有。我的視力不差。不可能看漏此等規模的軍隊。
對這種異常事態感到戰栗。
幻……不是那樣。雖然用色欲（luxuria）的高階技能的話也許能做到，但現在的並非那種東西。首先，從凡提先生那裏感覺到的力量確實是傲慢（superbia）。
這樣的話，這是他部下的能力的可能性相當高，擁有能隱藏此等規模軍隊的高手嗎，就算是將軍級也很難吧。
當然米蒂雅小姐的級別屬於論外。嘛，但說起來她本就不是色欲。
不過，就算麵對這種異常事態，哈德先生依然像我預期的那樣神情平靜。
平靜地，淡淡說道。
「度過了連記憶都會變得模糊的悠長時光，還是喜歡玩這種小把戲嗎。卑慢」
「稱……謀略，善。傲慢獨尊」
輕輕的笑了，嗎。
凡提先生嘴角隻有稍微抬高。這算笑了嗎？
我對於凡提先生的評價提高了一級。表裏不一。不對頭啊。來路不明。和剛健的外表相反，做事拐彎抹角。
這是，和我抱有同樣渴望的惡魔，同時也是名為「正體不明」的傲慢天敵。（*注2）
凡提先生和哈德先生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盡管雙方一步都沒有動。但是，我很確定他們的魔力正在相互撞擊並侵蝕著。
僅僅，隻是站在一旁就感覺得到能令身體畏縮的風無聲地呼嘯著。
「惡食在哪裏」
「那家夥……怠惰（acedia）之王，又去那邊」
執掌怠惰的王。
也就是說，他說的是那位在這廣闊魔界中也僅此一人的存在。
雷西?斯洛特道茲。作為世界最強的怠惰而存在之人，那位我生而為侍奉的存在。
然後，同時也是哈德先生的親生父親。
雖然沒仔細詢問過，但至少對哈德先生來說怠惰之王是擁有著某些重要意義的存在。
凡提先生不知道這些嗎？
不對，一定不是那樣吧，沒理由不知道。
不然的話——又怎麽可能從容不迫地和展露明顯不悅的哈德先生說這些事。
「…你…這…家…夥……一開始就知道了？！」
「然，也」
那個瞬間，短促的聲音劃破空氣。與之同時塵土飛揚而起。
不由得閉上眼睛，勉強忍耐。
「什……麽……」
凡提先生的巨體後退了數米。幾乎和我頭一樣大的拳頭五指張開。
被刮掉的路麵露出大地的鮮紅顏色。
不知何時在身前張開的手掌中，靜靜地升起煙霧。
在哈德先生殺人般的視線的盡頭是回瞪著的凡提先生。
明白了。
哈德先生揮拳後，凡提先生接住了。僅此而已。
隻是，這個事實把我打垮了。
荒唐……居然存在著接得下『傲慢獨尊』哈德?洛達一擊的家夥……
「依然，如故，可怕的力量呦」
「你在盤算些什麽」
話說回來，我完全跟不上狀況。
能不能不要用拳頭溝通。我完全理解不了。
泰然自若的臉上波瀾不驚，完全無法想象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麽樣的感情。
……嘛，當然，我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用明快的聲音舉手說道。
「哈德先生，雷西大人不會敗北」
我見過的惡魔之中首屈一指的怪物並非哈德先生，而是雷西大人。
雖然哈德先生的力量堪稱怪物，但雷西大人和力量什麽的完全無關，那是一種無可名狀的存在。非要說的話隻能稱為神明大人了。隻能感受到畏懼。
明明我隻看過睡覺的方麵卻會這樣想呢……
就算能打倒哈德先生，也不覺得有什麽能戰勝雷西大人，那是當然的，無論如何和也想不通原本就很丟臉的輸了一次卻再次前往雷西大人那裏的西卜小姐到底是怎麽——
「哼……那是當然」
價啊，我完全想不通，難道這裏是睡覺能提高評價那種世界嗎。
但是，越來越搞不懂凡提先生保持沉默的理由了。
在哪裏算計哈德先生嗎，完全沒有好處。
與此同時，卑慢之王就如同讀取到了我的想法，這次他的嘴角很明顯地歪曲了。
沙啞的音質。堅實剛健的音色裏蘊含的是，清晰可見的惡意，同時也有其意誌。
擁有我手腕三倍粗細的手指向天空。
雷鳴般的聲音響徹寂靜的街道。
「惡食，不清楚。我的，仇敵－－隻、有、天」
就像在等待這句台詞一般，吹起了巨大的風。
厚厚的覆蓋著天空的藏青色雲層被打破了。
突然射入的是－－純白的光。
就像魔界的赤月破滅般的無數光線的盡頭，我目擊到了難以置信的東西。
哈德先生少有的，露出了咬碎苦蟲般的不快表情……向天空投去蘊含著殺意的視線。
「凡提……你這家夥－－」
「哼……」
那是飛舞的光。
我隻是，呆然地注視著。
天使。
我等惡魔的天敵，棲居於天界的靈魂。
純白光輝的衣服包覆身軀，背後生出的巨大羽翼－－天翼迎風在天空中疾馳。
當然，我也不是沒見過『天使』。
但是……數量不同。
我抬頭仰望的時候天空中的雲漸漸散去放晴，其全貌逐漸揭開。
仍然，有一部分藏在雲裏，看到這些已經足夠了。那個數量絕非區區一兩百。
咬緊顫抖的嘴唇。像一點一點被棉布絞緊脖子的呼吸困難感是本能敲響的警鍾。
明確的自覺到。
我－－畏懼『那些東西』。
「嘻嘻……為什麽，這種地方，那麽多天使－－」
和惡魔正相反的存在。
用另一隻手將自行顫抖著的手遮住抓緊。
第一次見到的這片光景，正與神之奇跡之名相稱。
天使是神之尖兵。與不被任何人束縛的惡魔不同的這些家夥，有著天之意誌。
將我等毀滅的意誌。
引領著大群天使的，那個身體包裹在莊嚴華貴的服飾中的天使突然轉過頭。其他的天使背上是一對翅膀，但那個天使背後有著兩對翅膀。
那感覺不到絲毫自我意識的冰冷視線一瞬間，明確地投向我們。
「嘖……」
彼此間的力量差距僅憑視線就能明白。就算距離很遠也沒有影響，我確確實實的理解了。
毫無疑問，以惡魔而言就是魔王級。
突然，當初卡儂小姐議題裏出現的那個名字在腦海中浮現。
消滅了魔王的銀碧之女武神(valkyrie)
「難道、那是……瑟潔?色列娜德……！？」
「庫庫……」
凡提抿嘴低笑。
明明視線交錯隻有幾個瞬間。但是，在我的感覺中就像過了幾分鍾一樣。冷汗流個不停。
但是，很快瑟潔就如同失去了興趣般移開了視線。
那視線朝向的是，暗獄之地的地平線。
嘴角稍微歪曲，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哈德先生，那、那是－－」
我轉頭望向麵帶險惡表情無聲地注視著天使們的哈德先生說道。
幾乎同時，瑟潔的天翼猛地一振。
那是，白色的光。
在一瞬間突然加速的天使，身體隻在空中留下若有若無的白色殘影就消失了。如同追隨著前者一般，無數天使無聲地飛向瑟潔離開的方向。
並不是，這邊。
並不是，向凡提先生和哈德先生這兩位傲慢之王齊聚的灰岩之城。
而是向過去被怠惰魔王支配的暗獄之地－－向影寢殿的方向。
「這就是……把我騙過來的理由嗎」
「我的、仇敵、隻有、天」
說出了不能作為回答的回答，凡提先生舉起了右手。
街上，無數戴著麵具的士兵陸續出現。不會吧，那宛如正在沸騰般的氣氛籠罩著的就是凡提先生的軍隊嗎。
火速趕來聚集在凡提背後的這些士兵匯合之後，有著相當的數量。盡管都目擊到了數量眾多的天使，但他們的動作中卻看不到動搖。
凡提俯視著哈德，就像在評價什麽一樣。
「庫庫……傲慢獨尊…走，好」
「……嘖……」
天使與惡魔相比，最能體現差異的特征就是其機動性。
天翼賦予了天使們能和飛龍匹敵的飛行速度。那是令普通惡魔望塵莫及的速度。
這一點恐怕凡提先生的軍隊也一樣。特別是帶頭的高階天使瑟潔，普通惡魔根本無力追趕。
然而，在這裏的並非普通惡魔。
是幾近超脫於時間的傲慢之王。
判斷隻在一瞬間。
哈德先生的身形閃動，從空中放出刺向凡提先生的禿頭的踢擊。
地麵劇烈地搖晃，碎片四散撒落。
空氣中充斥著飛散的血沫，茶色的肉片隔了一拍才帶著濕潤的聲音散落在地麵上。
我皺著眉看向這副慘狀。用手指將裙擺上的碎肉彈落地麵。
曾經是凡提先生的那個東西隻留下殘骸。對糸桐小姐放出的一擊還留下了魂核，但殘骸裏沒看到魂核。是被粉碎了吧。
至於凡提先生的部下們，不知是不是驚得說不出話了，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血跡。
我，作出了事情已經結束的判斷，把臉別到其他方向。
雖然直到最後都沒搞懂凡提先生在想什麽…嘻嘻
……是在模仿哈德先生的無禮態度……
無法忍受被輕視。這點無論我還是哈德先生都一樣。
所以凡提先生的死是理所當然的。
身為慘劇製造者的傲慢之王露出一副無趣的表情，踩過血跡，隻說了一句話。
「……走了……」
「是。飛龍，要用嗎？」
「不」
那是當然的，相比之下自己的腳程更快。
地麵碎裂，哈德先生的身影瞬間消失。走了……
想來是速度太快的緣故。
算了，哈德先生不用的話就讓我來使用吧。
