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秦小滿揉屁股蛋, 細聲細氣問，“舅什麽時候回來。”方姨給他穿毛褲：“快了。”“那舅媽呢？”方姨把褲子往上一拎，又把秦小滿的毛衣塞進褲子裏，沒好氣道：“想要舅媽管你舅要去。”方姨繼續說：“你舅說了, 又給你找個老師，這兩天就來家裏。”秦小滿立馬鼓嘴。外褲和襪子穿好，方姨才讓秦小滿從床上下來, 也有些發愁, 不知道新老師人怎麽樣, 好不好相處。秦小滿早飯都沒吃好, 核桃包隻吃一半, 也沒心情跟鸚鵡吵架，晃晃悠悠地去到花園裏，看看方姨種的辣椒小蔥, 再看看他的山茶月季, 最後蹲在了仙人掌跟前。他看得專注, 沒注意後頭山坡下走來兩個人。章喬和秦翊衡搭航班回來, 剛落地，司機去接，章喬堅持在門口下車，拉著秦翊衡一路走到別墅。遠遠就見秦小滿撅著屁股，蹲在花園裏不知在幹什麽。門廊下被強行拉出來“遛鳥”的鸚鵡立刻發現了，撲棱著翅膀就要開嗓，章喬頭一轉，雙眼射出兩道死亡射線。鸚鵡回憶起“拔毛把你烤了”的陰影，麻利地閉了嘴。章喬又對秦翊衡比個安靜的手勢，躡手躡腳悄咪咪地往秦小滿走去。秦小滿對身後的暗流湧動一無所知。從除夕夜開花後，仙人掌又接連開了好幾朵花，秦小滿怕碰掉，輕輕摸一摸又縮回手，再湊近聞聞味兒，寶貝得不行。想起這仙人掌是章喬養的，秦小滿那點子憐香惜玉又轉化為對不靠譜大人的氣憤，伸手就想把仙人掌的刺拔了。那刺密密麻麻，秦小滿被紮過很多次，都有經驗了，左看右看，挑個容易下手的地方正準備開拔忽然有人蹲在他身邊，笑眯眯問：“嘿，幹嘛呢？”秦小滿猛一轉頭，小心髒撲通撲通跳，當看到那張熟悉的笑臉時，脫口喊道：“舅媽！”這回輪到章喬傻了：“你叫我什麽？”他立刻朝秦翊衡看，眼神質問秦翊衡是不是說了什麽。秦翊衡也吃驚。確認是章喬沒錯，秦小滿激動地一把跳起來，抱住他，不停大喊：“舅媽舅媽舅媽！”一聲比一聲響亮。聲音引來方姨，當看到花園裏呆若木雞的兩個大人時，先是一愣，快步走出來：“小喬？”“方姨。”章喬笑道，“我回來了。”“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說，給我這麽大驚喜，不知道我心髒不好啊？”方姨高興地快落淚，“不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秦小滿跟瘋了似的，這會兒鬆開章喬，又繞著他轉圈跑，嘴裏還不停“舅媽舅媽舅媽！”。方姨道：“那天看電視，聽人家小孩叫舅媽，他就魔怔了，天天喊舅媽。”秦小滿跑得有些暈，往章喬跟前一站，仰起臉笑得跟朵花似的，嗓音稚嫩卻嘹亮：“舅媽！”章喬嘴角抽搐。“小滿。”方姨問，“中午想吃什麽？”秦小滿：“舅媽！”“你們看我說什麽來著。”方姨彎腰抹掉秦小滿臉上的泥，又往秦翊衡看一眼，“想要舅媽跟你舅舅說啊，你在這兒瞎喊個什麽勁兒。”章喬訕訕笑著，總覺得幾分心虛，餘光飄向秦翊衡。秦翊衡背手而立，嘴角含笑，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表情。秦小滿喊累了，被方姨攆回屋喝水，章喬也往別墅裏走，臨走前踩一腳秦翊衡的皮鞋。回房間稍事休息，章喬換身衣服下樓，終於能好好瞧瞧那盆仙人掌。雖然秦翊衡給他看過照片，但親眼見到更覺得震撼。“小仙兒，你可真爭氣。”聽到身後的腳步，章喬知道是秦翊衡也來了，故意提高音量，“當初還有人不信你能開花，這不打臉了。”秦翊衡輕聲一笑，在章喬旁邊蹲下。那花驕豔多姿，難以想象柔軟的花瓣會綻放在如此堅硬的刺上，章喬說：“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說過，你就跟這株仙人掌似的，外麵全是刺，裏頭的芯卻是軟的。我當時說它一定能開花，就是憋了鼓勁，覺得我遲早有一天能撬開你的外殼，走進你心裏。”說著，他朝秦翊衡看了一眼，心頭萬般感慨：“沒想到，真的讓我撬開了。”秦翊衡靜默不語，視線定格在章喬漂亮的側臉上，眼神中的愛意幾乎滿溢出來。他又看那仙人掌，忽然拿出手機拍了張照，點開微信更換了頭像。章喬的微信頭像一直是仙人掌，沒變過。他旁觀，忍不住笑，胳膊肘搗搗秦翊衡：“幹嘛，跟我用情侶頭像啊？”秦翊衡耳朵泛紅，淡淡嗯一聲：“就是情侶頭像。”章喬又湊近，小聲問：“不怕被人看出來嗎？”