就算是飛龍大概也追不上那個天使吧，反正隻要那邊有哈德先生在，就沒有我出頭露麵的必要。
如此一來，和雷西大人再會的時候該如何應對呢，事先模擬一下應對也挺有意義的。
「嗨~嗨，請讓開一點－」
我從默然靜立的可悲軍隊身旁穿過，向著之前停放的飛龍走去時突然想到。
姐姐大人，現在在做什麽呢……嘛，大槪一如既往地，在照顧雷西大人－－進行著數千年以來日複一日的例行工作吧。
敬啟
姐姐大人
啊啊……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辛苦經曆，但希蘿很有精神。
姐姐大人也請盡可能地繼續那徒勞的努力吧。
從今往後，我將取代並超越你們。
————————————
*注：屬性耐性會隨著承受屬性傷害而成長
*注1：聯覺（共感覚）本來是一種通道的刺激能引起該通道的感覺，現在還是這種刺激卻同時引起了另一種通道的感覺，這種現象叫聯覺。例如，看到紅色會覺得溫暖，看到藍色會覺得清涼，聽到節奏鮮明的音樂會覺得燈光也和音樂節奏一樣在閃動。
*注2：第二卷希蘿說過‘傲慢特別不擅長對付不明就裏的事物呀’，話說希蘿和凡提的相似之處就是那種裝模作樣吧。
那是發生在剛懂事時候的事。
那是從姐姐那裏聽說的事。
「為什麽我們隻有名字？」
惡魔的名字都是由名(first name)與姓氏st name)組成的。
表現自已本質的名，表現自己存在方式的姓。
在決定生存方式之前，一般情況下，會使用從先祖那一代繼承的姓。
所以啦，由惡魔組成的，從先祖以來世世代代服侍著魔王大人的我的家係，沒有姓氏這種事根本不可能。
當時回應我的，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隻說了一句，像勸導一樣溫柔的告訴我。
「我們的存在方式是由魔王大人決定的。所以，我們和一代代的先祖們，都沒有姓」
不過，但是，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在遙遠的過去。
我、我的父母、父母的父母還沒出生的時代開始脈脈相承的這個說法，已經幾乎可以稱為一種傳說了。
既不在戰場上建立功勳，又不追求渴望。
非要說的話，我們的姓是『影(shadow)』
身為惡魔又不像惡魔，隻是單純的依附著墮落之王的我們來說，正是影子般的存在吧。
並不弱小，也說不上強大。
影子不需要強大。我們的所求僅僅是侍奉，而不是得到回報。
追隨著那位隻是碌碌無為的度過悠久時光的那位王的我們，恐怕有著和墮落之王同樣的無為吧。
想起了先祖大人的事。
數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無法得知，連想象都做不到。
但是，將寄宿於自身的渴望壓抑並抹殺，隻是在悠久時光中依附著那位王，屏住呼吸低調生存著的他們一定比那些住在窮鄉僻壤一文不值的惡魔更為病態，而且愚蠢。
所以啊，把包含著姐姐在內的，我的全部先祖大人全部嘲笑了。
那天，降下了像蒼天哀哭般的大雨，在敲打玻璃窗上的激烈雨聲中，回響著轟鳴的雷聲。
黑暗中映出的我擁有和姐姐一模一樣身形，但是眼神有些不同。
先祖也好親兄弟也好，嘲笑著那些侍奉著主人之人的我。
就像是在嘲笑一般，那碧眼中窺視得到反映我真正姿態的表情。
閃電的光照亮了一瞬間。
據說邪氣會在下雨的夜晚蔓延。這是魔界的惡魔、強大的惡靈間流傳的說法，應該隻是迷信吧。
但是，存在於隔絕了黑暗的那扇玻璃窗的倒影裏的那個我浮現出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令人著迷的微笑。
那笑容中沒有半點邪氣。
將這些漆黑的感情全數封入心底，連些許分毫都不泄露在外。
對了。
這才是我的『傲慢（superbia）』
並非提高自身，而是蔑視他人的惡德之罪。
努力什麽的不需要。
強大什麽的不需要。
朋友什麽的不需要。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愚蠢的。
即使結局是孤獨的，我比起默默無聞的存在著，寧願選擇一瞬間如煙花般燦爛。
擦亮得像鏡子一般的玻璃裏麵，金發的女孩子嘻嘻笑了。
明明那就是自己，但總覺得沒有實感。
「嘻嘻……無論如何都……忍耐過頭了呢……」
不知為何從口中漏出了撒嬌般的聲音。
是的。這就是我（希蘿）的靈魂之形。
想要的話就去追求喲。
主人被動的話就主動喲。
將這廣闊的魔界的一切超越吧。
隨本心而動。
如果說渴望決定了惡魔的力量，
我持有的傲慢（superbia）無疑是世界最強的惡魔(demon)的證明。
在黑暗之中，嘴唇扭成笑的形狀。
－－因為你看啊，這閃耀著的光芒。
窗框裏的我一圈又一圈的旋轉。雷光在金發上反射得閃閃發光。
簡直就像妖精一樣，卻不知為何令人毛骨悚然。
「……怠惰之王大人，請看看我。請記住我。我的名字、身姿、聲音、靈魂」
僅僅度過無意義的人生，什麽都感受不到、什麽都不思考、什麽都不記得、對我們不屑一顧的您，我的存在會－－
嘻嘻嘻
對了。那麽，首先是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希蘿。傲慢（superbia）的希蘿。」
沒有姓，沒有存在方式的惡魔。
但是，積累這種欲望終將一雪我們一族的前恥吧。
我是「傲慢（superbia）」希蘿。
不過，我不需要你們屈伏，不需要你們下跪，也不需要你們崇拜。
我也不打算要愚蠢的你們理解我。
隻是，我在上麵你們在下麵。
隻要有這個事實就好。
不過，目不暇接的變化還真是在預料範圍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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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哈德的身影浮現：“該鍛煉了”
<hr>
第二話 他們是垃圾
「超越(over rule) 」
這是傲慢（superbia）惡魔所擁有的最出名的能力。
我覺得這是個無聊的技能。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如果是真正的傲慢。
無需作為技能顯現，我就已經全部都『超越』了。
……除了姐姐以外
在我麵前的米蒂雅小姐緩緩倒下。在魔王們的魔力漩渦中，米蒂雅的小小魔力仿佛虛幻的蠟燭火苗般輕易地被吹熄消失。
似乎是因為在預料範圍外的情況下中途退場，我注意到細瘦的米蒂雅小姐的眼睛死不瞑目般地瞪大了。
她的胸口上空出一個大大的洞。很明顯，米蒂雅小姐的身體『貫通』了。
那是個大到幾乎能看到對麵的大洞。
久別重逢的米蒂雅小姐還真是墮落了。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活著呢。對我來說那種存在方式就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值得尊敬。
在這種意義上，我不怎麽討厭米蒂雅小姐。
譬如說，就算放跑她的結果是我差點被哈德先生殺掉也——嘛……畢竟米蒂雅小姐是……可悲的惡魔。
隻要想起她的事我的力量就會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增長。現在的她和我不過是在這群惡魔中爭奪倒數第一倒數第二的這種程度的卑微存在，雖然個子比我稍微高一點胸部卻是遠比我更小。更是無法和姐姐相比。
（*注）
僅僅這樣就可以原諒所有的事情。
容許她的一切的同時，那是不過是無所謂、怎樣都好啦程度的事情，對我來說米蒂雅小姐是不折不扣的，無足輕重的存在。
但是，即便如此，看到認識的惡魔在麵前被消滅的光景，多少會有些感慨。
我隻是呆呆的用誰都聽不到的細小聲音低喃道。
「米蒂雅小姐……真不像樣」
已經連幹笑都擠不出了。與此同時，在圓桌會議開始前就已經退場的這種存在方式還真是很有米蒂雅小姐的感覺。靠死亡來彰顯自己的存在，真是非常了不起的專業精神。
……如果是故意的話，不過。
這裏是死地。惡魔聚集之所會呼喚死亡。如果成為了魔王，就更是會不分敵我地招來死亡。
他們，像呼吸一樣自然的傷害他人。正因如此，我才會躲在魔王大人（哈德先生）後麵……
我完全無法理解。既然是將軍級，那種漏洞百出的樣子是怎麽回事，連『力量的總量』更低下的我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愕然站在哈德先生後麵的我，聽到了咂舌的聲音。
「嘖……」
『傲慢獨尊』哈德?洛達。
一直以來侍奉著獨一無二的怠惰魔王的如今第一位的魔王大人，睥睨著仰躺在桌子上的那個魔王。
那種生存方式——不累嗎？ 蛤。
此時，孕育著僅僅對上視線就會被消滅的強烈殺氣的風吹過整個會議室。
「糸桐，我已經說過『住手』了」
「？ 什~麽~？」
在桌上仰躺著的女惡魔回答道。
哈德先生從雷西大人那裏繼承了在魔王中以首屈一指的規模為傲的軍隊。
眾多的人數會聚集相應程度的情報。我對『糸桐』這個名字很熟悉。
糸桐?司
執掌「貪婪」的魔王，擁有『搜集』這個稱號的新進魔王。排名比現在雷西大人高一位，她是大魔王軍中除去雷西大人外擁有著最狹小領地的魔王。
但是，盡管如此，在本應是首次出席的圓桌會議上敢和前輩的傲慢之王戰鬥的樣子，應該說真不愧是魔王嗎。（*注1）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在擁有淩駕於大魔王卡儂小姐的刀鋒般魔力的哈德先生麵前，一絲一毫也不動搖的膽量就算是源於無知的無謀，也是值得讚賞的。
不過，她已經到此為止了。她已經是個敗家犬了。
因為糸桐－－雖然外表還不錯、但胸比較小。
糸桐緩緩起身。
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困惑似的，用黑曜石般豔麗的黑色眼瞳看著哈德先生。
對打爆自己頭的人完全沒有展現出憤怒，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因為純粹所以強大嗎。
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她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攻擊。
不過，她已經到此為止了。她已經是個敗家犬了。
因為糸桐－－雖然外表還不錯、但胸比較小。
（*注2）
就像米蒂雅小姐一樣，她的價值也就米蒂雅·路克蘇利亞哈特的程度。沒錯。是個對我來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必多想，在相遇的瞬間，從女性應有的部分上，我就已經『超越』了糸桐。
哈德先生皺起眉頭，這是不高興的證明。
盡管哈德·洛達雖然作為魔王的力量強大無比，但他的精神卻並非堅如磐石。哈德先生是個戰鬥狂。大概，在雷西大人睡覺期間，他一直持續地戰鬥著吧。已經超過數萬年的那份鑽研確實地對他的性格造成了影響。
不過，他的力量真是強得一塌糊塗。真是的，這些魔王一個個的，都以無聊的力量為傲，其中哈德先生的力量尤為出眾。
哈德先生是典型的肌肉腦。
我是在被無端的以修行為名強行綁架之後看到這一切的。
哈德先生的字典裏沒有忍耐這兩個字。不知為何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的哈德大人的沸點異常的低，姑且可以說是曾經打倒了怠惰魔王的那份力量，對於不擅長防禦的普通魔王來說招招致命。
盡管被雷西大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頓，但無論怎樣的理由都無法動搖那份優越一絲一毫，
對哈德先生來說，雖說是曾經的部下，米蒂雅小姐這個嫉妒惡魔也不過像是垃圾一樣的東西。
不過，這種事，對於傲慢（superbia）魔王而言，無法成為不消滅不聽自己指示的魔王的理由。
傲慢的話是王命，是神諭。
他那無論如何都要惡魔屈膝的無可救藥的那種個性，依我所見隻是個關心瑣碎事情的心胸狹窄的男人，雖然無法產生共鳴但也能理解。
然後，就好像要印證我的想象般哈德先生的身體毫無前兆的微微動了一下。
幾乎同一時間，視野一角的米蒂雅小姐的屍體像幻影般融解消失了。
過了一拍，糸桐小姐的軀幹、四肢破裂了，化為血色的霧四散開來。隻剩下，和她的眼睛一樣顏色的黑曜石般的魂核發出幹澀的聲音在圓桌上空虛地轉動。
攻擊方法單純隻有揮拳，但是，強到莫名其妙的攻擊力和速度是就算以傲慢而言也過於野蠻的力量。我的眼睛完全跟不上那種速度。
而且，就算是除我以外的那些家夥的視線也跟不上吧。被糸桐小姐奪走雙臂的那個魔王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應該也是傲慢魔王吧……既然看到了剛才的揮拳，他超過哈德先生的可能性已經等於零了。
真不像樣。心輸了的話是成為不了傲慢的。他的未來隻有緩緩的走向破滅。
坐在米蒂雅小姐正前方的是個枯枝般的老者魔王，對於如此淒慘的光景毫不在意，也不在意自己正沐浴在糸桐小姐蒸發的殘骸中，隻是呆呆的低聲說道。
「……分裝幻舞……那姑娘……色欲（luxuria）惡魔嗎。活著的幻影……盡管如此也太天真了」
「……米蒂雅……再怎麽也是代替魔王出席會議……幻影什麽的……」
哈德先生的眉毛明顯地皺了一下。仿佛散發出了肉眼可見的怒氣。好可怕……
圓桌會議是也是魔王展示力量的機會。即使不是這種場合，傲慢也相當討厭他人搞事。
更何況，米蒂雅小姐到底不過是個替代。
雖說是過去式，那是曾經哈德先生的主人……不，更嚴重的是，作為自己的主人、那位雷西大人的替代前來出席會議，卻把幻象搬出的這種行徑，再荒唐也有個限度啊。
我對米蒂雅小姐那種無謂的膽量和氣魄感到欽佩。
米蒂雅小姐在這種無聊之處吸引人的能力簡直無人能及。雖然被雷西大人忽視，被哈德先生揍成那樣，隻要看了她苟活至今的經曆就會明白，她一定擁有悲劇的才能。
「嘻嘻嘻……」
並且，這對參與進米蒂雅小姐引發的事件的魔王們來說真是有夠寒磣的
自然而然地浮現出笑意。的確，魔王正如其名，擁有強大的力量。單論戰鬥能力的話就算有一大堆我也無法與之為敵。
不過，他們最差勁了，隻看力量什麽的簡直無可救藥。
一個坐在椅子上的魔王把視線轉向這邊。
僅此而已就令我感受到令靈魂顫抖的重壓，我迅速藏到哈德先生的背後。
憑本能感覺到，對方和我之間的力量差超過了「超越」能夠填補的範圍，不過，恐怕那是隻要多花些時間就能輕易填滿的。
我的唯一的問題，就是時間還不夠。這個以渴望為食糧成長的靈魂尚且不足的隻有時間。
哈德先生隻是順著對方的視線稍微瞥了這邊一眼，隨即移回了視線。
嘻嘻。對了對了。我是柔弱的女孩子。被打就會死呦……
真不愧是連卡儂小姐都沒預想到的超展開嗎，她看到米蒂雅小姐消失的那一幕也不過是皺起了眉頭，緊接著大大地歎了口氣。
「……算了，沒辦法。怠惰之王那邊就由莉捷，你這個監察官來傳達吧」
「……是」
接收到大魔王的命令，身為雷西大人監察官的莉捷小姐恭恭敬敬地回應。但感覺不怎麽嚴肅，就那麽神遊般地站到堂堂正正地空著的椅子後麵。
這是個妥協點。再怎麽說，對於排名下降了的，躲在名為影寢殿的這個恐怕在魔界裏也是最安全之處的雷西大人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不如說大多數事情都無關緊要。
緊接著，卡儂小姐如血般赤紅的眼睛輕蔑地瞥向桌子。
身體被打碎到隻剩下一顆魂核的『搜集』魔王。
我在哈德先生背後驚訝得屏住了呼吸，但是哈德先生的態度也好卡儂小姐的態度也好都沒有絲毫動搖。
就像看著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看著那個身體不知不覺間恢複了的魔王。
「糸桐·司……再向友軍出手的話就以破滅之名將你處分。要知道分寸」
「……？ 什~麽~？」
那舉止間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糸桐小姐承受著銳利的視線，麵對那僅僅對上就會令人畏縮的霸氣卻仍然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被奪走雙臂的傲慢魔王不甘地站了起來，然而哈德先生隻是把視線轉過去，他就無言地乖乖坐下了。
能，而僅僅是依靠力量成立的氣氛。
加入大魔王軍的下屬魔王一共有十九位。但是，這裏出席的隻有不到一半。
環繞大圓桌設置的座位一眼望去就注意得到空缺。
卡儂大人就像今天沒有發生任何醜態一樣，開始慰勞魔王們。
這是會議開始的信號。弱小魔王之流沒有作為魔王的價值。在這種意義上，雖說隻是幻影，但在會議開始前就被殺掉的米蒂雅小姐確實沒有替代雷西大人出席的資格。