回來前兩人討論過，章喬的意思是暫時不公開，一來感情萌芽還不穩定，二來同性相愛顧慮更多，方姨和秦小滿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何況還有秦翊衡的外公。後一個原因章喬沒有明說，麵對秦翊衡的不解，隻壞笑道：“偷偷摸摸多刺激啊。”秦翊衡無奈，知道章喬開玩笑，除了答應也沒辦法。當晚，章喬就體會了把什麽叫刺激。他還住原來那一間房，床單被罩都是方姨曬好了新換的，洗完澡，路途的疲憊襲來，剛要撲到床上，敲門聲響了起來。走過去一開門，秦翊衡站在外麵。“怎麽了？”章喬以為秦翊衡找他有事，秦翊衡卻閃身進來，懷裏還抱個枕頭。章喬有些懵。“你等等。”他拉住秦翊衡，看看那張英俊的臉，又看著那枕頭問，“你這什麽意思？”秦翊衡一臉淡定：“我來睡覺。”章喬：“啊？”秦翊衡一本正經：“我們在倫敦的時候不是睡在一起的嗎？”章喬同他大眼瞪小眼：“我的好哥哥，那能一樣嗎？我們現在回來了，我隔壁就是秦小滿，再隔壁就是方姨，萬一被發現”秦翊衡耳朵又顯見地紅了，這是章喬發現的他的一個特點，容易耳朵紅。章喬心道他也沒說什麽啊，就聽秦翊衡說：“不是你說要刺激？”回旋鏢紮在自己身上，章喬無法反駁，瞪著秦翊衡咬牙切齒：“總之不行。”兩人拽著枕頭拉鋸，就在這時，敲門聲又響，兩人頓時身形一僵，麵麵相覷幾秒，章喬想也不想，一把將秦翊衡推進衛生間。章喬做個深呼吸，走去開門，方姨站在外頭，問他睡沒睡。“沒睡沒睡。”章喬笑著說。方姨常用的手機軟件總是閃退，章喬幫她重新下載設置，見彈出的廣告多，還提醒說：“這些廣告不要信，如果發鏈接也不要點。總之您有不明白的就來問我。”“知道知道。”方姨看著章喬，滿眼慈愛，“回來就好，你走之後小滿悶悶不樂好幾天。小滿舅舅跟我說要給他找個新老師，我還琢磨是誰。”“嗬嗬。”章喬尷尬地笑笑，餘光瞥向衛生間，就見玻璃後晃過一道人影。他心跳一提，連忙打個哈欠，方姨見狀說：“你快睡覺吧。”送走方姨，章喬關上門，想了想，又特意擰上鎖，這才去衛生間。一推開門，秦翊衡支著一雙長腿倚在牆上，懷裏還抱著那個枕頭，掀開眼皮朝他看來。衛生間燈光明亮，映出那張英俊的麵孔，眉毛鼻子嘴巴，沒有一處章喬不喜歡，怎麽也看不夠。對視片刻，秦翊衡一勾唇，淡淡問：“看什麽？”章喬笑道：“看你帥。”“那帥能不能睡這兒？”章喬無情拒絕：“不能。”正要把秦翊拉出去，誰想又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把手被大力擰動。章喬慶幸鎖了門，反手又一把將秦翊衡關進衛生間。門一開，秦小滿抱著個熊站在門口。“怎麽了小滿？”章喬問。秦小滿已經睡過一覺，夢見章喬回來又跑了，他一下子驚醒，鞋都沒穿就跑過來。確認章喬沒跑，秦小滿鬆口氣，支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就要往他懷裏撲，邊喊：“舅媽。”章喬把秦小滿從身上扯開：“怎麽不睡覺？”秦小滿眼巴巴望著他：“舅媽。”章喬頭皮一陣發緊，心道這都什麽跟什麽，見秦小滿還光溜著兩條腿，攆小羊似的把他趕回自己臥室，等他爬上床蓋好被子才問：“你知道舅媽什麽意思嗎？”秦小滿眼珠一轉，細聲細氣說：“舅的老婆。”章喬心想還真知道，又問：“你舅都沒結婚，哪裏來的老婆。”秦小滿眨巴著烏黑大眼：“那就是還沒結婚的老婆。”章喬：“……”“不許叫了啊，再叫我……”他不好說讓秦小滿永遠不叫，半途改口道：“暫時不許叫了。”秦小滿歪著腦袋想了想，認真追問：“那什麽時候能叫？”章喬在他頭上揉一把，含笑道：“等我通知。”秦小滿“哦”一聲，眼神逐漸迷瞪，沒多久就睡著了。章喬鬆了口氣，幫他蓋好被子，悄悄關門回自己房間，秦翊衡已經躺在床上，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看著秦翊衡眼底兩團烏青，章喬到底沒舍得叫醒他，掀開被子剛躺下，就被旁邊伸過來的一隻手摟住腰，落入了一個火熱的懷抱裏。隔著睡衣，章喬覆上秦翊衡結實有力的手臂，剛要動就聽秦翊衡說：“你摸摸枕頭底下。”章喬照做，往枕頭下一摸，摸出一個紅包。秦翊衡睜開眼，黑暗中眼神發亮：“補給你的，壓歲錢。”那紅包厚厚一遝，頗有分量。章喬想起今天飯桌上的八寶飯：“八寶飯也是你讓方姨提前準備的？”“嗯。”晚飯時，當看到飯桌上錦鯉造型的八寶飯，章喬非常驚訝，當聽說秦翊衡除夕夜一人吃光一份八寶飯後，心裏忽然不是滋味。