「全員都到齊了嗎……真受不了。這些魔王」
「……哼，這就是全員，嗎。真是少了不少啊」
哈德先生如同歎息一般搖搖頭
所謂魔王並不是那麽輕易就會增減的存在。
惡魔這個種族並不存在明確的壽命，活得越久就越強，因此的魔王的生存能力更是壓倒性的高於其他惡魔。
「『惡食』西卜吃掉的二柱加上西卜本人合計三柱，其餘的是因為天使嗎。哼……就這麽被天使消滅了……真沒出息」
哈德先生向出席者投去恫嚇般的視線。
我會在你們這些家夥敗北之前殺了你們，那眼神就像在說話一樣。
哈德先生的生存方式過於苛刻。我是學不來，而且覺得很荒唐。
所以請不要把我卷入來。不是開玩笑，真的。
「隻是，好像真的減少了很多呢。排名十名以後的好像都沒來……」
老者說道。
那是個身高也就哈德先生一半的，被風一吹就會飛起來般的枯木一樣的瘦削惡魔。
但是，他的視線中有著一種粘稠的黑暗。
大魔王軍的排名高低並非以強度作為基準。
雖然大體上排名的順序和能力的強度基本是等價的，但直接因素是對大魔王軍立下的功績。
所以，排名十一之後的和排名十以內的相比，也就是說沒立多少下功績。
也就是說，是些年輕人。
這個年輕並不是說從出生開始的年月，而是說成為魔王之後沒過多久。
魔王中的新手。
即便如此，一定活過了比我更久的時光吧，但是比我活得更久卻被天使消滅什麽的，是何等沒有意義的人生啊。
「是。十八位」
「嗨~，是十一位的喔」
「謔謔謔，抱歉啊。好像不是全不在啊……」
糸桐小姐舉起手，從另一個誰都沒坐的座位上傳來完全沒有緊張感的尖銳聲音。
那種缺乏緊張感的舉動，令我稍微放鬆了一些。
「哼……輸給區區一個女武神，沒有作為魔王的資格。反正遲早會在不知哪裏死掉。無需擔心」
「別這麽說了，哈德?洛達。這次的敵人……相當『能幹』。這次招集各位也是為了這件事」
聽了哈德先生的話，卡儂小姐好像很累似的歎了口氣。
內憂外患，可以說是樹敵無數的大魔王。其憤怒直衝天宇，焚盡四野。經常處於高度精神壓力中的她會成為大魔王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果然地位之流也是毫無意義的。
「謔？」
聽到卡儂小姐的話，哈德先生眼睛微微睜大了。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一點燈火般的光芒。
那是戰意之光。
哈德先生因其傲慢之故，越是有強敵的話就越要自己率先出擊。
那是，為了鍛煉自身的力量，如此說來他鍛煉的程度多少有些過激。
恐怕是因為敗給了雷西大人吧。其結果，讓我得到原諒倒也不錯，盡管如此仍然產生了一大堆麻煩事。
卡儂小姐再次無言地環視，看著在座全部魔王的臉，然後帶著足以震撼存在的激烈感情說出一句話。
「幾天前，之前提到的女武神——瑟潔?色列娜德將第七位消滅了」
「第……七位……」
這是，首次出現的個位數魔王的死訊。
魔王被消滅這種事本就少到幾乎聽不到，處於高排名的魔王死亡更為罕見。
理解了其中的意義，會場的氣氛瞬間高漲。
老者睜大了眼，瞪著卡儂小姐。
「謔……第七位……貝?阿弗雷德，嗎。傲慢的小子死了啊……」 （*注3）
「……哼，原來如此啊……的確，還真是意外的能幹啊。卡儂，你這家夥的擔憂我同意了」
雖然我沒有見過，但哈德先生似乎知道那個魔王。
就算這樣，為什麽哈德先生要對卡儂小姐展現出那種程度的傲慢呢。我不明白。
我想不通吵架會有什麽好處……
站在我後麵的哈德先生的監察官也是，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很疲倦似的歎了口氣。
因為大魔王本人也已經習慣了那種傲慢的態度嗎。
哈德先生用連神也毫不畏懼的口氣補充了一句。
「貝?阿弗雷德不是弱小的魔王。至少，有著無論多少普通天使來襲都不會敗北的程度」
惡魔的力量在天使居住的天界會被極端地削弱。
但是，反過來說在魔界的魔王則是遠超其上的強。
「那麽，那又怎樣呢？卡儂大人。隻死了一個魔王，不是嗎」
帶著無精打采的表情，卡儂小姐鄰座的氣球般的男人說道。
如同吹漲的氣球般的巨大身體光軀幹就已經超過哈德先生的身高了，在更高位置的長得很抱歉的頭上的白色眼球用不帶任何色彩的視線俯視向卡儂大人。
「就像之前通過諸位的監察官傳達的內容一樣，此次的事件，既然連排名前十的魔王都被消滅了，不能再放任對方進一步的行動了。會讓我的計劃（世界征服）出現差錯」
卡儂小姐再次環視一周。
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她的心中卻已經翻湧著強大的熱度，就連沒有被卡儂小姐直接注視的我都感受得到。
……世界征服、嗎。
感覺真夠蠢的。把其他人，那些蠢貨壓製了又會有什麽意義啊。
要做的話……對，最好的手法是隻把最好的東西取走。完全壓製之後把美麗而漂亮的東西取走，剩下的就硬推給其他人。
嘻嘻……
「恩—。第七位被殺的話……難道下次就輪到我嗎—？」
與其說坐在座位上……不如說是漂浮在座位上的少女突然用發瘋般的尖聲叫道。
我偷偷皺著眉頭，眼中深深地映出了她的樣子。
那是個外表上相當沒有魔王感覺的瘦削少女。在此之前她隻是個模模糊糊的漂浮在空中的影子。
發出的是一種很沒有惡魔感覺的粗魯聲音。
但是，她是個需要注意的人物。
因為，明明人很瘦但是胸卻那麽大……
淡青色的和服與深藍色的腰帶似乎是在特殊地區的傳統服飾……那種體型還算常見，但隻有胸部的部分高高隆起。
不愧是魔王……嗎。
「不能放任下去。因此招集了全員。是這樣吧？」
「啊啊，正是如此。至今為止，認為女武神會自取滅亡就沒有加以幹涉……但發生了第七位被殺這種嚴重事態不能再放著不管了。也不能放任天使的放肆……」
招集魔王什麽的，重點並不在這裏。
卡儂小姐那冷靜的態度總給人並非執掌憤怒的感覺，但事實上，她的心中的那份渴望早已沸騰得一觸即發。
卡儂大人是殘酷的。並且，很清楚應該把這份殘酷朝向哪裏。
「這次由我們這邊先出擊。除了女武神之外……還有報告說天界（那邊）似乎有所異動。凡提，是這樣吧？」
「……唔嗯」
擁有不同於哈德先生的鋼鐵般肉體的山一樣的男人低吼道。
凡提?賽德斯隆
僅次於哈德先生的強大傲慢惡魔。
為什麽傲慢全部都是筋肉怪物啊……真是不可思議唉。完全不美觀。
當然了，金屬身體什麽的不在討論範圍內。
沒·有·討·論·價·值！
「襲擊是……兩次。敵天使，先五…後十。我軍損害——約百」
擊而是在遭受襲擊的情況下被消滅就很罕見了。
能認識到其中的意義的人，特別是在竭盡全力鑽研自身渴望的魔王裏幾乎沒有。魔王全是傻瓜。
而且，哈德先生還是那副老樣子。明明就很清楚問題的所在，卻表現的毫不在意，簡直比不知道更惡劣。
隻是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用那種一如既往的險惡視線蔑視著凡提先生。
「哼，敷衍了事了嗎？ 雖說隻有百人，有你這家夥在的話不會連五個天使都消滅不了吧……」
「……非也……我軍乃……最強」
凡提先生用絲毫不輸給對方的充滿殺意的強烈視線回瞪。其行動中沒有絲毫猶豫。
同為傲慢的意誌相互碰撞震得空氣嘩啦作響。
為了平息這一切，卡儂小姐深深地歎了口氣。
「別在這繼續添亂了。哈德、凡提。……凡提，聽說敵人是聖王級的天使，這是真的嗎？」
「聖王級……」
那是，最高階的天使。與惡魔的魔王相對應的天使種族的最上位存在。
同時也是很難想象會出現在魔界的存在。
我也是隻聞其名未見其實。不，大概魔王裏應該也沒什麽人見過。
但是，既然聖王級現身了，這邊的被害卻隻有百人就相當不可思議了。
那應該是比被稱為瑟什麽潔的女武神更上位的大人物才對……還是，隻不過百人的犧牲就能擊退王，凡提軍有這麽強的嗎？
因為我為了侍奉雷西大人而進行著新娘修行，所以對那邊的事完全不清楚。
凡提先生重重地點頭確認。
就這樣，魔王們稍微嘈雜起來。這群家夥，這才終於注意到事態的異常。
沒有變化的是凡提先生、哈德先生和卡儂小姐三個，他們是最早了解到事態的三個。
卡儂大人鄰座的氣球男直截了當地提出意見。
醜。真醜……這個男人，是第二位唉。也就是說，原一位的魔王。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無可救藥了。
「這件事……有必要分成兩部分呢。卡儂大人您怎麽看？」
「想好了……」
卡儂小姐應該已經作出結論了吧。
不，恐怕在召集之前就——
這次不過是以開會為名發布出擊命令。
「我並不打算出動全員。你們都有應對其他地區魔王的任務。我想好了－－兩人。兩人就夠了」
「天使都是……我的」
凡提先生燦燦生輝的銀眼放出的視線貫穿了卡儂小姐。
並不是……憤怒。但是，那落雷般的聲音充滿著力量。
卡儂小姐聽到那個聲音，浮現出冷笑。
「嗬……也行啊，凡提。你大可以展現自己的力量」
「瑟潔那邊……我出戰」
在其他魔王開口之前，哈德先生作出宣言。
還露出了原因不明的不快表情。
好歹，兩邊都很積極。最近似乎是畏懼哈德先生，敵方魔王完全不會來襲擊。
盡管如此哈德先生還是不斷主動出動擊敗敵人，對方全都弱到做不出什麽像樣的應對。
那種欲求不滿被發泄到我這邊以至於都是些很亂來的修行，完全吃不消。
不可能的說……徒手劈山什麽的……
但是，或許終於……要解放了？好想快點回到雷西大人身邊……
我好忙的。沒有陪哈德先生玩耍的空閑。
不知道卡儂小姐清不清楚那個哈德先生的現狀啊，
對於哈德的現況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她對那個發言隻是點了下頭。
「啊啊，哈德?洛達。你這家夥的話一定能驅除掉吧。那家夥的位置已經暴露了……」
「……瑟潔的位置已經確認了？」
「啊啊，嫉妒惡魔目擊到了戰鬥現場。那家夥已經是籠中之鳥了」
「哼……好吧。作為我的食糧努力掙紮吧」
其他魔王都沒有意見。
這倒也是。他們沒有動機。如果是命令的話則另當別論，不會有人學（糸桐）那樣違抗哈德先生和卡儂小姐吧。
話題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幽靈少女迅速發表了意見。
「呐——，哈德先生。你對付女武神沒問題嗎……如果被襲擊的話，我殺掉也無妨吧」
「哼……無所謂，第六名。出現了擁有消滅第七名程度力量的家夥，我理解你想一試身手的心情」
我不理解。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過是討厭被人打擾哦－？」
幽靈少女好像也不理解呢。
令人意外的是，她配合著發言作出手臂交叉的手勢，無謂地強調著那大胸部。
厲害……果然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天使……會擁有好部位嗎？」
「不知」
坐在幽靈少女的對麵的，是糸桐小姐啊，正在和被自己奪走雙手的魔王說了些無聊的話題。
厚顏無恥……果然是最差勁的。
而且，明明在說天敵的事卻沒有相應的緊張感。
算了……喜歡就好。反正這樣的話最後付出代價的隻會是自己……
在我眼中，已經清楚地浮現出魔王們因疏忽大意而被消滅的光景。都是自作自受。
嘻嘻……
真難看。全都在胡鬧。反正所謂的惡魔之王，在這裏的不過是些站在普通惡魔延長線上的家夥。
我——完全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裏。讓我想展示自己的對象隻有一個，隻有雷西大人。那是開始的地方。首先，沒有那個我的生命就不會開始。
在周圍的嘈雜出現了微乎其微的空白的那一瞬間，凡提像突然想起似的說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話說回來，那個惡食……還活著，哦」
清晰得不可思議的傳進耳中的是凡提雷鳴般的聲音。
響徹室內的喧囂，就像浪花相擊般瞬間停止。
聲音暫且不談，那種說話方式就像在報告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樣。
但是，我偶然看到了。
凡提先生的座位正好在哈德先生的右後方，所以我看見了。
總之、大概，隻有我注意到了。
凡提先生的眼中一瞬間，隻有一瞬間，浮現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
注：超越他人會使傲慢惡魔成長，哈德的強就是因為一直超越（鄙視）著雷西，希蘿用鄙視米蒂雅達到類似的情況，畢竟是師徒嘛
注1：這個前輩的傲慢魔王是說那個金屬魔王，從時間上來看，哈德應該是在糸桐之後當的魔王。
注2：重要的事情說兩遍，希蘿重複了一遍剛才的感想，翻的時候我幾乎以為看錯行了。
注3:貝?阿弗雷德 シェル?アフレイド shell afraid名字的意思是 “恐懼之貝” shell（貝殼） afraid（恐懼的）排名第七 。
第三話 ……逃不掉
希蘿，你這家夥——無可救藥
那句話裏，雖然沒有明顯的殺意但卻充滿著更甚於殺意的力量。
那的確是惡魔之王的力量，但和麵見過的偉大怠惰之王比起來也不過如此，等級不同。
不，不是等級……應該說是種類不同嗎。
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單純隻會令人意識到其巨大的力量－－怠惰之力，和鎮壓萬物使其跪伏的傲慢之力存在的種類差異。
嘻嘻嘻，自己被凍在冰裏受到卡儂小姐幫助，有這種光輝事跡還……
這些話根本說不出口，如果說出來，無論哈德先生再怎麽優越，認識到那些時就是他自己的死期吧，隻是那樣我也死定了。
開什麽玩笑。我的生命，才不要為那種事浪費。
不過，我現在還活著大概是因為哈德先生在雷西大人那裏敗北了。
正因如此，哈德先生因自身的傲慢（pride）沒法殺我。 （*注）
不裝備任何武具，用拳力就超越世界的傲慢之王。
大對數情況下傲慢的根源是自身鍛煉出的『自信』，但隻靠這些並不足以說明哈德先生的情況。
超凡的壓倒性的自負。
不過，這蔑視著整個魔
界（underground）的那種視線是，在與哈德先生正相反的方向上推進傲慢的我所無法理解的。（*注1）
所以說……我別再盯著我了。
「嘖……卑慢。有什麽企圖……」
哈德先生那刀鋒般的銳利眼神瞪著牆壁。
大概，本人並沒有在意到，但那威壓仿佛擠壓著我，令整個身體變得沉重。不是敏感到在意了空氣的重量之類的情況，而是明確的壓迫、重力。
喘不上氣來。在背後等待的監察官們也一副受夠了的表情看著哈德先生，並且理所當然地什麽都沒說。
他們的職責是對魔王的監視。時而提供幫助，時而進行勸諫，基本上是不幹涉的。特別是，隻是麵對這種不至於造成損害程度的重壓，自然不需要出聲。有著那種自製力真不愧是專業人士。
總之－－舉個例子，就算十個將軍級一起挑戰也沒法碰到哈德先生一根手指吧。
其他魔王大概已經離開這裏了，總算從其他魔王們的威壓（zone）中解放的我悄悄地歎了口氣。
雖然還沒到無法行動的程度……但對我來說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舒服。（*注2）
惡食之王、原五位的大惡魔、暴食（g）西卜?格拉高斯的生還。
事實上，那是在會議上引起騷動又被擱置的話題。
『惡食』西卜，這個名字在魔王裏無人不知。
並非什麽好的傳聞，而是惡名。
如果從殺掉魔王的數目來看，恐怕那個女人在這個大魔王軍中能排進前三，那是連這荒涼的魔界也想吃盡的欲望化身。特別是，那個強悍的惡魔連同族的幼兒都會吃。
那絕對是，遠比隻討伐魔王的女武神更難以應付的、異常的存在。
前提，那個生還是真的。
－－因為，她是本應被怠惰之王消滅了的魔王。
「嘻嘻嘻，但是……真是的，為什麽惡食之王現在－－」
不對。重點不在這裏。我倒是知道。而且，那也是件沒法說出來的事。
問題是，雷西大人違背了卡儂小姐的命令讓惡食之王逃走了。
不對，事實多半不是這樣吧。雷西大人不會做那種麻煩的事情。但是，其他魔王會怎樣看待這件事呢。
本來的話這樣的失態應該懲罰。
這種場合下被在意的事，是這個。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哈德先生察覺到我想說的話吧。
他用銳利的視線製止了我的發言，接著開口說道。
「哼……對『怠惰』雷西來說西卜甚至不值得補一刀。就是這樣」
「是嗎……」
呃，其他魔王裏沒有誰能接受這個說法吧。
但是，畢竟，這個世界排名、力量就是一切。
發言的是排名第一的哈德先生，並且處於全部魔王之上的卡儂小姐都沒有開口，在這種情況下出頭恐怕是就算賭上性命都不夠的無謀。
凡提先生到底在想什麽啊，突然就用那種口氣作出惡食生還的宣言。
無法推測他的意圖。第四位。那個地位不是裝飾吧。
但是，看到那眼神的瞬間，我有一個直覺。
凡提先生——在哪裏，有著和我相似的味道。
即使同為傲慢的司掌者，他和哈德先生就像水與油。
無論有沒有惡意，哈德先生和凡提先生就是無法相容。
這時，莉婕小姐向著這邊小跑步過來了。
因為自己帶來的米蒂雅小姐消失了所以現在可以自由行動了吧。
莉婕小姐大體上是個耿直的人，雖然有時會有點脫線但很勇猛。並且，胸部也很猛。
瞄了一眼那群畏縮的監察官後，就堂堂正正站在遠比自己強力的，心情惡劣的哈德先生麵前。
「哈德?洛達，你打算怎麽辦？」
「哼……蠢問題」
以這句話為起點，那種久經鍛煉的肉體自然放出的魔力，被哈德先生收斂了。
隻是這樣就產生了一種空氣扭曲的錯覺。
龐大的魔力。
強大的身體能力。
超群的意誌。
將這三者全部入手正是魔之王應有的存在方式。
哈德先生沒有敗北，也沒有撤退。
無論在哪裏都毫不掩飾地保持著高度的傲慢（自我）。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哈德先生隻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回應道。
「……將惡食，消滅」
這句話中蘊含的意義，恐怕莉婕小姐是無法理解的。
但是，同是傲慢的我明白。
就算傲慢的方向性有差異也－－
「為什麽要，現在才－－」
「哼……」
－－那即是，傲慢（pride）之故。
哈德先生的行動原理隻基於那一點。
那是他強大的理由。強大的意義。
渴望不允許。就算，現在已經沒有關聯，哈德先生也會去洗清雷西大人的汙點。
那是，一種相當麻煩的生存方式。然而，也是一個答案。
莉婕小姐猶豫了一瞬間，進言道。
「……女武神打算怎麽辦？」
「……首先是惡食。赤獄之地很近……費不了多少功夫」
「費不了功夫……對手是原五位的那個西卜?格拉高斯喔？」
「那又如何」
他的生存方式不會動搖。
大概哈到死為止都會對自己的勝利深信不疑吧。
嘻嘻嘻，真是不會隨機應變的人啊……
「去赤獄之地」
「誒？等……那裏是凡提的領地喔？認真的嗎？」
哈德先生對莉婕小姐的話，沒有任何回應。
那是已經決定的。不接受任何人命令的，以自己的意誌為道路向前邁進的表現。
徒勞。哈德先生變成這樣就沒人能阻止了。在這種意義上，雷西大人手下當總司令官時還算老實。
算了，這種事和我無關。
變強什麽的不需要。修行什麽的不需要。
哈德先生追求的至高無上對雷西大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對我來說也一樣。
話說，要是哈德先生死了我就能回到雷西大人身邊了。在那裏還有我應該做的事。
話說，就算不死也好啦，隻想趕快被解放……
修行什麽的才不要。擊碎大地什麽的做不到。不講理。打不碎，所以說哪有擊碎的必要啊。
「莉婕，你這家夥查出女武神的所在地就好。消滅惡食後馬上就去女武神那邊」
「等……難道打算一個人去嗎？至少軍隊要－－」
「沒必要。……哼，凡提啊，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那是冤枉人啊。凡提先生隻是報告事實，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倒也無法斷言，畢竟他是那種個性。
不過至少，在我眼中凡提先生身上並沒有『那種』氣質。
想起那無禮的銀色眼球看向這邊的樣子，連我都多少感到害怕。
他的稱號－－所謂『卑慢』，就是意識到自己的劣等並為之自豪。
凡提?賽德斯隆似乎是個放棄了攀上頂點的魔王。那種存在方式已經脫離了傲慢（superbia）的正道。
從那極為淡漠的視線中感覺到的感情疏失毫無疑問正是基於這個原因。
從那視線中感覺到感情稀薄並不是我的錯覺。
有點不舒服。
死板又隨便，哈德先生雖然思路清奇但並不是笨蛋，經驗也不止我的幾十倍，應該已經注意到了。
但是，不得不說，就算明白隻是徒勞也要說。
「我認為，那絕對是陷阱－－」
「哼……陷阱……嗎。如果是，就正麵突破」
果然是徒勞啊。
我就猜他一定會這麽說……
所以說他就是個肌肉腦……
德先生和對雷西大人一樣，是無效的。但是，有笑比較好吧……大概。
「哈德先生是打算直接從這裏動身前往赤獄嗎？ 這樣的話，飛龍就由我帶回去吧……」
赤獄之地挺遠的。從破炎殿出發用飛龍也要幾個小時。
然而，哈德先生的情況是……雖然很難以置信但用飛龍還沒他跑得快。
如此一來，飛龍反而會變成拖累。雖說如此，但飛龍也是哈德軍的財產所以不能放在這邊，這樣一來就必然需要有人返回哈德先生的居城——『閃鬼殿』。
但是，哈德先生聽了我值得讚揚的提案卻散發出了令人生畏的怒氣。
「哼……希蘿。這副德行簡直無可救藥，說的就是你」
「唏噫……不、不對……我是……」
隻是被投以視線，僅僅是這樣就感到明顯的壓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
不是，不是的。
並不，不是我不想跟去什麽的——
討厭，可是要是跟去的話可能會死的……
被折騰來折騰去的各位監察官也投來哀憐的視線。
多管閑事。
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率先退場的米蒂雅小姐的那副慘狀。
但是，那張臉-變了。
那，不再是米蒂雅而是－－
從大腦深處湧出沉悶的熱度，化為血液流遍全身。
然後，哈德先生再一次說出了，就在一年前，把我強行帶走之時說過的台詞。
「你這家夥和傲慢（superbia）－－不相稱」
簡潔的言語，但是其中的含義字字誅心。
莉婕小姐看不下去，作出了相當有常識的發言。
她也好她也罷都是意料之外的沒用人物，不過也許是我身邊唯一的良心了。（*注3）
「哈德，希蘿是非戰鬥人員……」
「是不是非戰鬥人員，並不構成問題。希蘿的傲慢（pride）太少了。這家夥，和蘿娜（那個）……不同」
不明白他到底看重些什麽。
隻是，傲慢魔王的發言還真是相當有分量啊。
或許，我不能「超越」姐姐的理由說不定就在那裏。不對，是一定在那裏。
我加入哈德先生這邊是個偶然。
隻是，在那裏產生共鳴的是我的失敗。
哈德先生在我這裏感受到的東西恐怕是虛幻的，總之哈德先生的傲慢對我太過殘酷。
我……不，我們，無法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樣子。
大概，力量什麽的——明明沒有被要求過。
但是，那樣的借口，對這個男人無效的。
不，就算表明了理由、意誌，在達到哈德先生那可惡的標準之前也不會被他認可。
「莉婕，飛龍就交給你了。希蘿，你這家夥——跟我來。消滅惡食」
「……嘻嘻嘻，真沒辦法呢……陪你一下吧……嗯嗯，就陪一下哦」
雖然勉強的掩飾卻已經竭盡全力，不過就算我自己都注意得到發出的聲音裏透著疲憊。
空手擊碎大地什麽的我已經不在乎了，但是哈德先生那裏……逃不了。
總覺得在接連不斷的轉向其他方向，我不想像米蒂雅小姐以那樣的方式退場，再一次強烈地，我向著連是否存在都不清楚的魔界之神獻上祈禱。
————————————
注：寫作傲慢讀作pride：自尊，這個作品裏傲慢一般注音是superbia： 傲慢。
注1：魔界（under ground）under ground：地下，這個作品中地上就是指人界，地下指魔界。
注2：寫作威壓讀作zone，混沌的領地的讀音是abyss zone，就是說其他魔王走遠了，領地已經覆蓋不到希蘿這裏了。
注3：我猜是說莉捷和米蒂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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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敬啟
哈德先生的速度之快異乎尋常。
原本傲慢的魔王，大都會認為自己擁有著『縮小的世界』，就算那樣也太快了。
明明這邊乘坐著移動用的飛龍，然而在地麵奔跑的哈德先生的速度已經快到可以用『消失』來形容的程度。
而且如果向本人詢問就會得知在成為魔王之前似乎就已經能達到這種速度了。怪物啊。
當然我的傲慢絕對不算弱，但我的奔跑速度之類的要是和哈德先生相比就像沒移動一樣。我傲慢的方向和『強』有距離，所以這樣也無可奈何。
說跟來卻沒有等我的意思，我抱著必死的覺悟驅策著飛龍，但比起哈德先生還是晚了，盡管如此當以遠比標準耗時更早抵達赤獄之地的時候太陽也已經下山了。
在凡提先生支配下的這個地方氣溫很高。流傳著「高溫是昔日支配赤獄的憤怒之王的餘威」的說法，但真偽不明。
雖然是夜晚，但這個溫度和曾經在雷西大人支配下的暗獄之地的氣溫相比簡直高到難以相提並論，在這潮濕得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氣中我一度為這種熱而歎息。
在勉強著進行了高速飛行而顯得疲勞困憊的飛龍頭上輕撫示慰勞，時隔數小時我終於回到久違的地麵上。
但這裏……還真熱啊……
我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的氣味。注意到衣服已經亂了。
儀容，是在侍奉雷西大人的家族長大的我的必需課程。再怎麽辛苦也好，再怎麽疲勞也罷，甚至哪怕是到了生死關頭也不能亂了儀容。（*吐槽1）
可以感覺到基礎技能樹(skill tree)附有的耐熱被動技能正一點一點的成長。（*注）
真想知道到底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建造城鎮，真是不可思議。
如果要建造城市的話在更容易居住的地方更好吧……。像全年早晚氣溫不變的暗獄之地之類的……。（*吐槽2）
這個名為灰岩(grey rock)的城市距暗獄之地不過數千米——說是近在咫尺也不為過。
如果之前「位於邊界的城市」這個情報正確的話，哈德先生的居城閃鬼殿自不必說，這裏距雷西大人的居城影寢殿也相當近。
這樣的話，之前幾乎是在頭頂通過呢。希望能誇獎一下想順便去但最終沒有去的我。
算了，天知道事後會被哈德先生說些什麽。
再度深深地歎息，走在街上。
但是，雖說是夜裏，這條街道也過於安靜了。
從上空俯視就會明白，居民的數量著實不多。惡食之王真的會在這種地方嗎……不，有已經被惡食之王吃過的可能性啊。惡食似乎喜歡吃惡魔……
想到這種可能性的瞬間，我被一股惡寒貫穿，抱著自己的肩膀微微顫抖。
開什麽玩笑。
凡提先生提到過的，惡食意外的溫和的這種說法實在沒法信任。對方擁有無限容量的胃袋。擁有此等程度的暴食，無人願意與她的為敵。
那，很危險。
即使技能之類的可以用「超越」無效化，我的勝算也不怎麽高。
總之，目前沒有發現戰鬥過的跡象。
……當然，隻進行了極短的戰鬥就將居民全部吃光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過想得太多也沒有意義。
總之，哈德先生應該早就到了。即使再怎麽惡名昭彰的西卜?格拉高斯也敵不過哈德先生吧。就算曾經在這裏也，早就「不在」了吧。
確保了應對惡食的完美理論武裝。我緩緩地走在赤紅月亮映照下的夜晚街道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市。但是，我找不到會感到惡寒的原因。
作為城市名稱來源的，用灰色岩石建造的無數房屋裏感覺不到氣息，隻有從窗戶中透出的朦朧橙色燈光。
街道上行走的也隻有我一個。
於是，我注意到了產生違和感的原因。
安靜過頭了。什麽都沒有這一點本身就十分異常。
就像用白色顏料塗抹覆蓋了，那是一種不自然的空白感。
雖然我不擅長探查他人的氣息，但多少也能確認哈德先生的氣息。那總是毫無遮掩的，巨大的氣息。
靜靜地動搖了。
將手掌按在胸前。掌心感受到的脈動的聲音就是這裏的全部了。
必須要冷靜下來。這種時候吵鬧——是小人物的行為。
已經受夠了！ 所以才不想離開影寢殿啊！
將意識轉向心跳聲，鼓起勇氣，慢慢的再次環顧四周。
「……嘻嘻嘻，是怎麽回事呢，這……真奇怪啊」
沒有生命危險，並不是麵臨生命危險之類的那種感覺。
雖然無法具體形容， 但有種莫名的發自內心的焦燥感。如果報告正確的話，這裏應該遭受了天使之王的襲擊。產生這種違和感的原因可能就是那個吧。
自己的天敵造成的無形的影響敲擊著我的警鍾，有這種可能性。
無論如何，最好趕快和哈德先生匯合。如果是哈德先生的話，無論對手是天使之王也好惡食也罷都不成問題吧。我會在這裏都是哈德先生的錯，多少要負起責任啊。
做了一次深呼吸，閉上眼睛，意識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精煉脈動於身體深處的負之靈魂。
我沒有類似魔王們張開的『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之類的探知技能。
不過，相較於普通惡魔，應該是我的知覺範圍更廣，莫非是被哈德先生綁架而接受的修行令我的力量有所提升嗎。
五感滲透了空間擴展開來，將接觸到的一切傳遞給我。玉珠般的冷汗滴落地麵。
就像以其為信號一般，那個瞬間，我發自內心的明白到這裏是敵境的事實。
那大概是聯覺，並非來自於擴張的五感，是完全不同的第六感告訴我的。
通感(sympathy) *注1
仿佛照鏡子般，我的身姿映射在這陰森森的世界裏。
這個街道已經被完全支配了。這也是，居民數量少的原因。
並且，這多半——並非出自哈德先生之手。
這是……對。在更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有某種東西正一點一點消除著我的違和感。
「哼……無聊啊……」
「唏呀 ！？」
從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令我不禁發出丟臉的尖叫並回過頭去。
映入我眼中的是，比我高兩個頭的高挑男性。
黑發黑眼。表情傲岸不遜正十分不快地皺著眉的存在，令我瞬間就推翻了直到剛才還希望會合的念頭。
在那裏的，的確是，我直到剛才還在祈求與之再會的名為哈德?洛達的那個東西。
但是，明明就在眼前，他的氣息卻稀薄得驚人，恐怕隻要視線一離開就無法察覺了。
什麽時候到背後的。
我的知覺受阻大概不是哈德先生能力的作用。
而是這空氣的原因。空氣中混合著一種能將一切全部遮掩的如霧般的魔力。
就像是為了將這種氛圍，將這種從腳底開始爬上身體的正體不明的恐懼吹飛一樣，我大聲叫道。
「無、無聊是怎麽回事？ 哈德先生」
「……嘖，卑慢……毫無長進的半吊子家夥」
哈德先生對我不置一顧，隻是斜眼盯著空無一物的地方。一如既往的臭著張臉，那是確信著那裏有什麽的神色。
……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我即將再次開口搭話的瞬間，很突然的，哈德先生之前盯著的地方、空無一物的空間歪曲了。
就像要蓋過我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一般，沉悶，斷斷續續的聲音震動著空氣。
「那種……話，啊」
『卑慢』凡提。個頭比哈德先生更高，像山一樣的男人發出了低吼般的聲音。
簡直就像一直都在待在那裏一樣，一副平靜自然的樣子俯視著我和哈德先生。在其身後的是，以黑色麵具隱藏了表情的，跟隨著王的無數惡魔的身影。身材高矮有別，渴望各自不同，但卻保持著奇妙的一體感的一支惡魔軍隊。
是什麽時候……不對。
的確，直到之前為止都是什麽都沒有。我的視力不差。不可能看漏此等規模的軍隊。
對這種異常事態感到戰栗。
幻……不是那樣。雖然用色欲（luxuria）的高階技能的話也許能做到，但現在的並非那種東西。首先，從凡提先生那裏感覺到的力量確實是傲慢（superbia）。
這樣的話，這是他部下的能力的可能性相當高，擁有能隱藏此等規模軍隊的高手嗎，就算是將軍級也很難吧。
當然米蒂雅小姐的級別屬於論外。嘛，但說起來她本就不是色欲。
不過，就算麵對這種異常事態，哈德先生依然像我預期的那樣神情平靜。
平靜地，淡淡說道。
「度過了連記憶都會變得模糊的悠長時光，還是喜歡玩這種小把戲嗎。卑慢」
「稱……謀略，善。傲慢獨尊」
輕輕的笑了，嗎。
凡提先生嘴角隻有稍微抬高。這算笑了嗎？
我對於凡提先生的評價提高了一級。表裏不一。不對頭啊。來路不明。和剛健的外表相反，做事拐彎抹角。
這是，和我抱有同樣渴望的惡魔，同時也是名為「正體不明」的傲慢天敵。（*注2）
凡提先生和哈德先生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盡管雙方一步都沒有動。但是，我很確定他們的魔力正在相互撞擊並侵蝕著。
僅僅，隻是站在一旁就感覺得到能令身體畏縮的風無聲地呼嘯著。
「惡食在哪裏」
「那家夥……怠惰（acedia）之王，又去那邊」
執掌怠惰的王。
也就是說，他說的是那位在這廣闊魔界中也僅此一人的存在。
雷西?斯洛特道茲。作為世界最強的怠惰而存在之人，那位我生而為侍奉的存在。
然後，同時也是哈德先生的親生父親。
雖然沒仔細詢問過，但至少對哈德先生來說怠惰之王是擁有著某些重要意義的存在。
凡提先生不知道這些嗎？
不對，一定不是那樣吧，沒理由不知道。
不然的話——又怎麽可能從容不迫地和展露明顯不悅的哈德先生說這些事。
「…你…這…家…夥……一開始就知道了？！」
「然，也」
那個瞬間，短促的聲音劃破空氣。與之同時塵土飛揚而起。
不由得閉上眼睛，勉強忍耐。
「什……麽……」
凡提先生的巨體後退了數米。幾乎和我頭一樣大的拳頭五指張開。
被刮掉的路麵露出大地的鮮紅顏色。
不知何時在身前張開的手掌中，靜靜地升起煙霧。
在哈德先生殺人般的視線的盡頭是回瞪著的凡提先生。
明白了。
哈德先生揮拳後，凡提先生接住了。僅此而已。
隻是，這個事實把我打垮了。
荒唐……居然存在著接得下『傲慢獨尊』哈德?洛達一擊的家夥……
「依然，如故，可怕的力量呦」
「你在盤算些什麽」
話說回來，我完全跟不上狀況。
能不能不要用拳頭溝通。我完全理解不了。
泰然自若的臉上波瀾不驚，完全無法想象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麽樣的感情。
……嘛，當然，我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用明快的聲音舉手說道。
「哈德先生，雷西大人不會敗北」
我見過的惡魔之中首屈一指的怪物並非哈德先生，而是雷西大人。
雖然哈德先生的力量堪稱怪物，但雷西大人和力量什麽的完全無關，那是一種無可名狀的存在。非要說的話隻能稱為神明大人了。隻能感受到畏懼。
明明我隻看過睡覺的方麵卻會這樣想呢……
就算能打倒哈德先生，也不覺得有什麽能戰勝雷西大人，那是當然的，無論如何和也想不通原本就很丟臉的輸了一次卻再次前往雷西大人那裏的西卜小姐到底是怎麽——
「哼……那是當然」
價啊，我完全想不通，難道這裏是睡覺能提高評價那種世界嗎。
但是，越來越搞不懂凡提先生保持沉默的理由了。
在哪裏算計哈德先生嗎，完全沒有好處。
與此同時，卑慢之王就如同讀取到了我的想法，這次他的嘴角很明顯地歪曲了。
沙啞的音質。堅實剛健的音色裏蘊含的是，清晰可見的惡意，同時也有其意誌。
擁有我手腕三倍粗細的手指向天空。
雷鳴般的聲音響徹寂靜的街道。
「惡食，不清楚。我的，仇敵－－隻、有、天」
就像在等待這句台詞一般，吹起了巨大的風。
厚厚的覆蓋著天空的藏青色雲層被打破了。
突然射入的是－－純白的光。
就像魔界的赤月破滅般的無數光線的盡頭，我目擊到了難以置信的東西。
哈德先生少有的，露出了咬碎苦蟲般的不快表情……向天空投去蘊含著殺意的視線。
「凡提……你這家夥－－」
「哼……」
那是飛舞的光。
我隻是，呆然地注視著。
天使。
我等惡魔的天敵，棲居於天界的靈魂。
純白光輝的衣服包覆身軀，背後生出的巨大羽翼－－天翼迎風在天空中疾馳。
當然，我也不是沒見過『天使』。
但是……數量不同。
我抬頭仰望的時候天空中的雲漸漸散去放晴，其全貌逐漸揭開。
仍然，有一部分藏在雲裏，看到這些已經足夠了。那個數量絕非區區一兩百。
咬緊顫抖的嘴唇。像一點一點被棉布絞緊脖子的呼吸困難感是本能敲響的警鍾。
明確的自覺到。
我－－畏懼『那些東西』。
「嘻嘻……為什麽，這種地方，那麽多天使－－」
和惡魔正相反的存在。
用另一隻手將自行顫抖著的手遮住抓緊。
第一次見到的這片光景，正與神之奇跡之名相稱。
天使是神之尖兵。與不被任何人束縛的惡魔不同的這些家夥，有著天之意誌。
將我等毀滅的意誌。
引領著大群天使的，那個身體包裹在莊嚴華貴的服飾中的天使突然轉過頭。其他的天使背上是一對翅膀，但那個天使背後有著兩對翅膀。
那感覺不到絲毫自我意識的冰冷視線一瞬間，明確地投向我們。
「嘖……」
彼此間的力量差距僅憑視線就能明白。就算距離很遠也沒有影響，我確確實實的理解了。
毫無疑問，以惡魔而言就是魔王級。
突然，當初卡儂小姐議題裏出現的那個名字在腦海中浮現。
消滅了魔王的銀碧之女武神(valkyrie)
「難道、那是……瑟潔?色列娜德……！？」
「庫庫……」
凡提抿嘴低笑。
明明視線交錯隻有幾個瞬間。但是，在我的感覺中就像過了幾分鍾一樣。冷汗流個不停。
但是，很快瑟潔就如同失去了興趣般移開了視線。
那視線朝向的是，暗獄之地的地平線。
嘴角稍微歪曲，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哈德先生，那、那是－－」
我轉頭望向麵帶險惡表情無聲地注視著天使們的哈德先生說道。
幾乎同時，瑟潔的天翼猛地一振。
那是，白色的光。
在一瞬間突然加速的天使，身體隻在空中留下若有若無的白色殘影就消失了。如同追隨著前者一般，無數天使無聲地飛向瑟潔離開的方向。
並不是，這邊。
並不是，向凡提先生和哈德先生這兩位傲慢之王齊聚的灰岩之城。
而是向過去被怠惰魔王支配的暗獄之地－－向影寢殿的方向。
「這就是……把我騙過來的理由嗎」
「我的、仇敵、隻有、天」
說出了不能作為回答的回答，凡提先生舉起了右手。
街上，無數戴著麵具的士兵陸續出現。不會吧，那宛如正在沸騰般的氣氛籠罩著的就是凡提先生的軍隊嗎。
火速趕來聚集在凡提背後的這些士兵匯合之後，有著相當的數量。盡管都目擊到了數量眾多的天使，但他們的動作中卻看不到動搖。
凡提俯視著哈德，就像在評價什麽一樣。
「庫庫……傲慢獨尊…走，好」
「……嘖……」
天使與惡魔相比，最能體現差異的特征就是其機動性。
天翼賦予了天使們能和飛龍匹敵的飛行速度。那是令普通惡魔望塵莫及的速度。
這一點恐怕凡提先生的軍隊也一樣。特別是帶頭的高階天使瑟潔，普通惡魔根本無力追趕。
然而，在這裏的並非普通惡魔。
是幾近超脫於時間的傲慢之王。
判斷隻在一瞬間。
哈德先生的身形閃動，從空中放出刺向凡提先生的禿頭的踢擊。
地麵劇烈地搖晃，碎片四散撒落。
空氣中充斥著飛散的血沫，茶色的肉片隔了一拍才帶著濕潤的聲音散落在地麵上。
我皺著眉看向這副慘狀。用手指將裙擺上的碎肉彈落地麵。
曾經是凡提先生的那個東西隻留下殘骸。對糸桐小姐放出的一擊還留下了魂核，但殘骸裏沒看到魂核。是被粉碎了吧。
至於凡提先生的部下們，不知是不是驚得說不出話了，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血跡。
我，作出了事情已經結束的判斷，把臉別到其他方向。
雖然直到最後都沒搞懂凡提先生在想什麽…嘻嘻
……是在模仿哈德先生的無禮態度……
無法忍受被輕視。這點無論我還是哈德先生都一樣。
所以凡提先生的死是理所當然的。
身為慘劇製造者的傲慢之王露出一副無趣的表情，踩過血跡，隻說了一句話。
「……走了……」
「是。飛龍，要用嗎？」
「不」
那是當然的，相比之下自己的腳程更快。
地麵碎裂，哈德先生的身影瞬間消失。走了……
想來是速度太快的緣故。
算了，哈德先生不用的話就讓我來使用吧。
就算是飛龍大概也追不上那個天使吧，反正隻要那邊有哈德先生在，就沒有我出頭露麵的必要。
如此一來，和雷西大人再會的時候該如何應對呢，事先模擬一下應對也挺有意義的。
「嗨~嗨，請讓開一點－」
我從默然靜立的可悲軍隊身旁穿過，向著之前停放的飛龍走去時突然想到。
姐姐大人，現在在做什麽呢……嘛，大槪一如既往地，在照顧雷西大人－－進行著數千年以來日複一日的例行工作吧。
敬啟
姐姐大人
啊啊……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辛苦經曆，但希蘿很有精神。
姐姐大人也請盡可能地繼續那徒勞的努力吧。
從今往後，我將取代並超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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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屬性耐性會隨著承受屬性傷害而成長
*注1：聯覺（共感覚）本來是一種通道的刺激能引起該通道的感覺，現在還是這種刺激卻同時引起了另一種通道的感覺，這種現象叫聯覺。例如，看到紅色會覺得溫暖，看到藍色會覺得清涼，聽到節奏鮮明的音樂會覺得燈光也和音樂節奏一樣在閃動。
*注2：第二卷希蘿說過‘傲慢特別不擅長對付不明就裏的事物呀’，話說希蘿和凡提的相似之處就是那種裝模作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